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
一頓飯九爺吃得很盡興,可以跟阿澤一起吃飯,并且身邊沒有出現那頭讓自己十分頭疼的壞鳥,實在是高興。
然而沒高興多久,紀澤卻意外地接到了陸枭的電話。原本以為是有什麽重要事情讓自己回去,卻沒想到只是淡淡地吩咐自己少喝點酒,寒暄了沒幾句就挂了。本來紀澤是想把電話遞給謝九安讓他跟陸枭說幾句話,沒想到謝九安梗着脖子一把扭過頭,惡聲惡氣地哼道,“情——哦不,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老子不想耳朵壞掉!”
直到紀澤挂掉了電話,謝九安這才将視線收回來,好奇地閃着桃花眼問道,“陸枭不懷好意地打電話來幹什麽?
紀澤放下原本想端起來的酒杯,“沒什麽,枭哥只是提醒我少喝點酒罷了。”
謝九安皺了皺劍眉,收起了臉上的玩世不恭,突然說道,“我那時五歲,有次去他家玩,陸枭他爸給他買了只大金剛,可漂亮了,還會學人說話,我就吵着要。陸伯伯見我人小,就讓陸枭把大金剛給我。陸枭當時可喜歡那只金剛了,死命不給,後來沒辦法,只好讓給了我。但是,後來我們一起玩,陸枭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然後伸進鳥籠把金剛的脖子掐斷了。”
紀澤倒是毫不詫異,他知道這是陸枭的本性,卻沒想到,還是孩童時代的陸枭就是如此性格,只當他是後天陸升有意培養的。
“陸伯伯非但沒有罵他,還承諾再買一只。陸枭卻說他再也不想養大鹦鹉了。”謝九安陷在回憶裏,皺着眉頭敘說道。
“阿澤,陸枭很危險,你一定要小心。”謝九安的臉色是平日裏少有的嚴肅認真。
紀澤只當是謝九安提醒自己在陸枭身邊的危險性,畢竟他現在也是陸氏的一份子。笑着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
與謝九安的一頓飯吃得格外輕松開心,紀澤一掃這幾日來的壓抑與沉悶,連走回花店的步伐都不覺得輕快起來。
推門而入只聽見陸枭好像正跟誰說着什麽,店裏面坐了個人,黑色的短短的小平頭,待人一轉過來,居然是走了一個多月的阿達。紀澤對阿達知之甚少,只知道,幾乎從十歲起阿達就跟在陸枭身邊,無論陸枭去哪裏阿達就跟到哪裏,話不多,但身手很厲害。紀澤還沒見過阿達的身手,但只憑那次在鮮花基地裏阿達割人手腕的那一下就知道絕對是個狠角色,快而準。
阿達倒是曬得有點黑,見紀澤出現在門口,依舊是一副漠然的表情,不過還是淡淡地開口同紀澤打招呼,“嘿,紀澤。”
紀澤點點頭,“阿達,好久不見。”貝殼很是親密地粘在阿達大腿上,看來,它也是想阿達了。紀澤突然覺得,自己真的只是一個過路的外人而已。他們三個才是固定了很久的一個組合,也好,自己本就是戴着僞裝的面具插進來的。
陸枭見紀澤回來了,笑着問道,“怎麽樣?阿澤,跟謝九安吃地如何?”紀澤腼腆地笑了笑,“挺開心的,九爺還是那麽好玩。”阿達不自覺地皺了皺眉,在他記憶裏謝九安可不是一個好玩随和的人,怎麽紀澤剛來不久就可以跟謝九安一塊兒出去吃飯了。
陸枭沖着面有疑惑的阿達解釋道,“謝九安跟阿澤打過一架,不過,沒有讨到任何便宜。謝九爺還一直想挖我的牆角呢。”
能夠跟謝九安幹一架還沒讓他贏,看來,不是想象中的那麽不堪麽,阿達也不禁對之前一直以為虛有其表的紀澤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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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阿達,緬甸的女孩子怎麽樣?”陸枭轉了個話題,突然問道。
說者也許無心,紀澤卻聽者有意。
他忽然明白阿達這是為什麽突然出遠門,又為什麽突然回來了。緬甸,金三角,毒品……
可是,只是去拿貨而已,用不了那麽長時間的吧,算算阿達幾乎出門一個半月……紀澤面不改色地在心裏思索着。
“枭哥,你又取笑我了吧,緬甸女孩子幹幹瘦瘦黑黑的,照我說,還沒有九爺和阿澤長得像樣!”阿達難得跟紀澤開起來玩笑,帶着痞子氣十足的笑容沖紀澤眨了下眼。
一個本來就沒怎麽跟自己說過話的人突然開起玩笑,紀澤的第一反應不是害羞,而是吃驚了——阿達可從來不會說這樣的話。
陸枭聽了倒是不動聲色,只瞄了阿達一眼,笑意盈盈地又對紀澤說道,“不要理他,阿達這是獨自出去一個多月在外頭野壞了,跟貝殼一樣!”
