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兩章不見薛瘋子,還有點想念
兩章不見薛瘋子,還有點想念。(18)
要我說說好話嗎?”
什麽意思?
“你別這麽反常地演戲,有話直說。我有點不适應……”盧卡斯的聲線略有些迷茫,“感覺像個毛頭小子或者小姑娘。”
什麽意思!
盧卡斯又安靜了一會兒,小心道:“你不會覺得我沒看出來你生氣是演的吧?”
薛旦惱羞成怒,轉過身瞪住盧卡斯:“我他媽演個屁!你确實不該每次上完床就跑路,我就是生氣!”
盧卡斯咽了口口水,好像有點想笑,但成功地藏住了。
這人認真地、不過腦子地安撫道:“氣得對。”
……神他媽氣得對。
薛旦想要暴起殺自己。
75、第二戰
暖氣從山頂木屋的頂部續續下沉,從窗口看出去,遍地直立的鐵人間雜在草暖氣從山頂木屋的頂部續續下沉,從窗口看出去,遍地直立的鐵人間雜在草木魚蟲間,以死氣與生機相碰撞。
卡姬瑪摸上頸間的青銅片:“周衣裳?”
“我在。”
卡姬瑪摸摸耳朵根,不知不覺帶了些笑意:“你那邊沒有什麽進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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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時沒有。”
卡姬瑪趴到木窗戶的棱上,将頭伸出去:“按薛将軍的意思,我昨天說服了塞瓦格、梅昂和康斯坦,明天再策動一次對黎明島的進攻。薛将軍的腐蝕液儲備确定還夠吧?”
“夠。”
卡姬瑪嘆口氣:“你就不能多說幾個字。行吧,那你跟薛将軍說一聲,明早淩晨一兩點鐘,在黎明島西,地勢陡降的那個隘口,鐵人們會開始沖鋒。”
“好的,卡姬瑪小姐。”
卡姬瑪歪着頭,沖窗戶外面略冷冽的空氣笑:“什麽時候你也會揶揄別人了。”
長久的安靜。
卡姬瑪有些許失落。
可能是她那邊比較忙吧,畢竟真正的人可不會像這些鐵人一般,沒事可做時就直挺挺地發呆。
卡姬瑪對着房屋外頭的一塊巨石嘆了口氣。
說起來,北島的巨石塊真不少,也不知道它們是怎麽形成的。要是盧卡斯在,一定能看明白。
第二天淩晨一點多,鐵人梅昂率領鐵人們隐藏在黎明島西的水域中,随着鐵人康斯坦的指令,它們在一點半時開始了無聲的閃擊沖鋒。
鐵人梅昂極有自信地沖在第一位。
深夜中的高大城牆如同蟄伏的龍脊,以鐵人們的視角,要把脖子仰到将近六十度才能看到城牆隐約的頂點。
這是西城牆的淨高度。
這城牆建得比北邊懸崖上的高很多,但好歹比懸崖加上城牆的高度要矮些。
現在的城牆上一片沉寂,應該只有負責的守衛在巡視。
鐵人梅昂快要到達城牆腳下了。
它心中狂喜,手臂飛快地變換成尖刺狀以供攀爬。
然而它剛剛做好準備工作,忽然發現自己的身體似乎比不太對勁。
這身體怎麽沒跟上她的前進速度?
啊,不對,是有東西貫穿了她的脖子,把她的脖子整個腐蝕掉了。
鐵人梅昂焦急地想傳信,卻已經無法再控制自己的鐵身子。
她仰起頭。
黑夜的空中閃過一道刀光,或許是那把熟悉的刀反射的月光吧。
鐵人梅昂想,他确實很可怕。
之前是沒做過敵人。
這一仗打得依舊毫無懸念。
鐵人康斯坦回來告訴卡姬瑪戰争結果時,竟然反常地感慨了一句:“我們是不是被詛咒了。”
不是被詛咒了。
卡姬瑪想,是因為你們在和有準備的人類鬥争。你們終究只是鐵人而已。
鐵人康斯坦道:“梅昂和塞瓦格都被薛旦殺死了,你要去看看嗎?”
