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兩章不見薛瘋子,還有點想念
兩章不見薛瘋子,還有點想念。(21)
老人臉。
比爾博覺得這老人長得太堅毅,于是揪着舌頭,沖他瞪着雙眼,哈哈一笑。
老人表情沒有一絲波動。他把手舉過腦袋,沖它揮了揮,接着做了個粘腐蝕液的動作,往脖子上指了指。
真不會示弱。
比爾博被激怒了,他呲出白花花的牙齒,從木窗戶中躍入室內。
那老人明顯行動有些遲緩,他抓起角落裏沾着腐蝕液的合金刀,斜向跑出了兩步,向上挑起鐵刀刀刃。
這兩步剛好站到比爾博使力最不得勁的位置,如果這老人行動再快些、比爾博還是個人類,恐怕這一下比爾博就只能往後躲了。
這老家夥年輕的時候估計打過仗——比爾博咧嘴笑笑。只可惜它是個鐵人。
比爾博腰部鐵塊擰動,堅硬的胳膊肘帶着全身的重力砸中了這老人的腹部。
它跟着仰倒的老人一同栽在卧室合金地板上,帶着器官碎片的紅色液體兜頭給它做了個人體彩繪。
唉,真可惜。比爾博舔了舔老人的側頰,向着船艙外四肢并用地沖出。世上又少了一個不會低頭的人。
比爾博的兩條後腿像是蓄力的豹子腿,閃亮的鋼鐵仿佛一條劃過木板的筆直标記,一直攀附到了桅杆底部。
比爾博在桅杆下人立而起,身子剛支到一半,一只合金巨叉卷着剛勁的海風劈頭叉來,比爾博仰頭怪叫一聲,就地仰倒,向後反着手像蜘蛛一般爬了兩步。
合金叉在即将砸爛木甲板之前,挑起一個小圈,被跳進比爾博攻擊範圍的人類抗在了肩膀上。
湯肖普剛從纏鬥中抽身而出,遙遙看到比爾博快速向桅杆靠近,趕忙擲來合金叉,踩着船艙側面跳到桅杆下的合金平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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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肖普輕吸一口氣,用手背蹭了蹭額頭上被其他鐵人劃出的一道血痕:“你他媽是鐵人還是怪物,長着張天使的臉來給地獄招聘。”
比爾博臀部放下,貼在了木甲板上。它用舌頭舔了一圈嘴唇,聳起肩膀,兩只手扳起自己的兩條鐵腿,就這麽盤着坐在了甲板上。
它收起臉上明顯瘋狂的笑容,嘟起沾着鮮血的嘴唇,大聲蓋過人類的慘叫和鐵器相撞的樂聲:“誰還沒有個夢想呢。”
“我的夢想就是可以時不時地做一個瘋子。”比爾博兩只手拖住自己的臉頰,眼睛笑得眯成一條縫隙。
湯肖普冷下臉,不動聲色地後退半步,眼睛盯着比爾博,手臂抓住桅杆。
船長剛剛說,前方的海域要下暴雨。湯肖普兩只合金靴紮進木甲板中,他需要先穩定船的航向,如果鐵人數量衆多,他至少得先找個邊島停靠。
所謂邊島,就是東風中空帶東邊擋住了東風的一排大島。
湯肖普一行人今晚是剛進東風中空帶就遭遇了水底鐵人的伏擊——
湯肖普他們不清楚鐵人不需要呼吸,沒想到盧卡斯把一部分鐵人留在了東風中空帶的海底。
