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6章
謝玄只覺得一場好笑。
到頭來,人人都是聰明人,唯獨自己是被蒙在虎皮鼓裏的傻子。
他怒又想狂笑,最後都斂作一聲冷哼。
王昭芸哭得一雙眼睛再流不出淚來,知道自己這一次是徹底廢了,往後的日子也不知落在何處,雙目失神地盯着地毯發怔。
冷不丁聽到上首冷然的話語。
謝玄:“起吧,別跪着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遲疑地轉頭,“殿下,是饒過妾身了嗎?”
做什麽夢呢?
謝玄剔她一眼,“律法言明,欺君之罪當誅九族。你覺得能饒過去嘛?”
虧得他那時以為她是救命恩人,偷聽到東宮有人下黑手時候,還擔心她也被算計。
一想到自己為了不叫她遭人謀算,甚至籌謀心思在人前假裝同她疏遠又同別人親近,怒氣又湧上眼底。
“你還是跪着吧。”
剛斷了的哭聲,又嗚嗚咽咽地響起。
這一次不僅帶着愁苦自己歸宿的肝腸寸斷,還有牽連家族的後悔莫及。
一直到将近天亮,聽到外間有平旦(快五點)的報子,糊塗了一夜的腦子終于有了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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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了一口氣,睜開眼看向地上的人,而後……
“……”
他有些不敢相信,都這般境地,這人心大到還能睡得着?!
被叫醒的王昭芸比他還委屈,“妾身哭的太久,真的熬不住了~ ~ ~”
料是她自己也放棄了,猜太子心意已難以挽回,索性破罐子破摔,聽到叫起的吩咐,跟個小王八似的,苦哈哈地趴在榻上。
謝玄懶得看她,口渴想要倒杯水,扭頭一看,連茶盞帶茶壺都被自己摔了粉碎,平息了一夜的怒氣又騰騰地燒起來。
一腳将小幾子踹翻在地上,小幾子又撞在落地矮架子上,連帶着架子摔倒不說,綠斑駁鎏金彩瓷花瓶轟然落地,咣地摔了粉碎。
屋子裏一頓噼裏啪啦地巨響聲,守了一夜的嬷嬷被驚地險些原地跳起,她不是沒經過人事的小宮女,這一晚上前後動靜,可不是好征兆呀。
奈何想起身上前,卻被廊下守着的帶刀侍衛再一次攔住,“太子有令,無召不可入內,凡擅闖者,格殺勿論。”
嬷嬷讪讪地退到一側,只求裏面的小主子能機靈些,可別說錯話呀。
裏面的太子妃不僅全部招了,還火上澆油,在她看來此事算不得什麽,已經磋磨她一個晚上,太子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被響動驚地一縮身子,氣性也上頭了,拉着幹啞的喉嚨喊起來,“你摔什麽呀?這都是我從家帶來的,摔了,照十倍銀子賠來。”
謝玄:“你說什麽?”
撕破臉了也好,省得自己憋屈。
王昭芸扭頭瞪他,“你一個掖庭下等宮人生出的庶子能坐到如今太子的位置,憑你自己不成?莫不說哄了你,我王家就是殺了陸霜雲,你又能如何?”
“我父親是中朝宰相,母親是一品诰命夫人,我是關隴王家唯一的嫡女,能嫁給你,是你死了的娘在天有靈,求了多少神仙才有的。你不貼心敬重我就算了,哼……叫你伺候我都是應該的!”
謝玄不怒反笑,“說完了?這話是你父親同你說的?”
是家中的姨娘在她出嫁那日念叨幾句。
王昭芸不應聲。
“這話若是傳到興慶宮,你知道會怎麽樣嘛?”
“最快的刀是司禮監,不出一個時辰就能将你們王家上下殺個精光。這是聖上急怒時的手段。”
“若是想要徹查,大理寺、刑部、禦史臺三處并案審理,你父親要脫官取簪,锒铛入獄,你母親和所有女眷也要進掖庭宮。你瞧不上掖庭宮,若是我不保你,你也是掖庭宮的下場。”
“這只是最開始,查不查全看心意,若是懶得發作你們,最好是貶做庶民流配邊疆,一個不着,那就是滿門問斬。”
越聽王昭芸抖得越厲害,嘴上過瘾了,直到這時才畏懼起來。一想到如今錦繡日子全被自己作沒了,頓時慌神,“你……你不敢……父親說你地位不穩,要靠王家扶持的……”
她連忙捂住嘴巴,生怕再說出要命的話。
謝玄踱步到她跟前,蹲下身與她平視,“孤的确需要你王家扶持……”不等她歡喜,又道:“可死了你一個騙子,不愁再迎娶一個王家女做姻親。太子妃,你敢同孤賭一場嘛?”