卡姬瑪皺了皺眉頭。
她忽然覺得周衣裳多年前的勸誡很對,她叫這些鐵人的名字,還是不要直接「梅昂」「塞瓦格」地喊比較好,應該學着周衣裳叫「鐵人梅昂」和「鐵人塞瓦格」。
她點點頭:“好,你帶路吧,麻煩了。”
卡姬瑪娴熟地繞過屋門口的好幾塊巨石,拉着薛旦留下的鐵柱快速飛行,最後跟着康斯坦到達北島西南方向的一大片空地上。
梅昂和塞瓦格的頭可能是滾進了哪兒,所以并沒有被腐蝕掉,但是它們的四肢與軀幹沒有被找出來,可能是溶進了鐵水中,也可能是散落在戰場上分不清了。
卡姬瑪有點猝不及防。
她好像不止有一些悲傷。
可是這不對。梅昂和塞瓦格早就随着卡莫帝國一同滅亡了。
梅昂和塞瓦格是被鐵人們殺死的,她應該痛恨這兩個代替她的摯友的鐵人。
卡姬瑪捂住嘴,向後大退了兩步。
梅昂的眼睛直溜溜地盯着她,讓她恍惚回到了前紀元末的大革命時代。
這不對。她怎麽像亞歷克斯先生一樣,對鐵人産生了同胞情?
卡姬瑪渾渾噩噩地又向前奔去,迫不及待地捧起梅昂的頭顱,對着這顆頭嚎啕大哭。
她哭了一會兒,又轉過去抱起塞瓦格,兩顆人頭被她揣在懷中,像是揣着兩個剛出生的嬰兒。
她忽然想起來,鐵人塞瓦格也給她過過生日。那是在她來到舊大陸的第二年,她仍舊住在貓廳,那天她上樓的時候,依舊是老套的熄燈、老套的禮花和蒼白的祝福。
哦,對了,那天剛好盧卡斯來貓廳做客,他聽到聲響之後倉皇地奔上二樓,對着鐵人塞瓦格勃然大怒,明令禁止以後再出現這類活動。
卡姬瑪第一次看見亞歷克斯先生那麽生氣,雖然她當時還不理解他為什麽發怒。
現在她明白了。
亞歷克斯先生是在跟他自己生氣呢。
可能是他也怕自己回不去了吧。
卡姬瑪止不住地流淚。她輕輕吻了吻梅昂和塞瓦格的眼皮,低聲喃喃道:“如果我們都在大革命那天徹底死了多好。”
“為什麽痛苦看不到盡頭。”
她現在該怎麽辦?
“卡姬瑪小姐?”
周衣裳?
“卡姬瑪小姐?”
卡姬瑪抱着兩顆頭,心如止水。
“卡姬瑪小姐,對不起,我昨天沒回你的青銅傳信。那時候剛好陳婆帶着李九進來,我去照顧她了。”
“卡姬瑪小姐?”
“你想回我的時候再說吧。”
身後的鐵人康斯坦一直沒有說話。
他是不是看出來她的心情很崩潰,所以沒有來打擾她?
卡姬瑪洩憤地想着。
可是這不怪周衣裳,也不怪殺死它們的新大陸人。卡姬瑪忽然理解了盧卡斯的騎虎難下。原來盧卡斯不僅僅只是叛徒。
卡姬瑪低頭凝視着兩顆頭。
嗯?等等,它們脖子上的傷口不像是以一個中心點腐蝕開的,而是平行斜面。
也就是說,它們兩個不是被利箭射殺死的,而是被類似刀一類的銳器貫穿而死。
刀……
卡姬瑪忽然無比确定,殺死它們的一定是薛旦。
不怪薛旦嗎?
薛旦為什麽能下得去手?
