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兩章不見薛瘋子,還有點想念
兩章不見薛瘋子,還有點想念。(13)
天就凍掉了」讓鮑雷頓情感振蕩。
他對着這句話發愣。
如果他前天能發現這件事,多安慰他一句或者抱一抱他多好。
奧利德現在在哪裏?幾個小時前,他割掉了自己身上的肉、脫掉了身上所有的保暖獸皮,帶着自己凍掉了腳趾頭的腳板半夜離開,向四周堅定地走去。
那個時候,他懷抱着走向死亡的決心和平靜——他會不會懷念自己呢?他走之前一定回頭看了自己,甚至會親吻自己的面頰吧?
鮑雷頓不能接受奧利德的離開,和他現在很可能已經死亡的事實。
為什麽他不能蜷縮在自己的懷裏?鮑雷頓五指抓皺了堅韌的獸皮,背脊由于超出身體承受範圍的情緒波動而緊繃。
奧利德自己一個人離開、自己一個人走向死亡,這比死在他眼前還要讓他難以接受。
他不能想象奧利德自己一個人吞下了多少苦痛,但更不能想象奧利德是經過了什麽樣的絕望和掙紮,才能夠如此冷靜地做出離開的決定、剖析自己的一生。
鮑雷頓只記得這幾天,奧利德一直很開朗,是先遣隊中最好的情緒調節劑。
他不願意。
一只手放到鮑雷頓肩頭,薛旦的聲音在鮑雷頓腦袋頂上響起:“不要浪費奧利德給我們争取的時間,快走吧。”
鮑雷頓深吸一口氣。
他不敢哭,于是只是很絕望地想,奧利德,你看看我現在,我不能很好地調節自己的情緒再次上路,所以能不能請你回來,再安慰我一下——用你的笑和你柔軟的雙手。
你怎麽忍心啊、你怎麽忍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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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旦等了兩秒鐘,就見到鮑雷頓很是平穩地起身,臉上挂着很平靜的笑容。
鮑雷頓沖薛旦笑笑:“你說得對,我們要重整旗鼓,趕快上路。”
薛旦恍惚覺得這笑容中似乎還帶了點熟悉的俏皮,但是他沒多想:“好,收起火臺和奧利德留下的幾樣東西,我們繼續趕路。”
60、新大陸
布魯克琳的死亡和奧利德的離開只是這段遠征的開始。
——降溫區的路途遠——
布魯克琳的死亡和奧利德的離開只是這段遠征的開始。
降溫區的路途遠比他們所有人想象的還要長。他們的燃料很快就耗盡了,為了減少負重,火臺也被扔掉了。
奧利德割下的肉成為了他們續命的最後稻草,在如此寒冷的環境中,鮮肉幾乎難有放壞的可能。
新紀元元年十二月三號,蘇比琪麗瓦和鮑雷頓相繼倒在路途中,并且再也沒能起來。薛旦去探查鮑雷頓的屍體時,發現它的頭竟然向着身後。
也許是在懷念奧利德吧。薛旦想起盧卡斯曾經告訴他的一句話——
有些時候,如果只能救活兩個人中的一個,還不如都放棄手術。因為就算救活了另一個,那個人活得也不會長久。
在蘇比琪麗瓦的屍體口袋中,薛旦抽出了一張字條:請你們務必以亞陵山區最高禮節對待我的屍體。
這種禮節是厄洛海區的人不能接受的禮節,薛旦明白,蘇比琪麗瓦只是想找到一個令他們沒有罪惡感的方法,去吃掉她的屍體。
十二月下旬,庫克普感受到死亡臨近,決定往回走,想要縮短他與已經死亡的愛人之間的現實距離。
新紀元二年第一天,東南移民中的另外一對小情侶再也沒能睜開眼睛,他們互相摟抱着,在人群中央死去了。
薛旦又在兩人的褲兜裏發現了「捐獻遺體」的字條,措辭和蘇比琪麗瓦一模一樣。
