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情深意重
時隔多日,走出陰暗的地牢,陽光下,齊攸朗還頗有些不适應。
頭一日晚上楚翰天來與他說了洛铎來求情的事,齊攸朗心中便已是大致有了數,楚翰天雖是極重視與西域大汗的關系,但是區區一個洛铎求情,倒也不至于就拉不下這面子拒絕。只恐洛铎,不僅僅是求情,更是代為求婚,這一手定然正中楚翰天下懷,才讓楚翰天欣然允了。他若是娶了喜淩,那于夏未婵一事上,楚翰天就徹底是不顧及他了。
于是,齊攸朗思索了片刻只是說道:“臣與王爺雖是有故,但是此次欺君大罪,臣自知當受重責,不敢領受王爺如此重情,還請皇上代臣謝過王爺,就說臣還是留在此處,悉聽皇上發落吧。”
楚翰天聞言自是勃然大怒:“齊攸朗,你就是當真拿捏準了,朕不敢砍你的腦袋是不是?洛铎賣你個面子你都不要,那你就在牢裏等死吧!”說罷拂袖而去。
柳柳聽得膽戰心驚,楚翰天一走,幾乎是撲過去扯着齊攸朗的袍子哭道:“爺,這是何必,洛铎王爺既然能讓皇上賣了這個面子,您何苦惹惱了皇上,這真要是砍了您的頭,可怎麽是好?”
齊攸朗拉起柳柳,幽幽道:“你可知洛铎為何會給爺求情?”
“王爺與爺情分好,願意給爺求情總是好的,難不成還是害爺嗎?即便是害爺,也比砍了頭強啊。”柳柳胡亂地抹着眼淚,已經哭成了一只小花貓。
“洛铎此來求情心定然是好的,只是皇上如果連我父親的面子都不給,又怎肯給他?總是他提出了什麽皇上樂意的事才是。”
“皇上樂意的事?”柳柳一時忘了哭,傻乎乎地看着齊攸朗。
“是,我若是沒有猜錯,洛铎此來一定是被喜淩央着來的。洛铎和喜淩都是好意,這份情我心領。可是皇上只怕是想讓我給洛铎做了女婿,以此了卻我跟未婵的事。所以,才會賣了這個面子給洛铎。”
“啊……”柳柳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可是默了會兒卻還是忍不住說道:“爺,那郡主雖是刁蠻了些,奴婢覺得人也是很好的,爺就算是娶了她也不是什麽太大的損失,若是為了保命娶了她,奴婢想夏姑娘也不會怪爺,即便是日後名分上差些,只要有爺的心就好,夏姑娘并不像介懷這些虛名的人呢。”
齊攸朗凄然一笑,“未婵倒是果然不會在意這些事的人,有時候,爺也會琢磨,她到底會在意些什麽呢?”
“那不就是了,夏姑娘不在意,而您,娶了郡主就能出去,還不用殺頭。像您說的,等皇上過了這個勁兒,不惦記夏姑娘了,您再把夏姑娘納進府裏,不就是萬事大吉了麽?何苦非要擰着皇上,就算是您篤定皇上不舍的殺您,那您在外邊等着,也比在這牢裏提心吊膽地等着好啊。”柳柳锲而不舍地勸道。
“那不一樣的。”齊攸朗翻了衣袖的內擺幹淨的地方,仔細地給柳柳的小花臉擦幹淨才說道:“柳柳,爺問你,你是不是喜歡孟童松?”
“啊?”柳柳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爺怎麽好端端地想起問奴婢這個,咱們這不是說想着爺怎麽出去的事麽?”
“若是這輩子出不去呢?柳柳,就當咱們這輩子也出不去了。或是咱們明天就要被砍頭了,你跟爺說句實話,你是不是喜歡未婵的那個木頭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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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柳咬了咬嘴唇,失神地看着齊攸朗:“爺,您要是不娶郡主,咱們明天真的會被砍頭嗎?”
“或許……”
柳柳深吸了口氣,自己溜着牆邊坐下,抱着膝頭,好一會兒才是說道:“好吧,也沒準就再沒以後了,奴婢也沒什麽可不好意思的,奴婢就是喜歡孟大哥。”
齊攸朗聞言笑了。“那若是咱們還有可能出去,孟童松娶了別的女人,只納你為妾,你可會樂意?”
柳柳拿指頭巴拉着身邊的稻草席子,讪讪道:“奴婢就是個丫頭,原是也沒指望着能被明媒正娶,孟大哥若是願意納奴婢做妾,奴婢也是高興的。”
“胡說,你哪裏有高興的樣子。”
“那又怎麽辦?奴婢的身份在這呢……”
“孟童松也不是什麽王親貴胄,他們江湖中人不講這些的。”
柳柳眼睛亮了亮,“那就更好了呗,只是奴婢也不強求就是了。”
“那他娶了你之後,再娶別人呢?”齊攸朗再問。
柳柳鼓了鼓嘴,“爺,您這都是問的什麽啊?八字還沒一撇的事,一會兒妻,一會兒妾的,還別說咱們現在活不活的明天都不好說,即便是活過了,您又知道孟大哥一定肯娶我是咋地?”