卡姬瑪的心忽然冷了一大截,她呆呆愣愣地想了很久很久。
人類的感情真的可靠嗎?或許盧卡斯是對的,鐵人才是人類進化的方向。
鐵人康斯坦輕柔地拍了拍卡姬瑪的肩:“別太傷心,我們一定可以勝利。”
卡姬瑪默默地放下兩顆摯友的頭顱,起身道:“謝謝你,我也這麽認為。”
這場仗從開始到鐵人撤兵,盧卡斯整整一天多沒有說話。
第二天晚上,薛旦幫盧卡斯換手铐的時候,盧卡斯終于說了話:“你讓我發個青銅傳信,我們投降。”
果然……
薛旦就知道盧卡斯這兩天絕對會說這句話。
看來說投降這種事,不能引他開口——容易自己尴尬,還是要把人逼急了。
這場西城牆的仗,是薛旦一句一句教的卡姬瑪,如何說服梅昂、如何說服康斯坦、如何說服塞瓦格同意打,又該安排誰在哪個位置沖鋒。
說實在的,上天絕對站在新大陸這一邊,第一天就讓薛旦殺死了鐵人宋昱關。
沒了鐵人宋昱關,後續的一系列展開都相對容易一些。
不過讓薛旦沒想到的是,他本來對卡姬瑪的勸服沒有絲毫信心,沒想到鐵人們竟然真的給了卡姬瑪如此之大的信任。
鐵人們或許并不清楚種族差異有多致命吧?可是一開始對人類趕盡殺絕的也是鐵人。
“投降?投降不能拿出點誠意來?”薛旦心裏就等着盧卡斯把鐵人一個不落都收到北島,嘴上卻還慢悠悠地裝不樂意。
“我沒什麽誠意,你要想繼續打也可以。”盧卡斯不冷不熱道,“鐵人的數量可比人類要多,哪天鐵人破了城牆,你們怎麽阻擋?”
“城牆的密度大着呢,沒看它們鐵人把胳膊紮進去都費勁?”
“你要是想繼續打試試,我就陪你試試。”盧卡斯道,“最後誰也別想好過。”
薛旦無奈:“到最後成了我想投降了?”
盧卡斯笑笑:“我只是提出一個暫時雙贏的方法,鐵人經過這一戰,絕對不會再貿然進攻,鐵人的精力和人類的精力哪個足?耗上十年八年,事情總會變化的。”
薛旦确實也是這麽想的。
一直縮在城牆裏肯定不是事兒。第一戰,鐵人是吃了被預判的虧;
第二戰,鐵人想要找城牆薄弱處偷襲,結果吃了有內奸的虧——
這一戰薛旦不去勸,它們早晚也會打;
第三戰,鐵人絕對會暫時養精蓄銳,派出船隊探索新大陸其他島嶼,打迂回或者包圍。
盧卡斯這投降肯定也不是真心實意的投降,只不過想要給鐵人拉長時間,吃透新大陸的島嶼分布和海路等自然環境。
不過薛旦就等着盧卡斯投降呢。
這十年的時間,還不夠薛旦給盧卡斯下套?
薛旦假情假意道:“你說的對,那你的投降條件是什麽?”
盧卡斯伸出兩個指頭:“兩個島,北島加另外一個島。”
薛旦搖搖頭:“不行,最多一個北島。”
盧卡斯冷笑:“一個北島,那麽多鐵人,你讓我怎麽安置?現在還有四分之三的鐵人漂在海上。”
薛旦道:“北島放下所有鐵人足夠了,鐵人不需要房屋休息吧?”
盧卡斯無言以對。
确實不需要。
薛旦道:“就一個北島。”
盧卡斯妥協:“好吧。”
薛旦道:“不過我還有一個條件。”
“你說。”
“我要你答應,在投降最初的半年內,不許派船隊出海。”薛旦這條件表面上聽着,像是明白盧卡斯投降的打算,所以想耽擱鐵人向北探索的進程,延長新大陸人再造腐蝕液的時間。
盧卡斯一定會覺得很合理。
盧卡斯臉色不變:“不行。”
他巴拉巴拉說了一大堆理由,等薛旦再堅持時,他又改口:“最多兩個月。”
經過兩人堅持不懈的扯皮,最後把禁海的時長定在了四個月。
薛旦心想,別說四個月,想要搞死你們所有人,給他一個星期就夠。
作者有話說:
寫完一本書,就是一次歷練。反正我離老去還有的是時間。
76、找小湯
等兩人終于好說歹說談完,薛旦按着盧卡斯的手,強行擠進盧卡斯青銅片的等兩人終于好說歹說談完,薛旦按着盧卡斯的手,強行擠進盧卡斯青銅片的聯結裏,監督盧卡斯給鐵人發過去投降以及附加事項後,天色已經完全暗了。
盧卡斯疲憊地自己給自己扣好手铐,躺到硬床上,閉好眼睛:“談一次能去半條命。”
薛旦在他身邊躺下,硬板輕顫:“打完就輕松了。”
盧卡斯拒談:“睡覺。”
薛旦也就不說話了。
冷氣從屋子四面的牆壁往裏滲透,躺久了也不冷,但就是覺得發寒。
盧卡斯用腳趾頭向下順了順被子,把腳尖也蓋住。新大陸也沒他想象中暖和,是到冷季了嗎?
