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
花店裏的鐘敲過了十點,陸枭拎着剛剛洗過澡的貝殼下樓,見紀澤還在專心致志地看着電視,而那個卡通節目是貝殼最喜歡的。方才陸枭抓住不清不願的貝殼去洗澡,因為某只很驕傲的貓正貓眼放精光地蹲在茶幾上看動畫片,拒絕陸枭關于洗澡的命令。
終于折騰完了下來,沒想到紀澤也安安靜靜地坐在沙發上看得津津有味。從側面望去,他的睫毛長但是不是那種濃密的類型,根根分明地;高而挺的鼻子,一看就覺得是個性格堅毅的人。只是那目不轉晴盯着卡通片的認真神情,随着電視裏的搞笑對白微微笑的瞬間,讓人沒來由心裏一暖。
紀澤這個人,沉穩內斂地過了頭,即使是笑,也只是輕輕抿着嘴唇,那嘴角的弧度彎彎,就想将他溫柔以待。
陸枭對于各種問題,包括感情方面都喜歡以最快速最簡潔的方法解決。但不知為何,他對着紀澤就沒法快刀斬亂麻。就像在慢慢飛雪的荒蕪裏獨行,偶遇一只流浪的很有靈氣的小動物,心生憐愛之意,要揣在自己懷裏慢慢溫暖着才好。
至于究竟要什麽時候把它放走,還是直截了當地告訴小動物,“嘿,要不要讓我養着你?”
陸枭自己也不知道。但總歸,現在在自己身邊就是好的。
“怎麽,多大的人了,跟貝殼一樣喜歡看這個?”陸枭坐到他身邊問道。其實,在陸枭一出來的時候紀澤就已經知道了,在警校的訓練以及他天生敏銳的直覺,紀澤現在都可以做到一邊看着電視一邊通過各種細微的聲響來辨別陸枭的行動。
比如他拎着貝殼進衛生間,會有輕輕地一聲“咔噠”,而後是細細的水流聲,那是陸枭擰開了水,再然後貝殼會凄厲地尖叫,紀澤可以想象到陸枭将它放進水裏時貝殼揮着白色爪子的不甘不願……
他同樣在無聲無息地觀察着陸枭,從那天在迦南花店門口正式認識開始。紀澤不得不承認,陸枭是個讓人很願意與之相處的人物,幽默風趣膽大心細,當然他身上的各種才藝也令紀澤很佩服,漂亮的花,好吃的甜點。
只是,陸枭同樣也是個危險致命的人物。如果可以選擇,紀澤寧願遠離陸枭,比如他方才開口的語氣溫和,像寵溺着貝殼。當一個敵人對你如此時,是甜蜜的毒藥。
“挺有意思的。”紀澤回答道。
紀澤與陸枭在一起時,一向都是陸枭在滔滔不絕地找各種話題,有時候甚至可以講上一整天都不嫌累。
雖然陸枭覺得只要紀澤坐在自己對面,泡上一杯茶或者咖啡,一碟香甜可口的點心,看着對面的人烏黑透亮的眸子,腼腆內斂的笑意,時間仿佛就可以;拉地很長,講上多久都無所謂。但偶爾也會抱怨,“阿澤,怎麽都是你在聽,我在講,我覺得我活了三十年都沒有跟你在一起的這三個月說的話多。”
某人會略帶尴尬地笑一笑,“啊?我以為枭哥你喜歡講話,貝殼又聽不懂,那,那只能我來聽了。”
那次;陸枭覺得自己很受打擊,這個世上能夠打擊到他的人,還不超過三個。
其實紀澤曾默默地在自己對陸枭的評語上加上這麽一句話,“性格開朗,話較多,話痨子”,微笑配合着傾聽,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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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今天不一樣,紀澤倒是接着陸枭的話往下講,“小學的時候也很喜歡看這些動畫片,一放學就背着書包往回跑。可能枭哥你小時候都是坐家裏的車回家,不過,跟着同學一起回家的感覺真的也很好的。小一點的時候我爸爸雖然工作忙但是我媽媽照顧着我……後來,大一點的時候,我一回家就沒時候看動畫片了,得給自己弄飯吃,當然,我的手藝比起枭哥差多了……”
紀澤說着小時候故事的聲音仿佛要被噪雜熱鬧的卡通片尾曲掩蓋過去,然而陸枭卻覺得自己只聽到紀澤的清亮的聲音,想到一個小小的男孩背着大書包跟着一群小學生往家裏跑的情景,也許像紀澤這樣看過去乖巧的孩子還應該早早地拿到了紅領巾。大大的書包,長長的紅領巾,小小的身影。
陸枭微微側頭望着身邊的人,見他那雙黑而亮的眸子還在一眼不錯地盯着電視機,身上是淡淡的檸檬薄荷混合的味道。想着他還是個小孩子時的稚氣摸樣,沒來由地心頭一熱,陸枭做了個他想了很久卻一直不敢下手的動作。
他倒是毫不客氣地大手撫上紀澤的腦袋,用力揉了揉,“好了,你啊,跟了我之後不用做飯了,保镖大人,中午想吃什麽?”溫熱的,帶着柔軟的觸感。陸枭只覺得自己心跳迅速加快,但偏又強做淡定。
紀澤倒是對陸枭的異樣沒有任何察覺,只當是陸枭對自己喜愛的表現,他是一直知道陸枭對自己很不錯。
于是某人終于收回視線,帶着一點點期盼地望着陸枭,“枭哥,午飯無所謂,但是,下午我能不能吃上次做的草莓冰激小蛋糕?”
