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二案(罪惡深淵)29
一道石階從山腳下看便是直入雲天, 右手邊是茂密的亂石樹林,左手邊略微低頭朝下望去,便是深不見底的山崖雲海, 稍有不慎一腳踏空, 落地便是粉身碎骨。
發現小孩屍體的地方就在左手邊一處十分險峻陡峭的小土臺上,魏其琛全程眉頭緊鎖的守在現場盯着那一團小花襖,好幾次想只身下山勘查現場都被賀言昭給伸手攔住。
攔人的理?由倒是簡單又直觀, “太危險了, 你不能去。”
危險确實是危險,在沒有任何安全措施的情況下, 也沒人能确認這樁脆弱的土臺究竟能承受多大的重量,賀言昭不能讓魏其琛去冒這個險,總之不管對方說什麽, 他只管死死抱着人不準離開。
難得一個休息的周末,本以為至少能在家裏睡個大懶覺,結果不到早上十一點,秦安就被電話給吵醒。
“鹿鳴山景雲臺上行?七百米發現棄嬰,經初步勘察受害人已無生命體征, 安排六七組值班人員立即出警, 半個小時之內趕到現場, 另外,案發現場地勢險峻,帶兩個專業的深山救助人員過來。”
魏其琛打電話從來沒有客套話, 寥寥幾句報清地點、警情以及救援需求後便徑直将電話挂斷, 連口喘氣的時間都沒給秦安留下。
說的半個小時就是半個小時,警報拉響,警戒線很快拉開後, 賀言昭便站在一旁往自己手上套着手套。
秦安和魏其琛站在石階上,救援人員還在分析這地方該怎麽下去。
單從地形地勢來看,土臺的承重力可能并不算高,能不能支撐兩個以上的成年人同時下達還需要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而且現場專業的勘查員,法醫,刑警,随随便便數下來都是七八個人,如果只由救援人員打撈屍身,也可能對案發現場形成破壞。
秦安說,“要不咱找個鈎子把那孩兒給鈎上來?”
魏其琛側目瞪他一眼,秦安見狀又趕忙笑嘻嘻的解釋說,“不是,魏隊,我不是那意思,只是咱這現在還不能确定這是不是第一案發現場,而且受害人看着被遺棄的時間挺長了,這深山高林,風吹日曬,小動物還到處亂跑的,就算是第一案發現場,也不知道被破壞成什麽模樣,您說,咱還有必要現場勘查嗎?”
“公大哪個老師教的你,不是第一現場或者現場被破壞就不具備勘查價值了?”
"我也不是那個意思。"秦安不好意思的伸手摸摸自己的腦袋,“我主要是怕這地兒下去太危險。”
“刀山火海,再危險的地方,該去那也得去。”
救援人員拿着救生繩往一棵粗壯的大樹上捆,魏其琛便伸手去接過另一端打算往自己腰身上系,他邊系還不忘邊提醒身邊的人說,“都注意安全,這地方我一個人下去就行?,小凡你把相機給我,我下去拍,還有,找個籃子下來裝受害人。”
秦安吃驚,但還是上手來幫忙,“魏隊,您可得想清楚,這地方一腳踩空了那可不是開玩笑。”
“有繩子,有防護措施,你還害怕一腳踩空。”默默給自己腰間系上一個大大的死結後,魏其琛擡頭說一句話,便是一個大巴掌敲中秦安的腦袋,“能不能有點兒出息,好歹是從刑偵隊出來的,人隔壁緝毒大隊,一年到頭犧牲多少人,你聽見人家誰抱怨了?那些做卧底的同事,知道是毒品都敢往自己身上紮,你倒好,這麽多人,這麽安全,你還害怕一腳踩空。”
魏其琛說了十來句話,秦安就挨了十來個爆栗。
知道自家老大平生最恨說話做事不專業的慫包,于是秦安只好委委屈屈抱着腦袋小聲解釋,“人民警察為人民?服務的道理?我都明白,我只是擔心您。”
“真?擔心我你就自個兒下。”
“那還是您下吧。”秦安笑嘻嘻的伸手替魏其琛将救生繩再系緊了些,“這種高空作業我沒經驗,可別是下去給您添亂子。”
這頭兩個人說着話,那頭賀言昭倒是做好了一切準備工作,身上的救生繩不知道什麽時候也不知道是誰給他綁上的,總之魏其琛一回頭,就看見那小孩兒大大方方的背身向後退去,看起來像是打算只身下土臺。
“诶诶诶!”魏其琛吓一大跳,這才趕忙伸手去攔,“幹什麽幹什麽?”
系繩子的救援人員一愣,“小賀法醫說他先?下去看看屍體。”
“誰允許他下去的。”魏其琛喊道,“賀言昭你趕緊給我滾過來。”防護措施齊全,正常下放是不會出現任何安全問題,魏其琛對這一點深信不疑,可即便如此,在看見賀言昭腳後跟懸空站在山崖石階的那個瞬間,那種下一秒也許就會失去這個男人的恐慌竟是來的猛烈又突然。
五月的山間風清雲朗,微風陣陣,秦安站在這山腰處還覺着有幾分涼意,可他卻是不知道魏其琛在那個當頭緊張到周身燥熱、頭皮發麻,連上前一步去拉賀言昭的動作都做不到,只能站在原地大喊。
“賀言昭,你過來。”
腳尖輕輕往前挪動,懸空的腳後跟踩中石階,賀言昭滿頭問號,倒是不明白魏其琛為什麽突然之間反應的會這般大。
其實他不該不懂,他該是明白魏其琛現在不允許他只身犯險的心情,就如同他剛剛不允許魏其琛貿然跳下土臺的心情一模一樣。
“我先?下去勘驗屍體,以免後期在挪動和運送過程中有被破壞的重要證物。”不知道自己又做錯了什麽,但是在看到魏其琛的表情和聽到對方口氣的時候,賀言昭下意識的就開始解釋,“而且這繩子系這麽緊,不會出事的。”
“屍體躺這兒這麽久,證物不知道被破壞了多少,現在還缺你這一時半會兒的?”