湯肖普需要控制住桅杆,讓船隊盡量往邊二島的方向航行。
比爾博拖着他白嫩的臉蛋,看了一會兒湯肖普,饒有興味的眼神慢慢變味。
湯肖普知道它又要發瘋了,情不自禁地向主桅杆靠近了半步,胳膊彎起,握緊合金叉。
果然,比爾博聳起後背,喉嚨裏像是卡着一口十年老痰,像只猿猴一般垂着兩只手臂,手指尖輕輕劃過木甲板,後腿蓄力。
湯肖普電光石火之間夾肘,猛擊腰側的一處機關。
比爾博蓄力到一半,腳下的木甲板嘩啦一聲,如同塌掉的積木城堡,整個向下掉落而去,露出更深一層的合金甲板。
這合金甲板和原先的木甲板之間全部都是腐蝕液,假船舷和真船舷之間全部都是合金板,保證腐蝕液不會稍側傾就溢出。
比爾博猝不及防地向下跌落,它腳步急點幾下碎裂的木板,在下落時向甲板欄杆處橫移而去。
它來不及看距離腳下的腐蝕液還有多短的距離,在即将到達假船舷時縱身前躍,勉力扒住假船舷,晃晃悠悠地釣在上面。
身邊響起斷斷續續的落水聲。
比爾博低頭看去,發現腐蝕液已經漫過了它的腳腕,趕忙卷腹提起腿,但是它的腳已經小了好幾圈。
在甲板上的所有鐵人都落入了腐蝕液中,比爾博看到了它還是人類時的情人。
那小情人的臉上都是驚恐,向着比爾博的方向游去,可是每次它的胳膊紮入水中,再拿出來,都會帶着化掉的鐵湯。
它游出不到一米,胳膊再從水中擡起時,便從中間軟綿綿地斷掉了。
小情人看着自己落入腐蝕液中被銷蝕掉的小臂,終于尖叫出聲。
它用勉強還算根棍子的右臂捂住自己的臉,船身震顫間,腐蝕液撞擊到它的後背,于是缺了一大塊後背的它,整個頭向後軟塌塌地沉下去,咕嘟嘟被腐蝕液吞沒了。
比爾博冷漠地轉過臉。那小情人已經是鐵人了,竟然還能感受到恐懼。
湯肖普應該在按下機關的下一刻便聯結了船長室的青銅,比爾博只覺船身旋轉,似乎變了個方向,要往邊島開去。
比爾博心中興奮,順着肮髒的船舷上幹涸的紋路向上舔去,胳膊使勁,翻身從船舷上躍出,栽入海水中,聯結海中衆鐵人的青銅,愉悅道:“別登船了,我們先去邊二島旁邊蹲着。”
它擡起臉,看到了站在桅杆下面一小塊完整的合金平臺上的湯肖普。
于是比爾博沉醉地将兩根手指貼在嘴唇上,輕輕啜吻。接着,轉過手指,用吻過的指關節蓋住湯肖普的臉。
湯肖普沒關注比爾博還有什麽後續舉動,他聯結過船長後,站在支索下調整帆的朝向。
固定過後,湯肖普沿着腐蝕液中唯一的高高的合金路向船艙的方向走。
他碎甲板碎得比較早,應該暫時沒有鐵人闖入船艙。
湯肖普呼出一口氣,他知道自己應該先去船長室确保船的行進方向,但他還是想先去看看李九。
他越往船艙的方向走,越是心神不寧。甲板上從腐蝕液中游出來的人類都在緩神,四下安靜得完全不像是經歷過一場鏖戰。
只有湯肖普的合金靴靴根和合金板相扣的噠噠聲。
湯肖普咽下一口口水,即将走到李九船艙前時,終于忍不住出聲:“李叔?你沒出船艙吧?”
李九沒回答。
不可能吧,李九就算重新入睡,肯定也會被船艙的震顫和喊叫聲吵醒——也許李叔今天睡得格外沉。
湯肖普放慢了腳步:“李叔?你還在睡嗎?”