連起兩人腳腕的鐵鏈嘩啦啦作響,薛旦虛虛地從背後環住盧卡斯,用氣聲嘟囔:“今年天氣怪,往常溫度從來沒這麽低過。”
薛旦的胸膛像是火爐,緊貼着盧卡斯的後背。盧卡斯低低地回應道:“你就沒想過另一個可能性?”
薛旦沉默了很久,最後道:“沒想,也不願意想,盡人事聽天命吧。”
盧卡斯拍拍薛旦環到他身前的手背。他親身經歷過兩次滅頂/自/然/災/害,所以難免會敏感些。希望真的是他想多了。
盧卡斯的體溫慢慢被薛旦捂暖,終于在薛旦的呼吸已經規律很久之後,才慢慢沉進意識深處。
第二天盧卡斯比薛旦先醒。薛旦還維持着摟住他的姿勢,滿頭毛茸茸的短頭發埋在盧卡斯的後脖頸處,格外暖和。
盧卡斯決定再眯一會兒。
等盧卡斯再睜開眼睛時,薛旦已經撐着手臂盯着他看有一會兒了:“今天我把錢紀叫過來,你先和他拷一天。”
薛旦順起床頭的青銅片,豎着夾在兩指之間,生怕盧卡斯眼瞎,怼到盧卡斯眼皮底下晃了兩下:“這個我就拿走了,都已經談和了,先消停一天。”
盧卡斯湊過去輕輕啄了口薛旦的指關節:“當然。”
薛旦撇撇嘴,把青銅片別到小熊耳朵上:“放屁。”
薛旦把盧卡斯撈起來,剛拾掇好,門鈴就被按響了,就聽錢紀在下面很有活力地喊:“薛将軍!薛将軍!”
薛旦拉着盧卡斯從二樓飛快下到大門口,解開聯結鎖,對着門外生機勃勃的年輕臉龐問好:“早啊小紀。”
錢紀揮揮手,好奇地打量着盧卡斯:“薛将軍早!盧卡斯先生早!”
“早。”盧卡斯對這小孩印象還不錯,笑眯眯地彎起眼睛,友善地回應。
錢紀熱情地上前半步,握住盧卡斯的手搖動,道:“今天就冒犯盧卡斯先生了。”
盧卡斯笑笑:“不冒犯不冒犯,要冒犯也是姓薛的冒犯。”
薛旦打開錢紀的手:“行了行了,墨跡什麽屁話,趕緊換手铐,你可看好了,千萬別被他跑了。”
錢紀把手腕伸到手铐跟前,略汗顏道:“薛将軍這個任務給的有點沉重,但我一定會保證做到的!”
薛旦給他兩下換好手铐,走下臺階,鼓勵地拍拍他後背:“好樣的——我走了啊。”他仰仰下巴,把最後半句話隔着錢紀的頭抛給盧卡斯。
盧卡斯笑道:“要走快走,還提前預報一聲。”
薛旦聳聳肩膀,拉住遠處的鐵柱,身形頓時不見。
錢紀羨慕道:“盧卡斯先生,您和薛将軍關系真好。”
盧卡斯拉着錢紀踢開半掩起來的大門,走進玄關:“天天想着怎麽算計對方,關系能不好?”他反身再踢上門,“北鎮裝修沒那麽精細,不用換鞋。”
錢紀愣愣地被他拉着走:“哦,好的好的。”
盧卡斯拽着兩人坐到長靠椅上:“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辦完見不得人的事兒。廚房裏有喝的也有水果,你要是渴了就拉着我去拿。說到這兒,你們新大陸人不少,後勤保障做的是真不錯。”
錢紀有些認生地笑笑:“确實哈哈,多虧了薛将軍。”
這小孩。盧卡斯揶揄他:“你這是專在我面前誇薛旦呢?”
