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
陳家喬夫妻倆對打小收養的紀澤是真心疼愛,為此沒少被紀澤的妹妹——陳思齊抱怨,自己才是撿來的,哥哥一定是親生之類的話。
俏生生的小姑娘前一秒嘟着小嘴抱怨,因為自己的老媽硬生生從老頭兒嘴裏撬出來紀澤回來的準确日期,打從知道她哥哥要回家前三天,曬被子,鋪床鋪,洗被單,準備吃食,忙活得用陳思齊的話來形容就是——“雞飛狗跳”。
不過,後一秒聽到門鈴響是風一樣蹿過去,一打開門,見到自己老爸身後的哥哥,已經是直接無視老爹,一把挂到紀澤身上,叫喚道,“老哥!你可想死我了!總算回來了!”
陳思齊的小白牙恨不得在紀澤身上就這麽狠狠咬上這麽一口,因為,某個明明說要在中考之後陪自己去旅游的人,離奇地就不見了。不回家,不打電話,種種聯系方式都不行,好似這個哥哥一下子被丢到了外太空。
問老媽唉聲嘆氣不清楚,問老爸只會一句繃着臉丢她一句話,“小孩子家家的,管好自己,你哥哥的事情別摻和!”
如今,她都要上大學,這個哥哥才回來。
紀澤笑着将個字小小貼在自己身上跟個樹袋熊似的陳思齊抱下來,黑亮亮的眼睛裏滿是疼愛的笑意,卻又是帶着他特有的沉靜內斂。一下子看起來,還真有那麽些寬厚兄長的樣子。
陳思齊還沒開口,已經是被陳媽媽一個巴掌拍到她手上,圓圓臉的陳媽媽卷卷的頭發,看上去樸素無華,像極了小丸子的媽媽——這是陳思齊小時候跟紀澤一起看動畫片時候的定義。
陳媽媽虎着臉,“去,小丫頭,還不趕快從你哥身上下來,剛回來,你這是要累壞你哥麽,快把炖好的湯端出來。”
陳家喬倒是難得不板着一張嚴肅的麻将臉,因為長年高強度的工作性質而有些顯老的眼睛也帶上柔和,看着母女兩個鬧騰一臉疲倦之色的紀澤,樂呵呵地說道,“好了好了,先吃飯,趕緊的,小澤剛回來,你們兩個少給我堵在門口。”
紀澤被陳思齊緊緊牽着手拉着往飯桌去,不是很華麗但是整齊幹淨的地方,滿滿都是飯菜的味道。
陳媽媽按着他趕緊将湯喝掉,一貫對煙酒很是克制的陳隊,也放下嚴謹嚴肅,囔囔着“他媽,給我們爺倆來瓶酒,今晚高興,該喝一杯才是。”
陳思齊叮叮咚咚地擺碗筷,歡快得不得了。
紀澤喝了一口湯,在這之前,他喝的每一口湯都是陸枭精心熬制的,鮮美絕倫,滴滴誘人。陳媽媽的湯雖然沒那麽昂貴的食材,卻也是透到骨子裏的香,勝在熟悉親切。
除了一貫的堅持,這也是他不得不作出這樣決定的原因。
很久以前的那場災難,使他一年內失去雙親,本就沒多少親戚,更是恨不得立馬同當時的自己撇清關系,真真正正地體會到舉目無親的感覺。他不想再失去。
一家子圍着飯桌親親熱熱地開始吃了起來,陳思齊滴溜溜地在紀澤身上打量了老半天,然後正了正神色嚴肅地說道,“哥哥,我總覺得……你看起來,好像有什麽變了。”
陳家喬舉着酒杯的動作一頓,而後若有所思地喝了一口,将杯子一放,夾了根雞腿丢到陳思齊碗裏,虎着臉說道,“吃你的飯,哪兒的話這麽多!”
“你們夫妻倆就知道兇我,真是典型的重男輕女啊~~”陳思齊慢悠悠地夾了口菜說道。
陳媽媽在一旁接道,“就是重男輕女怎麽滴了,小澤比你好看,比你乖,比你有禮貌,比你成績好——”
“好了好了,媽,你再說下去,這丫頭今晚估計要掀我床了”,紀澤笑眯眯地瞧了眼面色囧囧的陳思齊打斷陳媽媽道,“哪有什麽變化啊,你個小丫頭能看出什麽?”
