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
陸枭和紀澤随着張啓威被這位前任泰國拳王留下來吃了一頓很富有緬甸風情的飯,随即就回到了張啓威的寨子。
倒是要回去之前紀澤四處望了望,因為他發現驕傲的小貝殼自從剛才就不見了毛影,于是頗有點擔憂地問陸枭道,“貝殼怎麽不見了?”
陸枭古怪地頓了頓,随即又不甚在意地一笑道,“在這裏,貝殼快野成野貓了,不過,它聰明得很,會找到我們的。”
還沒進寨子,一行人卻看到用來出操訓練的平地上已經圍滿了村民和緬甸士兵。難得這個安靜的小村子會有這樣的場景。
張啓威很是威嚴地一皺眉,問身邊的屬下道,“怎麽了這是,一點規矩都沒有!”不過,不待他的秘書找個人來問,一見到張啓威回來,立馬就有人跑過來叽裏呱啦說了一通緬甸語。
張啓威臉色一變,勃然怒道,“居然還有人敢犯我的規矩!”
一時怒氣沖沖地帶着人走了過去,圍觀的人群随即讓開一條路來。紀澤狐疑地望了陸枭一眼,陸枭則眸光一閃,暗示兩人一起過去瞧瞧。
倒是沒想到阿達也在,見陸枭與紀澤回來了,說道,“枭哥。”
陸枭知道阿達懂緬甸話,于是問道,“這是怎麽了?”
“張啓威的手下,抓到隊伍裏有人吸毒,這是要開殺戒了。緬甸金三角的規矩,你可以制毒販毒,但是絕對不可以吸毒。這是一條鐵規矩。”阿達在這裏已經斷斷續續住了很長時間,自然很是了解。
紀澤卻是驚訝不已,他原本以為在這裏罂粟,鴉片,海洛因,嗎啡到處都是,并且價格便宜,這樣看來可以說是吸毒者的天堂,必定會有人忍受不了這種誘惑,吸毒的人應該大有人在才是。
陸枭倒是聽說過這個規矩,所以覺得沒什麽。
只見人群圍觀的中間,原本用來鍛煉的柱子上綁了一個黑黑瘦瘦得青年,上半身赤,裸着,下半身還穿着軍綠色的褲子,應該也是張啓威軍隊的一員。可此時卻全然沒有了身為一個軍人的精氣神,不僅被以及其扭曲的姿勢綁在柱子上遭受人們的圍觀,并且身體簌簌發抖,眼淚鼻涕橫流。
明顯是毒瘾發作時才會有的樣子。
陸枭對這種事情毫無興趣,他這人說好聽點是心志淡薄,不好聽點就是冷心腸,除了對自己上心的人或者事物,他絕對不會浪費一絲一毫的感情。于是,一把抓住紀澤的手,打算回他們歇腳的竹樓休息。
紀澤可是跟他全然相反的性格,雖然知道現在這個人完全是咎由自取,但是真要一槍結束他的生命也過猶不及了——吸毒,幡然醒悟的話,好好戒毒,是可以重新開始生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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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的眼睛,幹淨剔透,你只要看上一眼,就知道他的心思如何,同他這個人一樣純良執着帶着點天真。
陸枭見紀澤猶豫的樣子,更是堅定地拖走某人,“阿澤,你只道制毒販毒的人是罪惡滔天,可你看到沒,要是沒有這些心甘情願去吸毒的人,毒品哪裏來的市場。所以說,是罪有應得罷了。”見紀澤馬上就要反擊的樣子,陸枭又壓低聲音道,“阿澤,這是小事,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紀澤知道現在不是糾結這種所謂“小事”的時候,抿了抿嘴,只好跟着陸枭回去。
傍晚時分,兩個人圍着小竹桌子安靜吃飯的時候,突然一聲槍響劃破了将要進入夜晚的小村寨的寂靜。
原本執筷的動作頓了頓,紀澤已然知道,那個不知名的緬甸士兵應該是被一槍處決了。只是坐在自己對面的陸枭即使吃着這山野飯食,卻是依舊優雅不減,一口一口。那一聲槍響之時更是身形絲毫未動,仿佛他根本就沒有聽見一般。
短短幾天的緬甸生活,已經給紀澤太大太多的震撼——他從沒有離這樣習以為常的各種,各種邪惡與犯罪如此之近。在這裏,你種罂粟就像種糧食谷物一般,但是這裏卻是絕少有人吸毒的地方,制毒的卻被下令嚴禁吸毒。結束一個人的生命,是以這裏的所謂“張将軍”個人意志為準則,沒有法律,沒有國家機器,弱肉強食,生存至上。
陸枭見他一個愣神,于是夾了筷紀澤平時最不喜歡的肉放進他的碗裏,溫和地說道,“阿澤,吃飯不要發呆。雖然知道你不喜歡吃肉,可是,在這種鬼地方,還是……”
卻沒料到被紀澤清亮卻不失力度的聲音打斷,卻是顯然回應他們回來之前陸枭的那番話,“陸枭,吸毒的人固然是咎由自取,可你不能趁火打劫。你卻怎麽可以利用他們的失足發不義之財,将這些人推向更加難以逃脫的深淵。歸根到底,你的本質更可惡。”
雖然他們之間發生過極為親密的關系,可是在紀澤看來,他還是無法贊同陸枭的某些觀點。
陸枭冷笑了下,不過卻又迅速恢複他慣有的平靜以及略略的溫柔,“阿澤,孰是孰非,只是我們每個人的活法不同,但,我想為了你改變。”
見紀澤只是舉着筷子,低着頭看着碗裏的飯菜,好像要從裏頭活活看出一朵花來。
陸枭放下自己的碗筷,很是親昵地摸了摸紀澤柔軟的發頂,這是個,好脾氣好心腸的人,“于是,阿澤,浪子回頭金不換,總要給我個機會不是?”
