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毒攻毒
山溝村的男男女女依舊聚在槐樹下縫衣服納鞋底,見到越恒那刻,這群人高興地圍上來,将早就準備好的東西塞進越恒兜兜裏。
于是。
越恒臉被揉搓一下,紅彤彤的野果*1
手被抓着一陣搓,大鵝蛋*1
還有花花綠綠的帕子,雖是匆忙趕制卻針線密集的練功服……越恒艱難地把腦袋從衣服堆裏伸出來,喘了一大口氣,感激道:“謝謝!謝謝老、老姐姐們!”
越恒還對不上人和名字。
樹下衆“仙女”笑得花枝亂顫,将衣服從他身上撿下來疊好,用小包袱裝了挂在他背後。
越恒身後宛若背個殼子,他撓撓頭,一本正經致謝,“以後有什麽事,只管招呼我!”
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旁邊衆人就見豆芽般的小孩一副大人口吻跟她們稱姐道弟,笑得更加歡樂。
“哎喲,老酒鬼到底是從哪裏撿回來的寶貝。”一女子擡起白皙秀美的手指,拭去眼角笑出的淚花。一只玉白蠍子順着衣袖繞着指尖爬上她的臉,張着兩只螯對着越恒擺動。
“嗯?”越恒以為自己眼花,揉眼功夫被一只大手按住腦袋拍拍。
“你是不是要去老游醫家?快去吧,晚了他要生氣的。”那天給越恒縫兜的男子今日穿着一身長裙,越恒剛剛根本沒認出來。
“可,那。”越恒指向那女子的手指還未收回,又被這人吓了一跳,“你!”
兄弟你這娶不到媳婦是有原因的啊!誰願意嫁給比自己好看的夫婿啊?
“快去吧。”
“去吧去吧。”一群人對着越恒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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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恒被大人推着往老游醫家走,他不死心地回頭,見那女子膚白貌美,臉上幹幹淨淨,哪有蠍子尾巴影子。
越恒腦袋上冒出一串問號,又化為亂糟糟黑線,最後化為一只張牙舞爪的小蠍子。
他兩只手抓着包袱,走到半路停下來,手試探地放在腦門上。
……真的不是妖精?
“你幹嘛呢?”好奇的聲音從越恒腦門傳來。
越恒背着小包袱的身子一抖,連退兩步,吐出一口氣,看着老藥童不滿道:“你咋每次都突然的出現?”
老藥童同樣不滿,兩只手扶着藥簍,說:“我還沒問你每次都奇奇怪怪、鬼鬼祟祟做什麽?”
越恒心虛,嘟囔着“我哪裏奇奇怪怪鬼鬼祟祟”,跟在老藥童屁股後面往老游醫家走。
老藥童背後藥簍裏裝滿新鮮草藥,有一株細長的植物腦袋上頂着紅色的大花,垂在藥簍邊,随着老藥童走路的姿勢對越恒點頭。
越恒嗅到一股清香,朦胧淺淡,他兩只眼逐漸發飄,恍惚間看到老藥童腦袋上冒出耳朵,屁股後面冒出尾巴。
越恒:“!”
“呔,妖精!”越恒心道果然是妖怪,被我抓了現行!
老藥童覺得越恒莫名其妙。他轉過頭來,見越恒眼神發直,腳下踉跄,暗道糟糕,他看眼藥簍,見花安穩的挂在枝頭,吐出口氣。
沒吃就行……
“都說不要靠我太近,心冶花香有迷幻作用,你看到什麽了?”老藥童伸出手,想把越恒拉到身邊。
越恒瞪大眼,見鋒利爪子對着自己伸來,“嗷”了一聲,撒腿就跑。
老藥童:“!”
“你給我回來!”
“嗚嗚嗚妖怪……”越恒腳下宛如裝了風火輪,小小的身子風一般卷過山溝村。
“你、你給我站住!”老藥童背着沉重的草藥咬牙切齒地跟在後面,“……喂那麽早做什麽,逮都逮不住!”