大海沉重悠長的呼吸聲拍打着湯肖普的耳膜。
他開始覺得事情有點怪了,是李叔生氣了?不可能——所以怎麽回事。
湯肖普在船艙窗前停住了腳步,維持着看不到裏面的姿勢。
李叔肯定沒聽他的話,又想來幫忙。
那他是不是不應該來查看船艙,而應該先問一圈甲板上的船員。
理智告訴湯肖普,他都已經到了窗邊,确認一下裏面的情況再做行動才能提高效率。現在鐵人絕對還在伺機而動,他耽誤不起作戰時間。
湯肖普的呼吸逐漸急促,他的潛意識似乎被一種莫名的恐懼攫住,它捆住了湯肖普的四肢,讓他一毫米也無法前進。
他還是去問問那些船員有沒有見過李九吧。
哪怕這會讓李叔不高興——李叔一定覺得他像是在找老年癡呆犯了走丢的老人,臉上十分挂不住,又跟他怄氣。
湯肖普搖搖頭。
他不明白自己在猶豫什麽,明明不是多大點事。東南兩區覆滅兩人走過來了,舊大陸崩潰兩人走過來了,大遷徙兩人也走過來了。
他們重新在這片群島中建設家園,艱辛困苦的感情拉鋸也結束了,還能有什麽苦難呢?
李叔說的對,還是他太緊張了——也就是一次鐵人的埋伏而已,哪兒能有降溫區難熬。
湯肖普一咬牙,向前走了兩步,脖子卻還是不肯向屋裏轉。
他目不斜視地走過了船艙的窗戶,把手放在了船艙把手上。
湯肖普呼出一口氣。
他不止一次心裏預感李九出了事,但每次最後都證明是他在瞎/操/心。這次肯定也是,他沒必要擔心成這樣。
湯肖普狠下心,一把推開了船艙的合金門。
李九不在床上。
湯肖普的眼睛看到了地上的血跡,他的目光像是被這條血跡強制牽着,一路向上蜿蜒、蜿蜒,最後和地面上大張着嘴巴、嘴角還挂着些內髒殘渣的李九對上了眼睛。
作者有話說:
——放肆x1——
85、湯
湯肖普……
沙啞的低吟在降溫區中心的冰層之下呢喃,像是咬着太陽的耳;
湯肖普……
沙啞的低吟在降溫區中心的冰層之下呢喃,像是咬着太陽的耳朵說情話。
冰層之底的蜘蛛被海水封住了呼吸,一道熔流從地縫裏俏皮地冒出頭來,輕柔地卷住蜘蛛的一條長腿,化成飄蕩的歌聲和那些從魚口中吐出的塵埃。
湯肖普……
彩色的船艙羊水一樣從四面八方按摩着他的每一寸皮膚,亮橙色的牆壁上潑滿了綠的、紅的、藍的、黃的顏料,只有人影是黑色的。
好像是神經病筆下的傳世之作。
他的魚鱗被兩根指頭壓住,窒息的快感向後塞着喉結,湯肖普跪在紅色的奶茶中,捧起黑炭狀的人臉。
他缺少顏色。
東風在群島之後艱難地傳音。湯肖普,他缺少顏色。
湯肖普看見了聖光從眼前灑下,他狂喜着俯下身,撿起紅色奶茶中的藍色珍珠塊,溫柔地掰開人影的下巴,一顆顆塞進去。
人影無法吞咽,藍色的珍珠塊從嘴角落下,滴滴答答回到了紅色的奶茶湯中。
湯肖普開始發抖,他把人影挪到牆壁旁靠着,奔到床邊,拿來枕頭,把它放到他的耶稣的後脖頸處。
快點,湯,我的孩子,他缺少顏色。
那種無力的呼救又從降溫區之下,哭泣着抓住了湯肖普的耳廓。
“我會快,我會快。”湯肖普被這話吓到了,手忙腳亂地把珍珠們一股腦塞進嘴巴中。
“肖普先生!您在幹什麽!”一聲尖叫從五顏六色的船艙中劃過,黑色的利矛精準紮入湯肖普的耳膜。
小船員克莉斯捂住嘴巴,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這一幕。
肖普先生的眼中全部是紅血絲,然而更可怕的是他的下半張臉。
他的口中全部是紅黑色,黏糊糊的血絲從嘴角一直蔓延到抓着內髒碎片的手掌中,像是從口中傾瀉下來的瀑布。
克莉斯恐懼到失了聲,劇烈地顫抖着。
湯肖普緩慢地眨了眨眼睛,皺起眉頭,珍貴地含着口中的內髒碎片,口齒模糊道:“別向我射矛,沒看見我在救人嗎?”
