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兩章不見薛瘋子,還有點想念
兩章不見薛瘋子,還有點想念。(20)
?
他之前在北島挖出了卡姬瑪的屍體,所以現在應當就只有薛旦和周衣裳。
來的人會是誰?
81、一只手
那人自上而下睥睨着盧卡斯所在的船隊,手持長鐵棍,被寸頭突出的下颌角那人自上而下睥睨着盧卡斯所在的船隊,手持長鐵棍,被寸頭突出的下颌角與長眼角形塑着一張厄洛山區面龐。
應盧卡斯的期望,來的人是周衣裳。
那麽他船裏的卡姬瑪屍體就有用處了。
盧卡斯舉起右臂,高高地沖周衣裳揮了揮手,矮身退回船艙中,對鐵人船長道:“退到合金箭射程之外。”
船長颔首,立即聯系舵手。
盧卡斯在船艙重站好,自窗中向外望。
小頭島灰色的海岸線慢慢遠離,圍在小頭島周邊的鐵船紛紛随着盧卡斯所在的頭船向南行駛,将包圍線拉到危險範圍之外。
盧卡斯坐到鐵椅上,捏了捏眼間的鼻梁,放松神經。
既然周衣裳來了,那他也不急着向北打,薛旦肯定不敢從黎明島挪窩,至于剩的新大陸軍隊——他們只是腐蝕液可有可無的載體。
所以,只要截斷小頭島的腐蝕液補給線,便不用擔憂新大陸還會有什麽別的有效解圍措施。
盧卡斯從懷中抽出新大陸群島地圖,在腿上抖開,他沒什麽目的性地看了一會兒,又将它合攏放回懷中。
Advertisement
盧卡斯從船窗向外望了一眼,對船長道:“這個距離可以了,停下吧。”
船長稱是,隔着窗戶,對着甲板上的鐵人擺了擺臂。
那鐵人敬了個禮,解下船頭的鐵錨,站在錨機旁,腰身微傾,在微微起伏的波浪中抛下重錨。
這裏還并沒有太深,錨很快斜着抓緊了水底,它向後拽了拽鐵鏈,确定長度正常,固定好錨機,站起身,向船長比了個完成的手勢。
盧卡斯收回視線。
雖然說暫時不急,但如果有調離周衣裳、攻下小頭島的方法,還是要試一試的。
他從椅子上離開,拍拍船長冰涼的肩膀:“幫我看好研究室的門,我進去待着,情況有任何變動立即通知我。”
船長對盧卡斯微微鞠躬:“是。”
盧卡斯從船長艙室的旋梯向下走,推開鐵門,進入負一層艙室的走廊。
一位鐵人剛好打開斜對面關押室的鐵門,它迎面見到盧卡斯,忙道:“正要去找您——蜈蚣島的任蓉說她有話對您說。”它退開半邊身子,給盧卡斯讓位置。
“好。”盧卡斯點點頭,關上船長艙室的鐵門,進入關押室。
任蓉坐在鐵椅子上,隔着半面玻璃,被盧卡斯聯結的鐵鏈拴住手腕與腳腕。
她緊閉着嘴唇,雙眼盯住盧卡斯的臉龐,兩手絞在腿前,關節用力到發白:“我,我有話與您說。”
盧卡斯坐到玻璃這邊的軟椅上,向身後的鐵人揮揮手,和藹道:“好,你說。”
盧卡斯注視着任蓉的面龐,在鐵人關好門的一剎那,任蓉渾身便放松下來,眼神中的緊張一點也不剩。
她前傾身子,雙手在大腿最前方交叉,胸部擱在上面:“您願意相信我嗎?”
盧卡斯微笑的弧度沒有絲毫改變:“相信你什麽?”
任蓉聳聳肩:“您在船上放了具屍體吧,就在負一層,我路過的時候,用了點小手段,見到了裏面的屍體。”
“您不用關着我,我對新大陸居民感情不深,有更強大的勢力可依附,我何樂而不為呢。”
盧卡斯嘆了口氣:“這樣嗎,你确實沒看錯,那裏面放的屍體是周衣裳最恨的人的,她叫卡姬瑪。她被葬在北島,可惜我把她挖了出來,用來做研究。”
任蓉愣了愣:“周衣裳?”
