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兩章不見薛瘋子,還有點想念
兩章不見薛瘋子,還有點想念。(16)
話:“告訴我你會來打我們?”
盧卡斯瞥瞥他,默認了。
薛旦拽着他走近細窄而沉重的石門,大門在兩人身後轟隆隆合攏:“柳園園。”
盧卡斯震驚:“她還活着?”
薛旦搖搖頭:“死了,老死的,她來了一趟北島。”
盧卡斯有些不解。
薛旦道:“你在想她怎麽會搶先你們到達北島?”
薛旦冷笑:“她十年前就來了。”
盧卡斯反應過來:“占蔔?”
薛旦點點頭,他聯結住遠方的鐵,快速地在戒備森嚴的黎明市內移動。
他很快地落在一座雙層房門前,轉開房門,脫下鞋。
盧卡斯觀察着這座小房子,道:“這是你這幾十年住的地方?”
薛旦收起兩人的鞋,拉着盧卡斯往客廳走:“是。”他忽然轉過頭看了看盧卡斯,心情似乎變得好些了,“但是怎麽說呢,雖然這個方式讓我很不适,但是——”
薛旦清清嗓子,看着天花板道:“但是既然你來了,這地方也終于可以算成我家了。”
盧卡斯覺得自己的心情應該很低落、很挫敗,但是他左右看了看這間采光優良、占地寬闊、布置溫馨的客廳,心中的負面情緒竟然翻不起一點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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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還不錯。
作者有話說:
——最近有點累——
69、費勁
盧卡斯忍不住對洗菜的薛旦道:“你要不先把咱倆解開,你給我綁在哪兒不行,偏偏要系在自己身上,麻……
盧卡斯忍不住對洗菜的薛旦道:“你要不先把咱倆解開,你給我綁在哪兒不行,偏偏要系在自己身上,麻不麻煩。”
薛旦撈出一把小白菜,過濾掉鐵盆裏的水:“不麻煩。”他将洗好的小白菜放到一旁,“把你系到哪兒我都不放心,以你的本事,我真怕你給我來個內外夾擊。”
盧卡斯很理解他的心态,但仍舊有些難以接受:“那咱倆就得這麽一直綁着,直到這場仗分出勝負?”
薛旦拉着盧卡斯往竈臺那邊移動:“我是這個打算。”
盧卡斯一時無語,等到薛旦往鍋裏倒完油,才道:“要是你們輸了呢?”
薛旦調了調火:“那我就帶着你跑。”
盧卡斯等在薛旦身後,盯着他的肩膀看了很久,最後輕輕吸了一口氣,長長地嘆了出來。
好吧。看來還得讓他自己努力解開這玩意——薛死心眼看樣子是勸不動了。
盧卡斯被薛旦左牽右牽,被迫看了薛旦做飯的全程。
怎麽說呢,他總感覺薛旦在做飯的同時還帶了股炫耀的小情緒,像是想給盧卡斯露一手。
雖然三十年前,他們倆确實都不會做飯,但是盧卡斯這些年為了改善自己的飲食,也沉下心來好好地磨練了十幾年廚藝。
盧卡斯就看着薛旦得瑟。
吃飯的時候,薛旦把雙人桌對面的椅子搬到同側,愣是把一人座擠成了雙人座。
接着,他端好菜,掏出兩雙筷子,往雙人椅右邊的那張上面一坐。
盧卡斯跟着他,坐到雙人椅的左邊,被鎖在手铐裏的手別扭地放在身子右側,偏頭似笑非笑地看向薛旦:“薛将軍,我該怎麽吃飯?”
薛旦聳肩:“這有什麽,來,你想吃哪道菜?”
盧卡斯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沒想到薛旦這麽坦然——
薛旦病着的那三年,大多數時候都是他在照顧薛旦,這頭一回反過來,盧卡斯覺得臉面上很過不去。
薛旦夾起一塊雞肉,艱難地單手在碗裏剃掉骨頭,又夾了一片小白菜葉,精心地加了一點白米飯,包到雞塊外邊,用平行的筷子頭端起這綠色的小團子。
“這行吧?”薛旦裝傻道,“我尋思着這滿桌菜也沒有你不吃的,怎麽還絕食了呢?”