克莉斯不理解,她搖搖頭,崩潰地跪了下去:“肖普先生,您瘋了嗎?”
湯肖普沒理她,急迫地轉過頭,吻住尚且柔軟的屍體,強迫向裏渡着內髒碎片和稠血。
克莉斯看到了李九的臉,于是她瞬間明白了一切。
克莉斯捂住嘴巴,淚水順着臉頰向下不控制地淌,她手腳并用地爬到湯肖普身邊,小心地沒有碰到地上的黑色珍珠。
湯肖普終于把嘴裏的珍珠和紅色渡進了黑色人影的口中,他不滿地沖那人影道:“叔,我沒有說你老的意思——你也該體諒體諒我,你倒是自己往下咽啊。”
克莉斯睜着一雙大大的眼睛,發着抖對湯肖普道:“肖普先生,我們馬上就要靠近邊二島了,什麽時候升起合金牆?”
湯肖普皺眉,趴在地上細細地搜索遺落的珍珠:“你讓船長自己考量,我需要先救人。”
克莉斯深吸一口氣,她迅速走到船艙外,合上艙門,聯結船長室的青銅:“阿卡德船長,李九叔沒了,現在肖普先生的狀态很不對,我們可能需要先自己做決定。”
她還在不由自主地流淚。克莉斯伸出雙臂重新束起自己有些散亂的長發,在腦後紮成馬尾,等待阿卡德船長的回話。
“什麽?可是我做不了決定啊,我理解肖普先生,但是現在我們很需要肖普先生。
克莉斯,你看看能不能再勸勸他?我知道李九叔沒了很讓人痛心,可是現在,我們顧不了這麽多!克莉斯,你再去勸勸。”
船長的語速極快,但克莉斯并不覺得他說了什麽有用的話。
克莉斯不忍心回頭去看船艙內的狀況,她打開青銅片中範圍內同步的基礎航線數據,聯結掃了兩眼,對船長回話:“現在我們立刻升起邊二島的合金牆,我想薛将軍在指揮建造的時候,應該和黎明島一樣留了船只入口。”
船長道:“可是入口在哪裏?鐵人肯定會來阻止我們入島!”
在哪裏?
船長都不知道,克莉斯怎麽可能知道。
船長也知道這一點,他坐在船長室內,心裏或多或少有點怨湯肖普。
“咚咚咚。”
“船長,是我,克莉斯。”
船長起身給她開門。
克莉斯的臉上全是淚水,兩手還沾着些血。她冷靜地對船長道:“我們不是還剩了一些飛天鈎嗎?我們不需要入口。”
湯肖普終于把所有的顏色喂回了李九口中。
他抱起李九走到床邊,将李九放到他們前一晚溫存過的地方,給他小心地蓋好被子:“李叔,今天你倒是沒埋怨我太緊張你——”
湯肖普看向床板上黑色的人影,它安靜地呆着,只有藍色的床板在向下滴着湯水。
李叔今天可能有點心累,不想跟他犟嘴。
湯肖普笑眯眯地俯下身吻了吻黑色人影的兩頰:“謝謝李叔大發慈悲,讓我給你蓋被子。”
“李叔等我一會兒,我先去把仗打贏——我一定會挨個讓這些鐵人融在腐蝕液中。”
湯肖普臉上的笑容混上了紅黑色,他站直身體,對黑色人影道,“李叔在船艙裏別——”
他的話頭戛然而止。
“李叔要不你還是跟着我吧。”湯肖普變了卦。
他看了看沒動靜的李九,懷疑李叔睡着了。
不行,他不應該太緊張李叔,否則容易适得其反——他還是讓李九就在這裏好好睡着吧?
