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逆水寒
“公子是失意人。”
為他斟酒的美姬淺笑道。
厲頌風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這世上又有哪個人不曾失意呢?如果我沒有失意,又何必來這裏喝酒?”
美姬吃吃地笑了起來,“公子說笑了,來這裏的除了失意人,還有尋歡作樂的狂徒,風花雪月的癡情人。”
“這三者之間的區別很難看清嗎?”
美姬愣了愣,片刻後才說道:“卻是蘭兒自作聰明了。”
“狂徒尋歡作樂可以是為了掩藏失意,癡情人求而不得也會失意,同樣的,失意人若是喝多了也可能變成狂徒,若是被你的聰明打動也不是不會成為癡心人。”厲頌風說道,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再去為我拿壺酒。”
“公子為何不去房間裏喝酒呢?”
“因為我只是來這裏喝酒。”厲頌風将一錠銀子放在桌上,美姬也就識相地退去了。
再送上酒的人便是龜奴了。
周圍環繞的是歡笑浪語,空氣中漂浮的是脂粉香味。
可厲頌風對這絢爛的美景充耳不聞,把自己隔絕成一個世界。
他出手闊綽,相貌亦是不俗,青樓的老鸨也不會來因嫌他占座來攆他。
這紅袖閣的姑娘美,酒美,老鸨也識趣,難怪會成為江南地區數一數二的銷金窟。
忽然間,周圍的喧嚣都平息了下來。
因為一群人走了進來,他們一個個穿着黑紅相間的衣袍,纏着黃色的頭巾,分列成兩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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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一個和他們穿得都不一樣的人走了進來。
厲頌風聽見周圍的人在低聲說着“霹靂堂”“雷家”之類的話。
那個後走進來的獨樹一幟的人穿着一件看上去很厚的灰褐長袍,整個人縮在袍子裏,好像很怕冷的樣子。
然而周圍的人似乎怕他怕得要命,一見他進來,原本的低語聲也消失不見了。
因為那個人是雷卷,霹靂堂最不好惹的人之一。
一時間整間紅袖閣只剩下了厲頌風喝酒的聲音。
雷卷看了厲頌風一眼,并沒有理會他,只是向身邊的揮了揮手,一名霹靂堂弟子便厲聲喝道:“雷羅何在?”
閣中并沒有回應,那名弟子看了看雷卷,見他并無反應,便又喚了一聲。
樓上的一間廂房緩緩打開,一個赤着上半身的男人罵罵咧咧地走了出來,卻在看見底下的陣仗時一下子愣住了。
“卷哥今天也來這青樓打發時間?”他行了一禮,多少有些谄媚的感覺。
雷卷冷冷開口道,“你侮辱了堂中的女弟子,莫非以為這件事能夠被輕飄飄地揭過去?”
“這事确實是小弟糊塗了,只要卷哥說一聲,小弟自會到刑堂領鞭子,何必勞煩您跑一趟?”雷羅嬉皮笑臉道,他的武功不算弱,加入霹靂堂的時間也久,自認也有幾分資本,雖畏懼雷卷,卻還不到任其宰割的程度。
雷卷微微笑了起來,他不常笑,這次的笑也帶了譏諷的意味。
“堂規規定的懲罰是死。”
雷羅一下子變了臉色,“什麽?”
“我今日來此,便是清理門戶。”
“雷卷!”雷羅一聲大喝,“你不要給你三分顏色就開染坊,不要以為大爺我是真的怕了你。”
雷卷的笑容更深了,那諷刺意味也更濃了。
雷羅渾身發抖,也不知是氣的還是怕的,幾乎也就是一霎那的事吧,他一把撈起身邊的女人向樓下扔了過去,緊接着就扔了幾顆鐵珠子。
這當然不是普通的珠子,它觸物則炸,是江南霹靂堂的得意之作。
當雷卷被那女人分散注意力時珠子便會炸開,即使炸不死雷卷也足夠他逃跑了。雷羅在心裏計算着。
可他沒想到底下還有不怕插手霹靂堂內部紛争的人。
一個身影一躍而起,接住了從天而降的女人,同時翻出一掌,強勁的掌風竟将那幾顆正在快速下墜的鐵珠吹了回去。整個動作一氣呵成,等雷羅反應過來時只能抱着頭滾進房內,即使如此,那幾顆炸裂的鐵珠也依然給了他不小的沖擊。
那個出手的人又坐回到了椅子上,還是同剛才那樣喝酒。如果不是他腳邊吓暈過去的女人以及在上面灰頭土臉的雷羅,別人大概并不知道在剛才那麽短的時間裏發生了什麽。
雷卷的目光動了動,又揮了揮手,身邊兩名弟子便上樓去擒雷羅了,他自己則坐到了厲頌風對面的椅子上。
“你這是第一次到江南來?”他像是在和一個很多年的朋友說話時那樣随意。
“算是吧。”厲頌風随意答道,“雷大俠莫非要同我這小輩共飲?”