盧卡斯愁苦道:“她是新大陸的「神」之一,現在就在小頭島,如果沒有她,我就能攻下小頭島了。”
任蓉的眼珠子左右滾動,微笑道:“大首領,我的身份,剛好可以做您在小頭島的內應。”
盧卡斯道:“你怎麽證明自己的誠心?”
任蓉道:“您會看到我的誠心的。”
盧卡斯又嘆了口氣。
真沒想到,竟然在新大陸抓了個傻子,只能說,這回運氣确實不站在周衣裳那邊。
盧卡斯佯裝沉思了幾分鐘,最後勉強道:“好吧,我暫且相信你。”
腐蝕液補給還在路上。
鐵人已經圍城兩天了。
周衣裳從南城牆最高的塔樓頂往下望,正有人順着城牆往塔樓的門奔跑。
不遠處,守城人聚成一堆,似乎有什麽好事,大聲地談笑。
周衣裳心中沒有絲毫波動,鐵棍杵在磚地上,海風凜冽。
她靜靜等着跑來的傳信人。
六十秒……
傳信人如果心情激動,大概六十秒就能到她這層。
周衣裳沒有刻意計時,她只是剛好在傳信人敲響門的前一刻轉過身,說道:“進來。”
傳信人會在外面愣兩秒,所以周衣裳在兩秒後,剛好在傳信人推門而入時,問道:“有人上了城牆?是俘虜?”
傳信人大驚,她佩服地鞠躬道:“是,周将軍太厲害了。”
周衣裳低聲道:“曾經也這麽歷害過,後來心緒被攪亂了。”但她寧肯一輩子都擔負這一份被攪亂的愚蠢。
傳信人不敢多問,只是繼續彎着腰:“是蜈蚣島的任蓉女士,她們在城牆下等着您。”
周衣裳略一點頭,她并不想花費時間下塔樓,于是回身一把推開窗戶,将鐵棍向下一扔,接着縱身躍出磚窗。
周衣裳沒有管身後的傳信人驚呼、也沒有分心去看驚愕擡頭的衆守城将士,在她即将撞到地面前,她伸出手推住掉在城牆上的鐵棍,調正身體,以膝蓋緩沖,降落在任蓉身前。
圍成一圈的人群皆四散,給她讓出了一大圈。
周衣裳拉起鐵棍,問道:“我是周衣裳。”
任蓉趕忙整理心情,猛地單膝跪地:“我是蜈蚣島的任蓉,之前被盧卡斯俘虜,僞降後才讓他成功将我放出來。”
周衣裳想,憑借她對盧卡斯的了解,如果任蓉是僞降,盧卡斯不可能看不出來。
那麽要麽任蓉在向她撒謊,要麽盧卡斯放任蓉出來別有用心。
任蓉從懷中掏出一個合金盒:“盧卡斯說,這是您最恨的新大陸叛徒的一只手,他讓我帶給您,以此當做我的投名狀,讓您相信我。”
一只手……
她最恨的,新大陸的叛徒。
周衣裳的潛意識沒有絲毫困難地理解了盧卡斯給她打的啞謎,但她的表層意識卻一瞬間沒有相信這個謎底。
她的所有冷靜頓時破碎,周衣裳的嗓音又緊又澀:“你打開。”
任蓉道:“我走之前檢查了好幾遍,絕對不是什麽病毒之類的武器,不過為了保持屍體新鮮,裏面有不少微型儀器。”她邊說,邊打開合金盒。
裏面的那只手,和所有的手一樣,都是五根手指、五顆指甲、一段手腕。
和旁人的手沒什麽分別。
但是周衣裳熟悉這只左手從手根到手腕的弧度,熟悉這只手每根指頭的長度、觸感和關節大小,她知道它食指的指甲蓋比中指的要平,知道無名指指肚比其他指頭要飽滿,知道所有所有的細節。
盧卡斯把它從屍體上砍了下來。
周衣裳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胸腔中聚集起一股滾燙的氣,它們灼燒着周衣裳的大腦,讓她眼耳發昏、嗡鳴。
周衣裳對任蓉道:“這不是我最恨的人,這是我最愛的人。”
任蓉迷茫擡頭,不知所措地舉着合金盒。
青銅聯結的觸角碰了碰周衣裳的神經。
周衣裳順着聯結低頭,原來這合金盒子含有不少青銅。
周衣裳不用撥通青銅聯結都知道盧卡斯要說什麽,無非就是給周衣裳明擺着一個套,讓她往下跳。
有什麽辦法?