見賀言昭踩進來,魏其琛這才上前一把将人拽來自己身邊。
秦安見狀跟上來說,“诶,魏隊,這話剛剛你可不是這麽說的。”
魏其琛卻也不理?,這時只顧着賀言昭道,“你們都別管了,我下去就行?,你要真?擔心就去那棵樹那兒把繩子盯緊些。”
賀言昭說,“我體重比你輕,而且大學的時候玩過攀岩,我有經驗,還是您留下看繩子吧。”
魏其琛說,“你有什麽經驗?趕緊給我把繩子解開。”
“我雖然是法醫出生,但是以前在學校也學過現場勘驗不破壞證物的知識,我下去沒問題的,再說前兩次出警,我哪次沒進過案發現場,那不都沒事兒嗎?”
魏其琛強行伸手去解賀言昭腰身上系着的繩子,“這一次情況不一樣,我是刑偵隊長,我說你沒必要跟着一塊兒下去,趕緊把繩子解開往裏靠。”
“為什麽我沒必要下去?”賀言昭倔脾氣一來,也是不依不饒的揪着自己腰身上的系扣,他喊道,“受害人年紀小且被害時間過長,我有義務第一時間在現場做初步的驗屍報告。”
“我拿上來你不照樣驗嗎?就兩分鐘的事兒。”
兩個人說的都有道理?,但是鬧的這一陣兒,秦安也算是聽明白了,反正就是互相都不想讓對方去冒這個險,鬧得是個情意綿綿,你侬我侬,聽的身邊人這心裏實在是難受。
秦安站出來道,“要不您倆都歇着,我下去吧。”
要說魏其琛和賀言昭,一個是經驗豐富的刑偵人員,一個是技術專業的法醫,争執之間也都是從自己專業立場出發,本以為自己的提議會被嚴詞拒絕,哪曉得這話一出口,那倆吵的厲害的卻是突然停了嘴。
魏其琛的手還抓着賀言昭的手,賀言昭的手則還是緊緊抓住自己腰間系繩。
兩人同時回了頭,只一齊盯着秦安。
這時再也沒人争着搶着說我先?下的話,也沒人擔心破壞現場,破壞屍體等問題,像是找到了最好的解決辦法,兩人同時停了手,住了嘴,然後異口同聲道。
“行?,你去吧。”
于是魏其琛直接伸手幫賀言昭解掉了腰間系着的粗繩,順便再把自己腰間的繩子一并解開。
恐高倒是不恐高,登高訓練以前在學校也做過,不過真?情實感的站到這懸崖邊上的時候,雙腿還是抑制不住的有幾分發抖。
秦安伸手擦擦額頭上的汗,“魏隊,我這要是出了什麽事兒,能算是工傷不?”
“算。”魏其琛埋頭認真?的給秦安系着繩扣。
秦安苦着臉說,“魏隊,繩子您多給我系幾個死結,我們家三代單傳,我這女朋友都沒談過,我媽還指望明年能抱孫子呢!”
“行?了,這麽粗的繩子捆在身上能出什麽事兒,你看你羅裏吧嗦這麽久,能不能像個老爺們兒,以後出去別說是我刑偵隊帶出來的人。”
“魏隊,您也太雙标了不是。”
“我怎麽雙标了?”
“您剛剛跟賀法醫可不是這麽說的。”
“你是刑偵警,他是法醫,這能一樣嗎?”
秦安頓時義憤填膺,“這怎麽不一樣?以前小賀法醫還沒來的時候,陳老師傅跟着咱出警,那下水道您都讓人家鑽了爬了,四五十歲的人,渾身沾着糞差點爬不出來,那時候您怎麽不說法醫和刑警不能一視同仁?”
“我沒說不能一視同仁。”魏其琛說,“如果說今天這個情況所有人都得下,那他賀言昭肯定跑不掉,可是現在只能下一個人,刑偵組的全在這,你能讓人家法醫室的人單獨下去?”
“那……………………”
秦安還想說些什麽,被魏其琛一個爆栗給打斷道,“行?了,廢話真?多,趕緊下去。”
一張臭臉差點兒沒垮到地上,秦安抱着腦袋,他委屈極了。
不過好在土臺并沒有大家想象中的那麽脆弱,秦安穩穩當當落了地之後,魏其琛一行?人才圍到這懸崖邊上來。
“把籃子放下去,秦安,先?把受害人拉上來。”
本來蹲在一旁準備現場驗屍的工具,一聽見這話,賀言昭便趕緊擠到魏其琛身邊喊道,“秦安哥,送屍體的之前先?确認一下屍體腐爛的程度,如果有呈現白骨化就一定要小心輕放,不然……………………”
話還沒說完,秦安“啊”了一聲擡起頭來,手裏正拎着那臉面朝下的小花襖打算往籃子裏放,結果衣裳裏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突然“嘩啦啦”的掉了一地,還有些砸在了自己腳上。
魏其琛眉頭一緊,他身體再下彎幾分,“白?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