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兩章不見薛瘋子,還有點想念
兩章不見薛瘋子,還有點想念。(11)
湯肖普還是忍不住問:“陳姐,你又看出什麽來了?”
陳思倩複雜地瞥瞥湯肖普:“我都能看出來。”
湯肖普追問:“到底看出什麽了啊?”
陳思倩道:“我看出這裏頭就我、高望和布魯克琳小妹妹比較可憐。”
湯肖普疑惑:“什麽意思,咱一共十四個人,怎麽就把你們三個單獨分類了?”
李九把湯肖普拽回來:“你別管她,她看人不準。”
陳思倩無語,她想,我比你們兩個當事人還要準謝謝。
鮑雷頓背着奧利德歸隊。他喘得很厲害,為節省力氣,連眼神都不肯轉一下,聯結着鐵壁往前走。
然後他們在鐵壁拐彎的地方看到了一只長相奇詭的海洋生物。
久旱逢甘霖。
湯肖普當場撲到這奇怪的動物身上,撕開它的表皮,幸福地撕咬下一塊生肉。
薛旦跟着走上前,将湯肖普撕開的口子扯大了一些,撕下一塊生肉。接着就是李九、陳思倩和其他東南移民。
鮑雷頓目瞪口呆地看着這群人愉快地手撕獸肉。難道是他太矯情了?
可是、可是這血、這生肉,他們怎麽這麽順利地就下了口?
薛旦撕下一塊嫩肉,扔給鮑雷頓:“感染者可以吃,不會有問題,這時候就別顧着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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鮑雷頓猶豫道:“它會不會有毒。”
薛旦笑笑:“吃了它你可能會被毒死,不吃一定會被餓死,你自己選。”
他提醒道:“你背上的奧利德恐怕還會比你先餓死。”
鮑雷頓嘆了口氣,自己咬了一口生肉,然後為難地放下奧利德:“我怎麽喂給他。”
陳思倩吃着吃着,聽到這句話,差點被血嗆到。
她保持沉默。
正當鮑雷頓思來想去,最後決定扇奧利德兩個耳光的時候,湯肖普忽然驚叫:“這玩意肚子裏怎麽有這麽多淡水?”
作者有話說:
曾經,盧卡斯也是個風流的帥小夥(bushi)。
54、夜行
湯肖普将胳膊伸進巨獸頂部的豁口內,雙手捧出一小窪蠻清澈的水。
他低下頭,輕輕啜飲了一口。
湯肖普将胳膊伸進巨獸頂部的豁口內,雙手捧出一小窪蠻清澈的水。
他低下頭,輕輕啜飲了一口。
“确定是淡水嗎?”布魯克琳扒着巨獸堅硬的外皮,脖子伸得長長的,兩只眼睛渴望地注視着湯肖普。
湯肖普從手中擡起頭,回望着布魯克琳。他的眼眶略略發紅,鼻頭也染上了粉色:“是!是淡水。”
陳思倩激動地大喊一聲,探身湊到湯肖普身邊,伸手捧出半掌水,小心翼翼地就着巨獸儲存淡水的囊袋喝下去。
略有些腥味的淡水在她的口腔中周轉,被咽進喉嚨中。
陳思倩喃喃:“有淡水,有吃的,是厄洛王在保佑我們嗎,保佑人類最後的活路。”
狂奔而來的其他先遣隊員們擠在她身旁,一個接一個品嘗着象征着希望的水源。
陳思倩看囊袋裏的淡水不多,沒好意思再喝,從人群中退出來,就見站在旁邊的薛旦在看她。陳思倩問道:“怎麽了?”