這個念頭剛形成,巨大的恐懼便從心底瘋狂滋生。
不行,他不能讓李叔自己待着。
湯肖普小聲說了句抱歉,躬下身,拉下被子,又将李九抱入懷中——他小心地沒有讓剛剛放回去的紅色太多搖晃。
湯肖普賤兮兮地親了口李九幹燥的嘴唇,哼着小曲走出了色彩斑斓的船艙。
比爾博在水下看到了迎風而起的船帆。
它挺喜歡這船帆的顏色——說起來,它生前,不對,成為鐵人之前,是個漂漂亮亮的小畫家,可惜是個女孩子,安娜二世不喜歡。
都說漂亮的人雌雄莫辨,安娜二世愛死了她的臉,但竟然還是沒有寵幸她——就因為她是女孩子。
比爾博之前恨死安娜二世了,不過現在它心裏沒有一點負面情緒。
自從成為了鐵人之後,它再也不需要通過藝術宣洩自己的瘋狂,它用戰績、血腥與驚悚式魅力打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不論是在戰場上,還是在情場上。
它早就看到了合金牆——它還是沒能搶在牆升起之前進入邊二島。
那個用合金叉的估計算到了它的行動目的,升牆升得那麽具有戰略性,好巧不巧就把它們攔在了牆外。
不過,比爾博還剩最後一個機會。
在合金船入島之時,合金牆一定會開口。
“準備登船。”比爾博聯結埋伏在水底的衆鐵人,“記得挂在船舷上——除非你想給我看看你死亡的美麗景象。”
合金船上已經站了很多人,他們身上多少都帶點戰鬥後的血跡,比爾博離得近了,竟然聽到他們在合唱。
站在最前方的女人徒手做着指揮,臉上還帶着點鼓勵的微笑。她胸口別着的小牌上寫着「克莉斯?喬皮汀」。
比爾博震驚了。
原來這些人也挺瘋狂——還是它認錯船了?
他們唱的曲兒調子很輕快,如果比爾博參加過黎明島的大型活動,就會知道這是黎明市的市歌。
“揚起我藍色的船帆,告別躺着美人的沙灘,去遠海捕一條唱歌的黃鳝……”
比爾博搖搖頭,把這洗腦的旋律從腦海衆搖出去。
巨船馬上就要撞到合金牆上了,可那牆依舊沒有要開的跡象。
比爾博猶豫了兩秒,終于低聲聯結青銅道:“登船!”
它率先從水底竄出,鐵臂成鑽,紮入合金船身,攀附在船側,蜂擁出水的鐵人從它身邊吼叫着上攀,眼見着第一只鐵人要登到欄杆上,手臂成勾遙遙沖着站在合金路上的人類揮去——
巨船轟然撞上了合金牆,船頭向前高高翹起,那只鐵人忙不疊轉勾成爪,先牢牢抓住船身,以免自己滑下去。
這些人絕對瘋了!比爾博穩定身體的同時震驚地擡起頭,想看這些人類像積木一般倒向船尾的畫面。
可它沒能如願。
這些合唱的人雖說也跟着倒去,手緊抓着合金板,但船艙中卻飛出了一些人類的身影——
他們手上抓着一個像合金鈎子一般的器械,他們被合唱的人在撞牆之前向上送了一段,合金鈎子長長地向上抛起,挂到合金牆牆頭。
他們挂在牆邊,身上綁着兩桶腐蝕液,依靠手臂力量向上攀爬。
比爾博鞭長莫及,對他們恨得牙癢癢,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巨船的後半部分還在跟着慣性向合金牆撞擊,船身越來越扭曲,合金板開始斷裂,被留在船上的人們開始握不住合金板,一個個掉入腐蝕液池。
巨船開始顫抖,比爾博敏銳地察覺到危險,來不及聯結青銅,自己先松開船側,向後墜入海水中。
比爾博剛入水,就在水下看到整個船哔哔啵啵地肢解開,大量的腐蝕液兜頭澆了偷襲的鐵人們一身。
鐵人只能徒勞地屠殺着同樣随着腐蝕液飛出的人類,卻抵擋不了它們在向後落水時便開始碎裂的身體。
比爾博靜悄悄地趴在水中。
克莉斯作為合唱團的指揮員,知道自己的臂力不足以帶着腐蝕液登牆,于是自願留下,把飛天鈎讓給其他能夠登牆的人。
可惜飛天鈎的數量太少了。克莉斯想着這事時,她的手臂被一同向下墜落的鐵人胡亂地割斷成了兩截。
不然也不需要犧牲這麽多人,保證腐蝕液能夠運輸到安全的地方。
克莉斯的脖子被那鐵人接着切斷,但好在她還是看到了登牆隊伍全員安全地翻入了邊二島。
盡力了,盡力了。克莉斯最後想。
作者有話說:
放肆x2,越寫越二。
??“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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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心形島和醫療站
“康斯坦将軍,我們在前面的荒地中發現了一位——”傳信的鐵人小士兵兩只鐵手掌搓着脖子,猶豫着用詞,“一個傻子,或者說是一個瘋子。”
鐵人康斯坦沒太在意:“是個人類?”