錢紀耳根微紅:“沒有,确實是薛将軍做得好。”
盧卡斯把兩只靴子搭在一起:“沒事,多誇誇,我愛聽。”
錢紀耳朵全紅了:“啊,好。”
盧卡斯有一搭沒一搭地跟錢紀唠嗑,很快就把錢紀的背景問了個水落石出,他嘆息道:“科研人員不容易,這點我感觸很深,你和陳婆辛苦了。”
錢紀用空着的手摸摸耳垂:“不辛苦不辛苦。”
盧卡斯又旁敲側擊地問他戰事準備和腐蝕液的效能。沒想到,錢紀每次發覺自己要說出這些事時,都搶在腦子前面閉上了嘴。
次數多了,錢紀很是抱歉地低下頭,道:“對不起盧卡斯先生,但這些事薛将軍叮囑過我,什麽也不能說的。”
盧卡斯微笑。
他堅持不懈地引導,卻沒想到錢紀這小家夥年紀不算太大,卻竟然真的答得滴水不漏,簡直堪比薛狐貍。
人不可貌相。盧卡斯感慨,湯肖普和錢紀挨個給他上了一課。
盧卡斯聊了兩三個小時,有點困倦,便把頭靠在了椅背上。
這一靠,他忽然發現長椅旁邊放置雜物的鐵架子從上至下第二層中放了一本《末世與愛》。
這末世與愛上頭挂了個鐵書簽,盧卡斯找好角度,勾動手指,把《末世與愛》一把拽掉在自己腿上。
錢紀被這動靜驚動,轉過來的目光頓時鎖定《末世與愛》:“您想看書?”
盧卡斯點點頭:“是,打發打發時間。聽說這本書是講我和薛旦的?”
他試着想翻開封皮,被铐住的雙手卻不太聽使喚。無奈之下,盧卡斯半躺着蜷起雙腿,把書脊放在腿間。
書被撐起來之後,翻頁便容易多了。
錢紀點點頭:“是寫您和薛旦的。那您看,我坐着不打擾您。”
盧卡斯咳嗽了兩聲。總感覺這情景有點怪。
罷了,看他的書去。
不知看了多久,盧卡斯正讀着他剛到伊色山谷的事,毫無防備地翻過一頁,一張折了兩道的地圖赫然出現在他眼前。
通過顯露在他面前的這四分之一,盧卡斯能夠确定這是新大陸的島嶼分布圖與水路圖。
他不動聲色地夾住地圖邊沿,确定錢紀暫時沒有看着他,便飛快地将地圖往衣領裏一塞,再若無其事地收回手。
全程錢紀都沒有發現。
得來全不費工夫。
盧卡斯鎮定地繼續讀書,緩慢地略略挺起腰身,把地圖又往底下帶了帶,藏進最寬松的腹部衣物中,然後稍稍往外拉了拉皮帶,把地圖夾住。
有些……有些不雅觀。盧卡斯的眼睛依舊盯着書。不過反正也沒人知道。
此時的薛旦也不像盧卡斯這麽悠閑而得意。
他找了一天的湯肖普,先是在北鎮的李九家撲了個空,李九說湯肖普一直沒回來,他以為前一段時間冷戰,湯肖普一個晚上出走到了薛旦那兒,他也厚不下臉皮去問。
兩人火急火燎地又往黎明鎮趕,結果不出意料的,湯肖普并不在黎明鎮。
接着,李九和薛旦兵分兩路,李九到種植園、耕地區和其他鎮子問,薛旦則繞着城牆找人。
因為保密的原因,薛旦并不想讓太多人知道他在找湯肖普,只好把湯肖普失蹤的消息告訴了陳婆與阿克艾爾,讓這兩位在家附近留意着點;
又找來了幾個北牆守牆的,讓他們秘密地到北邊找找湯肖普。
結果就是一天下來,薛旦還是連湯肖普的人影都沒見到。