薛旦搖搖頭:“沒事,就是想起了厄洛王柳園園。”
陳思倩張了張口,蠻客氣地道:“沒有厄洛王,就絕對不會有厄洛海區的繁榮歷史。”
薛旦笑笑:“你說得對,我只是忽然想起來我似乎很久沒有看見過厄洛王,也沒聽見過關于她的消息了。”
“不知道她自己一個人在幹什麽——總之應該不會是小動靜。”
陳思倩稍稍沉默,帶了點歉意道:“對不住,涉及到厄洛王,我有點沖動。”
薛旦的表情似乎有一點驚訝,他擺擺手:“沒事,我理解你們。”
鮑雷頓終于還是打醒了奧利德。
奧利德捂着臉盤腿坐在地上,上嘴唇輕輕撅着,下嘴唇被咬住了一角。他的眼角耷拉着,蔫蔫地盯着地面。
鮑雷頓扔給他一塊生肉。那塊帶血的肉啪嗒一下落在奧利德的小腿上,腥味直沖進鼻腔。
奧利德盯了兩秒那塊肉,松開下嘴唇,身體微微前弓,似乎是想要幹嘔,但他的眼神忽然向鮑雷頓所在的位置飛快一轉,身體在空中滞留一瞬,又平靜地收了回去。
鮑雷頓的眼神停在奧利德身旁不遠處,手裏拎了一塊生肉,蹲在地上往嘴裏塞,就是不肯看奧利德一眼。
奧利德捏起生肉的一角,瞪了半天,深吸一口氣,把頭俯下去,叼住一小塊。
他似乎是磨了一會兒,不見效果,于是一只手拉住肉,脖子拼命往後抻。
肉絲被咬在牙齒間,略略有松動的趨勢。
奧利德的眉心擰到一起,盯着生肉的眼神有些發狠,他拉着肉塊,開始甩動腦袋。
肉塊終于被他咬下來的時候,由于用力過急,奧利德猛地向後仰倒在隧道壁上,頭被磕出了咚的一聲。
鮑雷頓肩膀不明顯地微微聳動。
奧利德懊惱地向周圍看了一圈,眼神瞥過鮑雷頓後,在他的肩膀上停留了幾秒。
奧利德下撇的嘴角又悄沒聲兒地揚了起來,開始艱難地咀嚼嘴裏的肉塊。
巨獸被分食過後,還剩下一大半,薛旦明白自己身體素質最強,自動前去拖住了巨獸。
他們繼續前進。
在這一天接下來的行進路途中,薛旦的眼神一直往隧道壁上下左右瞟,脖子轉得極為頻繁。
不光光是薛旦,其他先遣隊的人也一邊行進、一邊梭巡。
他們帶的食物早就耗盡了,淡水還能支持三到四天。這只巨獸屍體的出現,并不僅僅意味着他們有了兩三天的食物資源、一天的淡水資源,還意味着這條隧道并不是完全封閉的。
這就是說,他們可以出去抓這種巨獸——既可以獲得食物,又可以獲得淡水的巨獸。
然而直到夜晚來臨,他們也沒能找到一處與外界相通的地方。
焦躁又悄悄地在衆人之間蔓延。
衆人在隧道一處寬闊地歇下,薛旦例行與帶領着後續部隊的狄懷摩斯聯絡。
他找到一處凹口坐進去,掏出傳信筒,包裹住它的中下部分,聯結裏面的青銅塊:“先遣隊今日路途安全。我們早上在隧道裏發現了一只巨獸,體內儲藏着淡水,淡水的量大概夠我們十四個人勉強支撐一天。”
“但我們暫時未發現隧道和外界聯通的部分,不明白巨獸如何進入的隧道,也無法再抓捕其他同類巨獸。”
“你們那邊有沒有什麽其他發現?”
四分鐘後,狄懷摩斯回應:“收到。”
薛旦暗罵了一句。
這人心眼真他媽小,就之前大吵了一架,至于到現在也不肯跟他多說兩句話?連「沒有其他發現」也他媽的懶得說,真晦氣。
薛旦把傳信筒塞回衣領中,套上厚布,向下蹭蹭,找到一個還算舒服的姿勢,閉上眼睛。
小布熊在他的心口處貼着,讓薛旦被狄懷摩斯破壞的心情恢複了不少。
這小熊真的很神奇。薛旦想,似乎自從大遷徙開始,他總能夢到盧卡斯——
會不會就是盧卡斯給他的小熊做的手腳?盧卡斯可能又研究出什麽新花樣了。
薛旦明白這只是他一腔激越情感的寄托,沒往下想。
明天估計就能發現隧道和外界的聯通點,到時候——
到時候讓一些人出去抓巨獸,一些人等在隧道裏?