阿達不再言語只抱起貝殼,邊上樓邊感嘆道,“可憐的貝殼,枭哥不要我們倆了……”
臨近交易的時間是越來越近,陸枭沒有像平時那樣有那麽空閑的時間呆在花店裏,幾乎是早出晚歸。只是每次出門都只帶着阿達,看來,自己得到陸枭的絕對信任還是需要一定的時間,紀澤如是告訴自己,沉得住氣才能堅持到最後。雖然,他是很想跟在陸枭身邊參與,因為即使破壞了陸枭的這次毒品交易,但是他們的秘密倉庫還是沒有找出來。
陸枭不在店裏窩着了,卻依舊放下花店,或者更準确的說是花店裏的那個人。每每想到這個,陸枭會無奈地想到自己其實才是紀澤的保姆。比如他現在根本沒有時間像往常以前給紀澤做飯,于是他變成法子讓各式餐廳定時送飯過來。雖然紀澤提出過意見他可以自己下廚煮個面條什麽的,但這讓陸枭根本就沒法放心。
紀澤雖然遺憾自己沒辦法更加深入地得到陸氏的情報,但也好,也許到時候自己的嫌疑會更少一點。
這晚紀澤并沒有按照平時的習慣早早地回房間看書睡覺。再過二十多個小時,也就是後天淩晨,就是陸氏與日本方面交易毒品的時間。紀澤掏出手機看了看才十點多過一點點,雖然陸枭晚上跟阿達都有回來,但那只能是聽到他們回來時的聲音而已。
紀澤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好幾天沒有跟陸枭面對面說過話了,以前都在花店裏的時候不覺得,現在他發覺是有那麽一點點冷清。唯一的,有生命的貝殼又跟他完全不對盤。
紀澤下了樓,倒了杯水喝,毫無睡意,索性将電視機打開來,不湊巧的是一部香港片,好多年前狠狠地火了一把,紀澤當時還看過,如今重新看,心境卻是不一樣了。
居然是《無間道》。
“我的工作便是出賣身邊的人……”紀澤想起陸枭今天中午特意給自己叫來的粥,要是,他知道這幾天精心策劃的交易早已經曝露在警方的眼裏……
估計更願意給自己一碗毒藥。
“對不起,我是警察。”
是的,他沒得選擇。他一直清楚地堅定自己的身份,他一直知道自己是名光榮的警察。
只是,不知道身份互相袒露的那天,陸枭會不會也要對自己說“過去沒得選擇,現在我想做一個好人。”
端着水杯,是冰涼的觸感,紀澤烏黑深沉的眼睛盯着屏幕。大廳的燈并沒有打開,只有屏幕的光打在他臉上,是少有的皺眉憂思摸樣。
大門突然被打開,紀澤吓了一跳,随手将頻道換了下,回頭竟然是陸枭與阿達。
陸枭也是一副驚訝的樣子,只是見到同處一個屋檐下但幾日不見的紀澤,他只覺得一日的疲勞都消除殆盡,只有見到眼前人的欣喜與溫暖。
“阿澤?怎麽還不睡?”陸枭将外套丢到沙發上。
“閑得無聊睡不着,下來喝水,随便看看電視。”紀澤說道。
陸枭瞥見他手裏的水杯,不容争辯地抽走杯子,涼涼地說道,“大晚上的還喝冷水,嫌自己的胃太堅固了是吧。”
阿達見倆人聊上了,一言不發地又上了樓。
陸枭毫不介意地将紀澤的水一飲而盡,喝完之後,眼裏閃着狡黠,“不介意我喝你的水吧。”
紀澤望着陸枭一反平時的溫文優雅,很是豪邁地喝光一大杯水。陸枭一抹嘴巴,“我都可以去當演講家了,今天一天都沒消停。”
紀澤斟酌了下狀似睡意地問道,“枭哥最近好像很忙?”陸枭并不忙着回答,只一下子靠在了沙發上,溫和地問道,“現在想不想睡覺,要是不想,陪我聊會兒天吧,我覺得,我們好像很久沒說話了。”