媽的,這計劃到頭來,在湯肖普這兒出了問題。
是盧卡斯搞的鬼嗎?不,不可能,盧卡斯絕對不可能知道這件事。
應該是出現了什麽意外。
薛旦吐出一口氣,繼續讓這些守牆的輪班找人,安慰身邊的李九:“肯定不能出什麽事,你放心。”
李九的臉比鍋底還黑,他咬牙道:“等我找到他的。”他拉住一根鐵柱,還要飛出去找人。
薛旦一把将他拉回來:“你可別再找了,你回那北鎮的屋子裏等着,別最後湯肖普好不容易回了家,結果一看沒人,他又火急火燎地出門找你。”
李九明顯知道薛旦是擔心他的身體,但他左思右想覺得薛旦說得很有道理,恨不得立即沖回北鎮:“你說得對,我先回去,你再派點人找吧,不會洩露消息的。”
薛旦答應下來,當着李九又派了一隊人:“你快回去吧。”
終于把李九勸走,薛旦的臉色立馬冷下來,他将兩只手插到頭發中,給自己提提神。
必須要盡快找到湯肖普,否則一旦盧卡斯違約出船,他這十年的坑就無法直接結束戰争了。
不過現在,他不太放心家裏的盧卡斯。
薛旦總是心神不寧,感覺盧卡斯又會搞出什麽套來算計他。
薛旦決定先回趟家。
他飛速地穿過北邊的荒地,順着交通線進入北鎮,精準地落在房子大門口,雙腳甫一粘地,便用聯結轉開門鎖,帶上門,竄進屋內。
黃色的暖光下,盧卡斯靠在長椅上,竟然就着十分難受的姿勢睡着了。
薛旦走到錢紀和盧卡斯身前。
錢紀擡頭看薛旦,眼神沉靜。
薛旦給她比了個大拇指,他現在才恍然感覺自己面對的是披着錢紀皮的周衣裳。
薛旦蹑手蹑腳給盧卡斯松開手铐,給周衣裳使了個眼色,周衣裳便從一樓的窗戶中穿出,輕盈地消失。
薛旦關上燈,手臂穿過盧卡斯的腿彎,把盧卡斯穩當地抱起來。
他上到二樓,輕輕地放下盧卡斯,給他扣好床頭手铐。
薛旦在黑暗中又系好腳鏈,慢慢躺到盧卡斯身邊,打了個長長的呵欠,側過身,抱住盧卡斯的腰身。
周衣裳看着還是不放心,晚上就他來吧。
作者有話說:
最近寫的有點痛苦,熬過去就好。
77、砸水管
湯肖普……
他在石塊在最上面寫下這個名字。
第十一天了。距離他被;
湯肖普……
他在石塊在最上面寫下這個名字。
第十一天了。距離他被盧卡斯推進這個地方已經十一天了。
希望李九能相信他沒事。他不能接受李九身體狀況下滑。
另外,新大陸的那個滅頂計劃應該也快要實施了吧?
湯肖普極度後悔,如果當初他能堅持讓薛旦多告訴一個人,多給那些假巨石塊聯結一個人,或者堅持把聯結權交給薛旦——
薛旦當初擔心他自己去執行任務,盧卡斯會無人看管——局面就不會如此被動。
小魚蹭過湯肖普的腳踝,濕滑、迅捷。
應該到了深夜。因為他什麽都看不見了。
湯肖普靠到冰涼的石壁上,連日的焦急已經轉為麻木,他正準備睡覺,忽然聽到周圍的草皮竟然傳來了極輕微的響動。
會是人嗎?
那陣響動輕輕地滑過縫隙,又突然消失。
發現這道縫隙了?
一雙手分開湯肖普頭頂上兩米處的叢葉,薛旦的臉在暗沉的月色下顯露出來。
薛旦震驚:“怎麽回事?”
