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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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當事人的話講就是很尴尬, 非常尴尬。
最尴尬的不是喝斷片之後幹了些什麽,而是幹了些什麽之後,全都記得一清二楚。
如果有記憶擦除器這種東西, 他絕對要第一個入手。
真要說起來,酒後亂那個什麽這種事,不管是在小說漫畫還是影視劇裏,都是十分俗套常見的情節。這些主角都是怎麽處理應對的呢?
顧長霁不知道,所以他當了縮頭烏龜。
劉曦那套用來藏手辦的房子再次派上了用場, 顧長霁在這兒躲了整整兩天,連上班都是從這兒出發,辦公用的文件和電腦也靠吳小姐寄出來, 就是為了不和賀彰見面。
他死要面子不肯說發生了什麽,劉曦這邊倒是接到過幾個賀彰的電話,就是傻子也該猜得到是發生什麽了。
不過他沒說破,表示很能理解。
本來麽, 俊男俊男,獨處一室的,又是合法夫夫, 擦個什麽槍走個什麽火的太正常了。
唧唧哥還是太放不開啊, 沒開竅。劉曦深沉地想。
除了躲在劉曦家裏睡幾個小時, 其他的時候他都窩在公司。本來他是連公司都不想過來的,可這段時間累積下來的工作太多了, 不來又處理不完。他好不容易過了實習期,不想被打回原形。
公司最近的氣壓也比較低,越是待在大公司,社畜們的危機感就越嚴重。
因此顧長霁的低氣壓在一堆社畜裏倒是不顯得稀奇了。
他變得更喜歡抽煙了,有時候躲在吸煙室裏, 在一堆裹着煙臭味的男人堆裏思考着,在維也納發生意外時,自己第一次冒出來的想法。
——賀彰回頭看向他的那個時刻,他第一次産生了類似于宿命感的錯覺。
受這種感覺影響,他開始考慮要不要和賀彰繼續形婚下去,他覺得他們是可以很合拍的。
互不幹涉,互相理解。
這是比較理想也比較舒适的,一種介于友情和合作之間的關系。
他不覺得自己會喜歡男人,也從來沒做過什麽過火的設想。
但現在這種狀态崩塌了。
他意識到一個事實——賀彰是個會對男人起反應的男人。
即便這小子信誓旦旦絕對不會對他顧少爺這種純正直男下手,可那天晚上的事該怎麽解釋?
雖然按照他模糊的記憶,那種事好像也是他先撩起來的苗頭,可是賀彰怎麽就這麽上當了?
那小子就這麽上當了啊!
顧長霁回憶起那些,又是一陣抓狂,恨不得畫個時空門鑽進去回兩天前把那個要跟賀彰拼酒的傻逼當場掐死。
說好的井水不犯河水,現在搞得泾渭兩邊的水都一個含沙量了。
他也不知道是犯了什麽太歲,先是招惹上了肖胥容,又是招惹上了賀彰。
……但賀彰和肖胥容到底是不一樣的。
哪兒不一樣?
賀彰有什麽特別之處嗎?
他不明白。
如果吳英秀知道了他們假結婚的事,那他們就不得不分開了吧。
“唉,”他煩躁地揉了揉頭發,“這他媽的,都什麽事啊!”
……
賀彰就在顧長霁所在的寫字樓下。
兩天了。
整整兩天,顧長霁都沒給過他任何回應。
理智上他可以理解,剛發生了這種事,正常人都無法接受。
但在情感上,他才是陷入困境的那個人,顧長霁這樣躲他,幾乎就是變相用行為對他畫上了一個大大的叉。
躲了今天,躲得過明天嗎?
顧長霁不可能這麽一直躲下去,兩個人總是需要見面的。
他覺得兩個人需要好好談一談,具體談些什麽,他腦子裏一團亂,什麽都還沒想好,但他覺得應該談談。
至少不要停留在這種無法溝通、不上不下的狀态。
這讓他很難受。
所以他今天來了這裏,據劉曦透露的情報,顧長霁這兩天都是十點多到十一點才下班,騎機車回家。
現在已經過了九點,以防萬一,他來得早了些,坐在一樓的接待大廳裏,盯着偶爾來往的挂着工作牌的職工。
如果看見了他,顧長霁一定會拔腿就跑,所以他需要在第一時間喊他的名字。
這種感覺非常神奇,他們認識了這麽多年,好像還是最近才互相了解。這樣短短的時間裏,曾經那個非常讨厭的人,忽然就變得熟悉又可愛了,還有一點可恨。
前臺過來給他送了幾次水,送到他終于看出來了蹊跷,于是亮出無名指上的戒指:“抱歉,我已經結婚了。”
這個年輕女孩的臉馬上紅了一片,讪讪離開。她的背影充滿了怨念,肯定在心裏抱怨這個男人太過直接。
賀彰低頭看向自己的戒指。那個女孩也許沒有認出來,這和他們集團的小少爺是同款的對戒。心裏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失望。
十點鐘的時候,顧長霁還沒下來,賀彰卻看見了一個很久沒見的熟人。
這人拿了一個裝關東煮的杯子,晃晃悠悠從便利店過來,看起來是剛下了班。
他猛地一瞅見賀彰,也愣在了原地。賀彰以為他會因為尴尬而離開,沒想到他竟然朝自己走了過來。
賀彰:“……”
“我說……你應該還記得我吧?”肖胥容說。
“……記得。”
賀彰覺得不太自在,這個氛圍簡直就像是情敵相見,他不喜歡,也不想多費唇舌。我和這家夥算哪門子的情敵?顧長霁心裏明明不把這小子當回事。
“總感覺我還挺久沒出場了。”肖胥容挺突兀地笑了一聲,“你難道是來找顧長霁?”