沒有辦法。
周衣裳在剛到的時候,便用光了所有她帶的腐蝕液,不為了對鐵人造成傷亡,而是為了讓盧卡斯對小頭島的腐蝕液儲備量産生錯誤估計。
現在她早就到了窮途末路,只要盧卡斯硬攻,小頭島根本擋不住,別提能想出什麽辦法,借攻作防了。
她能不去?
周衣裳沒辦法不去。
她接通了青銅傳信。
“周将軍,你應該明白我想說什麽。”盧卡斯的聲音依舊十分平穩,“我今晚在頭船等你。”
周衣裳無話可回。
盧卡斯能挖出卡姬瑪的屍體、能抓到任蓉這麽一個傻子,只能說天運就站在他那邊。
運氣總是要輪流粘的,只可惜不論是鐵人倒黴,還是新大陸倒黴,周衣裳都倒黴。
周衣裳接過合金盒,小心地關上、放入懷中。
她環視了一圈用充滿信賴的目光看着她的小頭島将士。
說對不起?
算了吧,說不說都一樣。他們怨不怨自己,早就無所謂了。
“鐵人一會兒會來進攻,你們做好防備。”
周衣裳不冷不熱地留下一句話,握着鐵棍,躍上城牆頂。
在守城将士們猝不及防下洩出的驚呼聲中,她旋着鐵棍落在了城牆之外,挑了只新一點的船,沖着盧卡斯所在的頭船起航。
盧卡斯就站在甲板側面,遙遙地望着小頭島被加高的海岸線。
一只黑點向着他們的方向靠近。
盧卡斯背着手,等待這只船的輪廓越來越清晰、等待船頭能夠看清周衣裳和鐵棍、等待船只行至鐵船近處、等待周衣裳在她的船上打好聯結,再抛下鐵錨。
周衣裳拉着大船的鐵船身,像方丈一樣舉着鐵棍,落到甲板之上:“大首領,您可真不講情面。”
“也不知您為了什麽,能砍掉您一同奮鬥過那麽多年的同伴的一只手。”
她微微躬身:“不過不管怎樣,我還是來了。”
“請您亮牌。”
82、小頭島
盧卡斯并不着急,他把舌頭的前端頂到上牙橋上,朝着冰冷的空氣中吐出一盧卡斯并不着急,他把舌頭的前端頂到上牙橋上,朝着冰冷的空氣中吐出一小管汩汩向上流淌的白氣。
做完這個下意識的動作後,盧卡斯忽然明白,他在模仿自己父親曾經的抽煙動作。
周衣裳的臉色很不好,但她憋着沒摧盧卡斯。
盧卡斯笑笑,他收回自己想要再調笑兩句周衣裳的話,對她仁慈道:“她在水下。你去找吧,下面沒人,只有她。”
周衣裳一句話也不想和盧卡斯多說,将鐵棍在地上掄了一圈,遙遙地頂開甲板的鐵門,大步走入。
這船裏有點繞,周衣裳不想求助盧卡斯,她壓着火氣找了半天路,終于從前半部分的負一層上到船長艙,再從船長艙下到後半部分的負一層,推開了她心心念念的冷艙的鐵門。
殘臂從鐵板床上垂下,手腕處整齊的創面像是被平着片下來的豆腐橫截面。
周衣裳悄悄地走到鐵板床旁,像是害怕驚擾了沉睡的她。
她還像剛剛被周衣裳從地道中抱出來,只有小腹微微隆起一點。
周衣裳有些恍惚,心中不自覺地冒出些希望,會不會是卡姬瑪并沒有死,她因為某些原因才裝死,實際上在心裏笑話周衣裳傻呢?