槐樹下穿針引線的衆人頭發線布被黑影卷起,緩緩落下,那男扮女裝的人擡眸,掩嘴輕笑:“不愧是老酒鬼相中的徒弟,這天賦,就是比不得。”
衆人哈哈大笑,見越恒老藥童兩人一個跑一個追,繞着山溝村一趟一趟轉。越恒那小東西也不知道累,跑到最後老藥童幹脆停腳坐在槐樹下休息,越恒還一個勁地轉圈。
“跑吧,看最後累死誰。”老藥童氣喘籲籲道。
其他人拍拍他肩膀,笑嘻嘻給他倒水,而後一起坐着數着時間等越恒經過。
“這次用了半炷香,比上一圈快。”
“這一圈不行啊,都快一炷香了。”
“娃兒累了吧?”
“這花毒不能自解?”有人問。
低沉男音道:“心冶花迷幻作用于心,非大喜大悲大驚大恐大怒不得解。”
衆人抿住嘴,只笑不說話。老藥童站起身,恭敬道:“藥師。”
老游醫點頭,看向沒有力氣撐着腿休息的越恒,道:“辦法告訴你了,還不去?”
“是。”
老藥童撸起袖子,去抓越恒。越恒看着他黑乎乎豎直的耳朵,目光警惕,手作端杯狀,搖搖晃晃出了幾拳,“你你你別過來,我我打人超痛的!”
“別說,有幾分樣子。”樹下人捂嘴輕笑,老游醫眼裏也沾染幾分笑意。
“哼。”老藥童咬着後槽牙,心道你個麻煩精,以後還不知惹多少事情。這麽一想,他抓人的動作更加迅速,抓住越恒揮來的拳,一扣一抵一拽,直接拎起越恒的衣領把人提起來。
“怪不得老酒鬼常常這麽抓你,果然這樣老實。”老藥童看着可勁撲騰卻白費力氣得越恒,僵硬的臉上難得勾起笑。
他拎着越恒,往老游醫家走。
越恒自知難逃“死劫”,眼裏悲憤,耷拉四肢,有氣無力道:“煮我的時候能不能多放點辣,我喜歡吃辣椒。”
老藥童:“??”
“主食別吃馍了,我最近對馍過敏。”
老藥童:“……”
越恒擡起腦袋,他臉上滿是汗水,臉蛋通紅,更顯一雙眼睛又黑又亮,此刻這雙大眼睛可憐巴巴地看着老藥童,“還沒有感謝你今早給我下的面條,太好吃了嗚嗚嗚。”
“一會你吃我的時候是不是也是同樣的感嘆嗚。”
越恒看着老藥童木然的臉,放大膽子拽住他的袖子,“最後問一句,你知不知道我師父是啥妖精?我到底是妖怪還是人啊?”
這都什麽跟什麽!老藥童一臉糟心。
“到了。別拽我腰帶!”他好氣道,扯下巴着他不放的越恒,拉開門丢垃圾般把越恒甩出去。
越恒嗷嗷叫着,飛出去,落在地上,等他擡頭看清周圍那刻,嘴裏的叫聲一下子卡在嗓子眼。
“這……啥啊?”越恒瞪大的瞳孔中映出遮天蔽日的——酒壇。
門外,老藥童冷笑一聲,拽下挂在門上的抹布丢出去。
抹布準确無誤定點落地,蓋住越恒腦袋,遮住他眼底驚惶。
老游醫不知何時出現,對門內越恒緩聲道:“你懼酒,卻不能離開酒,我與你師父商議,想出這以毒攻毒的辦法。”
“你師父難得大方一次,為你貢獻出整整十年間他所釀造的酒,擺做酒林。酒林共有九九八十一座,每座高低不同,你所要做的,便是每日以酒做水,擦拭酒壇。什麽時候你将這八十一座酒座擦幹淨,什麽時候放你出來。”
越恒已是說不出話,心冶花毒早在他看到這酒林之時被吓退。
他坐在地上,宛若無邊森林中一只小小的螞蟻,他擡着頭,幾乎要躺在地上才能看清酒林腦袋——然而這只是其中一座。
那或如酒缸或如木桶高低粗細不一的酒壇層層疊疊、密密麻麻,似從大地生長出來,帶着黑黃的泥土,甚至有酒壇上長着野草野花,稍微幹淨點的壇上也布滿青苔。
濃重的酒香混合在空氣中,像纏人的精怪裹住越恒的鼻子,那酒香或冷冽或醇厚,或清淡或熱烈,交雜纏鬥,直撲越恒。
只是聞着這味道,越恒已然醉了。
他雙手顫抖,抓着抹布,熱淚盈眶。
“不是吧……”
“浪費可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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