第33章 【32】
主菜已上,少年公子們有些開始串席問候,小姐們大多仍蒙着面紗,一手撩開些,另一只手用筷子夾取食物小口小口進食。
衛臨風帶着侍衛巡視着周圍,轉頭正巧看見寧王抓着梵嘉茵的手往朔王那裏帶,他不由得蹙起了眉,往他們的方向靠近了些。
梵嘉茵和其他姑娘一樣蒙着面紗,但比尋常女子更高一些、更豐滿一些的身形,還是很好辨認的。只是他實在有些奇怪,這姑娘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商戶女,剛從山寨裏出來,轉眼就變成了四品大員女兒的妝娘,更是和王爺熟稔到拉拉扯扯,令人費解。
他可是拼死把她從火場給救出來了,怎麽見了面也不寒暄,只是點了點頭,擺出一副不是很熟的樣子。
難道是因為他在管着場內的安保,和他說話覺得丢臉嗎?
衛臨風臉色一沉,緊盯着二等席的幾個人看。
梵嘉茵才不知道衛臨風心裏這些小九九,她此刻腦洞飛速運轉,寧王是個好糊弄的,朔王不一樣,看他的樣子不難推斷,他肯定是個戒備心極強的無神論者,要想編排他沒那麽容易。好在她演技一向在線,少了糊弄寧王的那些戲份套路,平鋪直敘:“我是鴻胪寺少卿容毅第五女的妝娘黃嘉茵,想來請求朔王通融一下,讓芊芊姑娘與我家小姐的節目調換一下順序。”
朔王眼眸深深:“你怎麽知道她叫芊芊?你又怎麽知道她要表演?”
他說完,忘七眼色一凜,正要上前有所動作,寧王迎上來摁住他,跺着腳說:“都說了你們別急!一個個急得要死,本王都說了仙姑神通,你們認真聽着便是。”
梵嘉茵眼中沒有絲毫畏懼,不甘示弱地迎上朔王的目光:“今日為小姐蔔卦不順,算出在小姐演出的時辰與她八字不合,上臺後必現醜态獲罪責罰,我便又蔔一卦,算得芊芊姑娘的卦象也有不利。芊芊姑娘可是要表演水袖舞?”
缪芊芊呼吸一頓,驚訝地看向梵嘉茵,朔王也是深吸一口氣,微眯起眼眸。
見他們的樣子便知梵嘉茵說對了,寧王一臉得意地插起腰,就好像是他猜對了一樣:“都說了是神通,你們還不信。”
梵嘉茵繼續說:“我算出在芊芊姑娘表演時天将降雨,水袖沾水便無法輕舞,介時場面一定會十分混亂。”
朔王擡頭看了看天,的确有層層疊疊的雲朵,但怎麽看也不像會下雨的樣子。他想了半刻,問:“換了順序,便可有解嗎?”
“不錯,”梵嘉茵裝模作樣地擡手,右手大拇指在其他幾個手指上點了幾下。在場的幾個人就這麽靜靜地看着她掐指亂算,算了幾下後她才篤定地開口,“換了順序後,水袖舞能展出全貌,我家小姐的節目不會受到雨水的影響,也能完美謝幕。”
朔王還是不大相信的樣子,不知道來人是何打算,坐在一旁的缪芊芊先開了口:“春日雨多,若真降了雨,水袖舞的确很難演繹。況且我的水袖舞本就分得過于靠後了,賓客坐久了便會倍感困倦,芊芊認為并無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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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換吧。”
朔王話語落定,梵嘉茵喜上眉梢,拜謝後就要退下,剛轉身卻被朔王一把抓住,拉到跟前。他原本如常的臉色陡然一變,眼中生了狠戾,湊近梵嘉茵低語道:“本王不信什麽鬼神之說,你且求菩薩保你所說的一一應驗,你要是敢搞什麽鬼花招,就你這種,本王一只手能捏死成千上萬個。”
寧王黝黑的臉立馬透出了紅,卻又不敢上前攔着,見梵嘉茵正被他威脅着,着急地罵:“你,你是不是有病啊你?就你這種無禮之輩,菩薩還給信兒讓仙姑渡你真是……還不快快放了仙姑!”
梵嘉茵早料到朔王會這般無禮,只是大小姐長這麽大沒怕過幾次。她眼中寒意更甚,擡手将朔王的手用力扯開:“朔王且放心,菩薩慈悲,我說的都會一一應驗。只是朔王內心深處最想要的東西,菩薩是不會給你的,勸你早日向善,菩薩自會重渡你一程。”
“你說什麽!?”朔王易怒,最激不得,這會兒已經生了想就地掐死梵嘉茵的沖動。
“朔王,有什麽事嗎?”衛臨風遠遠觀察了半天,一見到朔王上前抓住梵嘉茵,趕緊加快步子跑了過來,幸好趕上。他有些輕喘,右手将梵嘉茵不動聲色地一攔,護在他的身後。
寧王見狀靈光一閃,搶話道:“衛将軍來得正好,這位姑娘找不着座兒了,煩請你給她帶個路。”
朔王和衛臨風四目相對,一個陰鸷狠戾,一個凜然肅穆。
最終還是朔王先敗下陣來,狠辣的表情勉強擠出了笑意,返身坐回席上:“下次莫要再亂走了,小姑娘。”
寧王悄悄地松一口氣,趕緊推着兩人離開朔王的席位。
衛臨風悶着頭往三等席的方向走去,梵嘉茵在後面跟着,周遭熱鬧擁擠,要跟上他的腳步實屬不易,梵嘉茵剛剛追上衛臨風,他忽然一個急停,害她毫無防備的臉直直撞向衛臨風堅實的後背。
衛臨風轉過身,嗓音磁沉:“你去招惹那些王爺做什麽?”