然後偷偷地在沒人發現的時候,溜出去吃東西,吃得飽飽的,連肚子都脹起來了一點。
忽然,船哪處微微震動了一下,卡姬瑪被颠得從鐵板床上向下歪了些。
周衣裳趕忙上前,把卡姬瑪扶回去。
要把卡姬瑪帶走葬入北島嗎?
周衣裳一直是這麽打算的,畢竟入土為安。将來不管戰勝還是戰敗,她要是活着,就去在墓地旁邊求一塊地皮,搭個屋子,也算是有個家。
可是周衣裳看着恍如還活着的卡姬瑪,她心中升不起一點将她移出冷艙的念頭。
她為什麽會這麽在乎卡姬瑪?周衣裳問自己。她會為了卡姬瑪,願意放棄對薛旦的忠義嗎?會為了卡姬瑪,無視自己種族的安危嗎?
船艙各處都響起了震動與爆破聲,周衣裳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這只船肯定是頭船的備用船,盧卡斯早就駕駛着頭船去圍攻小頭島了。
這只備用船,盧卡斯也不會讓周衣裳有機會反聯結,肯定搗毀了上面的動力設備,還有可能幹脆來場大火将整條船燒毀。
船愈發不穩,卡姬瑪在鐵板床上東倒西歪,周衣裳扶了幾回,終于一把将她抱起來,拿着鐵棍,跑入船長艙室。
鐵船危險地向一邊倒去,周衣裳踩着上層艙室中漫上的海水,跳到傾斜至四十多度的甲板上。
鐵船底下應該是被什麽壞掉的設備炸出了一個窟窿,它正緩慢地向下沉。
周衣裳躍到鐵船頂層的艙室檐頂,向四周環顧。
茫茫的黑色海水之中,沒有一艘船,連周衣裳聯結住的船也被盧卡斯帶走了——應該是硬生生用大船拖的。
她低頭看向懷中的卡姬瑪。
卡姬瑪的下巴軟軟地貼在周衣裳的右胸之上,合攏的眼皮、眼睫似乎還在微微顫抖。
周衣裳聽從心底的願望,親了親卡姬瑪白皙的臉頰。
她換成單臂抱住卡姬瑪的腰身,朝海面上扔出鐵棍,以技巧推拉投擲,朝着南邊更近的蜈蚣島疾掠而去。
蜈蚣島周圍守着鐵人的船隊,周衣裳在進入它們的視野範圍前,便摟着卡姬瑪沉入水底,屏氣向蜈蚣島游。
周衣裳很快就到了鐵人的船隊附近。
她不知道「神」與鐵人的力量對比如何,沒有貿然出手,而是靜靜地靠近最外圍,等待鐵人走到她潛伏的水底附近,伸出手一把抓住鐵人的腳腕。
鐵人猝不及防之下,被她拖入了水底。
周衣裳借力騰出水面,鐵棍斜轉,悶聲打在船頭鐵人的膝彎,那鐵人沒有提防,被她一棍掀到了水下。
此時船尾的另一個鐵人終于反應過來,手臂變形,旋成尖矛,越過小船大開的窗戶,貫向周衣裳的面門。
周衣裳手裏還殘留着點她個人用來防身的腐蝕液,她将鐵棍擲出,順手抹上腐蝕液,後仰大退,将卡姬瑪夾在胳膊和身體間,雙手握住鐵人的手臂尖頭。
抹了腐蝕液的鐵棍自船頂飛至船尾,插過船尾鐵人的手臂。
周衣裳立即反聯結小鐵船,在兩邊的鐵人趕來救援之前,再推鐵棍,小鐵船嗡鳴着啓動的同時,船尾的鐵人踉跄兩步,被周衣裳轟然推來的斷臂猛杵胸膛,終于一時未掌握好平衡,向後落入水中。
周衣裳抱起卡姬瑪,把落在船尾的手臂再次聯結上,向後投擲,暫且擋住兩邊追來的鐵人。