湯肖普擺擺手,指指自己的喉嚨,又轉過身,把滿是肌肉的後背展露給薛旦。
薛旦疑惑地眯起眼睛,稍稍歪頭,伸長脖子:“你啞了?不是,轉什麽身啊。”
湯肖普撓撓頭,又轉回來,沖薛旦伸出手。
薛旦恍然:“你是真不能說話了。”他俯下身,将鑲合金鐵刀插在樹幹上,聯結好,倒挂着探入樹洞,拉住湯肖普的手,“你這喉嚨看着好好的,怎麽讓你啞的?”
湯肖普拉着薛旦,艱難地爬到地面上,又給薛旦看後背,還掙紮地想要把兩只手舉到鐵針紮入的位置。
薛旦邊看湯肖普,邊抽回刀,迷茫:“什麽意思,你想讓我給你的後背撓癢癢?你可以蹭着樹搓。”
湯肖普再擺手,拉過薛旦的手往裏寫字。
薛旦極力盯着湯肖普的手指,一言不發。湯肖普寫完後,薛旦認真道:“先不着急,既然找到了你,你就趕緊出海,我讓陳婆再去灰雞蛋調一批腐蝕液,防止北島有幸存的鐵人逃出來。”
湯肖普無奈之下,只好點點頭。
薛旦将湯肖普扛起來,沿着交通線往南城牆口奔去,那兒外面是黎明島的自然港灣。
兩人走後,這裏暫時安靜下來。
沒過多久,草皮又掠過小小的摩擦聲,盧卡斯推開茂密的樹叢,來到地縫旁,分開地縫上的草葉。
月色直直地照進溪水,地縫中空無一人。
盧卡斯猛地張大瞳孔。
今天薛旦又出了門,剛剛錢紀接到了什麽消息,臉色越來越差、越來越差,看起來像是和某個親近的人在吵架。
等錢紀左手摸着手腕上的青銅片,右手摸着脖子上的青銅片,試圖一邊吵架一邊給薛旦發消息時,盧卡斯驟然錯骨,縮身而退。
錢紀飛快地起身,手中一把鐵劍幾乎貼着盧卡斯的胯骨飛過。
反應之迅速,讓盧卡斯恍惚以為遇到了新病毒締造的「神」。
好在錢紀似乎又被一個青銅傳信打擊到,動作頓了頓,盧卡斯趁機成功地和他拉開了距離。錢紀又追了一段,發現追不上便放棄了。
盧卡斯想,不管發生了什麽事,既然能自由行動,那不如就出來到灰雞蛋這兒碰碰運氣。
沒有腐蝕液,新大陸會很好打。
讓盧卡斯沒想到的是湯肖普竟然被人救走了。
如果救湯肖普的人剛巧取出了湯肖普背後穴位的鐵針,那就意味着薛旦知道自己到過灰雞蛋附近。
盧卡斯迅速合攏地縫,拉住身邊的粗樹幹,獵豹一般敏捷地前竄。他很快便無聲地奔到了灰雞蛋最外層的樹叢。
盧卡斯遠遠地就聽到了灰雞蛋周圍有細密的人語聲,此刻他扒開葉子,才看到灰雞蛋的門竟然是打開的。
準确來說,只有陳思倩聯結的那顆灰雞蛋的門是打開的。
陳婆站在灰雞蛋的門口,而周圍的守衛依舊站在與上次相同的位置點。
要試試嗎?
盧卡斯總覺得今夜不會平靜。
試試吧。就一次機會。只要不停下來,速度夠快,應該是沒問題的——況且還不需要經過被薛旦聯結的大門。
等到兩支動态守衛隊依次經過盧卡斯面前的守衛點,盧卡斯在心中算好動态守衛隊到達最遠距離的時間,默默數秒。
直接跑過去肯定不行,荒地的距離太遠,會被發現。但這裏唯一的可聯結物就是兩只灰雞蛋的大門。
要冒險打斷陳思倩的聯結嗎?