是不是效率有點低。
他要不要現在往前稍稍走一段。
海洋的波動拍擊着薛旦身下的隧道壁。
薛旦掀下布套,輕輕站起身。四周的先遣隊隊員們已經基本習慣了這種作息時間,白天的疲憊讓他們已經都沉沉睡去。
薛旦悄聲離開了衆人。
鮑雷頓今晚睡得很不好。
他反反複複地夢見今天上午的事。奧利德一次次倒下,鮑雷頓有時會選擇去救他,有時卻又會選擇視而不見。
每次鮑雷頓選擇放棄奧利德時,視角就會被拉回到昏迷的奧利德上方五米處。
鮑雷頓被迫眼睜睜地一次次看着奧利德在地上掙紮、死亡、腐爛,然後被後面的遷徙大部隊踩碎。
鮑雷頓在又一次看到狄懷摩斯踩塌奧利德的頭顱後,終于從這循環的夢境中驚醒。
他扯下頭套,坐起身,在躺倒的先遣隊員中搜尋奧利德的身影。
鮑雷頓看了三遍,才在最邊緣的隧道壁下面找到蜷縮成一團的奧利德。
鮑雷頓抿緊嘴唇,把小臂搭在膝蓋上,還有些緩不過神。
深海的魚獸們在身下、身上游動,寂靜悠遠的水聲、叫聲慢慢地平息了鮑雷頓的心跳。
正當他準備躺下時,從隧道前方忽然傳來了極輕極輕的腳步聲。
鮑雷頓神經立馬繃緊,他快速撲倒,本想裝睡,結果一擡眼就看到了飛過來的薛旦。
薛旦停在鮑雷頓身邊,頭發和衣服都有些濕潤。他低聲調侃道:“你能聽到我腳步聲的時候,我一定已經離你很近了。”
鮑雷頓心裏還是很佩服的,他問道:“你去幹什麽了?”
薛旦指指隧道前方。
鮑雷頓跟着他的手臂望過去。
細碎的散光中,五只長相差不多的巨獸整齊地堆在一處,幾乎堵住了巨大隧道的一小半。
鮑雷頓一把攥住薛旦的手,有些激動:“你找到通路了?”
薛旦點點頭,一屁股坐下來,聲音在寂靜中氤氲,比海水波動聲還要弱:“估計明天咱們再走一個多小時就能到,那地方不太好找。”
薛旦形容道:“就是隧道壁上的一個洞,特別神奇,海水竟然進不來。我這輩子的奇觀都在這兩周見完了……”薛旦感慨,“大自然還是神秘啊。”
鮑雷頓給薛旦比了個大拇指:“薛将軍不愧是薛将軍——這種巨獸難捕殺嗎?”
薛旦二話不說撸起袖子。
鮑雷頓看到,在他肌肉紮實的手臂上,一道新鮮的傷疤從手腕一直蔓延到大臂,傷口還挺深,不過已經在慢慢自我恢複了。
薛旦嘆氣:“難就難在沒什麽鐵能聯結,我最後把它們引到隧道旁邊周旋,才勉強擊殺。”
薛旦把袖子放下,“回來的時候我還差點沒找到隧道上的小洞。”
鮑雷頓點點頭:“下次記得叫上我,也能幫你分擔一點。”
薛旦在這句話中敏銳地感到鮑雷頓的情緒似乎不是特別高漲,他細細觀察着鮑雷頓的表情,低聲詢問:“你是不是有心事?”
鮑雷頓不太好意思,他搖搖頭:“不算什麽心事,我能自己解決,別耽誤你睡覺。”
薛旦笑道:“你都半夜在這兒坐着發愣了,還不算什麽心事?你說出來,心裏也能舒服點。”
鮑雷頓抹了把臉,看看薛旦,終于嘆口氣道:“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他瞅着腳底的隧道壁發了會兒愣,“你覺得我白天該不該救奧利德?”
