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離開虎丘去留園的路上,吳邪低頭看看自己的爪子,再無語的擡頭看看天。偎着人家摟腰!這麽小鳥依人的姿勢自己還能做的更順當點麽?
當時聽了張起靈令人心酸的話,再被他那雙能溺死人的黑眼睛盯着看,自己的頭就重到脖子負擔不起一般,靠到了人家肩膀上,右手自然而然搭上人家的腰。
這不對啊,自己高考被拒收時小哥摟着自己給自己安慰,自己想安慰張起靈時,為什麽還是一樣的被摟着?想到這兒的時候都被摟了半天了,吳邪一下子不好意思起來,收回右爪子從千人石上站起身來,一聲不吭的往虎丘出入口走。
張起靈跟着吳邪上了去留園的公交車,他們仍然并肩坐在公交車的最後一排。吳邪覺得挨着張起靈那一側在發熱,好像張起靈是一塊大磁鐵,身體裏的血液被吸着全跑到那一邊,真怕自己被那吸力吸着“叭”的整個貼上去。
吳邪模仿毛毛蟲的行進方式,用屁股肉在座位上慢慢蠕動,想拉開點距離散散熱,公交車一個拐彎,吳邪“叭”的貼上了張起靈。
“下一站到站——留園,請到站同志準備下車,沒有起票的同志請到我這裏起票。”售票員張嘴就是濃濃的蘇州評彈味道。
兩人下車站在園門前,公交車在他們身後緩緩起車,開走了。
張起靈看着吳邪,吳邪仍然低着頭,視線還是和這一路上一樣,盯着自己的手,嘴唇微微翹起,整個人看上去有些扭捏。
張起靈順着吳邪的視線也看着他的手,吳邪有着典型江南人的纖細,手背上卻有幾個肉肉的小酒窩,陽光照在上面,酒窩裏盛滿了太陽光。
張起靈的手不受控制的伸向那太陽光聚集的地方,再向前伸一點……又想起了什麽,向四周看看,畫了個半弧,把手收了回來。
張起靈眯了眯眼睛,向着吳邪身後的方向斜着退一步,在他背後握着他的肩膀,輕推着他向園內走,說:“進去吧”。
之前在虎丘轉了那麽大一圈,也沒碰見幾個人,拙政園更是靜的魚都成了精,留園內卻人不少。三三兩兩,有父母帶着孩子來的,也有兩人都臉紅紅,分別坐了長條石凳兩頭翻看毛主席語錄的青年男女。
雖不如虎丘景色奇特,歷史典故多,也不如拙政園層次豐富占地面積廣,留園的秀麗卻在兩者之上。可惜兩個人都有點心不在焉,沿着園裏的石子路出溜一圈就出來了。
吳邪看看了天色,估計着當時的時間。早上起來的晚,在虎丘又抱了那麽長時間,啊呸,是逛了那麽長時間!就算不能确切的估計出幾點了,聽自己肚子叫的頻率也知道差不多到了晚飯時間。吳邪拿出地圖和張起靈一起看了看,說:“要不咱們還是去昨天那家飯店吃晚飯?不過這次不用軍官證了。”張起靈點頭。
坐公交車返回到蘇州站拙政園附近,兩個人下車找那家飯店,走了沒多長時間,從門口望進去,看見牆上貼着昨天就看過的“務農光榮”“人是鐵,飯是鋼”的标語,知道是找到了。
走進去,坐下來剛開始吃飯,吳邪就對張起靈說:“小哥,家裏給我帶了糧票,囑咐我要請你吃飯的,今天你不要跟我搶”張起靈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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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吃完時吳邪蹦起來一個箭步竄到服務員面前,服務員看了看他,說:“哦,昨天看過你們的軍官證,今天不用看了。”吳邪非要給他糧票,服務員奇怪的看着他:“哎呀這位同志,說了不要解放軍戰士的,怎麽你們糧票多的用不完?