盧卡斯一時無言,他想說薛旦歲數是沒白長,越來越坦然,反倒是他越活越回去,但他低頭看看遞到嘴邊的小團子,還是一言不發張嘴含了進去。
大小剛好。
算是兒子在父親節孝順爸爸吧,盧卡斯想。
薛旦看了會兒盧卡斯面無表情的臉,忽然就轉過頭憋笑。
盧卡斯咽下嘴裏的菜:“笑什麽?也不至于把自己感動到這地步吧。”
薛旦肩膀笑到發抖,他把筷子舉到頭上揮揮,抿住嘴唇,抖着手給自己扒了口白米飯,又去給盧卡斯搞小團子。
盧卡斯哭笑不得:“你可別再嗆着了,笑完再吃。”
薛旦這笑得停不下來,哪是盧卡斯一句話就能制止的,新的小團子在他的筷子尖再次遞到盧卡斯嘴邊,不過這次抖得像是得了帕金森。
盧卡斯怕它掉了,趕緊湊過去叼進嘴裏。
到底哪裏可笑?盧卡斯眉眼舒展地半躺在椅子靠背上,用牙齒撕裂雞肉的組織。
薛旦還在笑,他去夾小白菜,結果沒勾住,吧唧掉在了桌面上。
經此一役,薛旦終于暫時放棄了投喂盧卡斯的工作,往後一靠,一只胳膊擋在眼睛上,放肆地大笑。
盧卡斯笑道:“薛大将軍是笑穴中了一刀?需不需要我幫你看看。”
沒想到薛旦聽完這話,笑意忽然潮水一般嘩啦啦褪去,他突然就不笑了,跟他開始笑的時候一樣突然。
盧卡斯道:“我就這麽一說——”
他有點摸不着頭腦。
薛旦咳嗽了兩聲:“沒事,笑得我腹肌疼。”他開始給盧卡斯包魚肉小團子。
盧卡斯雖然依舊摸不着頭腦,但和薛旦的配合還是十分默契,兩人很快地吃完了晚餐。
吃飽後,照三十幾年前的老例,是兩人的餐桌發呆加唠嗑時間。
本來兩人都不記得有這個環節,但薛旦放下筷子之後,兩人莫名地就靠着餐椅發起了呆。
接着,薛旦道:“我今天怎麽突然感覺自己從沒有經歷過這三十幾年,好像我還是二十多歲。”
盧卡斯道:“那是你年齡凍結得太早,要是你現在的身體年齡是四十幾歲,你就不會這麽覺得了。”
薛旦聞言,轉頭迷瞪地瞅瞅盧卡斯:“我看你也沒什麽老相啊,這不挺年輕的嗎?”
盧卡斯瞄他一眼:“老相在細節。”
薛旦點點頭,視線停在盧卡斯的側臉上,室內的視線已經漸漸昏暗,兩人并沒有開燈,一種靜谧氤氲在海邊小鎮中。
薛旦道:“你年輕的時候絕對是個大美人。”
盧卡斯道:“确實是——之前你在亞陵山區,有一天早上還說終、于感受到了我的美,怎麽今天眼睛突然不瞎了?”