薛旦道:“能救人還是要救的。”
鮑雷頓把五指順進頭發裏撓了撓:“你不知道奧利德是個什麽樣的人,我不相信他能變好。”
薛旦眯眼打量着鮑雷頓,半晌後道:“你不是糾結救不救奧利德吧?你是覺得奧利德是個品德敗壞的完完全全的小人,但是你心裏頭開始對他産生了一些暧昧的情愫,你對自己很失望。”
鮑雷頓保持着手指放在頭發裏的姿勢,靜止不動了很久。
然後鮑雷頓說:“在理。”
55、夜話
鮑雷頓這四個字一出口,整個人似乎輕松了一些,他把頭擋在一只膝蓋側邊鮑雷頓這兩個字一出口,整個人似乎輕松了一些,他把頭擋在一只膝蓋側邊,低聲對薛旦道:“你可能不了解,安娜一世在位的時候,卡莫帝國有一個陪監制度。”
“我之前曾經是皇家第三軍第三師師長,從那時候開始,我的陪監就是奧利德。不過軍隊裏對陪監制度向來頗有微詞,我和奧利德也止于客套。”
“奧利德那個時候權力還不小,能當上師長的陪監。”薛旦道。
鮑雷頓點點頭:“是,安娜一世二世的審美标準挺像,奧利德當時算是安娜一世的情人。”
“但是他腦子挺清楚的。”鮑雷頓道,“之前我出兵打西邊的未讷共和國,有一回決策失誤,要不是奧利德半夜過來敲門罵我,可能我早就折在未讷了。”
“那陣兒我還挺尊重他,但後來吧……”鮑雷頓苦笑,“我犯了個嚴重的錯誤,本來安娜一世想給我做停職處理,甚至驅逐出境。”
“據說奧利德吹了好幾天枕邊風,愣是把安娜一世說動,給我降職到了團長。”
“能留在軍隊,我就能再往上升,我這輩子,就想坐坐狄懷摩斯的位子。”
鮑雷頓把頭從膝蓋邊擡起來,瞅薛旦,“你別說我功利,我早把自己看得透透的,也知道自己是個什麽人。”
“不像你這麽高尚,但也不會給你拖後腿。”
薛旦第一次被人誇「高尚」,只覺得荒誕。
“奧利德又過來當我的陪監。”鮑雷頓撓撓後脖頸,“他自己說他惹惱了王,先逃過來避避風頭。”
“後來我才知道,他是看出來安娜一世快不行了,轉頭去勾搭安娜二世——那時候安娜二世被安娜一世撥下來歷練,和我在一個旅。”
“不過,安娜二世處理事情的方法太極端,總是想着用絕對暴力解決問題,我和她産生了好幾次沖突。”
鮑雷頓手指下垂,表情倒還平靜:“後來吧,也是我沒處理好,安娜二世就看我極為不順眼,偏偏我的事業又在往上升,已經坐上了旅長的位置,看見着又能回到師長。”
“安娜二世還停滞在團長,她心氣太高,這一下更受不了。”
“我記得安娜二世有一回駐軍在西邊的克裏郡,遇上了維弗。打那之後,我每次見着奧利德的時候,他都臭着一張臉。”
“我還以為他是苦惱最近戰事不順,一天晚上我就發賤,想起打未讷的時候,我就跑過去安慰他。”鮑雷頓沉靜道,“奧利德最開始理都不理我,中間忽地一下看我好幾眼,神色亮了不少。”
“我尋思着這人情緒轉變還挺快,也沒多想,既然安慰的目的達成,我就回帳篷睡下。”
“結果後來我他媽才知道,他是想搞掉我,鞏固他在安娜二世心裏的地位。”
鮑雷頓停了一會兒,最後還是跳過了細節:“奧利德用了點手段,和我發生了關系,後來不知怎麽就傳出來說我私生活混亂——
說實在的,這種手腕,我實在不太了解,對他的行動只有一點猜測,但總之他是成功了。”