吳邪拽着張起靈逃也似的出來了,蹭了國家第二頓白飯,丢人!
走出離飯店一段距離,張起靈停了下來,回轉身看着身後跟着的吳邪,向他欺近一步,低聲說:“吳邪,回招待所吧。”
吳邪對上他的眼神,詫異的覺得那眼神裏透着殷切,又被那殷切的目光盯的莫名有些冒汗。吳邪一下子展開地圖擋在他和張起靈中間,毫無焦點的看了半天,連着串地說:“小哥你累了麽?應該還行吧,咱們去獅子林吧,今天早上就看好了離這裏很近的,現在回去還是早點嘛……”,過了一會兒,才聽見張起靈開口:“哦”。
獅子林還真的不遠,一路上吳邪沒話找話說個不停,到了獅子林還沒開逛就把自己給說累了,心想着不行就進去坐着。
這個願望也沒實現,獅子林不以景色著稱,卻有個其他園林都沒有的特色——傳說乾隆爺游玩過之後笑着稱贊“真有趣”的假山王國,被假山點燃的興致讓吳邪忘了疲倦。
太湖石堆疊的假山群洞壑盤旋,像一座曲折迷離的大迷宮。吳邪和張起靈走在假山中,一會兒穿洞,一會兒過橋,高高下下,左拐右繞。
在假山中鑽了好一陣兒,也沒參透這奧妙無窮。吳邪讓張起靈去假山另外一邊的進山口,兩人對着走,走了一會兒,卻發現不知什麽時候成了相背而去,又走了幾步,明明可以隔洞相望卻又可望不可及,最後吳邪讓兩個人背對着往相反方向走,不一會兒居然後背撞在一起相遇了,吳邪被這“如逢八陣圖,變化形無窮”逗的哈哈直笑,張起靈看着他明媚的笑臉忍不住也笑了。
第一次看見小哥嘴角明顯向上的弧度,吳邪整個呆住,心都化了,小哥笑起來,真是好看的要人命啊……
吳邪抓耳撓腮的繞着小哥團團轉,還想再看一次,張起靈嘴角的弧度昙花一現,眼睛裏還是帶着笑意的看着他,吳邪就停下來靠在山石壁上對着張起靈傻樂。
這一停下來,才感覺到全身像被拆了一遍似的體力透支,背靠着山石壁都軟得想往下出溜。
張起靈看他累了,馬上帶他回了招待所。
到了招待所經過接待處的窗子,張起靈跟裏面的戰士互敬了軍禮,什麽都沒說就往房間走了。
吳邪很奇怪,難道小哥忘了房間裏的一張床壞了?可他自己又是非部隊人員,被捎帶着住進部隊招待所,沒好意思自己去跟接待處說換房間,只能跟着張起靈走回去。
回到房間,張起靈提起暖壺又出去了,吳邪了然的點頭,還是小哥想的周到,換房間和取熱水一道解決。
坐下來後,全身肌肉放松,精神頭也松了下來,一下子覺得又渴又累,白天太陽光毒辣,帶着的水壺早就空了,屋子裏沒有水,想着一會兒張起靈拿回來的暖壺裏是熱水,也不能直接喝,吳邪更覺得渴的難耐。他想了想,出了房間跑去洗漱間,用冷水撲了幾把臉,又接着水龍頭喝了幾口涼水,總算不會一張嘴嗓子裏就冒出硝煙。
吳邪回到房間,緊接着張起靈也回來了,拿好洗漱的東西讓吳邪一起去洗漱。吳邪想,看來接待處還需要時間安排一下換房間。可是剛剛洗了臉,又累,就有些不想動,在床上坐了一會兒剛打算支起來,張起靈讓他先別動,自己一轉身又出去了。
不一會兒張起靈端了盆水進來,兩條手臂分別搭着一條幹一條濕的兩條毛巾,手指還夾着接好水的漱口杯和撒好牙粉的牙刷!張起靈把那盆水放在吳邪腳邊讓他洗腳,刷牙杯和牙刷遞進吳邪手裏,又端着另一個空水盆,示意刷牙水可以吐進去。
吳邪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做這一切,完全忘了如何反應,又楞了好半天一下子從床上彈起來,結巴了:“小哥,這……這……我鞋還沒脫呢,哎呀不對,我自己去洗漱間就好了啊!”