小鐵船驟然加速,在周衣裳的極力催動之下,揚長而去。
直到把鐵人落遠,周衣裳才放松了些許神經。
她直接放棄了小頭島,聯結着小鐵船,想要利用小頭島守衛們抵禦進攻的時間差,搶在盧卡斯之前到小頭島北邊的南大島。
南大島才是新大陸群島南部的關鍵性大島嶼。
這只小鐵船的行駛速度遠遠比不上盧卡斯的大鐵船,周衣裳幾次想要放棄南大島,再往南走,但還是咬咬牙,決定賭一把。
結果周衣裳賭贏了,她到達南大島時,是新大陸軍歡迎的她。
小頭島的那些人竟然抵擋了這麽久——比周衣裳預想的最長時間還要長。
周衣裳想,她走之前,還是應該說一句對不起的。
她确實應該說對不起。
因為任蓉心裏仍舊堅信,周衣裳會回來解圍。
沒有腐蝕液,就用島上的一切東西——只要它能夠阻擋鐵人的腳步。
城牆堆得像是垃圾堆,編着複雜雙麻花辮的娃娃、白色的人類屍骨、滿滿一層的小米……
但是鐵人還是登上了城牆。
最後的防線就是他們自己。
任蓉被鐵手臂爆頭之前想,她對不起周将軍。因為周将軍趕回來時,可能只剩下一座衰敗的空城了。
盧卡斯在清晨來臨之際攻下了小頭島。
這是他打過最慘烈的一仗——對手很慘烈。
他在勝敗既定之際,動身離開,将小頭島周圍的一堆小島上的鐵與青銅全部反聯結。
盧卡斯讓總船長在攻下小頭島之後,把防線拉到小頭島北。
他反聯結過最後一個小島後,收到了總船長的确定回複:“小頭島已經攻下,防線已拉至規定地點。”
不知為什麽,盧卡斯總覺得總船長的聲音怪怪的,似乎夾緊了嗓子。
他沒有多想,駕船自身後歸降的小島離開,駛入小頭島海域。
盧卡斯一直把小舟開到了頭船後,附着在船側,拉着船身的鐵躍入甲板。
結果他竟然迎面見到了一個完全意想不到的人。
薛旦……
薛旦手插着兜,痞裏痞氣地沖他撅撅嘴唇:“真下得去手,我殺鐵人是殺其他種族,你對小頭島的居民做出的屠戮可是自相殘殺。”
盧卡斯心中閃過很多思緒。
要不要讓黎明島周圍的鐵人進攻黎明島?
可是薛旦敢這麽大搖大擺地出現在他面前,會不會是已經在黎明島做好了套,等着他上當?
但有沒有可能,薛旦和放光腐蝕液的周衣裳一樣,只是在虛張聲勢?
不會的,周衣裳虛張聲勢的代價是小頭島,薛旦背後是黎明島,他不敢虛張聲勢。
盧卡斯終于沒有讓鐵人進攻。
這些念頭只是一瞬間,他自然而然地拍拍薛旦肩頭:“我看你也沒怎麽為了小頭島的同胞悲傷。”
盧卡斯這話只是随口一說,薛旦卻半天沒接話。
盧卡斯疑惑地擡頭去看薛旦的眼睛:“怎麽?”
薛旦的眼睛黑乎乎的,什麽情緒都看不出來:“沒事,我只是在想,你說得對,我打仗打多了,竟然都感受不到死人的沉重和悲傷。”
盧卡斯擰眉:“你剛剛在小頭島?”
薛旦搖頭:“沒有,我才到你船上,沒越過你們新建好的防線,剛剛是和周衣裳在南大島見了一面,她跟我講的。”
盧卡斯道:“那正常,你沒有直面慘烈的場景,自然感受不到太大的沖擊。”
薛旦笑:“那請問大首領,您直面了慘烈的場景,您感受到很大的沖擊了嗎?”