鮑雷頓說完,想再講講奧利德後來被維弗擠掉,又憑着安娜二世小妹妹希特任職伯明絲郡長的事。
他張開嘴巴,忽然卻感覺既疲憊又沒有意義,便簡單道:“我一下惹了安娜一世和安娜二世,被徹底革職,這幾年拼了命才爬到郡禁衛長,結果你猜怎麽着……”
鮑雷頓笑笑:“好巧不巧,我當禁衛長的第二天,奧利德就空降到伯明絲,做了郡長。”
“他這個人,向來用鼻孔看下屬,沒少命令我做缺德事,還經常欺侮、折辱我部下。”
鮑雷頓換了一只腿曲起來,“不過我給他做事,也不是啥有良心的人。”
“但是吧……”鮑雷頓道,“我這輩子就是想坐坐狄懷摩斯的位子。”
“多憋屈。”鮑雷頓沖薛旦攤手,“沒辦法,我當時就想,我往上爬,總有一天要讓他跪在我腳下,對他做過的事追悔莫及。”
薛旦道:“是,那天他一跪,你就真放過他了。”
鮑雷頓撐着身後的鐵面,仰頭盯着隧道頂:“我就是賤,認準的怎麽都不肯改。我忘不了那晚上,心裏也确實曾經只給他軟過。”
“他現在一玩手段,我就又招架不住了。”鮑雷頓轉頭看薛旦,“你說我賤不賤。”
薛旦道:“賤。”
鮑雷頓笑了:“他媽有你這麽安慰人的嗎。”
薛旦反問他:“奧利德一輩子跟了兩位國王,你在他那兒能算得上主菜?你還向來念念不忘,把真情搭進去,你說自己不賤?”
鮑雷頓把重心前移,胳膊杵着膝蓋:“是賤。”
薛旦又問:“你賤,你能讓自己抽出身來?”
鮑雷頓搖搖頭:“不能。”
薛旦道:“那就完了,我理解。”
薛旦這話幾乎算得上醍醐灌頂,鮑雷頓從來沒從這個角度想過,很是奇異地看着薛旦:“你經歷不少啊。”
薛旦道:“是不少。你知道盧卡斯吧,那是我愛人。”
鮑雷頓皺眉:“薛将軍,你這話怎麽聽起來不像是在訴苦?”倒像是在炫耀。
薛旦伸出手來摸摸胸口,故作嘆息:“你那是不知道我們的過去。”
薛旦這麽一說,鮑雷頓才想起來。三年前,似乎就是盧卡斯議會長帶領軍隊侵占的亞陵山區。他謙虛道:“那薛将軍是怎麽處理的?”
薛旦道:“怎麽處理?那時候戰事節奏快得很,哪有空去想我該不該對他網開一面。”他道,“就是靠命。”
鮑雷頓點點頭:“雖說沒什麽實質作用,但還是受教了。”
薛旦道:“反正奧利德現在也翻不出什麽花來,你想處就處處,萬一明天隧道一塌,我們都埋在這底下,你也不至于後悔。”
鮑雷頓道:“行吧。”他抓了會兒頭發,琢磨着薛旦的話。
過了兩分鐘,鮑雷頓終于重新躺下,低聲道:“不說了,你趕緊睡,明天還得趕路。”
薛旦應聲,伸手聯結隧道頂,輕輕地離開鮑雷頓,回到自己的小凹口裏。
剛剛說了兩句盧卡斯,搞得薛旦格外想再見見議會長。
薛旦套上遮光布,迫不及待地閉上眼睛。
第二天早上,先遣隊員們都看到了薛旦搬回來的幾只巨獸,衆人被激勵,趕路的速度大大加快,在薛旦的預期時間之內到達了「奇跡洞一號」——這是陳思倩起的名字。
奧利德很是興奮,趴在洞下邊,仰頭使勁往洞裏看。
一雙手伸到他的胳肢窩下邊,輕輕松松将他舉奇跡洞正前方。
奧利德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回頭看。
鮑雷頓粗糙的臉近在咫尺,奧利德甚至能看清鮑雷頓的每一根睫毛。