雖然陸枭從來不覺得自己這麽多年來信奉的做人準則有什麽錯,但是,目前這個自己心愛的人,估計還是沒有完全放下自己所謂的“劣跡斑斑的過往”。
于是,陸枭很是打算用自己“浪子回頭”的好态度,以及滿腔的心意希望能讓自己這個軟心腸的愛人毫無芥蒂地同自己在一起。
紀澤并不是非常想同陸枭讨論這個話題,于是往自己嘴裏扒拉了一口飯,正色道,“吃飯,吃飯,我不發呆了,你就開始話多了。”
陸枭幾不可見地微微搖了搖頭,嘴角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包容到近似寵溺地看着紀澤。又是一個寧靜的夏夜,蟲鳴依舊,炎熱依舊,星光燦爛依舊,當然,蚊子的侵襲也是依舊。只不過躺在陸枭身邊,有他一下一下地扇風趕蚊子倒是好了點。不過到了後半夜,紀澤也不大好意思讓陸枭醒着替自己搖扇子,于是兩個人抱頭睡覺。
只不過陸枭确實是好眠,沒多大會兒就有均勻的呼吸聲傳來。紀澤睜着眼睛,陸枭的下巴正好頂在他頭上。微微側了下頭,接着窗外的星光,看的是就是陸枭平靜的睡顏。英俊立體的五官,線條明朗又堅毅,就如他這個人一般。
紀澤在心裏重重地嘆了口氣,當卧底當到他這份上也是失敗之極了,居然會愛上自己的對手,要是陳隊,甚至是死去的父母知道了,不曉得該是怎樣的一個光景。心亂如麻,更是無心睡眠。
紀澤索性悄悄地起身,移到了窗口。滿目璀璨的星子,像鑽石一般點綴在深藍色絨布一般的天空中,美得不可勝收。本該是難得讓人沉迷于其中的清澈星空,卻更是看得紀澤心煩意亂。他向來都是從容淡定的,除開父母的事,這麽多年,他第一次為一個人心思紊亂到失眠。
而沒有回頭,紀澤也知道,人、打擾得自己睡不着的那個人估計已經做了一場夢了。都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不過對于陸枭這樣做多了虧心事的人,卻實在是不适用。估計這個心思強大的男人,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做過什麽可以睡不着的虧心事。
就連紀澤也不知道,這到底是好還是壞,總之,現在為了這麽個人睡不着的,是自己。
不過有點紀澤是想錯了,陸枭的确是不可能為了自己做過的某些“豐功偉績”睡不着,不過,他是有可能為了自己心上人睡不着。其實就在紀澤輕輕一動的時候,陸枭就醒了過來。像他這樣的人,早已經是從小訓練得警惕性極高,睡死過去這樣的事情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
但是陸大少怎麽可能看着自己的心上人睡不着而自己悠然自得地在那裏呼呼大睡呢?
在紀澤反應過來之前,就被陸枭從後面一把圈進懷裏,占有似的,緊緊摟住。并且分明是故意地湊到紀澤的耳邊,“阿澤,漫漫長夜,無心睡眠,我們,要不要做點什麽?”果然,陸枭的心理是強大到不能用平常心去窺測的,虧得自己還在為他糾結不已。
倆人想的,完全是兩回事。
紀澤擡手想要從陸枭懷裏掙紮出來,卻沒料到陸枭就着這個姿勢,趁機一口含住紀澤的耳垂,極盡挑逗之力。濕潤的舌尖不斷地糾纏着愈來愈紅的耳朵。原本想要反擊的某人一下子就軟了下來。挑人軟肋襲擊的家夥最可惡了,紀澤心裏下定義道。
感覺到懷中人的軟化,陸枭這才緩緩放開了紀澤,“看,阿澤,這裏是你的弱點。”直覺耳朵估計已經是燒起來了,于是更加不想正面面對陸枭,紀澤很是不平地道,“那陸大少你的弱點是什麽?我可否知曉?”