這樣的表情,誰可以人心拒絕呢?于是陸枭心甘情願地投降,故作無奈道,“好吧,我的保镖大人,不過時間得長一點,做那個點心需要特殊的一種進口材料,得來回半個多小時去買。”
紀澤帶着某種心願達成的欣喜點了點頭,在陸枭看來一副很是乖巧的樣子。難得聽他說他隐藏的小回憶,對自己提出小要求。
陸枭覺得,今天紀澤就是讓他幹什麽,那都是甘之如理。
只是某人暗自祈盼,只要這個半個多小時就足夠了。
陸枭,雖然是利用你的感情,但,我也絕不能退縮。
吃過午飯休息了下,陸枭便從樓上下來,多穿了件外套。手裏拿着車鑰匙對紀澤說道,“阿澤,我出去買材料,快點的話大概只要四十分鐘就回來了。”
紀澤對着眼前笑意濃濃的男子回道,“好的,枭哥,需不需要我先準備點什麽東西?”陸枭似是無語地叮囑道,“紀澤同志,你還是千萬不要動手等着吃就好。”
陸枭可沒忘記,剛開始幾次幾乎每次紀澤幫忙,那廚房就跟犯罪現場一般。比如某次在醒好的面裏加錯了鹽,又或者将辣椒醬錯認成番茄醬,後來直接忘記戴手套拿剛出烤箱的盤子,“哐當”一聲掉到地上……雖然陸枭對着紀澤驚慌失措道歉的愧疚表情完全沒有任何辦法,但,每次總這麽浪費糧食是可恥。
紀澤也想起了自己的那些光榮事跡,原本一臉沉默淡然的表情染上尴尬的紅暈,“枭哥,我這不是想幫忙麽……”
陸枭直接更無語的表情望着他。
出門前貝殼從樓上蹿了下來,嬌憨地蹭着陸枭的褲腿,仿佛聽懂了倆人對話般撒嬌祈求陸枭帶自己出去。陸枭将緊緊靠着大腿的貓咪挪開,寵溺地摸了摸它的脊梁,叮囑道,“貝殼,這可不行,我得速去速回,帶着你不太方便,乖乖待在家裏。對了,不許欺負阿澤,否則……”說罷,沖貝殼點點頭,仿佛在鄭重警告。
完全失去第一地位的貝殼哀怨地沖陸枭喵了一聲,無視紀澤,從他們身邊又溜走了。
紀澤站在門口平靜地看着陸枭出去取車,只是手已經微微貼着褲袋,輕輕摩挲裏面的東西。待陸枭上車,沖紀澤揮了揮手,啓動,車緩緩離開紀澤逐漸變得極為銳利的視線。
他将大門掩上,并且迅速關掉花店裏的音樂和開着的電視,一時之間原本有音樂的偌大別墅瞬間安靜下來。
紀澤三步做兩步地跨着上樓,木質的走道上只聽到自己急促又不失穩重的腳步聲。
這是第一次,紀澤必須竊取到陸枭身邊最重要的情報。但與以往不同的是,似乎這次心跳地更快,“噗咚噗咚”就像靜無一人的走道裏自己急促的腳步聲。
站在陸枭的卧室前,紀澤調整了下自己的呼吸頻率。先是嘗試性地扭了下門鎖,果然是鎖上着的。
紀澤半蹲下來,還好,自己早有準備,這間別墅陸枭買下來之後并沒有多大的改造,只是房間裏的某些家具的壁紙換掉而已,所用的門鎖還是原來的那種,看似華麗精致但其實防盜性能不是很好。
“喵——”
紀澤的心仿佛被重錘了下,饒是過硬的心理素質此時聽到突然的貓叫,也是會吓一跳。
走道口卻出現了貝殼的身影,那只一向與自己不對付的黑貓正四肢盡量撐開弓起身子,冷冷地看着自己。
走道的燈開着,但卻是不甚明亮,雖是白日卻有給人傍晚日暮西山的感覺。只有貝殼泠然泛着冷光的墨綠色貓眼,神似它的主人陸枭殘酷時的眼神。
以及紀澤幽黑深重的眸子,在暗淡的燈光下,像迸發出璀璨光輝的星子。
不會說話的貓而已。
紀澤只是看了一眼,便不再理會貝殼,他從褲袋裏掏出兩個細長的鋼針,這是他選了兩只合适的大號回形針改造的。一手拿捏着一支同時插入鎖眼裏,紀澤将耳朵貼上去凝神傾聽。
一根卡住鎖芯,順時針方向扭轉一些角度,另外一根插入形成彈珠與彈珠孔的錯位,來回轉動尋找正确的位置。并且要集中極大的注意力聽鎖裏的動靜,小心翼翼地扭動彈珠,只聽到清脆的“啪嗒”一聲,房門悄無聲息地打開了。
一連串複雜的動作一氣呵成,不到五分鐘時間卻讓紀澤覺得這個過程極為漫長。這是他在進入陸氏集團之前就訓練過上萬遍的開鎖技巧,只要不是十分複雜精細的鎖,只要給他合适的工具和一定的時間,紀澤都可以打開。
幾滴汗珠已經在挺拔秀氣的鼻梁上冒出來,紀澤輕輕拭去鼻頭晶瑩的汗珠,微微抿了抿嘴,眼神是從未在陸枭面前展現的剛毅與堅定。
貝殼突然沖了過來,凄厲地對着紀澤尖叫,并且擋在了門前仿佛要阻止一般。
時間不是很長,他無法斷定自己是否能解開陸枭筆記本的指紋鎖,淡淡地看了地上氣勢淩人的黑貓一眼,紀澤擡腳越過貝殼進入房間。陸枭的房間風格跟他的人是一模一樣,間接幹練。泛着金屬光澤的電腦桌上放着他寸步不離身的那臺黑色筆記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