盧卡斯又不由自主地模仿了一遍父親抽煙時吐煙圈的動作,做到一半趕忙放下舌頭:“從小就開始沖擊,已經習慣這種震撼了。”
“等什麽時候鐵人勝了,我能把你綁在家裏,我再允許自己不習慣。”
薛旦道:“放屁。”
盧卡斯倚上甲板的船舷,用指骨頂着下巴:“所以你接下來打算幹什麽——不怕我讓鐵人把你抓起來?”
薛旦道:“雖然我打不過這麽多鐵人,但我想跑還是能跑的。”
說白了,薛旦的意思就是,盧卡斯抓不住他。
盧卡斯笑笑:“好吧。”
他從欄杆上起身:“你愛怎麽樣怎麽樣——如果要打小頭島,記得跟我說一聲,不然你可能會打不下來。”
盧卡斯回頭笑笑:“親愛的,晚安。”
他往樓梯下走,薛旦亦步亦趨地跟上來,也不知作何打算,在後面抱住盧卡斯:“我跟你一起去睡,你那兒是雙人床嗎?”
盧卡斯心中冷笑。
不管是不是雙人床,你還能控制住不擠上來?
白問。
83、湯和李叔
“你小子怎麽又跟我擠一張床。”
湯肖普的耳膜處又熱又癢,如同被某;
“你小子怎麽又跟我擠一張床。”
湯肖普的耳膜處又熱又癢,如同被某只舌頭伸進耳窩裏舔了一圈。
他縮縮脖子,眯縫着眼睛,把臉扭到面對說話這人的姿勢,賤兮兮道:“叔,我床不舒服。”
李九的眼角帶了些久睡初醒的眼屎,他從被窩裏擡起手臂,用大拇指指肚胡亂抹抹。
他略微上揚的嘴角隆起了臉頰上所剩不多的肉,加上被船艙捂得泛紅的皮膚,讓湯肖普恍惚間看到了壯年時期的李叔。
李九道:“我的床就舒服?是不是我的床板只硌我屁股,不硌你屁股。”
湯肖普的手在被子裏握住李九的手,真誠道:“可能你的床板喜歡我。”
李九果然意料之中地想要擡手強制把湯肖普推下去,可惜湯肖普右手緊緊将他的兩只手腕壓在床上,兩只藍眼珠似乎還包着一點水汽,根本看不出半分強勢的端倪。
李九氣笑了:“你他媽給我把手移開。”
湯肖普一點也不聽話,手臂依舊使着力氣。湯肖普又湊近了點,身子在棉被中往下呲了呲,擡頭仰視着李九,笑嘻嘻地直直瞅他,也不說話。
李九毫不示弱地瞪回去,手上還在使勁掙。
湯肖普忽然身子前傾,啵一聲親了口李九幹燥的嘴唇。
李九的動作停了半秒,繼續掙:“這套沒用,趕緊滾下去。”
湯肖普幹脆用側肩和大臂撐起身體,翻身蓋住李九,道:“這樣睡,我不占地方,你看,叔把手臂全張開才能摸到床沿。”
李九極力把膝蓋往上屈,冷笑道:“我是應該誇你乖?”
湯肖普又啵了一口李九:“我一直都聽叔的話。”
李九的膝蓋僵在離床板五毫米的位置,接着他忽然卸了力,掀起眼皮定定打量起湯肖普。
湯肖普急忙把頭轉成自覺最帥氣的角度,故意臭美道:“怎麽樣叔,我的容顏多帥氣。”
李九道:“我怎麽沒見你在旁人面前這麽賤。”
湯肖普委屈:“我賤嗎?”