新紀元二年二月十五日,高望離開了,連封信也沒有留,只在陳思倩披着的獸皮鬥篷角角潦草地刻了幾個字:拜拜,下輩子見。
不過,他留下了好多塊肉。
二月十六日,上路的先遣者只剩下了六人。
湯肖普意外地并不是他們之中狀況最差的,薛旦還發現,只有他對這件事感到意外。
後來有一天晚上,陳思倩給他解釋道,湯肖普出生在厄洛海區的東南沿海山區中,那裏一年溫差極大,最炎熱的時候能達到零上五十幾度,最寒冷的時候能夠達到零下六十幾度。
他們那裏的人——也許是因為人種進化或者适者生存還是什麽其他原因——有自己獨特的一套适應氣溫的身體機能。
你看湯肖普從進入降溫區一周後就沒說過幾句話,眼神都呆呆的,那不是凍的,那是進入了那種奇怪的身體機能中。
薛旦大悟,并表示大自然果然很奇妙。
二月二十號,薛旦在拽鐵的時候敏銳地察覺到力的角度的細微變化——他們終于開始上坡了。
艱難的日子應該快要到頭了吧。薛旦的內心澎湃,極大的希望終于開始燃燒。
他們一直在上坡。
這種希望使得絲娃琴多堅持了很久——但是她最終還是沒能見證大遷徙的成功。
三月十九號,早已經凍掉了指頭和耳朵的絲娃琴在聯結鐵的過程中猝然落地,薛旦趕過去的時候,發現她已經沒了生命體征。
絲娃琴照例在外套口袋裏塞了「遺體捐贈」紙條。
三月二十一號,阿克艾爾手臂失掉力氣,中途摔了一下,把先遣隊員們吓得掉頭就回來。
等到他站起來之後,陳思倩激動地一個大步沖過來緊緊抱住他。
三月二十二號開始,上行的坡度遽然變陡,阿克艾爾不得已被陳思倩背着,才能跟上隊伍向上攀行。
湯肖普爬到一半差點摔下來,也被李九甩到了後背上。
他們攀爬了将近兩天,坡度緩和下來,氣溫也跟着急劇回暖。
湯肖普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死了這麽多人,呆呆愣愣地跟着李九走,走出兩百米之後,悲從中來,開始默不作聲地掉眼淚。
但是其他人并不能和湯肖普感同身受——他們都遙遙地在遠處的斜上方看到了藍色的、澄澈的天空。
三月二十四號下午,只剩下五個人的先遣隊終于離開了降溫區。
降溫區的出口連通到海面頂上半空,薛旦站在薄鐵的頂上,游目四望。四周都是海水,但能看到在不遠的地方有一座小島。
薛旦就問:“我們先歇息一天,然後游過去?”
陳思倩拖着所有人脫下來的獸皮鬥篷:“你是亞陵山人,不熟悉海上距離,你看着這島不遠,我們得游一天多。以我們現在的體力,中途恐怕還要減人。”
“你幫我把這些獸皮捋一下。”陳思倩道,“好在我之前做過獸皮本子,我熟悉這種獸皮,給你們每人用獸皮縫制一個小氣囊,就別徒手游過去了。”
薛旦依言幫她整理好獸皮,陳思倩就做在隧道口邊上,熟練地縫制了大概有幾個小時。
他們在隧道裏睡了一晚,第二天淩晨,陳思倩第一個推下小獸皮船,跳下水試用。
她向上招呼其他人:“沒問題,下來吧!最後一個人記得把備用的那只也推下來!”
陳思倩用腿和手飛快地向前劃動了一段距離,方便其他人跳下水。
很快地,他們離開這條隧道,剛好順着風,往遠處的小島飛快劃去。
陳思倩估量得很準确,他們在出發之後的第二天上午踏上了小島的陸地。這一天是新紀元二年三月二十六號。
島的北面是陽面,在薛旦視野範圍中,這裏并沒有其他生物生存。
衆人早已經精疲力竭,陳思倩的小拇指、李九的一只耳朵都遺留在了降溫區,阿克艾爾雖然體力不行,但倒是并沒給降溫區上什麽貢。
衆人上島之後剛歡呼了一陣,陳思倩就扒下了貼在李九身上的湯肖普:“走走,我們去找找晚上睡的地方,或者看看能不能做個什麽屋子出來。”
湯肖普很是熱情:“好啊好啊!”