張起靈輕按他肩膀讓他坐下,輕聲說:“沒事,都拿過來了。”
吳邪心裏哀嚎一聲,稀裏糊塗的趕緊脫鞋襪,将兩只腳扔進水盆,三兩下刷好牙,小心翼翼的将水吐在另一只盆裏面。
張起靈接過刷牙杯放在一邊,把幹毛巾放在吳邪身邊讓他一會兒擦腳,濕毛巾遞給他讓他擦臉。
吳邪的臉紅透了,濕毛巾壓在上面好像被臉的溫度燙的“刺啦”一聲水汽蒸騰,閉眼随便擦了兩把,睜開眼睛張起靈已經端着他的“漱口盆”出去倒,吳邪一着急“騰”的站起來,忘了還踩在水盆裏,差點被絆倒嘴啃到對面的床。
大刀闊斧的擦幹雙腳,端起洗腳水小跑着去倒,在走廊上碰見往回返的張起靈,吳邪完全不好意思跟他對視。
回來之後還驚魂未定,張起靈居然已經拿出背心短褲在準備換了。
吳邪呆愣愣一會兒,突然想起房間還沒換呢,趕緊對張起靈說:“小哥,換完房間再換衣服吧。”
張起靈回頭看了他一會兒,說:“你累了,就別換了。”
吳邪更愣了,張了幾次嘴總算發出了聲:“小哥我睡相不好,昨晚就害你沒睡好,今晚再擠一張床,明天還要坐火車,後天假期結束了你還要出早操呢。”
張起靈沒理他的昨天今天明天,自顧自慢悠悠的換衣服,換好了才飄出來一句:“沒事。”
吳邪心裏一個小人口吐白沫抽搐倒下,那邊張起靈已經翻出他的背心短褲遞給他,吳邪只能接過來換了衣服。
關了燈,吳邪躺在床上如飄浮于雲端。仍然是昨晚的姿勢,張起靈讓他平躺着,自己面對着他側躺。
漂浮了一會兒吳邪忽然覺得頭有點暈,緊接着肚子又有點痛,“咕嚕嚕嚕~~~”,一陣腸鳴音在寂靜的屋內響起。張起靈支起上身看着吳邪:“你餓了?”
吳邪自己也詫異:“沒覺得餓啊,奇怪肚子有點痛。”他自己用手揉一揉,忽然起來繞過張起靈下地穿鞋要出去。張起靈在身後問他:“怎麽了?”吳邪一邊口齒不清的嘀咕一邊向外走:“好像鬧肚子了。”
他折騰了一遍,回來躺了沒一會兒,又折騰了一遍。第二次回來後趕緊讓張起靈睡在床裏側,十分內疚的跟他說:“小哥,真對不住,可能是回來時喝了涼水受了冷熱刺激,這麽一鬧你又別想睡了,要不咱們還是起來去換個房間?”
張起靈看着他搖頭,問他:“肚子疼的厲害?”
吳邪低聲說:“也沒有……”他轉過頭看了看張起靈——為了給吳邪借亮,他們把躺下前拉好的窗簾又拉開了,吳邪借着窗外透進來的亮光清楚的看見,一貫面無表情的張起靈居然一臉沉痛,吳邪趕緊說:“小哥,真的沒什麽,沒那麽厲害,你別擔心。”
張起靈垂眸,把被子給吳邪又蓋蓋好。
之後還真像吳邪說的,沒有多厲害,他折騰了兩次就消停了,安穩的睡到大天明。第二天返程的列車是上午十點多的,吳邪起床後吃了張起靈買來的早餐,心滿意足的上了返回杭州的綠皮火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