“是人類。”
“殺了就行。”
“可是,康斯坦将軍……”鐵人小士兵懇切道,“那人說自己的兒子成了神,守在中部大島上。”
鐵人康斯坦驚訝:“成了神?你帶個路,我去看看。”
鐵人小士兵點點頭,轉過身來,扯住心形島上被它們攻占了的鐵柱交通點,向他記憶中的方向騰躍而去。
鐵人康斯坦跟在他身後,穿過一片稀疏的竹林、一條河流,來到對岸的空曠荒地上。
确實有個男人坐在荒地中央,他叉着雙腿,衣衫褴褛,白發中滿是飛蟲。
他直勾勾地盯着鐵人康斯坦及随行的一小隊鐵人,除了眼珠其他部位都像被封進了保鮮膜,動也不動。
鐵人康斯坦在距他五米遠處蹲下。他這兩天攻打心形島,實在是怕了這些人類一言不合就拿出腐蝕液自爆。
雖然心形島上的腐蝕液似乎和黎明島的那批不同,效果沒有黎明島的那批強,但也要命。
“你好。”
“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阿克艾爾。”
“你為什麽不怕我們?”
“因為我兒子成神了,他會把你們殺光。”
“那他為什麽沒來保護你?”
“我兒子守護着黎明群島的中部大島,我們都聽從薛将軍的命令,是英雄。”
“你兒子叫什麽名字?”
“我兒子叫錢紀。”
鐵人康斯坦愣了愣:“這是——亞陵山區名?”
“我愛人是厄洛海人。”
鐵人康斯坦神色肅整:“您愛人是?”
“我愛人叫陳思倩。”
“陳思倩?”
“陳思倩!”
“竟然是陳老太婆……”
“陳老太婆!”
鐵人康斯坦沒有回頭看,它知道鐵人的紀律性很強,它沒有命令,它們不會私自動手:“陳思倩在哪裏?”
阿克艾爾撲哧撲哧笑了:“她在黎明島呢,在薛将軍那兒,別想着找她。你們一輩子都殺不到她,只能等着被她的腐蝕液吃光。”
鐵人康斯坦的後背被衆鐵人的憤怒烘烤發燙,它壓抑着忍到喉嚨口的怒氣,沉着道:“你怎麽沒去黎明島?”
阿克艾爾嘟嘟囔囔地低頭道:“我兒子在這兒成的神,我不去黎明島,我活着也沒什麽意義,去了只是給他們徒增累贅。”
“陳思倩沒勸你?”
“她?她勸不動我的,她很愛我,但是她更愛整個人類文明。”
“好吧,我帶你去中部大島找你的兒子。”鐵人康斯坦道。
“哈哈哈,我不去。”阿克艾爾抖着肩膀大笑,“你們跪下來求我,用舌頭修我的腳皮我都不跟你們去——”
鐵人康斯坦後牙槽咬得生疼,臉上的咬合肌像兩塊鉛球。
阿克艾爾扳起自己的腳,輕蔑道:“我兒子啊,在中部大島,你們去了就會被殺光,別想打我們!我愛人,我愛人守着,我兒子也守着……”
他用臉頰靠着自己的腳背,幸福道:“雖然我愛人放棄了我,我的兒子我更是只見過一個月。”他吭哧吭哧又笑,“那個小蠢蛋才不在乎我的死活。”
“不過你們這些屁/眼不幹淨的鐵疙瘩,他一拳就能砸爆一百個哈哈哈。”
阿克艾爾繼續說着,“你們下一場仗就要打中部大島吧?”