薛旦跟上去:“我們五個一起行動,萬一遇上什麽好應對。”
——于是,五個人馬不停蹄地開始了尋找住所的旅途。
這座島似乎并不小,薛旦一行人沿着海邊向裏走,很快就進入了落葉林中。陽面的樹林還蠻茂密,樹上結着他們并不認識的果實。
探尋住所的過程中,薛旦用鐵刀獵到了幾只小獸,分給衆人吃掉。
一直走到傍晚,衆人才發現一處還不錯的容身所。
那是一個自然形成的地洞,洞口并不大,完全可以用樹枝做的蓋子很好地掩蓋住,洞剛好比薛旦高出一個頭,足夠衆人活動。
美中不足的是,地洞的容量有些小,只夠他們五個人緊緊挨着躺下。
但是薛旦有信心往外擴充這個地洞的容量。
——總之,未來終于明朗了。
他們在島上定居下來,建造好地洞之後,薛旦找時間将島的北面走了一遍。
這個島上的林木很茂盛,北部有十多條小河,最大的一條從南邊的一座高山上流淌下來,貫穿島的北部,彙入大海。
這個島十分适合人居住。
薛旦五人在豐沛的水源、充足的食物、安全的庇護所和适宜的氣候中,很快徹底養好了身體,他們開始着手向南探索。
在五月初,薛旦和陳思倩兩人出發前往島南部。
令他們驚異的是,島的南部和北部相差不大,雖說河流、山坡等地形并不相同,林木也比北邊稀疏不少,但總的來說,和他們想象中的島南部完全一致——沒有任何他們預測之外的危險。
這種一致大大出乎意料。但是無論陳思倩和薛旦怎麽走,都沒發現島上有比他們更強大的存在。
兩人并沒有完全放松警惕,但也如實告知了北面的三人。
于是他們用了半年時間,在島的南部、東部、西部各建成了一處居所,還組建了幾只木船,準備等到五月份風浪最小的時候出海,看看周圍有沒有其他島嶼。
這座島一年四季氣溫差很小,它在十一月份到二月份的時候雨水較為集中,但其餘月份也偶爾會有降雨。
新紀元三年四月十五日,薛旦在山頂的了望所發現海面上出現了一些小黑點,他湊到陳思倩搭建的望遠鏡前面往外看,竟然發現了卡姬瑪的身影。
薛旦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盯着那張臉看了好久,才敢确定這就是當初失聯的遷徙大部隊的殘餘。
他飛快地奔下山坡,趕到木船跟前。
李九和湯肖普剛好在那裏照例檢查木船,薛旦順着梯//子爬到船板上,剛露出一半頭就忍不住沖他倆喊道:“遷徙大部隊游過來了!”
湯肖普手裏捧着的木制工具嘩啦一下全撒到地上,他激動地站起來:“他們還活着!”