薛旦笑:“那不是早就看習慣了,忽然被驚豔到,還有點措手不及嗎。”
盧卡斯縮縮脖子:“得了,我的大将軍,三十年不見,嘴這麽甜,是跟哪個小家夥磨練出來的。”
薛旦聞言,在脖子裏掏來掏去,盧卡斯一開始還沒明白薛旦在幹嘛,靜靜地看着他掏,直到薛旦撈出一只洗到有些掉色的幹幹淨淨的小布熊,兩只眼睛彎彎,對他道:“跟這個小家夥磨練的。”
我的娘,盧卡斯心想,薛旦是想他了。
盧卡斯于是低頭,将鼻尖貼在薛旦的鼻尖上,輕聲道:“你還有只小熊,這三十多年,我連個念想都沒有。”
薛旦一激動,想要抱住盧卡斯傾斜過來的身體,結果忘記兩人的手拷在一起,嘩啦一聲,盧卡斯的胳膊被他往身體斜後方帶去,差點摔倒。
薛旦趕緊收回左手,用空着的右手扶住形狀狼狽的盧卡斯,張開嘴:“我——我……”他一句話沒說完,又哼哧一聲笑出來。
盧卡斯郁悶地坐直,看着又笑開的薛旦,自己也有點想笑:“咱倆這樣可真費勁,能不能把聯結咱倆的手铐鏈子接長一點?我又不是神仙,跑不掉。”
薛旦立馬肅整顏色,警惕道:“不行,寧肯費勁一點,也不能相信你這種話。”
盧卡斯引誘道:“你和我三十多年沒見,你就不想上床上親熱親熱?”
薛旦睨他。
盧卡斯持續引誘:“咱倆現在綁成這樣,還怎麽親熱?估計我想好好睡個覺都困難。”
薛旦神秘道:“這個你不用擔心。”
盧卡斯疑惑。
薛旦道:“我為了這事,提前已經想好設計了。”
盧卡斯更疑惑了:“嗯?設計什麽?”
薛旦興致勃勃道:“我先把碗刷了,一會兒帶你去看。”
別是設計那玩意……盧卡斯提心吊膽,薛旦不是一向都挺正常的嗎?
在他被薛旦拉着刷碗的空當,發明家盧卡斯腦中已經設想了好多種便利的設計,并且真心希望薛旦不要搞出這種東西。
薛旦收好最後一只碗,洗洗手:“得了,去看看你的床。”
盧卡斯沉重地點點頭。
他跟着薛旦離開廚房和餐廳,穿過大廳,從木螺旋梯上到二樓,停在主卧門前。
薛旦推開主卧的門。
盧卡斯看到了一張雙人床,其中遠離門的那部分床位上,床頭系着些材質奇怪的手铐和——條條?
薛旦拉他過去介紹:“我之前就想,你本來睡覺就不踏實,再把手綁起來豈不是就根本睡不着了,所以找到了這種合金軟材質。”
薛旦拉住盧卡斯的一只手腕,先扣到床頭左邊的手拷上,然後死死環住盧卡斯的另一只手腕,解開他這只手腕上的手铐,引着扣到床那邊的手铐上。
接着,薛旦解開床頭其中一只手铐,只剩下一條鏈子拷着盧卡斯。
這床頭的兩只手铐間用一根軟合金條相連,盧卡斯發現這玩意可以輕易伸縮,能在一定範圍內讓他随意揮動雙臂。
不過,一旦盧卡斯試圖将兩只手腕靠近,它就會在達到能夠解開手铐的距離之前固化,任盧卡斯怎麽使勁都掰不斷。
盧卡斯心裏有點感動:“那你就放心讓我和床綁在一起,不和你綁在一起了?”
薛旦搖搖頭:“不可能的,我把鏈子加長一點,手和腳都綁上,安全系數高一點,也不耽誤你睡覺。”
盧卡斯一時無言。
這麽費勁,究竟為了什麽呢?
薛旦是不是有點高估他的能力了?
