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四大名捕
周白宇的信心在厲頌風看來有些可笑,這倒不是因為無情的殘疾而輕視這個大捕頭,而是因為他就算智謀再深遠也不過是個三十歲不到的年輕人,時光賦予的寶藏他還沒有得到,他有時也不知道該相信什麽或不該相信什麽,他也說不清愛情是什麽、正義是什麽。
就和厲頌風自己是一樣的。
他沒有和無情交流的打算,但無情卻仍是注意到了他,只不過現在情況危急,他急需周白宇争分奪秒地去幫忙,來不及和厲頌風交流幾句。
事到如今,他也只有相信這個來歷不明的年輕人了。
他看着厲頌風的眼中帶了一份鄭重的請求,厲頌風自然是看懂了,所以他站直了身子,點了點頭,表示自己一定會竭盡所能保護好這裏的人。
無情也看懂了他的承諾,帶着周白宇和白欣如走了。
好不容易熱絡起來的氣氛也一點點地冷凝了下來,四大護法見這武功奇絕的少年不怎麽愛說話,自然也不會過來搭讪,一時間廟中只有微小篝火的噼啪聲。
寂靜被一陣哭聲打破。
那哭聲很輕很輕,和小貓發出的嗚咽沒多大區別,但在這樣的環境中卻格外明顯。厲頌風擡起頭,循聲望去,正看見一布衣婦人尴尬地用手捂住孩子的嘴,看見厲頌風的目光,婦人露出了滿面的歉意。
厲頌風心中一軟,走了過去,“你這樣會把孩子悶壞的。”
婦人慌忙松開了手,孩子倒也不哭了,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眼前的人。
厲頌風的臉實在是太犯規了,對于喜愛美麗事物的小孩而言實在是再好不過的安慰了。
小孩子肉肉的手輕輕地觸上了厲頌風的臉,天真無邪的笑容讓他連日來的陰霾微微掃落。
而直到此時,被留在廟中的人才發現這個面容沉郁的青年并沒有那麽難以接近。
“咳,不知道閣下怎麽稱呼?”幾人中年歲稍長的趙護法開口問道。
“厲頌風。”厲頌風并沒有多猶豫便說出了真名,他輕輕移開孩子的小手,轉過身來看着說話的人,“閣下有什麽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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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教不敢當……”趙護法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厲少俠武功之高實乃趙某生平罕見,卻不知少俠身出何門何派?”
“無門無派,家傳而已。”厲頌風當然沒興趣為了這些過客編一個謊言,便說了最為“官方”的實話,同時也暗示對方不要再打聽下去。
趙護法也挺識趣,這世上想要隐瞞身份的高手多了去了,他何必在這種問題上惹得這人不快呢?
“厲少俠之前的槍法實在是當世一絕,不知可有名字?”
厲頌風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凝神傾聽着外面的動靜。
“他們來了。”
趙護法眼中劃過一絲恐懼,強作鎮定道:“我們怎麽辦。”
“帶着他們從後面走。”厲頌風說完,提着槍走出了廟門,不再理會趙護法的動作。
今夜的月色很好。
月光下,一個穿着黃衣的女人冷冰冰地站在那裏,面上已不複厲頌風初次見她時的恬靜柔美,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滿含殺意的猙獰。
“你瞎了一只眼?”厲頌風口氣上揚,似乎頗為愉悅,“該不會是無情幹的吧?”
被戳中痛處的魔姑姬搖花尖嘯了一聲,如一股旋風般向厲頌風沖了過來,她周身的氣勁如同一道道利刃,從四面八方向眼前的敵人割去,激起的風讓人的面頰微微刺痛。
然而厲頌風面上沒有一絲驚慌之色,他閉上了眼睛,清楚得感受到在這漫天威脅中真正致命的只有一處,所以他只刺出了一槍。
“铮!”