王昭芸頓時把頭搖地跟撥浪鼓一樣。
她不敢賭。
昨日太後壽宴,母親傳了父親的話,王家已經站在太子身後,若是自己再不獲寵,便要家中庶出的妹妹進東宮做助力。
要是太子将自己說的話告訴父親,她肯定是要被放棄的。或許一怒之下,一碗湯藥要了自己小命,好給妹妹騰位置。
親生的又怎麽樣?父親眼中只有權位和家族聲勢,何時在意她這個女兒?
唯一能救自己的,便是……
看她幾番神情掙紮,最後眼神發亮盯着自己,謝玄猛地掐住她下颌,他不想聽她再說任何一句話了,因為他怕自己忍不住殺了她,“知道誰能救你了嗎?”
王昭芸叫他面上扭曲的樣子吓得撲簌簌點眼淚,嗚嗚點頭。
“孤警告你,昨日的事情若是你身邊的人傳到了王家或是哪裏,孤第一件事就是要了你的小命。太子妃便再也不會是你。懂了嗎?”
淚人連忙點頭。
将她甩回榻上,謝玄随意拈起一塊小碎片,有點點紅色落在精心鋪好的床榻之間,向外人昭明昨夜恩愛。
踏出屋外,對上外間好奇猜疑的神色,露出一抹滿意的笑來,“太子妃年少體弱,請太醫來好好瞧瞧吧。白日好好歇着,孤今晚還要再來。”
宮婢嬷嬷只覺心頭一寒,驚慌跪地恭送太子。
只等人剛走,嬷嬷一馬當先,沖進裏間。
見屋中狼藉一片,滿地碎片,床榻上太子妃鬓發散亂,背趴在床上,雙腿大叉開,衣衫揉皺髒污,整個人栽在枕頭間不知是死是活。
“我的天爺呀,快,快叫太醫……”
身後驚呼‘太醫’的聲音層出不窮,謝玄冷着一張臉,一身的凜冽和陰沉,“去宜秋宮。”
內侍應喏,眼神示意腿快的人快去傳話接駕,心思一邊分在裏邊哄鬧的各種聲音,另一邊叮囑轎攆齊備。
心裏哀呼:太子原是這樣暴戾的性情呀。這可苦了伺候的各位小主了。
他腳步不停,偷眼瞄瞄閉眼的太子,見他面上乍青乍白,一時說不清是怒還是憋悶——鬧騰了太子妃一晚上都沒盡興,還要再去宜秋宮尋雲良娣……這變态不是一日兩日了吧?
他為馬上接駕的良娣心裏默哀!