梵嘉茵撞到鼻頭,疼得眼淚不自覺地泛了上來,心裏罵着這人是不是走不來路的梵嘉茵,紅着眼睛擡起了頭:“你以為我願意?”
衛臨風見着眼前姑娘雙手捂住口鼻紅了眼睛,一副想哭的樣子,當下便慌了神。可能是他常與隊裏的士兵們打交道,說話語氣重了些,于是衛臨風柔和了語氣,小聲解釋:“王爺們喜怒無常,如非必要,還是少打交道為好。”
想着眼前的小将軍日後可能成為自己扶弟大業的一員忠實的大将,梵嘉茵硬生生把罵他的話咽了回去,繞過衛臨風自己朝着三等席走去。誰知道兩人距離挨得緊,梵嘉茵經過衛臨風時正巧又吹來一陣莫名其妙的風,硬是把她的一绺長發纏上了衛臨風腰側的一粒暗扣。
這風來得蹊跷,梵嘉茵再次敲響了裝睡的暖男魔鏡的鏡面:“渣男,是不是你在多管閑事?”
暖男系統乖乖地承認:【是這樣的,系統認為接近衛将軍能使您的主線劇□□半功倍,所以給親愛的一個圈粉的機會,人家是希望你能好好把握啦~】“你當我沒看過原著嗎,這家夥硬撩是撩不動的。”梵嘉茵在心裏吐槽着,腦袋往前輕拽了拽,那暗扣卻像生了手似的拽住她的頭發,拽的她頭皮生疼。
衛臨風先是一愣,發現梵嘉茵的頭發纏住他的暗扣已經纏了好幾圈後,下意識摸向了腰間的長劍。梵嘉茵被迫把自己的背靠在他懷裏,左手摁住他想要拔劍的手:“你敢把我的頭發絞了,我就殺了你給皇上助興。”
他默默地放開了握住劍柄的手。
只是現在他們卡在道中間,旁邊都是賓客和上下菜的婢子,既影響賓客的觀感,兩人挨着麽近對梵嘉茵的顏面也不大好。梵嘉茵想了想,小指往後試探地勾了勾,正好盲勾住衛臨風的食指。
衛臨風手指整個僵住,懷中女子的指尖微涼卻柔軟,似是無意地滑過他的手心,只覺着手心一陣酥-癢。随後他聽見梵嘉茵吩咐:“你幫我找人傳個話,告訴容家五小姐,就說她的舞往後推四個,現在可以讓柳雅跟着一起去準備着了。”
她說着,衛臨風眼風一掃,離他們最近的一個侍衛立馬走了過來,記住梵嘉茵的話以後屁颠屁颠地往容曉喬的座席走去。
“然後呢?”衛臨風并沒有發現,他正不由自主地聽着梵嘉茵的指揮。
梵嘉茵左右找了找,發現一個角落裏沒什麽人,指了指:“我們倆靠緊一些,挪到那個角落去,再想辦法把我頭發給解開。”
兩人緊緊靠在一起,好在鶴鳴臺裏賓客很多,大家也都在看着演出品着佳肴,無人注意到他二人的異樣。衛臨風小心地貼在她背後,生怕自己落下一步将她的頭發給扯疼了,低着頭一點一點地挪步。
每走一步,姑娘身上好聞的淡淡桂花香便一陣一陣侵襲而來,他一點不落地盡數嗅去,又覺得自己這行為像極了那些登徒子,對姑娘實在有些冒犯,只得凝神屏息,故作鎮定。
兩人走到了目的地,衛臨風乖乖地繞着發圈,找着死結,梵嘉茵張望着遠處,看見柳雅帶着容曉喬離席以後才放松下來,準備專心解扣,猛一回頭,正好對上衛臨風彎腰側身的臉,隔着面紗鼻尖意外相碰,雙唇更是只差毫厘。
衛臨風真的生了一張優越的臉,他的眼中墜了星辰般熠熠生輝,氣質如月華般出塵,如松柏般傲立,又如墨竹般清新俊逸。梵嘉茵多看了兩眼,莫名想起梅花寨上見到的他裸-露的上半身,這齊整的軍裝下藏着絕佳的身材。
色眯眯的大小姐緩緩收回目光,自我清醒,現在不是亂想的時候,大業要緊。
她卻不知衛臨風此刻眼中的她也是那樣不同,總是笑意彎彎的眼睛因為驚訝睜得圓圓的,眸中盛着山水一般潋滟,面紗跟着發絲飛揚,下半張臉朦胧不可見,借着午後的柔光,她的臉頰似是鍍了一層亮光,盡撒在她輕顫的眼睫上。
直到梵嘉茵收回了目光,衛臨風才如夢方醒,他重新冷靜下來,起手拔起腰間的長劍,手起刀落,兩人的距離才猛然拉開,不再相纏。
沒被給到一點反應時間的梵嘉茵目瞪口呆地望向他:“你難道是真的活得不耐煩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