李九也放下了手裏的活計,他二話不說,踢開湯肖普撒到地上的工具,伸手去解緊緊系着船舷的大粗麻繩。
這麻繩系的緊,李九費了番工夫才解下來,趁着這時間,薛旦已經爬到船板上,收起了木梯,張好船帆,握上了船槳。
麻繩一松,湯肖普立馬爬到船頭扯住船帆,薛旦按着記憶中的方向掌舵。
木船比手劃獸皮快多了,他們航行了大概兩個多小時,就看到了趴在獸皮上的遷徙者們。
薛旦打眼一看,幾萬人大概只剩下了幾百人。
他甚至都沒看到狄懷摩斯。
卡姬瑪遠遠地望見了船頭的湯肖普,恢複了神軀的薛旦看清了她喜極而泣的臉龐。
她作為第一個被薛旦接上船的遷徙者,還沒開口,眼淚就嘩嘩地往下掉。
卡姬瑪抽泣道:“狄懷摩斯去奇跡洞抓巨獸之後,再也沒能回來,最後全靠我一個人帶着大部隊挺過降溫區。”
“還好盧卡斯臨行前給了我一瓶新病毒,我在狄懷摩斯死後就喝下去了,趕在進入降溫區之前賭成了神。”
“一進降溫區,死的人簡直像韭菜倒地一般壯觀,我就把那瓶病毒剩下的都分了出去——結果成功率竟然比我想象的要低多了,沒有一個人幸存。”
“我害死了好多人——但好在我們終于挺過來了、終于挺過來了。”
卡姬瑪痛哭流涕,湯肖普、李九和薛旦一邊聽着,一邊往下撈人,然後揚帆返航,準備把這些人卸到島上,再來拉下一批。
他們一共走了三趟,直到天已經黑下來,才把所有活着的遷徙者移到岸上。
至此,大遷徙終于結束。
作者有話說:
好困,吃多了還有點頂。
61、大首領日事變
新紀元三年九月一日,是舊大陸的第一個大首領日。
大首領要求宋昱關路、康斯坦路和塞瓦格路各挑選兩千鐵人到皇埂
新紀元三年九月一日,是舊大陸的第一個大首領日。
大首領要求宋昱關路、康斯坦路和塞瓦格路各挑選兩千鐵人到皇宮門口的環路大街上檢閱,并集調全國鐵人在家聯結青銅,使用新研發的傳圖功能,共同觀看檢閱。
當天淩晨兩點,鐵人們被三大領袖要求集合在六大街,一條街整隊一千人。
鐵人們不聲不響、毫無怨言,板直地站在隊伍中。
鐵人塞瓦格拐進第四大街中部的一間別墅,在二樓找到了等在裏面的鐵人宋昱關與鐵人康斯坦。
鐵人塞瓦格邁着均勻的步伐,坐進它們給它預留的座位中:“你們好。”
鐵人宋昱關與鐵人康斯坦微微颔首:“你好。”
鐵人塞瓦格道:“有新消息嗎?”
鐵人宋昱關兩手放置在膝頭,點點頭:“我和康斯坦反聯結成功了皇宮休息室的青銅柱,曾有幸聽到辛西娅和維弗的一段談話。”
它舉起手腕,辛西娅的聲音從它鐵做的手腕處鑲嵌的青銅中傳出:“我真是搞不懂,盧卡斯為什麽要搞這個檢閱儀式,他上任之後,我就徹底不認識他了。”
另一個人接着說話,聽那有些清脆的聲音,應該是維弗:“對呀,盧卡斯先前對我還溫和有禮,如今開始拿捏大首領的架子了。”
辛西娅過了一會兒才說話,把話題岔開:“他當天準備幾點登臺?”
維弗道:“他上次說是上午八點。”
辛西娅嘆了口氣:“他讓咱們兩個一起去嗎?”
維弗似乎是嗤笑了一聲:“怎麽可能,他一個天賦如此之差的感染者,身邊一定帶的都是親信守衛。”
辛西娅又停頓了良久:“我們當初做的決定有些倉促了。”
維弗不大理解:“為什麽?”
辛西娅道:“我覺得,變成鐵人之後的他們,舉止行為和從前太不同了——兩個物種之間還是存在着太多隔閡,終歸不能同心。”
維弗聲音擡高了一絲:“那些鐵人大多只會聽從命令,盧卡斯位置只要坐得穩,我們就可以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享受一輩子清福,不好嗎?”
辛西娅道:“好是好——維弗,我怎麽覺得你比那些變成鐵人的人變化還要大?”