如果被陳思倩發現,他就只有幾秒的時間沖進大門了。
夠用,比跑步快多了。
三。二。一……
盧卡斯沖入荒地,手中已經聯結上灰雞蛋的大門,他頓時騰空而起,轉瞬近身最近的四名守衛,鐵針雨點一般深入他們的穴位,盧卡斯抽走一名守衛手中的長刀,一把劈開合金網鎖起來的門。
兩秒了……
陳思倩已經發現了盧卡斯,流入溝槽的腐蝕液停止,應該是裏面的人關閉了水閥。她打上青銅聯結,可惜又被盧卡斯瞬間阻塞住。
灰雞蛋的大門在失去陳思倩的聯結後,竟然任憑盧卡斯怎麽拉動,巋然緩慢合攏。
第二層合金網中的守衛沖到了盧卡斯面前,兩邊位置點的八名守衛投擲出手中的聯結鐵器。
一看就是沒和「神」或者鐵人打過。
盧卡斯低聲滑過四名前沖的守衛,向兩邊輕推,被他反聯結的各式銳器在空中嗡鳴,緊接着嘩啦啦全部掉落在地上。
盧卡斯這回根本沒使勁,長刀架在身前,前沖力直接帶着刀刃撞破了第二層合金網。
這把刀也随之犧牲。
四秒了……
鐵門中飛出四道身影,他們把陳婆攔到身後,驚駭地直面着盧卡斯。
來不及了。盧卡斯一把奪來第三層守衛的合金刀,銳利的鐵刃将他的手掌心劃開一道長而深的傷口,他渾然不覺,手上保持着極限拉力,直直撞向第三層合金網。
碎裂的合金片擦着盧卡斯的肌膚,紮入雪白肌理中。
鐵門就要合攏了,他無法判斷是否會被夾成泥餅。
盧卡斯沒有絲毫遲疑,身子橫側,冰涼的鐵門蹭過他的後胳膊,重重地合死,只留下了一根短短的汗毛。
門外的四個人可能是沒反應過來,也可能是看傻了。總之,并沒有做出有效的攔截。
盧卡斯進了裏面黑成一片的灰雞蛋之後,外面的絲毫響動也聽不到了,他試圖聯結這顆灰雞蛋的大門,卻發現無法打開。
是通過什麽方法,設置成打斷聯結後就自動關門嗎?
盧卡斯想走,還得通過薛旦那扇門。
他順着牆壁摸索,很快就在大門不遠處摸到了一個閥門,閥門後是一道長水管,下面連接着一條溝渠,應該就是通往城牆的溝渠。
怎麽處理這些腐蝕液?
得益于薛旦的強制看管,盧卡斯手頭上什麽工具都沒有。
既然不能用腦袋解決問題,那就用武力解決問題。
盧卡斯摸上水管,它一直向上,連通存放在後面的大量腐蝕液。
盧卡斯咬咬牙,紮下側弓步,右掌撞左拳,正對着水管猛力頂肘。
水管發出一陣牙酸的吱呀聲,像是一只軟蛇,順着盧卡斯擊打的方向扭曲出一段弧度,留下一塊凹陷。
陳婆一定會通知薛旦,不知道現在薛旦在哪兒,留給他的時間不多。
盧卡斯沉下氣,渾身緊繃,連續重擊這一小處凹陷。
在盧卡斯擊打了三四百下左右後,水管壁驟然被他一拳打破,半透明的腐蝕液源源不斷地噴出,淋了盧卡斯滿滿一身。
盧卡斯趕忙收拳,跳到水管另一側。
水管破了一大片,腐蝕液争先恐後地外湧,很快就從已經閉閘的溝渠中溢出來,在地上積了薄薄一層。
就這樣吧,一定要趁着薛旦來之前,把腐蝕液從灰雞蛋裏放出去。
盧卡斯順着記憶中的方向,向隔壁的灰雞蛋狂奔,腐蝕液從他靴子的邊沿處被擊打而起,四散飛濺。
灰雞蛋的占地面積不小,盧卡斯心中焦急,幹脆伸手毫不猶豫地聯結隔壁灰雞蛋的大門。
熟悉的阻隔感籠罩全身。
今天他打斷周衣裳的聯結時也有這種艱難感。
那聯結好像還猶豫了兩秒,盧卡斯幾乎能從中感受到薛旦的心境——
雖然薛旦現在肯定并不能感受到自己的聯結權正在被搶奪。
薛旦的聯結沒和盧卡斯較勁太久,從盧卡斯試圖聯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