齊攸朗也挨着柳柳身邊坐下道:“爺只是想問你句實話,若是你跟你喜歡的人在一起,是不是希望他再也沒有其他的女人,只有你一個?”
柳柳怔了怔,垂了眼睑嗫嚅道:“那是自然……只是,也不過是癡人說夢罷了……”
齊攸朗笑了笑,說:“有你這話,就足以讓我下定兩個決心。”
柳柳偏了頭去看齊攸朗,微微好奇道:“哪兩個決心?”
“第一個,自凡是女子,哪怕是像你這樣沒心沒肺的,或是未婵那樣清淡的女子,內心深處最希望的總是一生一世一雙人。所以爺即便是豁出這條命去,也不能辜負了未婵。爺若真是為此掉了腦袋,那麽未婵也好去找另一個能與她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男子。若是還能茍活,便是定然實踐了自己的諾言,只得她一人,只要她一人。爺準備去拿自己的腦袋賭一下運氣,以及未婵的幸福。”
柳柳張了張嘴,似乎有些感動,眼窩裏現出些水汽,輕語道:“爺,您對夏姑娘這麽情深意重,奴婢想,老天爺也許都會偏着你們的,不會讓您掉了腦袋。”
齊攸朗未置可否,似乎一時想起什麽般,又陷入了沉思,柳柳等了會兒齊攸朗沒說話,又想起什麽似的問道:“爺,那第二個決心呢?”
齊攸朗聞言,對着柳柳促狹一笑,“這第二個決心嘛?就是,只要爺還有命出去,就是逼着打着,也得讓孟童松娶了咱們家柳柳,而且,再也不許娶別的女人。”
“爺……”柳柳沒想到齊攸朗會這麽說,一下子羞得不知道怎麽辦,直把頭埋在膝上再也不肯擡起,但是自己不知是想到了什麽,一會兒卻又悄悄地笑,只笑得肩膀顫啊顫的。
齊攸朗見了,心裏漸漸放松下來,本來說了這麽許多,也是怕柳柳心裏太怕,說些別的分散下她的心神,這會兒見她能想些高興的事,不再哭哭啼啼,便也不再言語,只自己靠着牆默默地想着夏未婵。
這麽多日不見,不知道她會不會惦念自己?總是會的吧。
想起那日,久別之後,在宮中甫一見面時夏未婵溢于言表的激動,齊攸朗不禁彎了彎唇角,真是鮮少看她為自己動情一次呢。這次若是楚翰天真的能顧及些兄弟間的交情,最後可以放過自己。再見面時,不知她可會再真情流露些?這麽想着,齊攸朗又覺得憧憬了起來,若真是有一日可以與夏未婵在一起,只怕是這輩子最大的樂趣,便是看着她每次對着自己,能更多動情些……
迷迷糊糊睡去,齊攸朗再睜眼時,已經有人在開牢門。柳柳顯然也是被這聲音驚醒,眼裏有些驚恐,下意識地往角落裏縮了縮,嘴裏嘀咕道:“爺,這不是就帶着咱們去殺頭吧?”
齊攸朗心裏也是有些緊張,卻還是安慰柳柳道:“丫頭放心,爺怎麽也會保住你的腦袋,你還得跟孟兄一生一世一雙人呢。”
柳柳此時已經笑不出,一只手只緊緊地拉着齊攸朗的衣角,大口地喘着氣,盯着來人。
進來牢裏的人獄卒倒是極為客氣:“齊大人,勞煩您跟小的走一趟吧。”
柳柳尖叫,“要砍頭先砍我的!”
齊攸朗安撫地拍拍柳柳的手背,把她的手從自己的衣角上拽開,站起了身,那獄卒卻是笑眯眯道:“瞧這位姑娘說什麽呢?哪有殺頭不殺頭的,皇上開恩,說是今天天兒好,讓齊大人禦花園中一起吃杯茶。”
柳柳這才松口氣,站起來讷讷地看着齊攸朗出去,眼看着牢門又關上,忍不住又喊道:“爺,別輕易喝皇上的茶啊……沒準是……”
齊攸朗回頭對着柳柳一笑:“好好地等着爺,別操那沒用的心,若是爺不能讓他們放你出去,就一定回來陪着你。”
齊攸朗被人帶着去換洗了一番,心裏不禁也在納悶這楚翰天葫蘆裏到底賣得什麽藥。等到了禦花園中,看見涼亭裏所坐之人,心裏倒是一片清明。
楚翰天之外,洛铎與喜淩赫然在座,喜淩看見齊攸朗一現身,已經是急急地站了起來,似是想要跟以往似的撲過來,卻是又忍住,再擡眼,已經是眼圈發紅,淚水漣漣。
見了禮,齊攸朗才坐下,楚翰天已經是開門見山,爽朗着大笑道:“喜淩,這下你可滿意了,你這未來夫婿,朕可是不敢一直關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