盧卡斯完全有理由相信,薛旦一定在十年前就開始開會,給所有黎明市的人科普他的長相,達到僅僅針對他的「全民皆兵」了。
其實盧卡斯想要逃,還真有辦法。
這辦法,還是他為了防止周衣裳和卡姬瑪通報敵情,花了十年好不容易研究出來的。
但前提是盧卡斯得想出個招把他的手從手铐裏解出來。
盧卡斯絕望了。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薛旦美滋滋地給盧卡斯展示完他的精心設計,又把盧卡斯重新拷回普通手铐中,移進浴室:“看,這裏頭我連管道都封死了,以後我從外面運來熱水,給你倒上,然後我在這放了個長鏈子,我就站在門外,和你裏面連着。”
“浴缸上頭還有一個手铐,這樣就辛苦你單手洗了——外面的鏈子長度我也把控着,反正是別想把兩只手靠近去撬另一只手的鎖。”
“還有啊,你別看這鎖看起來好撬。”薛旦警告他,“這裏頭的鎖芯我可是削了一點點我的刀柄融進去,你一旦觸動它,我的聯結立馬就能感知到。”
盧卡斯麻木地點着頭。
他有理由懷疑,自從柳園園對他說完占蔔結果之後,薛旦這十年都在研究如何嚴密地防止他的逃跑——
并且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給被铐住的盧卡斯最舒适的生活環境。
救命……
70、論辯
盧卡斯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就看到薛旦已經坐了起來,直着上半身正對他發愣。
“睡得還行吧?”薛旦問……
盧卡斯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就看到薛旦已經坐了起來,直着上半身正對他發愣。
“睡得還行吧?”薛旦問他。
不只是還行。
昨晚盧卡斯睡了這二十八年來最好的一覺。
盧卡斯睡得足,此刻也沒什麽困意。他慵懶地打了個哈欠,眯着眼睛對着天花板道:“挺好。”
薛旦似乎還蠻開心,把盧卡斯的手腕扯住,要給他換上白天用的那一副。
盧卡斯半阖眼皮,任他擺弄。
算算時間,今天下午鐵人就應該到南島了。
他千算萬算,也沒能算出柳園園會用占蔔将他一軍。
盧卡斯從眼縫裏看看低頭搗鼓手铐的薛旦,心中升不起一點想要逃離的願望。
這二十八年的實踐雖然并沒能給盧卡斯一個明确的結果,但他已經逐漸意識到,鐵人或許并不是人類将來應當進化的方向。
二十八年,舊大陸沒有安全問題、沒有道德下滑,沒有自私自利也沒有不擇手段的鐵人,發展速度保持均衡,城市建設很迅速,按理來說,算是很成功的實驗案例。
但是盧卡斯心裏開始懷疑,颠覆了自己文化的同種族人,還算的上在發展他們原本的文化嗎?
薛旦滿意道:“扣好了。”
盧卡斯問他:“你為什麽要帶着那麽多人南遷呢?”
薛旦看看他,似乎在揣摩他的神情,最後道:“還能為什麽,為了活命啊。”
盧卡斯道:“如果你知道人類被鐵人殺死後,可以通過浸鐵水重生為鐵人,你還會帶他們南遷嗎?”
薛旦俯視着他,黑眼珠看不出情緒:“會。”
盧卡斯:“為什麽?”
薛旦舔舔唇角:“因為遷徙之後,我覺得現在我活得很好,肯定比留在舊大陸當鐵人好。唯一的遺憾就是——”他撇嘴道,“就是得和你分開。”
盧卡斯笑笑:“是嗎。”
薛旦忽然抛出一個致命問題:“我說你,我知道你怎麽想的,我之所以沒在屋頂上把你制止,是因為我相信你的選擇肯定有自己的道理——”
他似乎覺得自己說得太啰嗦,皺皺眉:“但是,你為什麽沒有自己主動變成鐵人呢?”
薛旦看看盧卡斯,又補充道:“反而寧肯冒着徹底死亡的風險,喝下新病毒,賭成「神」。”
他問到了盧卡斯一直不願意面對的核心問題。
盧卡斯知道自己寧肯孤注一擲,也不願意成為鐵人。
為什麽呢?