維弗沒出聲。
塞瓦格冷冷道:“他早就被金衣玉食慣壞了,安娜二世對他夠好了,就算不好,他只需要服軟安娜二世,下面的人哪個敢對他說一個不字。”
辛西娅又過了很久才繼續說話,好像有些疲憊:“現在整個大陸,僅存的人類只剩下了咱們三個人……”她忽然想到了什麽,補充道,“就算有盧卡斯通風報信的人跑掉,也不會再有翻身的機會,除非變成鐵人。”
“如果哪天鐵人起了叛變之心,我們怎麽會有反抗之力?”
維弗安撫道:“姐姐想多了,盧卡斯最擅長管理和籠絡人心,你看現在的鐵人,哪個不怕盧卡斯?他把國民的思想控制得很棒。”
辛西娅道:“好吧,我總覺得檢閱那天會出事——那個高臺如此暴露,和底下的檢閱兵衆距離也就四五十米,萬一有誰想要刺殺他,豈不是易如反掌。”
維弗哈哈一笑:“姐姐這是關心則亂,不必如此憂心。”
鐵人宋昱關掐掉了錄音:“這是他們的對話原話。盧卡斯上午八點會帶着親信兵衆出現在距離檢閱隊伍四五十米的高臺上。”
“根據距離測算,只有皇宮正門上方的高臺距離檢閱隊伍在四五十米範圍之內。”
鐵人康斯坦道:“那這麽說,其實刺殺他很容易,檢閱七點半開始,按照我們的行進速度,應該剛好是宋昱關的隊伍。
你算好位置跟隊,因為我們不知道盧卡斯什麽時候會離開高臺進入皇宮,所以得保證在盧卡斯出現在高臺上之後,盡快完成刺殺。”
鐵人宋昱關很快完成了計算:“可以,你們兩個最好一個待在第一大街最前方,一個待在第三大街最前方——那時候應該還沒輪到你們兩只隊伍檢閱——方便策應我。”
鐵人塞瓦格有些敬佩:“你們兩個不愧是厄洛海區曾經的紅衣祭祀,這種效率比當初我們貓廳組織造反安娜二世快多了。”
鐵人宋昱關道:“不,主要是盧卡斯給了我們一個這麽好的機會。”
它忽然反應過來什麽:“等等,你怎麽知道我們兩個曾經是厄洛海區的紅衣祭祀?”
鐵人塞瓦格道:“薛旦曾經和我們講過東南聯盟的故事。”
鐵人宋昱關點點頭:“明白了。”
鐵人塞瓦格想起辛西娅剛剛的話,詢問道:“你們有沒有感覺,變成鐵人後,心中的情感波動幾乎消失了?”
鐵人康斯坦應和:“是的。”他的雙手也放置在雙膝上,很是平靜地點頭。
鐵人塞瓦格道:“這是好還是壞?”
鐵人宋昱關仍舊維持着雙腿微微張開,腰背挺直的姿勢:“一定是好的,去除感性、留存理性,是人類進步的标志。”
鐵人塞瓦格點點頭,轉頭詢問鐵人康斯坦:“你覺得呢?”
鐵人康斯坦道:“我并不在乎,但我支持鐵人。”
鐵人塞瓦格又點點頭:“謝謝,我明白了。”
三人之間沉默下來。
鐵人宋昱關道:“還有其他事項需要注意嗎?”