雲良娣此時也起身了
因為昨夜她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夢裏大霧散盡,有真相浮于水面。
秋露一臉歡喜地端了一碗長壽面來,小嘴裏不停念叨着‘福壽安康’、‘長命百歲’的賀詞。
陸霜雲笑着謝謝她記挂,吩咐給伺候的人賞,慢條斯理地挑了面條吃着,神思放空回憶昨日的夢境:——恍惚又回到被人押着帶到柴房的時候
視線中各色人物像是百戲裏的角兒,面戴描紅抹綠、張牙舞爪的傩具,一會兒眼前清明,可以看清是在栖琅閣的回廊中,一會兒又眼前糊塗,分辨不出到底要去哪裏。
好半晌才遲鈍地想明白,那一日被帶走,是有人在茶水裏下了藥。
就像是有一層透明無聲的膜隔着那邊的動靜,夢裏的她好似一個旁觀者,走馬觀花地看盡自己死前到底發生了什麽。
看到謝玄換了一身玄黑色衣衫,看到自己擔驚受怕地目送他離去,又看着一隊甲胄加身,殺氣滿滿的侍衛擁着太子妃闖入院中。
原來在她昏迷過去後,整個栖琅閣的人,不管是伺候灑掃還是掌事內侍和姑姑,都被斬殺殆盡。
不,有一個沒有死。
她看見元喜了。
看她驚慌失措地跑回了住處,拽着另一個宮女的手又是哭又是磕頭地說了很久,然後将那個宮女從一處暗門小徑上推出去,自己将兵甲侍衛吸引到別處去。
直覺讓她下意識地追着那個逃跑的宮女。
東西六宮都亂了,人人都在跑,在叫。有宮女、太監,也有殺紅了眼見人就砍的兵卒,遍地狼藉和鮮紅。
她晃地醒悟過來——這一天正是謝玄起兵,發動宮變的日子。
她認出那個跑出來的人是誰了。
雙福。和元喜住在一個屋子,後來一直做着火使宮人。
她覺得雙福真是可憐。
滿宮城都在殺人,她一個記名的宮女能跑去哪裏?太子妃鐵了心要殺自己,太子對自己也沒什麽情分,栖琅閣伺候的一個也活不了。
不過是徒勞掙紮。
憐憫之時又有一絲小小的期盼,希望她能跑出去。
宮門大亂,不走玄武等重兵把守的宮門,有些角門未必沒有生機。
可看她跑,怎麽越來越往裏了?
是害怕,一時失了方向?到興慶宮不是送命嘛?
興慶宮是天子處所,兵變最先開始的地方呀。
雙福真是暈頭了……
她眼睜睜看着她邁入興慶宮宮門的高門檻,看着她揚起手中的一只玉釵子,喊了什麽,緊接着被兵卒帶到了正殿。
乾元帝已經命絕,太子謝玄正聽四方彙報,聽聞有東宮宮人到,揮退衆人,要雙福進來回話。
不知在哪裏沾了一身血的雙福跌撞進內殿——
直到這時,像是有靈竅被打通,早前只聞自己呼吸聲的靜谧如潮水褪去般消失,轉眼又如潮水湧來,各種聲音鋪天蓋地地沖入耳朵。
其中最響亮的雙福尖銳的哽咽喊聲——
“殿下,快去東宮救良娣,太子妃娘娘要殺雲良娣!”
夢中鼻頭一酸,陸霜雲紅了眼眶。
可憐的傻姑娘,一路拼死拼活,原來是為了趕來報信,救自己一命嗎?
可她又怎知道,太子同太子妃早已暗中互通,情深意篤,只怕此時太子妃下手就是篤定謝玄不會為自己出面。沒準心裏還松了一口氣呢。
果然,謝玄:“何人派你來擾亂軍心?”
雙福将攥了一路的玉釵子遞出去,“太子,求您信奴婢一回。奴婢是栖琅閣的元福,我家良娣此時已有危險,只等殿下您阻止太子妃娘娘。若是奴婢扯謊,必叫天打五雷轟永世不得好死。殿下,殿下,您快些救救良娣。”
字字泣血,只叫人心生哀恸。
謝玄終于變了臉色,看清遞到手上的玉釵子是今早自己親自簪在陸氏頭上的那一個。
一揮手叫過一個牙将來,親自點了二十幾人就要走。
有僚屬上前阻攔,“太子,聖上已經駕崩,此時最是安撫百官之心的時候,興慶宮離不得您。”
東宮侍講明正抱拳,“殿下,東宮此刻人員混雜,內裏不知卷了多少惡徒,此刻前去必有危險。”
“太子三思!”
“太子!三思啊!”
……
勸誡的人越來越多,他們以身做牆攔在路上,不願意退讓半步。
看着這樣滑稽的場景,陸霜雲諷刺地輕呵一聲。
真是好會作戲的一群人。
先不說這群臣子,光是謝玄那張為自己擔心、意欲親往冒險的樣子就叫她作嘔!
眼前一陣黑暗模糊,再看清光亮,才發現自己此時身在東宮栖琅閣正殿。
太子,不,看他身上的明黃服飾,應該是叫他皇上了。
謝玄正坐在自己常呆的長榻上,梅花小幾一側有一本拇指蓋厚的書冊,王昭芸站在他對面,兩人都沉默着不說話。
陸霜雲:“……”
狗男女,她都死了,他們都不願意給自己安生,竟然還有臉來自己的寝宮炫耀。
她忍不住出聲唾罵:“賤人!”