鮑雷頓專注地盯着奇跡洞,仿佛舉着奧利德的那雙手并不屬于他。
奧利德咽了咽口水,眼眶竟然有點微熱。
怎麽說呢,雖然他爬過很多人的床,但鮑雷頓把他舉起來——
單純為了讓他看清奇跡洞而把他舉起來——算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體驗到被人無條件幫助和愛的滋味。
也不是第一次體驗被愛,畢竟奧利德也诓過不少小男生。但鮑雷頓不一樣,鮑雷頓了解他的所有肮髒。
奧利德忽然就不想看奇跡洞了,他雙腿勾住鮑雷頓的腰身,笑眯眯地偏頭注視鮑雷頓。
鮑雷頓的視線被奧利德的頭全部擋住,低聲罵道:“你他媽是不是有病,不看就給我下來。”
奧利德認真道:“我有在看啊,我只是找到了比奇跡洞更好看的東西。”
按理說這話不算什麽,但鮑雷頓迎着奧利德真摯的視線,竟然有些難以直視他。
不愧是老手,鮑雷頓心想,撩撥得如此真情實感:“俏皮話麻煩收一收,跟我說沒用。”
奧利德逮住了鮑雷頓亂瞟的視線,心裏底氣大增。鮑雷頓絕對是對他動心了,奧利德心中雀躍,目标完成二分之一:“那我不說話了,我做實際行動可以嗎。”
鮑雷頓一時間沒轉過彎來,疑惑地擡頭看奧利德:“什麽實際——”
他猝然睜大雙眼。
剛剛奧利德低頭,啄了一口鮑雷頓幹燥的雙唇。
奧利德直回身子,臉上維持着小驕傲的表情,不動聲色地觀察着鮑雷頓。
鮑雷頓面無表情。
奧利德心中正忐忑,忽見鮑雷頓嘴角輕抿,喉結還上下動了動。
這是在咽口水?
奧利德有點想笑,剛張開一半嘴,就猝不及防地被鮑雷頓扔到了地上。
他一頭霧水爬起來,就見鮑雷頓很是平靜地走到一只巨獸面前,提起巨獸的下颌,對薛旦道:“我再幫你分擔一只。”
奧利德終于還是笑了出來。
真沒想到,鮑雷頓竟然這麽純情。
56、接納
布魯克琳緊咬着牙關,高頻率驅動疲憊的雙臂,憑借聯結鐵的距離,勉強跟上陳思倩的速度。
這兩天,她明……
布魯克琳緊咬着牙關,高頻率驅動疲憊的雙臂,憑借聯結鐵的距離,勉強跟上陳思倩的速度。
這兩天,她明顯感覺自己的體力在直線下降。
其實說來也正常,布魯克琳畢竟才十歲出頭,能夠維持這一周半的趕路強度已經不容易了,她的身體還沒有發育全面,這種遷徙并不适合她。
布魯克琳不停地告誡自己,當初是她執拗地要加入先遣隊,如今薛旦警告她的狀況出現了,她是自食其果。
布魯克琳想,就算她累倒在隊伍中,也不會允許自己掉隊。
胸腔內,心髒鼓動的血液湧到布魯克琳的面頰上,滾燙的流動加熱着她的臉頰和耳根。
布魯克琳的聯結速度由不得她的意志,無論怎樣着急,都在平穩地降低。
布魯克琳的視線漸漸迷糊,她盯準陳思倩的兩條腿,火燒火燎的嗓子眼像是活火山口,呼出的熱氣要熏亂她的雙眼。
她依舊機械地重複着聯結的動作。
很好。布魯克琳鼓勵自己,至少現在還沒有掉隊,你一定可以做到。
布魯克琳深吸一口氣,輕輕甩甩頭,讓自己重新清醒起來。
她的視線變幹淨了些。
忽然,布魯克琳意識到不對。
陳思倩的移動速度是不是也降慢了?
布魯克琳隐隐猜測到了什麽,一股屈辱轟地從經絡中形成,壓在她的胸腔裏,蓄勢待發。
不對,不對。
布魯克琳轉動視線。
不光光是陳思倩,整個先遣隊的移動速度都變慢了!