只是和這個人住了幾個月而已,就可以抵上幾年的感覺;只是幾天沒有說話,卻仿佛如隔三秋。紀澤沒有推脫,徑直坐到了陸枭的對角位置,“可以啊,一個人在店裏還确實覺得有些冷清。”
陸枭輕輕笑了笑,他希望紀澤可以這樣回答——枭哥,好像沒有你,總感覺少了什麽。不過,他當然知道紀澤不會這麽說,因為,這個人還把自己當做上司,當做老板,也許也是朋友。
“阿澤,這幾天幫裏确實有事情。明天淩晨,是我接管陸氏二把手後的第一筆生意,只許成功不許失敗。”陸枭這麽說的時候,有一種躊躇滿志的氣勢,仿佛一切都已經準備完全,只等時機到來。紀澤卻想到,自己早已破解他的電腦,情報也已經送了出去,只怕警方都已經部署妥當……
還是那句話,自己沒得選擇。紀澤想起自己的父親全身是血躺在醫院病床上的情景,想起自己母親的死,想起穿上警服時的光榮與自豪。對于一個男人而言,沒有比完成志向更重要的事情了。
“枭哥那怎麽之前一直在國外?”紀澤對于這一點頗不理解,他知道陸枭愛好廣泛,可那也是他生活的調劑品而已。陸枭這個人,他深知利用別人的興趣愛好來達到自己的目的,絕對不會讓自己玩物喪志。
“完成我母親的遺願而已。我母親走過大半個地球,畫過很多地方,只是有些地方她後來來不及去了。我替她去完成。”陸枭提起他母親時,眼裏是從未有過的依戀與孺慕之情,像冷翡翠一樣的眼睛在電視屏幕光下碧綠剔透。那是一雙遺傳自他母親的眼睛。
紀澤想象不出陸枭這樣的人會有一個怎樣優雅美麗并且聰明的母親。想起方才看的電影,他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樣一個問題從心間冒出來,于是幹澀地開口問道,“要是,要是可以,枭哥,你會選擇一輩子畫畫與開花店麽?”
陸枭低低笑了起來,仿佛紀澤問了個十分可笑的問題,他只是覺得紀澤該不會因為自己的偶爾興趣愛好就以為是事業了吧?
“繼承陸氏,是我與生俱來的職責與任務,我沒得選擇。”陸枭十分篤定地說道,同樣是沒得選擇。
他只覺得眼前的男人又恢複了冷靜與銳利,陸升在他身上的基因完完全全體現着。紀澤黑亮的眸子閃過一絲自嘲,他只是微微側過臉,這個問題果然傻得很。以為能得到陸枭什麽樣的答案?
如果可以選擇,我願意當好人,還是如果可以選擇我喜歡一輩子畫畫養花開花店?
紀澤似乎覺得自己陷入了一種怪圈,他一面竭盡全力挖掘陸枭的犯罪證據,一面又不斷地希望他能夠回頭上岸。可願意下水的人,濕了鞋,又怎麽會願意主動上來呢?
陸枭并不在意倆人之間的一時沉默,“霍”地突然站起身來,站到紀澤面前,整個人高大勢氣十足,他将雙手搭在紀澤肩上,嘴邊勾起一個自信的笑容,“阿澤,我很喜歡你——很喜歡你這個保镖。可不可以帶着我送你的那把搶一直跟在我身邊,做我的左右手?”
似曾相識的話語,今晚再一次聽到,只是這次陸枭似乎更加堅定與霸道。
陸枭背對着光線,紀澤并不能看清他臉上的神情,但那種不容拒絕的意味透過緊緊被抓住的力道傳了過來。他能做的,只能是擡頭對上陸枭的臉,“好的,枭哥。”
“所以,明天跟我一起去吧,阿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