下一瞬真的有罵聲響徹屋內。
陸霜雲一驚,後知後覺才聽出是外邊有屋子外邊有人在罵。
她聽了半晌,認出來是雙福的聲音。
很快,屋中兩人的一問一答将她全部心神吸引過去。
謝玄:“栖琅閣上下連主子在內死了一共十九個,朕讓人每日早中晚分三次,當着你臉面罵十九聲賤人,你不生氣嘛?”
王氏跪地:“妾身有罪。陛下罰的好。”
旁觀的陸霜雲一頭霧水:這兩人玩啥呢?
——
“朕是個卑賤出身,要不是身在皇家,只怕配不上你這王氏嫡女的身份。早時不喜你,一有先皇的緣故,二有朕自己氣量小的緣故。”
“後來你哥哥說你早年曾救過朕,朕這才慢慢對你上心,卻也不是有多喜歡你,不過是感激罷了。”
“你揪着一件舊事不放,那朕索性說個明白,不叫你白死了。那年我還是個孩子,被內監們欺負也不是稀罕事,有人救我一條爛命,算不得什麽。當時感激涕零,可這麽多年了,早就忘得一幹二淨了。更何況那時候陸氏還是扮成了一個書童,難不成朕小時候還會喜歡一個男人?”
“所以你狡辯稱自己奪了陸氏的往事才有了恩寵,也對也不對。給你有恩,從來無寵。與你長相守,多是因為你這個姓氏罷了。”
他是儲君,兒女情長只是點綴,他的戰場在朝堂,九五之尊,萬人之上才是他心中所想。
“陸氏是個沒膽子的綿羊,朕去一回,她忌憚寵愛過盛,卻肯真心待我。陸大人死板刻執,陸氏把尊卑名分看地比命還重。她戰戰兢兢,卻一腔赤誠,孤憐愛她,也願意寵她。十來年,不說十分的真心,至少這萬裏江山在手,若是能有一個共賞之人,那便只一個陸氏。”
王昭芸慢慢站起身,坐在長榻另一側露出一個苦笑,“陛下登基後,人前從來寡言。今日為了一個死人,說了這麽多,真是諷刺。”
好半晌,她才扭頭,目光在這不大的內室中逡巡,“陸氏她配和我争嘛?陛下多年不願臨幸于我,說是起居注會有記錄,先皇會不開心,司禮監會下手。那陸氏憑什麽可以接連受寵懷胎?”
眼神中漸漸有猙獰痛苦,王昭芸扯出一個古怪的笑容,“懷胎又怎麽樣?她懷第一個,本宮能弄掉。她生第一個,本宮還是弄死了。陛下您不是知道是本宮下的手嘛,那時不也因為王家,最後饒了呢。”
她笑地好痛快好放肆,尤其是看到皇帝眼中隐有痛色,只覺得好一個天道。
王昭芸擦去眼角笑出的淚,忍不住搖搖頭,“陛下您當日被攔在興慶宮,沒能救下陸氏,是不是要恨死臣妾了?可惜呀,不還是得忍着,忍了這十年嗎?”
十年?原來自己死了已經十年了。
陸霜雲怔然。
“我覺得自己可憐,求了半輩子,原是找錯了人。可如今一看,陸氏才是最可憐的那個。她以為您愛她寵她,其實您只愛自己,愛權勢地位,我們這些人,在您眼裏,什麽都不算。”
王昭芸偏臨死也不叫他痛快,“陛下以為陸氏死的時候還念着您的好嗎?”
一直沒有動靜的帝王終于肯給她一個眼神,聲音低沉沙啞,“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王昭芸輕移蓮步,到了隐在暗處的人前,這時陸霜雲才瞧見那裏竟然還站着一個人,只燭光不曾落在那兒,旁人不以為意。
暗處的那人端着一盤子,其上只有一只小小的樽。
她看着王昭芸端了起來,滿口飲盡,“那時候陸氏被臣妾硬逼着灌下毒酒。”
像是回憶到那時,王昭芸指着帝王朗聲慘笑幾聲,“陛下你不知自己對陸氏的有愛,但臣妾卻看地分明。
所以,我在陸氏臨死前騙她。告訴她,所有您對她的好都是為了幫我遮掩,免收宮中迫害。
告訴她,她家中一族七十餘口慘死,盡是您的手筆。
告訴她,我之所以要殺了她全是您的旨意。
告訴她,她那兩個孩子活不了是因為您不讓他們活。”
她沒說一句,帝王眼中怒火和殺意就更盛,“毒婦心腸!朕必定讓王氏一族屠戮殆盡,挫骨揚灰!”