賀彰禮貌地微笑:“什麽叫難道?我來找他,不是天經地義嗎?”
“可別裝了吧,你們是不是快玩完了?”
賀彰:“?”
“像他這種花花公子,得到了,久了,就膩了,也很正常。”
賀彰:“???”
還不等他回答,肖胥容已經自顧自地說了起來。“我知道你們在那邊買了套房子同居。但是最近他都在公司加班,這些人都猜他是不是跟老婆吵架了,躲老婆。我看不是躲老婆,是躲你吧。他本來就不把自己老婆當回事。”
賀彰:“?????”
“顧長霁這個人呢,我現在算是看明白了。”肖胥容說到這裏,語氣裏有不甘,也有幸災樂禍,翹着二郎腿,“對你好的時候吧,能把你捧到天上去。真不要你了,你就是跪下來求他,也不會再看你一眼。你看你一直姿态挺高的吧,現在不也是主動來找他,低聲下氣了?”
賀彰覺得自己該反駁一句,但肖胥容對顧長霁的分析卻讓他失去了底氣。
是啊,他再清楚不過,顧長霁一直是這樣的人。
“我覺得你還是走吧,沒必要挽留他,反正他開始躲你了,就是不想理你了。”
肖胥容長嘆一聲,拿起自己的關東煮,低頭看着他:“當然了,你要是就願意跟他低聲下氣,就當我沒說。”
“我和你不一樣。”賀彰說。
肖胥容回頭,有些怨恨地看着他。
“是不一樣,聽說你們從高中開始認識的?”他諷刺地笑着,當初那副天真的面孔好像從沒有存在過,“那又怎麽了,他現在不還是在躲你?”
“……”
這還是賀彰第一次找不到一句反擊的話。他的神情略微有些衰敗,額前的長發也無精打采地垂了一縷。
肖胥容走了。他沒把顧長霁找自己放過狠話的事告訴賀彰。
顧長霁對這個人,一定是不一樣的。他才不會去做那個好人,給他們希望呢。
就讓這對狗男男好好煩惱去吧。
……
顧長霁想着加班也是加班,不如多做點事,給明天減輕負擔。
等他下樓的時候,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連最後一班前臺都在收拾東西了,保安在門口踱來踱去。
前臺看見了顧長霁,很親熱地過來打招呼。
顧長霁有點餓又有點困,只想去吃點夜宵,敷衍地答應了一聲。
“今天有件奇怪的事呢。”前臺說,“有位先生過來找過您,還等了很久。”
顧長霁馬上撲通撲通起來:“誰?”
“我看看哦,”前臺拿出登記簿,手指順着名字一路滑下來,停在一個名字上,“是叫賀彰。我問他有沒有預約,他說沒有。我看他的樣子,像是您的朋友,就問他需不需要打內線告訴您一聲,他也說不用了……就自己在那邊等了蠻久,應該是打算等您下班的,但是後來就自己走了。”
“……什麽時候走的?”
“大概是過了十點半,快十一點的時候。”
“他沒說為什麽找我?”
前臺搖搖頭:“……沒說。”
賀彰還來這兒找他了。
他的第一反應居然是高興,然後才漸漸地浮上了不知所措和殘留下來的羞恥感。
人類所擁有的過于複雜的情緒讓他覺得腦震蕩的後遺症還沒有完全過去。
賀彰來了,沒等到他,又走了。
說不定中途突然後悔。
也可能是突然有什麽事走了。
他胡思亂想着,肚子更餓了,打算喊劉曦出來吃夜宵,順便喊他買單。
劉曦的電話沒打通,倒是來了一個陌生的號碼。
他今天上午也接到過這個號碼,但接通了之後對面沒說話,全是電流音。他以為是騷擾電話,就沒當一回事。
現在這個電話倒是來得巧。正好他心情不爽,需要一個發洩對象。
接通之後,這回沒再出現電流音。顧長霁“喂”了兩聲,剛準備開腔罵人,就聽見了一個很耳熟的青年音對他說:“我是吳圓,能抽時間見一面嗎?”
似乎是怕他挂電話,吳圓又說:“這件事對吳英秀小姐也很重要。”
顧長霁沉默了一會兒。
他還沒去守株呢,兔子倒是自己跑上門來了。
“那敢情好啊。”
顧長霁報上地址,說完便挂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