鐵人康斯坦搖搖頭,鐵人塞瓦格也搖搖頭,于是鐵人宋昱關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回歸隊伍,等待八點。”
鐵人康斯坦點點頭,鐵人塞瓦格也點點頭。
三人站起身,邁着均勻的步伐,排成一列下樓。
七點半,一切事項準備就緒,檢閱正式開始。
鐵人們并沒有興致搞花束隊或其他音樂表演,檢閱開始,即意味着六支隊伍開始在六大街進行整隊訓練。
七點五十,第六大街的鐵人隊伍離開曾經的貴族別墅區,進入環路。
八點鐘,第一方隊剛好經過皇宮正門。
鐵人宋昱關并沒有轉頭去看高臺,它的耳朵捕捉到高臺上輕微的腳步聲——只有一個人。
它仍舊在原地踏步,心中的疑惑升到了頂點。
難道只有盧卡斯一個人上了高臺?他未免也太自信了一些。
第一方隊即将結束踏步,繼續向前行進。
跟隊在隊伍後三分之一處的鐵人宋昱關咬咬牙,右手臂悄然脫離軀幹,它在心中算準距離、角度與速度——
右手臂驟然幻化成鐵矛,尖嘯着直奔盧卡斯的頭顱。
矛尖轉瞬就沖至了盧卡斯翠綠色的眼瞳跟前,然而那塊翡翠仍舊從上至下,帶着些神聖注視下方的軍隊,并未為這突然的襲擊所動。
鐵矛停在了盧卡斯的面門前不到一寸處。
鐵人宋昱關駭然擡頭。它的手臂忽地失去了知覺——這是被反聯結的表征。
盧卡斯怎麽可能會反聯結它的手臂!這明明、明明應當只有當年成神後的塔季揚娜做得到。
鐵人宋昱關剛剛仰起臉,它的視野就被放大的矛尖倏忽充滿。
它的脖頸被自己的手臂貫穿,鐵人宋昱關瞪大眼睛,嘭地一聲向後仰倒在環路大街中央。
全國上下,所有的鐵人都目睹了這一幕。
正在行進的鐵人們停下腳步,它們心中并無慌亂的情緒,只是擡頭等待着下一步的指令。
盧卡斯的聲音在所有的青銅柱中響起,格外柔和:“沒關系,把宋昱關領袖送去治療,我們繼續檢閱。”
沒有太多感情的鐵人胸中,不約而同地升起了巨大的敬畏感,第一方隊中抽調出最末一排鐵人,背起鐵人宋昱關離開,剩餘的鐵人們邁開腿,更加真誠地向前為大首領展示自己的卓越。
鐵人塞瓦格在第一大街最前方擡頭望向盧卡斯。
盧卡斯瞥了它一眼,微微颔首。
鐵人塞瓦格收回視線。
它回想起一個月前與盧卡斯的一次談話。
它聽到大首領召見它的時候,心中沒什麽情緒,但是盧卡斯在會議室中單獨對它說了一番話。
他将大陸的未來藍圖畫與了鐵人塞瓦格,并且對它詳細地講述了自己的每一步規劃。
最後,鐵人塞瓦格打從心底裏認為,大陸交給盧卡斯統治極為正确。
接着,盧卡斯就對它講述了今天的「示威」計劃,這是他思想控制的其中一步,他交給塞瓦格一份密文編排表,表示需要鐵人塞瓦格的全力配合。
盧卡斯一條條教鐵人塞瓦格如何實施對宋昱關的每一步算計——
換手臂、打斷原聯結、不知不覺地嵌入二次聯結、帶動宋昱關聯結新手臂。
以及,将最後的手臂聯結權交給鐵人塞瓦格,讓它來穿透鐵人宋昱關的脖頸要害。
鐵人塞瓦格當時就被這巨大的信任打動了。
于是它向盧卡斯保證,它一定會圓滿完成任務。
鐵人塞瓦格默默地目送擡着鐵人宋昱關的隊伍離開。
第二方陣進入高臺下,喊響整齊的口號。剛剛的事變像是并沒有發生過,但它的影響——
第三方陣經過鐵人塞瓦格,它看到士兵們的臉上少見地統一泛起略略激動的神情——并不會輕易被消除。
完美的配合。
62、窄北灘