盧卡斯被迫開始痛苦的思考。
薛旦道:“因為你打從心底裏也不認可鐵人和人類等同,你的想法和我是一樣的。”
他說的也許是對的。
盧卡斯想,雖然他現在搞不明白,薛旦是真的這麽想,還是受了想要勸降盧卡斯的心理的影響。
薛旦又美滋滋道:“或許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盧卡斯面無表情看他耍寶。
薛旦嘿嘿一笑:“你潛意識中根本不覺得人類和鐵人能夠相愛和交配。”
盧卡斯無以反駁。
薛旦收了收笑意:“你既然就這個事兒問我了,我就好好跟你說說我的想法。”
“我沒想太多,只是憑我僅有和鐵人打照面的經驗,我覺得吧,鐵人有兩點讓我難以接受。”
“第一點是,它們有強烈的滅亡人類的意願。這種意願不像是為了其他人好想要進化其他人,而更像是一個侵略民族對被侵略民族的趕盡殺絕。”
“第二點是,它們僅僅和人類記憶重合。我和鐵人康斯坦打過一架,它面對我——
勉強也算是有一個月交情的兄弟,表現得和我認識的康斯坦完全不同,我并不覺得他們兩個是一個人。”
“所以吧,我沒想過什麽人類發展方向,沒想過什麽秩序啊科技,我單純地就把鐵人看作是一個侵略民族。”
盧卡斯能大概猜出薛旦的想法和感受,但聽他這麽明确地表述出來,還是有點情感波瀾。
“你說得沒錯。”盧卡斯道,“可是在我和鐵人相處的這麽多年裏,我還是能感受到它們的性格差異,能感受到它們與變成鐵人之前的人類的很大相似之處。”
“宋昱關活着,康斯坦活着,塞瓦格活着,梅昂活着,喬伊也活着。”盧卡斯道,“這都是真的。”
薛旦好像受到了觸動,他的黑色眼睛明顯地洩出一點恍惚和思索。
“我曾經遇到過鐵人喬伊——在我隐匿在宋昱關部下的時候。”盧卡斯道,“它是唯一一個一眼就看出我是誰的鐵人,也并沒有揭發我的身份。”
“雖然它看起來沒有什麽激動的神情,甚至都沒多看我兩眼,不知是怕給我惹麻煩還是什麽。”
“鐵人宋昱關還是和它之前一樣,比其他鐵人都難馴服,心中的信仰感很淡,培養不出個人崇拜之情。”
“但是它會自我貶谪,并且甘願服從鐵人梅昂的管理。”
“鐵人塞瓦格依舊好騙——好勸服,它的心中也仍然願意為了鐵人的未來考慮。但是它很難激動、很難悲傷,對我只有崇敬之情。”
盧卡斯又把鐵人梅昂和康斯坦跟薛旦分析了兩句,道:“你敢說,它們和原先的人類形态只是記憶重合?”
薛旦不說話了,他的表情有些迷茫。
盧卡斯道:“我見過一對鐵人和人類結合的夫妻。”
“妻子不願意變成鐵人,她的丈夫就一直藏着她,保證她可以如願不成為鐵人。”
“我去的時候,她已經被發現了,她的丈夫向我請示,求我開口讓她已經老得不成樣子的妻子能夠擁有不變成鐵人的權利。”
薛旦撓撓眉毛。
盧卡斯道:“但是妻子跟我說,曾經,在厄洛海的鐵潮中,她的丈夫只救了她,沒救他們的孩子。”
薛旦有些煩躁:“把鐵人打退,就不用思考這些問題了。”他撓撓臉,“我也不勸你了,我對鐵人沒有你熟悉,總之還是那個問題,你站隊鐵人的話,為什麽自己不肯變成鐵人——你要是覺得自己想明白了,你做出什麽決定我都不會幹預。”
“但是我肯定是站在鐵人對立面的。”
盧卡斯道:“我覺得你的決定是對的。”
“但是我已經坐上了它們大首領的位置……”盧卡斯道,“這和二十八年前不一樣,我沒良心反水。”
薛旦搖搖頭:“盧卡斯,你再好好想想,你既然知道自己的重量,就該知道你的每一個決定都有可能覆滅一個種族,也有可能給予一個種族新生。”
“我明白。”盧卡斯說。
窗外的鳥鳴和二十八年前的卡莫帝國很像,擁有神奇的靜谧空氣的力量。
“既然如此……”薛旦道,“咱倆也算是攤牌了,我也就繼續防着你,走,先去洗把臉刷個牙,今兒早飯我帶你領略一下我們黎明島的海鮮。”
盧卡斯道:“好。”
薛旦總是能把所有的嚴肅氣氛一掃而光,心态不是一般的好。
很适合盧卡斯這種想得太多的人。
薛旦拉起盧卡斯,敦促他換衣服。
盧卡斯決定不穿軟甲,只套外套,結果被薛旦制止了。
薛旦說,他已經跟黎明島的所有用戶闡明了盧卡斯的長相,雖然只說他是陳婆小說《末世與愛》的另一位主角,但是他還是怕有人知道盧卡斯的身份來刺殺他。
總之,薛旦提醒盧卡斯要珍惜生命。
盧卡斯穿上軟甲之後納悶地問薛旦《末世與愛》是本什麽小說,該不會是寫他倆的吧。
薛旦拉着盧卡斯往洗手池走:“是的,我這裏還放了一本,你沒事可以翻翻看。”
盧卡斯震驚:“咱們倆有什麽好寫的?”