李九道:“你不但賤,你最近十幾年對我的這種态度——我怎麽總覺得像是在逗弱智。”
湯肖普心中一驚。
李九現在确實已經老了,湯肖普對着李九說話,難免會帶點照顧老人的那種遷就語氣。他不想這點被李九察覺。
湯肖普緊張地咽了口口水:“叔這話太冤枉我了。”
李九道:“你當初就該聽我的勸,找個年輕點兒的成個家。”
湯肖普一直向上翹的嘴角驟然拉平,他冷淡道:“都過去了,我現在也老大不小的,別提這種事。”
之前很長一段時間,尤其是在湯肖普三十剛出頭的時候,李九全身心都投入在給湯肖普找一個合适的對象的事業上,湯肖普被李九的這種舉動氣了整整兩年。
後來有一天,湯肖普找了個拖,專門找角度在李九會經過的地方借位假親,他做夠戲之後,急急忙忙跑回家想看看李九到底什麽反應。
湯肖普進門的時候,李九在給湯肖普烤大蝦,背影忙碌得像是在過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晚上。
湯肖普只記得當時自己極為憤怒,不知怎麽就沖進了廚房,一把扳過李九的左肩。
李九的眼睛中全是血絲,像是瞬間從壯年跌入了老年,渾渾噩噩沒有聽見湯肖普進門聲音的他,被扳過來後滿臉都是驚愕。
湯肖普對着李九的臉,腦中瞬間一片空白。
不過,湯肖普清清楚楚地記得,李九的驚愕表情從臉上退下去後,他用沙啞嗓音說出的第一句話竟然是,我很高興、我很高興——我看見了,我很高興。
湯肖普怎麽也說不出話,他上前半步,抱住李九的腦袋,想用深吻安慰李九。李九推了兩下推不開,竟然也就随他去了。
湯肖普第二天早上給李九解釋了好幾遍事情原委,李九也不知信沒信——
不過應該是信了,因為後來李九再也沒提過給湯肖普找對象的事。
“以後我會越來越老。”李九說。
湯肖普展開李九松垮的雙手,細致地将自己的十指與李九的十指相扣,渾不在意道:“沒關系,你在黃泉路口等等我,我盡快去找你。”
都是裝的,渾不在意都是裝的。湯肖普只是不想再給李九一點這種年齡差距帶來的緊張感。
可是湯肖普确确實實每天想的事情,除了有關鐵人和戰争的,都是李九的身體哪兒有毛病,今天該不該敷藥膏、船上有沒有什麽好嚼好消化的食材,他好變着法兒給李九做。
湯肖普就差在船上配一個專門給李九服務的醫療隊了——最好能天天做體檢。
不過湯肖普每次跟船上的醫生溝通李九的身體的時候,都要囑咐好幾遍醫生,千萬別讓李九知道他一直在關注李九的健康狀況。
“那我多撐幾天,要是在黃泉路上等的時間太長,說不定我就跟孟婆過了。”李九笑。
湯肖普就喜歡聽李九說這種自私一點的話,他情難自已地俯下身,含住李九的兩片嘴唇,細細地舔開李九的唇縫,勾出李九的舌頭,輕輕吸吮。
湯肖普含糊地答應李九:“好,你晚點去,我早點來。”
他正待再品嘗,神經卻被青銅傳信觸動了。
湯肖普不情不願地聯結脖子上的青銅片,嘴巴依舊沒有閑着。
“小頭島已失守,速來南大島。”
是周衣裳的青銅傳信。
湯肖普心中嘆息,只好松開牙齒,屈臂啜吻一口李九的雙唇:“我們已經是最快行船速度了,周衣裳還在催。我去駕駛室看看吧,能不能争取今晚就進入東風中空帶。”
中部大島和南大島之間,有一小溜群島,這部分群島帶周圍東風極強,在整個群島水域中以及其東西方形成了強大的東風橫流帶。
這部分群島被稱為橫流帶群島。
橫流帶群島分部很散亂,但在群島中部偏西處有一塊「東風中空帶」,在這裏,東風被中空帶東邊密集的群島暫時削弱,提供了一片供船只快速通過的南北通路。
李九調整了一下姿勢:“薛旦還是不肯調動橫流群島的腐蝕液?”