五月份出海的收獲很大,薛旦發現他們所處的小島是一片群島的最南端,與群島主體距離并不遠,航行一天多就……
五月份出海的收獲很大,薛旦發現他們所處的小島是一片群島的最南端,與群島主體距離并不遠,航行一天多就可以到達最近的大島。
由于薛旦一行人看到這座島時正是黎明,于是陳思倩幹脆就叫它作「黎明島」。
黎明島比遷徙者們登陸的北島要大很多,他們用了快到三周的時間才環島航行過一圈。
黎明島為梨形,北邊大而寬,南邊相對較窄小。薛旦、陳思倩和卡姬瑪三人進入島中,其餘十人由阿克艾爾帶領,留在船中策應。
薛旦三人花了三個多月的時間進行勘測,判定黎明島适宜人類居住,并且暫時沒有發現對他們構成威脅的野獸的蹤跡。
黎明島地形大致呈北高南低狀,地形過渡平緩,樹木大多為落葉闊葉林,南方有大面積的沖積平原,一條巨大的河流從北邊的高山一直流入海洋。
陳思倩寄希望于能夠在黎明島發現鐵、銅和鋁等礦産資源,來結束他們的徒步生活以及無法通信的狀況。
薛旦一行人十月份回到北島,将大部隊陸陸續續搬進了黎明島。
十月末,薛旦将黎明島的地形圖大略畫了出來,陳思倩在事先預測好有可能會有礦産資源的地方做了标記,于是李九将致力于構建房屋的遷徙者們撥出去了一半,負責尋找礦石。
四年十二月,阿克艾爾在北部山地成功聯結到了鐵元素,他進行開采後,發現了一處較大的赤鐵礦;
五年二月,阿克艾爾在東北部聯結到了銅元素。
遷徙者們擁有了可以進行鍛造的金屬,于是李九只好再次在兩個分工隊伍中各抽出一些人,撥給薛旦來布置基礎建設。
同時,出海的卡姬瑪也已經離開了将近兩個月;
遷徙者中誕生了五位感染者新生兒;
陳思倩繼續對船以及必要工具進行打制與改造;
遷徙者們種下的葡萄等其他作物在宜人氣候的滋潤下蓬勃生長。
到了新紀元七年四月十五日,遷徙者們已經發現了鋁礦、錳礦等一些其他金屬礦,并且由陳思倩成功制作出了第一批青銅傳信筒。
為了慶祝大遷徙順利完成四周年,沒有出海的四百一十八人一同聚集在一片大空地中央,湯肖普點起了一只大篝火,宰殺掉幾十只野羊和幾十只野豬,分給衆人食用。
李九拿回幾人烤好的野豬腿的時候,很是缺憾地與盤腿坐着的薛旦道:“可惜葡萄還沒有到時候,不然就能加點酒喝。”
陳思倩拿過李九手裏的野豬腿,并掌成刃,分開幾個關節,大力将附着的肉撕下來:“夠好了,咱們東南兩區的人什麽時候過上過這種好日子?”
李九接過陳思倩遞來的肉:“也是,我一個亞陵山區的人,能吃上熟肉就滿意了。”
陳思倩回應了一句李九什麽,薛旦轉過頭來,咬下一塊手中的肉,沒再關注。
他想,李九和湯肖普、陳思倩和阿克艾爾每晚都能睡在一起,他和盧卡斯卻不知何年何月能見面。
薛旦的身體裏住着一張年歷表,要不是他和李九,現在登島的遷徙者們恐怕連日期都計算不準。
所以薛旦精準地知曉,先遣隊的大遷徙歷經了兩年三個月十六天,他和盧卡斯之間也相隔了兩年三個月十六天。
薛旦并不清楚這是多遠的距離,總之并不會近。他其實也并不是很想盧卡斯,只是無法與盧卡斯取得聯系,他總覺得心裏不踏實;
還有就是,最近薛旦越來越喜歡去北邊的窄灘上看海,他也不知道為什麽,總感覺生活變了味,好像缺少了一處重要的組成部分。
薛旦此刻坐在熱鬧的人群中,忽然就很想知道盧卡斯現在在想什麽。
他低頭望望滿手的油,控制住想要去摸胸口小熊的沖動。
慶祝一直持續到後半夜,将近淩晨一點鐘,人群才完全散場,回到各自搭建的房屋中休息。