他醉醺醺地用手指點點鐵人康斯坦,“薛将軍早就給你們都設好了埋伏,等着被滅絕吧。”
阿克艾爾心裏有點毛,他不知道自己演得怎麽樣——都說半真半假的話最難辨認,他跟着薛旦緊急訓練了兩個小時,也不知道這半真半假的話真不真,但是他自己已經快要感動自己了。
盡力了薛将軍,咱什麽也不會,就這點能耐,盡力了。
鐵人康斯坦冷冷地回答:“謝謝你,不過我們從沒想過要打中部大島,大首領的目标一直都是東風橫流帶。”
阿克艾爾一驚。
他能夠判斷出來,鐵人康斯坦說的是真話。正當他想要聯結薛旦的青銅片時,眼前忽然黑霧彌漫。
等到阿克艾爾遲鈍地明白過來鐵人康斯坦的手臂貫穿了自己的眉心時,他已經沒了意識。
如果阿克艾爾有靈魂,他恐怕會哀嘆一句,就差一秒。
周衣裳終于等來了她的腐蝕液補給,她看着濕漉漉地從海岸邊游上岸的十個感染者和二十大桶腐蝕液,明白他們遭到了阻擊。
湯肖普擡眼看了看她,從肩膀上卸下兩桶腐蝕液,雙手向下垂着,胸膛劇烈起伏,眼神有些空白。
剩的九個感染者和湯肖普相差無幾,他們明顯早就透支了,身體涼得可怕,幾近失溫。
周衣裳正說把他們帶到島裏去,就見一個感染者向前傾倒,雙膝磕在沙灘上,上身軟塌塌地砸進沙子中。
其餘的幾個感染者相繼昏厥,旁邊的南大島守衛見狀連忙奔過去将他們背到身上,周衣裳讓他們趕緊去找島內的醫療站。
背着船員的南大島守衛匆匆離開。
周衣裳仔細檢查了一遍南大島的城牆守衛情況,在太陽将将落山時趕去了醫療站。
她在檢查過程中收到了六次青銅傳信,都是報喪的,那些船員估計是怕趕不及在南大島被進攻之前提供腐蝕液補給,身體機能受到了不可逆轉的損害。
周衣裳剛進門,就有個救護妹妹急急地從左邊的房間往右邊的房間穿,她看了眼周衣裳,表情有些痛苦地搖了搖頭,腳下不停地沖進右邊房間拿器械。
周衣裳探頭看看左邊房間。
躺在板床上的人的湯肖普,他的狀态肉眼可見的不樂觀,口中似乎不停地在往外溢什麽東西,周衣裳沒看清就收回了視線。
這讓她回想起卡姬瑪口鼻溢出淡紅色泡沫的場面,周衣裳承受不起。
從右邊房間奔出的姑娘手中拿着個金屬物件,旋風一般奔進左邊房間,合上了門。
周衣裳只好繼續往前走。
大多數房間都合着門,她拐過彎,順着熟悉的路線找到了張大夫的辦公室。
她推開門,張大夫正在和一位清醒的船員交談,見周衣裳進來,她橫橫眼睛,示意周衣裳先進來坐。
周衣裳盡量輕地合攏門,坐到沙發上。
那船員只是疲憊地瞧了眼周衣裳,繼續說道:“我們用飛天鈎進邊二島之後,和邊二島的守衛一起待了一整天,鐵人都沒有動靜。”
“肖普先生說這樣下去不行,我們還是要盡可能把腐蝕液送進南大島。所以肖普先生做了幾條木船,我們把九叔留在了邊二島,剩的人繼續向南大島航行。”
“我們一直貼着邊島航行,沒有出什麽事,但是就像肖普先生預料的那樣,我們離開中空帶之後,鐵人果然襲擊了我們的小船。”
“我們死了不少船員,腐蝕液也用掉了不少,木船碎了好幾條,勉強能用的木船其實也有點漏水。”
“這一仗我們打贏了。”