“初次見面便稱我是大俠的有兩種人,一是了解我知道我常做善事,另一種是要巴結我,稱我為大俠準不會有錯,你兩種都不是。因為我從不做善事,你口中叫我大俠,心裏卻是在挖苦我。”人說雷卷難纏不僅僅是因為他的武功,更是因為他從來說話不留情面。
厲頌風冷笑了一聲,“前輩多慮了,我只是覺得現在江湖上什麽阿貓阿狗都能叫大俠,想必這兩個字也不過是尋常稱呼罷了,多用用又何妨呢?”
“你這話倒也有幾分道理。”雷卷并未動怒,“那不知你這位大俠又如何稱呼?”
“厲頌風。”
酒樓裏響起一片吸冷氣的聲音,就連冷硬如鐵的霹靂堂弟子也變了臉色。
江湖上的年輕高手總是層出不窮,然而初出江湖便能擊敗魔姑這種等級的高手的青年才俊卻極為罕見。
更何況,這個年輕人在那場争鬥中毫發無傷。
僅憑此一戰,江湖人便将“燎原溫侯”厲頌風列入江湖頂尖高手之列,甚至有人說他足以與諸葛正我、元十三限相提并論。
雷卷自然也聽過這個名字,但他臉色卻沒有變,依舊平靜到了極點。
兩個弟子已經将雷羅捆綁着扔了下來,雷卷看也沒看他一眼,只是一指戳在他的額頭,結果了他,之後兩名弟子又将他拖了出去。
“我倒是不知道厲頌風是一個喜歡管閑事的人。”雷卷又說道。
“我想要做的事就不是閑事。”厲頌風的回答讓雷卷笑了起來。
這一次他的笑絕不是譏笑。
笑過之後,雷卷便離開了,厲頌風也不再飲酒,他要了些瓜果,一顆一顆慢慢地磕着。
直磕到天明。
穿梭機器的準備是需要花時間的,厲頌風在心裏估算了一下自己大概還要在這裏呆半年,就跑到荒漠裏去思考人生,過過靠仙人掌存活的日子了。
在他把附近很大一片區域的仙人掌都用完後,他聽說了一件很不尋常的事情。
連雲寨大當家九現神龍戚少商正在被他曾經的好友顧惜朝追殺,而幫助他的人有他曾經的仇敵雷卷和息大娘。
厲頌風感到心裏有所觸動,于是又不打算把這件閑事當閑事看了,買了套幹淨衣服就奔赴毀諾城去了。
只是當他趕到的時候,城池已經破敗,他只能沿着城的邊緣慢慢地探行。
道路越來越窄,四周也越來越僻靜。
在這僻靜之中傳來了一個人冷冷的聲音。
“憑兩位這般心腸,這樣身手,永遠只配做毒手、辣手,沒可能做鐵手。”
這聲音厲頌風還有些印象,确是他在如大漠之前剛見過聊過的一個人。
“前面的可是雷卷前輩?”他揚聲問道。
分成兩派聚在一起的五個人頓時一愣,雷卷隐約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卻一時想不起來是誰。
厲頌風慢慢地走了過來,他走得很閑适,但離他較近的兩人卻感到這個人的每一步都重重地壓在他們的心裏,讓他們感到一種難言的恐懼。
“是你?”雷卷眼中迸出一絲喜悅。
“好久不見,這幾位是誰?”厲頌風指的是與雷卷和他身邊女人對立的三人,他走得更近了,有兩人想要攔住他,卻發現腳下仿佛生了根一樣一動也動不了。
這是一種何等恐怖的威壓啊!
“為虎作伥之人。”
“哦。”厲頌風點了點頭,提着長槍的手微擡,槍出槍回不過剎那,而他身後兩人卻緩緩倒下。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