長槍與姬搖花的一雙芊芊玉手相擊,竟發出了金戈之聲。
本已受創的槍頭寸寸斷裂,但槍杆卻突然從姬搖花的雙手中滑了過去,重重地擊在她的胸口。
女魔頭悶哼了一聲,向後倒去,卻在即将落地時倏的彈起,保持着防禦姿态擺正了身體。
在這一次交鋒中,兩個人都沒有讨到便宜,這不能不讓姬搖花暗暗心驚,思忖江湖上什麽時候多了這麽個高手。若在平時,這豔冠天下的女魔頭必定會施展媚術勾引這英俊少年為她效力,然而她之前因為和薛狐悲內讧被刺瞎一目,心中怒極,只想着大開殺戒。
姬搖花在這江湖上成名已久,厲頌風早知道她有幾分本事,本就沒想幾招之內取她性命,方才的一槍既是自保也是試探,接下來才是他真正的殺招。
厲頌風扔開了手中的木棍,手伸向背後的布囊,姬搖花雖然不知道他要做什麽,但直覺地認為不能讓他如願,遂劈出一掌,足下仿如生風,轉瞬已來到厲頌風面前。厲頌風向後一仰,雙腿順勢踢出,擊向姬搖花的腹部,女魔頭急将內力湧向小腹,形成一道堅固的屏障,厲頌風感到雙腿仿佛踢上了一塊鐵板,知道這一擊并未傷到她根本,好在他本就是為了分散姬搖花的注意力,趁她手上掌風減弱之時握住了布囊裏的東西,同時雙腳再次擡起,狠狠地夾住姬搖花的腰部,令她動彈不得。姬搖花怒極,雙掌向他腿部斬去,厲頌風也襯着這個機會将囊中的三截槍杆組合成功,雙腿落到地上,險險避過雙掌。
兩人再次分開,目光牢牢地膠着在對方身上。
他們都知道,下一個回合就是決出勝負的時候。
姬搖花白皙的玉手在月光的照拂下閃着瑩瑩的光,而厲頌風的槍尖卻仿佛固執地拒絕着光芒般保持着墨色的沉默。
白與黑的對立代表着的不是太極的創生,便是……不死不休!
兩個人同時動了。
看似柔軟的玉手如同鋼鐵一般的堅硬,即便是經歷了無數風沙打磨的頑石也敵不過它的猛擊。然而它今日所迎上并不是頑石,而是一團熊熊的烈火!
于是,它也就如同熔岩中的鐵石沉默地被融化了一般被足以燎原的槍勢燒得一敗塗地。
姬搖花倒下去時能感受到大地的冰冷,卻又分明感到了那團火光的炙熱,兩種不同的感官交織在一起,然而最終炎熱消退,留下的是生命流逝的陰冷。
就像她在善與惡兩種不同的身份間轉換,最終選擇了這條不歸路。
又或許,她真心想走的便只有那條路。
這女魔頭誕生之初是善還是惡?厲頌風不清楚,他也沒有了解的興趣。
他回頭望了一眼古廟,裏面已經沒了呼吸的聲音,北城的四大護法已經帶着人跑遠了。
他倚着離自己最近的老樹,等着該來的人。
他并沒有等多久。
無情帶着一群人浩浩蕩蕩趕來的時候,看見的只有氣息全無的姬搖花和毫發無傷的年輕人。
“我答應的事我做到了,我的目的也達成了。”
年輕人走到了無情面前十步遠的地方,在這裏既能夠正常地對話,又不會給這個雙腿殘疾的神捕任何被居高臨下的感覺。
無情也在這時發現這個看似不近人情的年輕人實際上十分體貼。
“閣下憑此一役,可輕易揚名天下。”
“是嗎?”厲頌風扯動了一下嘴角,“我要這些又有什麽用呢?”
從來都沒有用。
從來……
他的目光更加黯淡了,将墨槍收進了布囊,也沒有一句告別,就這樣離開了。
至于別人會怎樣評論他,又會給他怎樣的名號,他毫不關心,因為他現在身邊的親友只會告訴他世間的虛名有多麽無謂,絕不可能為這種事動半分肝火。
一個人的憤怒是愚蠢且會給他人造成困擾的,所以他也不會生氣。
“閣下是一開始便知道魔姑的身份嗎?”
厲頌風停下了腳步,回頭道:“她總不可能一直都不露半分破綻。”
“想為這個國家做點事的人……也不是只有神侯府。”
而後便再沒有問話了。
無情輕輕地搖着扇子,不知在想什麽,然而他最終卻只是無奈地嘆了口氣。
殊途之人,何必強求?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