薛旦繞着居民區走了兩圈,停在直通北方的鐵柱跟前。
他建造的第一條交通線,就是自南向北,走河谷繞路到北邊的窄灘。
薛旦聯結鐵柱,向前飛去。
終于恢複完全的身體給予薛旦在夜裏放肆游走的底氣,他閉上眼睛,似乎就能感受到整個居民區所有的鐵與青銅。
薛旦在淩晨兩點多來到了北邊的窄灘。
他走到熟悉的地方,盤腿坐下。
淩晨的海面似乎各處都掩藏着光,但它們都隐藏着不肯露頭,天上密密麻麻的星點從海平面與天空模糊的交界處升起,一直蓋到頭頂,被高大的山脈遮蔽。
薛旦腦袋放空,什麽也沒想。
就這麽看着北方,讓他很心安。
夜晚的窄灘上并沒有風。
薛旦的視線放在海天交界的地方,如果有人在薛旦身邊的話,會驚奇地發現薛旦看着地平線的眼神飽含深沉的愛意。
薛旦坐了十分鐘左右,完全放松下來的神經帶來睡意,他從蹲坐轉換成側躺,依舊注視着海面。
漸次蔓延的困倦讓薛旦張開的眼睛縫隙越來越小,但他就是不肯閉上。
就在薛旦要撐不住的時候,他忽然看到,最下面的星鬥不知何時缺了一塊。
薛旦微微張開眼睛。
他困惑地發現,那塊缺失的星鬥被替換成了船形的黑。
薛旦花了好半天才意識到,這是有船開過來了。
他的意識驟然清醒,明明應該警惕的神經竟然很是興奮。他有一種預感,似乎将要來到島上的船中載着些可以令他無比愉悅的東西。
這艘小船開得很快,但是薛旦的意識上似乎并沒有發現這種異常,只知道踩着岩石邊踉跄到最前方,瞪大眼睛等待船的到來。
小船行進了兩分鐘左右,終于來到薛旦面前。船上背着星光的人的面孔也終于清晰——
那是盧卡斯。
盧卡斯來到薛旦面前後,他乘坐的小船就消失不見了。
薛旦愣愣地上下打量他:盧卡斯穿着厚厚的棉襖,腳上也裹着棉靴,整個人都包得嚴嚴實實。
盧卡斯也凝目看着薛旦。他的下半張臉被圍巾遮住,兩顆翡翠上面蒙着一層薛旦看不懂的情緒。
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
薛旦先道:“你怎麽過來的?”
盧卡斯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薛旦有些疑惑。
盧卡斯沉默了幾秒,上前半步,低聲道:“我可以抱抱你嗎?”
薛旦飛快地掩藏住他對盧卡斯問出這個問題的驚訝,一把抱住盧卡斯,笑道:“怎麽,幾年沒見,連擁抱都要先問一嘴了?平常可沒見大議會長這麽客氣。”
盧卡斯還是沒說話。
薛旦沒松開他:“大議會長怎麽不說話?什麽人能讓您情緒如此低落,我想見識見識,向他請教一二。”
按照薛旦的推測,平常盧卡斯聽到這裏一定會忍不住回應他,但是今天盧卡斯依舊沒有出聲。
薛旦剛想繼續說話,忽然感覺肩頭有些濕潤。
他登時震驚。
盧卡斯竟然會哭?
薛旦拿出他對付鐵潮的專注力和腦運轉速度,極力掩飾住自己發現盧卡斯哭了的事實。
薛旦正在飛速思考措辭,脖側忽的有些癢。
盧卡斯将他的雙唇貼在了薛旦的下颌骨側面,緩慢而不斷地吮吻。
薛旦的喉結上下略一滾動,渾身的血液蘇醒一般漸漸加快流淌的速度。他毫不猶豫偏過頭,找到盧卡斯的雙唇,一口叼住。
盧卡斯以十分熱烈的态度回吻。
兩人松開對方後,盧卡斯忽然問:“你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