陳思齊咬着筷子冥思苦想了會兒,終于吐出話來,“比以前更帥更有男人味兒了。”
陳爸爸含在嘴裏的一口酒差點沒噴到陳媽媽臉上。
熱熱鬧鬧的一頓團圓飯終于吃完,紀澤回到自己的房間,床上都已經被換上洗滌一新的被子枕頭,是自己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
洗完了澡,躺在蓬松的床上,身體是得到了徹底的放松,可是為什麽,他還是覺得那麽疲憊呢?好像有什麽東西,空落落的。
初秋的北方,夜晚已經有了一絲涼意,書桌緊緊靠着窗戶,窗戶被打開,外面是燈火闌珊。他忽然想起自己在迦南的那個房間,頂了開了扇斜斜的窗戶,一擡頭就是天空。多少個夜晚,自己睡不着時,望着頭頂的那扇窗外迷茫無邊的天際就會不知不覺地睡着。
那個時候,陸枭打開門,引着自己進來,對自己說,“阿澤,我想你一定會喜歡這個房間。”
他是該有多了解我,紀澤閉着眼睛心裏嘆道。
陳思齊蹑手蹑腳地打開門進來,像她小時候做了千千萬萬次一樣,看到的就是紀澤雙手枕着頭閉目養神的樣子。
陳思齊收了笑臉,滿是關切地問道,“哥,其實你是真變了,瘦了點,不過看着結實了,以前就是個文弱的小白臉摸樣。但是,重點這個。”陳思齊搖搖頭。
紀澤笑着問道,“那重點是什麽。”
“是你的眼神。哥,我以前最喜歡你的眼睛了,通透明亮,黑到不行,現在也是,可是,依舊是黑,但是黑得沉甸甸的。老哥,你有心事。”陳思齊老神在在說道。
紀澤心下一驚,卻也只是鎮定着自己的語氣說道,“那是我累的。”然後意欲轉身。陳思齊一把過去捂住自己老哥的雙眼,“老哥,趕緊,速度,跟我交代清楚!”
紀澤被她逗得“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哪有什麽好交代的,該交代的,我已經跟組織交代了。”
陳思齊露出一絲奸詐的笑容,“真的麽?紀澤同志,你跟組織交代的是工作,跟我交代的是——感情!”
紀澤被她最後一個“詞”突然給驚着,瞪着眼睛詫異地說道,“小姑娘家的,懂什麽感情?我是去卧底,又不是去相親,哪有什麽感情好交代。”
眼神語氣好不無辜。
陳思齊豎起食指搖了搖,“啧啧,老哥,不要用這種表情,對我沒用,你對付老媽外加外面的各種少女婦女腐女估計可以殺得片甲不留,你妹我,已經免疫了。”
然後,賊賊地伸出指頭,碰了碰紀澤的脖子側邊,賊兮兮地問道,“我嫂子的這個牙印,真是——霸氣側漏啊!”
噗。
紀澤要被陳思齊攪和地一口血噴出來,要是陸枭知道這小丫頭把他當嫂子,不知道會不會微笑着吩咐手下将她賣到東南亞去。
陳思齊見紀澤一臉糾結的神色,更是來勁兒了,搖着他的手臂,使出糾纏大法,“老哥,嫂子長得漂亮不?有你好看不?不好看的你就別帶回家了,我是外貌協會VIP會員,配不上你的,少給我領回家!”
紀澤點了點頭,回想起陸枭的容貌,當真是襯得上英氣逼人,漫不經心地回答道,“應該,還行吧。”
“啊!那就是很不錯了!”陳思齊略略思索了下,而後又積極地問道,“那她是幹嘛的?你不是去黑幫卧底了麽,她是黑幫老大的女兒麽?哇塞,這真是,這真是太酷了!她是不是愛上你了,然後她老爹,那個黑幫老大是不是堅決不同意啊!”