薛旦幫盧卡斯擠好牙膏,倒上漱口水,讓盧卡斯張嘴:“來來我幫你刷——咱們當然有可多好寫的,我向你力薦《末世與愛》,你好好看看當初我被你耍得多痛苦。”
盧卡斯滿嘴是牙膏泡沫,沒空反駁薛旦。
薛旦停止控訴,專注地單手給盧卡斯刷牙:“真他媽費勁。”
盧卡斯斜眼橫他。
薛旦左右倒騰胳膊肘,終于覺得差不多,給盧卡斯遞上漱口水,把牙刷沖沖:“你們黎明共和國是不是二十八年前就一直這麽活的。”
盧卡斯吐出嘴裏的水:“是。”
薛旦感慨:“看看,看看,我說遷徙做得多對。鐵人是不是不用刷牙。”
盧卡斯再次吐出第二口漱口水:“是。”
薛旦道:“那你們的城市建設豈不是簡單很多。”
盧卡斯吐出第三口漱口水:“是。”
薛旦不爽:“又不是什麽機密消息,怎麽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
盧卡斯吐出最後一口漱口水:“你睜大眼睛看看,我在這兒漱口呢。”
薛旦悻悻地收拾好盧卡斯的牙缸牙刷,開始給自己刷牙。
盧卡斯百無聊賴地盯着薛旦看。
他估計他們倆可能吃不上早飯了。
果不其然,薛旦剛給自己刷完牙,給盧卡斯洗過臉,就猛地一挺身:“青銅傳信青銅傳信。”
薛旦緊張地摸上自己的手腕。
盧卡斯這才忽然意識到,薛旦一直帶着的手環其實是青銅制成的。
薛旦沒顧上洗臉,靜靜地聆聽了将近一分鐘的傳信,又不知發了什麽消息,最後轉頭看看盧卡斯:“走吧,你的鐵人到北島了。”
好麽,盧卡斯道:“走。”
作者有話說:
——這場戰争會輕松的——
71、第一戰
鐵人這一仗不好打。
盧卡斯被綁在薛旦身後,被一同帶上了黎明島北邊懸崖之上的巨大防護石牆。
石牆最頂部……
鐵人這一仗不好打。
盧卡斯被綁在薛旦身後,被一同帶上了黎明島北邊懸崖之上的巨大防護石牆。
石牆最頂部很寬闊,建築得比當初的卡莫帝國好了不知幾倍,石孔中遍布金屬箭镞——
沒有一支含鐵,城牆靠南邊每隔五米就有一道升降溝渠,上面滿滿地裝着一整桶腐蝕液,每道溝渠點附近都筆直地站立着七位感染者士兵。
薛旦在跟陳思倩講話:“陳婆,腐蝕液還是上一批?”
陳思倩如今已接近六十五歲,臉上有了些較為明顯的皺紋,眼神卻仍舊清澈,她的嗓子因為一次實驗事故被熏得很是沙啞,打那之後,她的話日漸減少,發明的速度卻日漸增長。
陳思倩搖搖頭:“新一批。”
薛旦明顯松了口氣,他感激地握上陳思倩皮膚松弛的雙手:“新大陸可以沒有我,卻不能沒有你!”
陳思倩只是笑笑。
盧卡斯詢問:“是您創作的《末世與愛》嗎?”