“這幫鐵人的領頭有點瘋狂,賭我們腐蝕液沒剩多少,賭輸了,結果最後就它成功逃脫,剩的鐵人都被我們殲滅。”
“我們又航行了幾海裏,木船徹底散架。我們只好按照方向往南大島這邊游,一路上被那個瘋子鐵人首領偷襲過好幾次。”
船員咬牙切齒:“我們這些人只有肖普先生抓住過它三次——它太狡猾。它最後一次來襲擊的時候說漏嘴,好像說九叔被它殺了。”
“之前在邊二島肖普先生還給九叔帶飯喂水,我們都以為九叔只是身體狀态下降,沒想到被它這個、這個,這個該千刀萬剮的東西殺了。”
“肖普先生聽到它說那話,特別冷靜,冷靜得吓人,但是下手特別狠。它吃了苦頭——好像斷了個胳膊斷了個腿——在海裏也沒法治療,再沒來偷襲。”
“但是肖普先生體力就有點透支,也受了傷,後半段水路走得和我們一樣艱難,甚至比我還艱難。我們船員最後活生生累死了好幾個,只剩十個人帶着一口氣上岸。”
船員說完了,她雙手放在膝頭,眼眶很紅:“我出海前沒想到最後只剩下我們十個人活着——他們現在還活着吧?”她不确定地擡起頭,看看張大夫,又看看周衣裳。
張大夫不知怎麽回答。
正在這時,她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張大夫松了口氣,高聲道:“進!”
來的人是位醫生,他瞥了眼轉臉看他的船員,話到嘴邊收了回去:“要不出去跟您說?”
船員道:“如果是考慮我的感受——”她擺擺手,“謝謝你們,但沒必要,我現在挺麻木,能堅持。”
張大夫嘆口氣道:“沒事,在這兒說吧。”
醫生于是開口道:“三號房、五號房船員都犧牲了,但是……”
他捏捏眉心,咽下到喉嚨口的酸痛,憋回眼淚,“湯肖普先生暫時平安。”
作者有話說:
我的好大兒,肖普先生
87、是薛旦嗎
盧卡斯從睡夢中迷迷瞪瞪地睜開眼睛,盯了會兒跟着視線一起搖晃的船艙頂盧卡斯從睡夢中迷迷瞪瞪地睜開眼睛,盯了會兒跟着視線一起搖晃的船艙頂。
不知道是不是坐多了晃悠的鐵船,盧卡斯腦子裏混沌得像是天地未生,他總覺得自己應該是個歷史老師,或者曾經是個歷史教材編纂者,或者将來是個歷史學者。
太陽穴和眉心突突地一跳一跳發痛,他深吸一口氣,又從鼻子中緩緩地嘆出去。
盧卡斯閉上眼睛翻身,為了避免轉身的摩擦力把薛旦的被子帶走,他習慣性地用右手稍稍向上撐了撐被面。
按理說,在這兒聽不到波浪拍打船身的聲音,但盧卡斯有些耳鳴,聽多了海上的雜音,他總覺得自己的耳朵裏都進了水。
嘩啦嘩啦地響。
早知道應該早幾年就喝下新病毒,盧卡斯亂糟糟地尋思,免得撐到四十歲過度勞累的身體出各種毛病。
他把左手手指按壓在心口的位置,悄沒聲兒地把一陣一陣向上翻的惡心勁兒往下順。
薛旦賴在他船上已經三天了,盧卡斯昨天上午接到比爾博的傳信,說是那場失敗的伏擊迎來了最失敗的結尾,它們在水裏也沒成功阻擊湯肖普一行人。
比爾博……
自己要是沒有薛旦,變成鐵人之後,會不會也成為像比爾博這樣的瘋子?
盧卡斯從沒覺得自己比瘋子好到哪兒去。
盧卡斯在這時候醒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