紀澤面色郁結,心想,陸枭是黑幫老大的兒子,不是女兒,于是回答道,“不是的,不是女兒。”
話音剛落已經被陳思齊搶着接道,“什麽!老哥,不得了!你,你該不會是愛上黑幫老大的女人了吧!天啊,三角戀啊,警察,黑幫,女人,太刺激了,跟電影似的。”
紀澤的眉毛已經糾結成一座山了,無語道,“你每天都想些什麽東西啊……”
陳思齊已經沉浸于自己的想象中無法自拔,托着下巴仰頭盯着紀澤說道,“老哥,不行了,我已經被你的愛情故事擊倒了,一定是黑幫老大的女人愛上了你,但是,她又不能跟你走,然後你又不得不回來,于是,你們只好被迫分離是不是?哎,老媽一定承受不了這種兒媳婦……”
他的嘴角已經開始抽搐了,心想,不着邊的小丫頭倒還真是說對了一點,陳媽媽的确是受不了陸枭這個“兒媳婦兒”。然後,是這樣天真爛漫的陳思齊,要是知道和自己相愛的是個男人,她應該也是承受不了。
更不要提一直把自己當親生兒子悉心照顧培養的陳隊了,自己看着長大的養子,同一個臭名昭著的黑道分子相親相愛,還是男人,一直視自己的職業為生命的養父,是絕對絕對受不了。
同陸枭在一起,這個代價太大,即便不得不忍受分開的痛苦,他也不敢跨過邊界一步。邁出的那只腳,必須收回來,即使這麽做時是錐心之痛。紀澤将被子在自己身上裹了個遍,他陸枭只當他紀澤走得潇灑輕松,可這苦,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他最不願的,就是在陸枭面前做出一副痛苦到不行的樣子,沒意思。
所以,不要去大悲大喜,以他的身份,陸枭的身份,能夠在一起,有過那麽一段驚心動魄相知相愛的時光,他已經足夠感激了。
他不像陸枭,性格一如這人的名字一般,強硬霸道,什麽東西都要緊緊抓在手裏才好。有失必有得,他向來深知這個道理。
紀澤從越南回來之後,足足在家裏迷迷糊糊睡了三天三夜。
這也難怪,雖然後來從緬甸的大森林裏出來,條件一躍從原始社會好歹是跨入了現代社會,但是一直跟着陸枭從從西邊一路往東奔波,再加上心裏顧慮着與陸枭的種種糾纏,真正放松的時刻,是少之又少,身體的疲憊加心裏的負累,加上之前的槍傷只是剛剛愈合,能夠安然無恙地回到z市,倒還真是算自己身體素質不錯了,紀澤心裏是這麽想的。
倒是陳媽媽一連擔憂了好久,見紀澤有時候過了飯點還在睡覺,又是想要叫他起來吃飯,又是怕吵得他沒睡好,問陳思齊道,“你哥哥這是怎麽了?要不是去醫院檢查檢查,聽說是從越南回來的,怎麽好端端地跑那個猴子國家去了。”
陳思齊咬着大蘋果,一臉若有所思地道,她哥這必定是為情所傷的,但是這話可不能跟老媽講,“哎呀,老哥肯定是累了,三年多呢,這一回家,肯定先睡覺,媽你就別擔心了,會好的。再過兩天,他一上班,警服那麽一穿,肯定倍兒精神。”
“去,就你小丫頭鬼!”
而後的兩天,确實是像陳思齊說的,紀澤開始慢慢有精神了。陳思齊晚開學,剛好拉着他玩了兩天,到最後,反而是紀澤自己渾身不自在了,他決定提前去刑警大隊報道,開始工作。
陳家喬聽了之後,深思不語,倒是陳媽媽不滿地說道,“不行!小澤,媽媽是絕對不會同意的,你乖乖的,在家再呆幾天,把身上的肉養養,再去上班。對了我說老陳,小澤呢,最好做個文員什麽的,別的不許。”
“行了行了,就你當媽的護着孩子,我跟小澤心裏都有計較。”陳家喬對妻子一向護犢的心思很是了解。
不過紀澤還是如願以償地穿上嶄新的制服,跟着陳家喬上班去了。只是倆父子一人一邊,陳家喬去了他的緝毒局,而紀澤則是被分配到市公安局的經偵隊去。雖說陳家喬這人一貫走的是大公無私路線,不過,還是用自己的交情讓紀澤去了經偵隊,原因無他,那兒的頭頭當年是他父親最後帶的一個新人。
正經時連皺紋看起來都十分嚴肅的陳老頭心裏打着小算盤,這樣,好歹能夠照顧下自家兒子,并且,之前紀澤負責的這個任務極其後續的事情跟他也就一點關系都沒有了。這樣最好也不過了。
新同事的加入總是新鮮和有趣的,不過這裏不是普通上班的地方,一陣短暫的自我介紹之後,紀澤随着這個看起來年紀只有四十出頭卻是成熟穩重的新隊長進了他的辦公室,無關緊要地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後,這個不茍言笑的男子綻開了一些笑容,打量了穿着筆挺的制服,英氣勃勃的紀澤一番,說道,“跟當年的老大可真像!小子看起來不錯,好好幹!”
紀澤也笑了笑,一身警服愈發襯得眉目英挺,敬了個标準的禮,有力地地答道,“是!隊長!”
新人的第一天工作總是平淡無奇的,本就是要慢慢熟悉,無非就是幫老人們抄寫筆錄案件之類。臨近下班,原本以為一天就這麽過去了,然而,當紀澤拿着手裏的牛皮檔案紙準備拿去存檔的時候,卻遇到了一個令他驚訝震驚無比的人,簡直就是平地起驚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