陸枭低低地笑了起來,一把抓住紀澤的手,然後挪到紀澤的胸口處,壓低聲音道,“阿澤,我的弱點,在這裏。”
紀澤正打算打斷這場缱绻纏綿,雖然氣氛很好,星光很美,可的确不适合自己現在的心境。卻突然聽到一聲貓叫“喵——”。
兩個人幾乎是同時回頭,只見樓梯口站了一只全身烏黑,只有四只爪子是白色的貓,可不就是貝殼麽。可要不是這只貓冷傲的氣場與眼神,還真的是認不出這毛發打結還沾着泥巴,像是從泥地裏滾了一圈出來的野貓會是貝殼。
陸枭放開紀澤擡手招了招,“過來,貝殼。”毫不嫌髒地将貝殼抱了起來,從頭順着脊梁摸了摸眯着貓眼的小東西,贊賞般地說道,“嗨,你這小家夥,真是聰明。”
看得紀澤一愣一愣地,半路跑掉然後半夜回來的貓,怎麽在陸枭嘴裏就是“聰明”了?陸枭将貝殼放到地上,輕聲催促它道,“貝殼,下去找阿達去吧。”說罷,将他們兩個的背包拿出來,陸枭倒是沒有點燈,動作十分娴熟地将子彈裝好上膛,對于這些從小玩到大的東西,即使是在這麽昏暗的情況下,他摸着槍就可以完成。
将銀灰色的那把遞給紀澤,陸枭正色道,“阿澤,我們的好戲,就要開始了。”
不過是一會兒,沉沉睡去的村落卻突然人聲大作起來,紀澤朝窗外望了一眼,只見昏黃的燈光一盞盞亮了起來,村民在士兵的指揮下提着鐵桶出門。而不遠處,隐隐綽綽地,有亮紅色的火光蹿了起來,正是海洛因加工廠的方向。
紀澤心下了然,“陸枭,你放火?”
陸枭卻是一把将背包丢給紀澤,迅速道,“阿澤,我們快走,往那天那個山坡走,快!”兩個人根本不好從正門出去,于是順着背山的窗戶爬了下去,好在都是受過訓練的身手,只是矮矮的二層小樓而已,根本不在話下。
寨子裏早已經是亂成一團,大部分的人都趕去加工廠那邊,只有另外一些人必須留在這裏,因為,這裏是張啓威的大本營,他通過販毒得來的錢采購的大量武器庫也在這裏。兵馬與武器,是金三角争奪勢力最重要的條件。
陸枭淡定地盯了紀澤一眼,“走吧,阿澤,從林子後面走。”
卻不料暗處火光突現,張啓威面目猙獰地從跳躍的光線中走出來,“陸大少爺,你這是打算往哪裏走?”
陸枭眉毛一挑,他倒是沒有料到張啓威的動作會如此迅速,他倒是小看這只老狐貍了,姜果然是老的辣,還是有幾分道理的。
“張啓威,有話好說。”陸枭淡定自若地說道。紀澤摸了摸口袋裏的槍,他們只有兩個人兩把槍,但是張啓威明顯人更多。
“哼,不是吳昆威麽?陸大少,我張某人自認為待你不薄,你帶着一個小警察混入我的寨子裏,我也只是靜觀其變,并沒有做什麽。只是沒想到,你居然放火少我們的工廠。”張啓威惡狠狠地說道,他的确是被眼前這個氣焰嚣張到目中無人的陸大少爺給。
“我可不可以說我自己幡然醒悟,棄惡從善了?”陸枭輕松地說道。他當然知道,反正現在張啓威根本動不得他的性命,有一條命在,他陸枭就什麽也不怕。
“別以為我不敢動你,陸枭!”張啓威猛地拔槍對準陸枭的腦袋。
“要不你試試?”陸枭輕蔑地說道,并且壓下紀澤同時舉起的槍。
張啓威确實沒辦法動陸枭,饒是他在金三角勢力算是一大,但是要說到同陸氏集團抗衡,他沒有這個實力。況且,兩個本來就有千絲萬縷的聯系。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只能按照陸升的意思先将陸枭和紀澤關了起來——工廠的貨的确是價值不菲,但是,還比不上陸大少爺的命值錢。
這是個挖在地下的牢籠,甚至可以聽到地面上不斷奔走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