不甘心和屈辱沖破前胸,霎時堵塞住布魯克琳的腦袋。她把兩條嘴唇抿成了慘白色,一口氣提在胸中。
布魯克琳獨自加快了些前行速度。
先遣隊的隊員們默契地一言不發跟着也加快了些。
布魯克琳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惱火,她一邊責怪自己不識好歹,一邊轉頭期冀想要尋找奧利德。
結果她就看到奧利德跟在隊伍中後方,聯結的速度很是平穩。
他接到布魯克琳的視線,調皮地沖她眨了眨眼睛,用口型說:加油!
哦對了,這兩天的奧利德似乎慢慢适應了先遣隊的前行節奏,跟得越來越穩。
布魯克琳的眼眶有點發熱,她委屈地轉過了頭。
如果她能一瞬間長大成人,能像奧利德一樣,身體經得起鍛造和強化就好了。不至于像現在這樣,成為整個隊伍的拖油瓶。
布魯克琳咬緊牙關,暗暗地又提了點速度。
他們的淡水資源明天就要枯竭了,然而這四天多裏,他們沒有發現陳思倩翹首以盼的「奇跡洞二號」。
布魯克琳想,自己在這個關節上拖慢隊伍的速度,就是在慢慢地消耗隊伍的生命。
布魯克琳忍着生理上的惡心與暈眩,愣是憑借意志,用提高後的速度完成了一天的遷徙時間。
當薛旦宣布可以休息的時候,布魯克琳裝作并不很期待的樣子往旁邊走了幾步,然而終于僞裝不住,成為了第一個坐下的先遣隊隊員。
她覺得自己表演得應該可以了,不會讓別人看出她現在的身體狀況有多麽糟糕。
布魯克琳躺下之後,立馬就昏昏沉沉地睡下了,根本無法分心去留意周圍的一切事物。
布魯克琳似乎夢見了很多令她作嘔的場景,又似乎什麽也沒夢見,第二天陳思倩拍醒她的時候,她反應激烈地一下子坐起了半個身子。
陳思倩吓了一跳:“厄洛王在上,你還好嗎?”
布魯克琳懵然,她緩了兩秒鐘,遲鈍地點點頭:“啊,我沒事。”實際上,她感覺自己四肢沉重,連支撐着坐起都困難。
陳思倩的聲音有些飄渺,也不知道是陳思倩自己說話變了聲,還是布魯克琳的狀态太混沌:“你要不要再休息一天?”
布魯克琳搖搖頭。
她聽到了極輕的腳步聲——她記得這種特殊的聲音,很像狩獵中的豹子——絕對是薛旦走過來了。
果不其然,她緊接着就聽到薛旦對陳思倩說:“我們在這兒休整一天,奧利德說他堅持不住了。”
陳思倩道:“哦——可以啊,沒問題,正好我也有點累了呢!”
布魯克琳默默地坐着。
他們兩個一定是當她是傻瓜,奧利德這個人和她很像,就算掉隊也不會開口服軟,怎麽可能自己申請多休息一天?
布魯克琳轉過頭,在人群中尋找奧利德。
在最邊緣的地方,奧利德窩在鮑雷頓身旁,看不出累,也看不出不累。
布魯克琳轉回來。
她心中對自己的憤怒和屈辱又湧到了心間。
今天的淡水就要斷了啊!怎麽可以在這種時候浪費整整一天的時間——就因為她的體力跟不上、因為她當初執意要跟着先遣隊。
布魯克琳叫住薛旦:“薛将軍,你們往前走,我在後面慢慢跟着。”
薛旦低頭看着她,布魯克琳心裏開始打鼓。她有點怕薛旦。
薛旦否決:“不行。”
布魯克琳的委屈頓時湧上頭:“為什麽不行!”