陳思倩眼睛彎了起來,看着盧卡斯,她點點頭。
盧卡斯禮貌道:“多謝您的記錄。”
陳思倩忽然拉過盧卡斯被铐住的手,張開嘴,有些艱難地頂着似是被剪刀磨爛的嗓子,一字一句道:“人類的未來在你身上,及時止損、及時止損。”
盧卡斯低頭,垂下眼睑。
陳思倩放開了他的手,表情很平靜,似乎盧卡斯的反應在她的意料之中。
這件事不是及時止損這麽簡單。
陳思倩并不了解鐵人。
薛旦的喉結在他的下巴颏旁邊震動:“鐵人發現北島沒人,往黎明島來了。”
盧卡斯擡頭。
是的,浩浩蕩蕩的鐵人已經遍布海面的盡頭,從高高的城牆上看去,似乎天空被鐵潮分界了一般。
薛旦開始下達一項項命令,金屬箭镞遙遙地就已經瞄準了第一排的鐵人,箭镞頭塗滿了陳思倩傾盡十年時光制作的腐蝕液。
盧卡斯忽然看到了第一排靠右側的鐵人。
他心中大震,叫住緊張地布置戰鬥準備的薛旦:“那是喬伊。”
薛旦話頭立馬止住。
他深吸一口氣:“喬伊在三十八年前已經被鐵人殺死了。”
盧卡斯搖搖頭。
他不可置信的眼神一直追随着鐵人喬伊的身影。
鐵人喬伊的臉還是熟悉的慈愛,眼神中并無絲毫戾氣,他游得近了,眼神往石牆上方一掃,毫不費力地捕捉到盧卡斯和薛旦。
盧卡斯想要擡手打個招呼,卻忘了自己的手還被拷着。
鐵人喬伊慢慢笑了,滿臉的皺紋像是被石子波動。
在上午的日光下,鐵人喬伊的臉上流下兩滴時現時滅的光亮。
盧卡斯的大腦嗡的一聲,不受控制地回放起喬伊的每一次笑臉,最後他終于發現,這是喬伊第一次流淚。
盧卡斯被薛旦拉着走來走去,周圍都是熱鬧的、緊張的、興奮的人群。
鐵人喬伊對盧卡斯說了一句話。
盧卡斯下意識地讀出他的唇語:你倆在一起啊,好!
盧卡斯的視線立馬被水霧模糊,他不停地張嘴,卻依舊不知道該說什麽。
是慚愧、羞恥,還是擔憂、歉意?
盧卡斯只知道自己沒有一刻如此體會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不如純粹的情感有價值。
盧卡斯不敢挪開視線,他咽咽口水,不知何時沙啞了的聲線再次道:“薛旦,那是喬伊。”
薛旦不回答、不轉頭,全當沒聽見。
盧卡斯擡高聲音:“薛旦,那是喬伊!”
薛旦猛地轉過身,一把拽住盧卡斯的衣領,盧卡斯這才發現薛旦的眼中全是血絲。
薛旦嗓中流出野獸般的警告聲:“我聽見了,我不是聾子。”
盧卡斯忽然想到喬伊在看着。
于是他趕忙前傾身子,往薛旦的嘴唇上敷衍地挨了挨。
薛旦明顯愣住了,他松開盧卡斯的衣領,眼神先是有些迷茫,接着大悟。
薛旦的嘴唇略略蠕動,最後還是沒往鐵人那邊看一眼。他疲憊地扶着額頭,轉着青銅手環道:“距離夠近了,放箭吧,記得只射脖子。”
盧卡斯的身體跟着這句話劇烈地抖動了一下,接着他的雙腳幾乎像站立不穩一般狠狠地晃了晃,被薛旦一把扶住。
盧卡斯喘息着問薛旦:“腐蝕液……”
薛旦知道他想問什麽:“一箭一個,斷脖子沒問題。”
盧卡斯此刻沒有任何想要隐瞞或者做戲的想法,他搖搖頭,聲音細得像微風:“斷脖子救不回來。”
盧卡斯抓着薛旦的手臂用力到發抖,他的身體因為感情波動劇烈而有些虛脫,胃部難受地不停翻湧,口中全是酸腥。
薛旦道:“我沒看見——你也別看了。”