湯肖普已經從床上離開,正在整理衣服。他背對着李九搖搖頭:“薛将軍應該要下一盤大棋,我們聽他的指揮。”
他正正軍帽,心想,德摩斯先生以無心對有心,又以一人之力對群體之力,這次鐵人恐怕必輸無疑。
湯肖普轉頭随口叮囑道:“李叔,你待在這個船艙別亂跑。”
李九道:“亂跑?你當我老糊塗了。”
湯肖普趕緊往回找補,他賤兮兮地回頭飛吻:“李叔就讓我當一回成熟的那一方,讓着點我好不好,讓我管一次叔。”
李九被逗笑了,他佯作煩躁,朝外揮手:“去去去,我不用你照顧我情緒,你叔我沒那麽脆弱。”
湯肖普哈哈一笑,轉身離開了船艙。
李九注視着湯肖普離開,臉上的笑容慢慢淡去。
他舉起自己的胳膊,端詳了一會兒。這條胳膊的皮已經松了,上面的青色血管令人心驚的矚目。
李九把兩條胳膊在身體兩邊放平,像是入土了一般。他定定地注視着棚頂。
他當初怎麽都沒想到湯肖普會對他産生這種欲/望和感情,以至于在黎明島剛有個雛形、李九偶然間翻到了湯肖普續寫下來的《湯肖普日記》時,他完全看傻了。
那時候湯肖普好像是二十五六歲,對自己的欲/望發展描述得很詳細、很認真、很放肆、很直白。
湯肖普在日記中第一次提到對李九的欲/望,是不小心看到了李九洗澡,他在日記中充分表達了他對着叔起反應的震驚——
雖然在震驚了四頁日記本後,湯肖普把注意力轉到了震驚他自己不是性冷淡上。
接着,湯肖普開始虛心地試探自己的欲/望,大膽假設小心求證,甚至還會四處搜集資源進行學習和驗證。總之,搞得很是讓人哭笑不得。
李九憋着氣看了三分之一,終于再也看不下去。
他開始心神不寧地、暗搓搓地給湯肖普找年輕姑娘和年輕小夥子。
湯肖普似乎很快便察覺了李九的不對勁,他開始對李九反複試探,兩人拉鋸拉了快一年,湯肖普終于鼓起勇氣,某次成功偷襲了李九。
偷襲一次有了甜頭,難免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尚且年輕的湯肖普用畢生的努力謹慎地拿捏着分寸,一次比一次更進一步,一次比一次明目張膽,直到最後的成功。
可是湯肖普和李九自始至終不曾表露過心意,兩人直到現在還維持着「就是不戳破窗戶紙、但幾乎算是默認并且昭告天下了」的關系。
李九想,他不該這麽容易淪陷其中,他應該多為湯肖普的未來和老年生活考慮考慮。當時他沒老過,不知道老的時候有人在身邊陪着多重要。
正懊惱着,巨大的船身忽得一晃,李九趕忙抓住床頭,以免從床上滑下來。
船身持續搖晃,李九緊皺着眉毛,在心中猶豫了很久,終于掀開被子,走到窗邊,眯着眼睛看向船艙外黑糊糊的甲板。
在黑暗和模糊的視線中,甲板上隐隐約約多出了一大片起起伏伏的黑影。
作者有話說:
啊,不知為什,我下一章和下下一章寫得特別放肆(也許這就是沒得點擊量的自由與快樂哈哈哈)
84、湯和……
鐵人比爾博?哨帕克是第一個翻到合金船的甲板上的——前面死了不少鐵人,它早就算好了船上的腐蝕液防護強度,确保它能拿下這個第一。
當然,如果它算錯得有偏差——它也願意為之付出生命。
比爾博伸出食指和拇指,掐住自己的舌尖,把它像條蛇一樣從口中拉出來,驀地弓着腰轉過頭去,用這種詭異的姿勢往高高豎起的桅杆上一看。
它四肢着地,就着身後浪潮一般沖入船艙的鐵人的掩護,從幾個人類的胯//下竄過,沖過人類的防護線,奔到了戰場的後方。
它行進的方向直指高桅杆。不過,它路過一扇船艙外開的窗戶時,看到了一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