薛旦蹲下來,條分縷析道:“首先,你自己一個人走,沒辦法拎着巨獸,缺少食物和淡水補給;其次,我們可以有人先走,但絕不能有人後走。”
“這是精神層面的問題,也是我作為領導者必須要考慮的重要問題。”
布魯克琳辯解:“我可以拎一小塊巨獸肉慢慢走,這個第一點不是不能克服;關于第二點,我沒理解您為什麽覺得這是個問題。”
薛旦道:“這個不好解釋。總之,我今天和李九一起先往前走,你們在原地等我,我去找二號奇跡洞。”
布魯克琳很是費解:“為什麽要這麽麻煩呢?明明只要我自己一個人在後面跟着就好。”
薛旦道:“那你站在我們的角度想想,如果你帶領的隊伍中有人要求在後面跟着走,而且這人很有可能掉隊就再也回不來,你會同意嗎?”
布魯克琳先是想反駁「掉隊就再也回不來」這句,但她忽然靈機一動,反問薛旦:“你們當初不是也沒管奧利德嗎?”
薛旦一瞬間語塞,他支吾道:“奧利德和你不一樣。”
布魯克琳明白,奧利德似乎因為品德原因,之前是被排擠的對象,但她仍然認為薛旦這句話是在敷衍她。
布魯克琳執拗道:“我要在後面跟隊,你們快往前趕。”
薛旦堅決拒絕:“不行。”
布魯克琳莫名的屈辱感又沖上了腦袋,只有十歲的她根本不懂得怎麽有效地調整自己的情緒:“為什麽不行!”
薛旦的語氣也有些惱:“我是領導者,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布魯克琳在原地一言不發,瞪着隧道底。
她越想越氣、越想越氣,最後眼眶發紅,有淚水在眼中打轉。
布魯克琳眨眨眼,使勁地把眼淚憋回去,驀地站起身,四肢似乎因為氣惱而重新恢複了力量。
她踢開腳邊的布袋,向後奔去。
陳思倩一把按住她的肩膀:“你去哪兒!”
布魯克琳一言不發,梗着脖子,拼命想要掙脫陳思倩的鉗制,然而年齡的鴻溝擺在她面前,她對抓住她肩膀的手一點辦法也沒有。
陳思倩喊道:“你冷靜一點!”
這話說給十歲的孩子聽,根本屁用沒有。
布魯克琳怎麽也掙不開,急火攻心,眼淚頓時決堤。
陳思倩沒見過布魯克琳這孩子哭,驚訝地稍稍松了一點手上的勁,結果布魯克琳抓住這個空當,嗖地一下竄出去好遠。
陳思倩立馬就想追上去。
結果她被薛旦攔下了:“你讓她去。”
陳思倩察覺到薛旦似乎非常生氣,有些畏懼地停住了腳。
薛旦的臉鐵青,他連看都沒看跑出去的布魯克琳一眼,轉頭就命令一點聲音也不敢發出的衆人:“走,我們上路!”
陳思倩想說這不好,然而她瞅瞅薛旦的臉色,怎麽也沒敢說出口。
人群磨磨唧唧地爬起來,皆互相對視,眼神交流。
接着,陳思倩見到奧利德離開了人群,往布魯克琳離開的方向走。
薛旦沖奧利德道:“你往哪兒走?”
奧利德嬉皮笑臉地回過頭,沖薛旦眨眨眼,語氣歡快而自然:“你們先走,我之前跟她有過感情交流,去批評批評她。”
他歪頭沖人群揮揮手,接着聯結着鐵飛快地和薛旦拉開距離。
薛旦臉色依舊不是很好,但據陳思倩的斜眼觀察,好像是有回暖的趨勢。
先遣隊隊員們都放下了心,衆人順順利利地上路。
當天夜晚,衆人在隧道頂發現了奇跡洞二號。
薛旦整理隊伍,在奇跡洞二號底下休整。
薛旦說奇跡洞下面比較危險,讓先遣隊隊員們輪值守夜,實際上大家心裏都清楚,薛旦大部分是操心布魯克琳,想确保布魯克琳回來的時候他能立馬知曉。
衆人不清楚的是,薛旦這麽做,主要是因為游杳出走的那件事給他留下了一些創傷。
薛旦反思過,亞陵山區的組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