“哈哈哈,我不在乎,我早就不在乎了。”
有鮮血順着嘴角流下,她踉跄着坐到榻上,“那是我這輩子最開心的時候,您沒親眼看到陸氏的那雙眼睛,那時候只怕她恨毒了本宮,更是恨毒了陛下。快哉!哈哈……”
接連咳了好幾口血,王氏終于撐不住癱在小幾上,手指無意碰到書冊,閉上眼之前,終于看清書冊上的那四個字。
這一本書,終究是誤了她一輩子呀。
小幾上的鮮血慢慢湮開,一大團,就在觸到書冊的前一瞬被一只大掌收到懷中。
年近四十的帝王好似瞬間老了許多,滿臉都是風霜之态,有太監進來,将皇帝攙起來,“陛下,奴已經喚了太醫來,您……”
他一擡眼,正好瞧見一行清淚滑了下來,頓時低頭不語。
“這本書着人送到寶佛殿,燒給陸氏。”
太監應是。
“再喚榮王來,朕要立太子。”
這一次是身後的影子回是。
陸霜雲就站在門側,看他邁步出去,外間有秋風蕭瑟,正是當年香消玉殒的時節,有風席卷,一恍惚,方才看到的淚痕已然不見。
她被自己看到的聽到的燙地胸口發沉,只覺有重山壓身難以喘息,再一睜眼,就見秋露一張緊張的小臉出現在視線中。
秋露:“良娣,您方才發夢了,一直在喊殿下。奴婢怎麽也叫不醒您……”
看她絮絮着去拿茶杯,陸霜雲一摸,竟是滿手濕意,原來早在夢中哭成了淚人。
——
此時
吃着一碗長壽面,依舊能感受到自己蓬勃有力的心跳聲和脈搏,陸霜雲只能用‘南柯一夢’來形容自己的感受。
正如夢中王昭芸所說,她的确恨毒了太子妃,也恨毒了太子。
腦海中一時是王昭芸說謝玄誰都不愛,只愛權勢地位,一時又閃過他面上有淚的畫面。
出神間,就見秋露急匆匆跑進來,“良娣,太子近侍方才傳話,太子自宜春宮擺駕栖琅閣,再有一盞茶的功夫就到了。”
還不知道用什麽樣的心态重新見他。
陸霜雲發問:“怎麽這時候過來?同內侍打聽過了嗎?”
以往傳話的來,樂得賣面子,總會說上一兩句提點。
這一次卻不知為何,閉口不談,只叫趕快準備着。
秋露:“內侍不說,叫您快快預備着。看他那樣子,不像是好事。”
昨日才揭了太子妃的小馬甲,謝玄就氣沖沖地闖出去了。
這是又叫人家給哄回來了?
以前怎麽也沒看出謝玄是個蠢笨貨?
她心裏腹诽,連忙起身穿衣,一邊思忖着等會兒要說什麽。
畢竟昨夜南柯一夢,終于知道一切是太子妃的言語算計,只想叫她不得好死。
重來一世,她一直視太子為仇人,這一晃神,猛地改變心态,還真挺為難。
如此在門口等了半晌,久不見人來,有嬷嬷出去探問回來,“回良娣話,奴方才瞧着太子的轎攆已經過了宮道,小貴子正要迎上去,卻見轎攆一轉頭,又走了。”
“走了?”陸霜雲反問。
大清早折騰這一出為的什麽呀?她苦思不解,索性撂開,反正自己現在也不想見他。
最關鍵是,她有了上一世的記憶後,對太子冷眼相看,甚至曾算計過他,如今乍然發現自己給弄錯了,一時不知該擺什麽心态。
嗯……是不是該道個歉,送個小荷包什麽的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