盧卡斯沒精力再去關心薛旦到底有沒有感受到痛苦,他點點頭,深呼吸,調整着自己的狀态。
感謝周衣裳和卡姬瑪的到來,讓他不用一個人承受對鐵人的感情,再背負上簡單的叛徒标簽。
他是叛徒,但他也不只是叛徒。
接下來的時間盧卡斯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度過的,他沒敢再去看戰場,也沒臉給薛旦添亂,渾渾噩噩地被薛旦拉來拉去,直到夜色降臨。
夜色也不能停止箭镞的發射。
盧卡斯終于看了一眼戰場。
好像是鐵人曾經沖鋒到了石牆下,以至于有一陣薛旦指揮士兵兜頭往下澆腐蝕液,所以現在的戰場上奇形怪狀的殘破鐵塊或液體到處都是。
盧卡斯看到了鐵人宋昱關——他不信薛旦沒看見。
薛旦确實看見了,他不但看見了,還面色嚴峻地親自拿起一把金屬弓箭,全神貫注地瞄準鐵人宋昱關。
薛旦遍布汗水的手臂就在盧卡斯面前,每一塊肌肉都書寫着讓盧卡斯甘拜下風的理智。
盧卡斯笑笑。
行吧……
薛旦的行動被手铐嚴重限制,眼見着鐵人宋昱關率領鐵人即将再次沖鋒進懸崖下方,薛旦終于迫不得已暫時放下鐵箭,叫來湯肖普。
薛旦把盧卡斯和湯肖普拷在了一起。
湯肖普有些緊張,畢竟身上拷了個「神」。
他時而看看登到石牆最北邊的牆頭上直立拉弓的薛旦,時而看看面無表情的盧卡斯,渾身繃住。
薛旦和鐵人宋昱關周旋了很久,暫時遏制了鐵人沖鋒的勢頭。
盧卡斯對着薛旦長身而立的身影道:“如果李九在對面,你會怎麽辦?”
湯肖普愣了愣:“如果李九在對面,那不就代表他已經死了嗎?”
盧卡斯笑笑:“我只問你,如果李九現在變成了鐵人,就在對面陣營,你會怎麽辦?”
湯肖普聳聳肩膀,渾似不在意一般換了條腿站立:“還能怎麽辦,戰場上嘛,都知道得剝離情感對吧。”
盧卡斯道:“說得對。”他像唠嗑一般随口感慨道,“不過看着愛人被自己一箭打掉頭,應該還是不好受的吧。”
“我就不能看着薛旦掉頭——你能看着李九掉頭嗎?”盧卡斯沖着湯肖普挑挑眉毛。
湯肖普笑容消失,飛快地瞥了眼盧卡斯:“倒也不必說得這麽恐怖,多少有點怪。”
盧卡斯舔舔嘴唇,手上動作加快了些:“說起來,李九今年是不是有八十多了,他沒參戰吧。”
湯肖普焦躁地挪了挪腳:“剛到八十——他參沒參戰,先生在薛旦身邊,應該最熟悉吧。”
盧卡斯看湯肖普這反應,心裏就有數了:“他防我比防賊還周密,哪兒能跟我說這種事。不過李九雖然老了,你還勉強算是踩了壯年的尾巴,沒想到你還是和三十八年前一樣澄澈。”
湯肖普勉力笑笑:“謝謝,我就當先生在誇我了。”
盧卡斯終于成功地依靠理論成功地做完了他的小實踐,手腕順當地從手铐中滑出,慢慢轉動恢複力氣,再次将骨節張開成正常位置。
他一手托住手铐,一手兩指伸進貼身內襯中摸索。
青銅薄片、青銅薄片……
找到了……
盧卡斯觸到它的表面,飛快道:“不要硬拼,新大陸腐蝕液儲備很豐富,先退回北島。注意周衣裳和卡姬瑪,別讓她們倆到前線。”
“讓宋昱關趕緊退,薛旦往他的雙刀上抹了腐蝕液。”媽的,為什麽薛旦的鐵刀不會被腐蝕。
盧卡斯還想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