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兩章不見薛瘋子,還有點想念
號人,我看看能不能勸動他們,幫皇宮外的禁衛軍消滅鐵人。”
狄懷摩斯站住腳,定定地看着薛旦:“好,我相信你。”
薛旦笑笑,反身拉住皇宮外建築的鐵塊,躍至宮頂,準備走直線翻到宮外。
他剛落到皇宮頂,便硬生生拽住鐵塊,止住前沖的勢頭。
這邊的頂樓下一層有陽臺。
而好巧不巧,此刻陽臺裏站了三個人。
薛旦不想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它們确乎忠誠地向薛旦反應了這三個人的身份:
維弗親王、辛西娅郡主和盧卡斯?德摩斯。
盧卡斯微微偏頭一邊平靜地望着皇宮外鐵人的屠殺秀,一邊和維弗親王說着話,臉上維持着親切的笑意。
從薛旦的位置,能聽到他們講話的聲音,卻無法分辨他們講話的內容。
薛旦緊貼着屋頂的黃金,恍惚間回到了亞陵山區。
他想,也許變的只是他而已,盧卡斯還是那個盧卡斯。
作者有話說:
這一天,薛旦又想起了對盧卡斯的信任危機。
48、屍壘
一陣細小的風從西邊的氣流對撞中脫離,悠悠地漂泊進人類最後的陣地中,缱绻地卷過穿着三位革命者的鐵人手臂,離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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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細小的風從西邊的氣流對撞中脫離,悠悠地漂泊進人類最後的陣地中,缱绻地卷過穿着三位革命者的鐵人手臂,離開時浴着滿腔的熱血。
它騰地乘着潰敗的翅膀,升到黃金宮殿正面四層的大陽臺上,掠過神話的頭發絲,停留在陽臺頂上偷聽的先行者鼻尖。
薛旦聞到了血腥味。
血腥味的制造者們還在談論着什麽。很快,維弗親王和辛西娅向後退,回到了宮殿中。
只剩下盧卡斯站在陽臺的欄杆邊,他白玉般的下巴颏仰着,眼神自上而下漫不經心地搭在皇宮下的屍體上。
薛旦的身子和屋頂貼得太緊,以至于他的每次心跳都使得衣料和黃金摩擦,發出昂貴的嗚咽。
“人類唯一的活路在森格爾莉大峽谷谷底。”盧卡斯忽然對着紅色的空氣自言自語,羽翼般的聲音飄到薛旦的眼皮上,“帶着最後的希望去森格爾莉大峽谷吧,我在舊大陸等你。”
薛旦僵硬地趴在房頂,黑色的眼瞳中映出他愛人随着血風飄動的小辮子。
他知道那細柔的辮子有多麽纏綿。
可是薛旦心中竟然湧滿懼怕,直覺告訴他盧卡斯和他認識的盧卡斯似乎有哪裏不同了。
盧卡斯仍舊沒有回頭,他把雙手背在身後,黑色的及膝風衣鼓進滿懷的西風,在栅欄後頭獵獵飄動:“保存好禮物,我——”
他頓住話頭,聲音像是從森格爾莉大峽谷急墜而下,輕得在喊殺聲中幾乎聽不清,“我永遠愛你。”
心跳聲從胸膛蹦到耳膜上,蓋過了世界所有的慘象。
盧卡斯轉身,跨了兩大步,走進薛旦身下看不到的宮殿內。
薛旦猛地在屋頂挺起身子,他張大嘴巴,想要喊住盧卡斯。
又有風從戰場下面吹上來了,薛旦定格成一個張着嘴的滑稽姿勢,激越的情感化成兩道淚行,毫不悲傷地融化在風裏。
他剛剛忽然覺得盧卡斯要永遠離開他了。
可是他不能喊住盧卡斯。他不理解盧卡斯話裏的意思,只知道盧卡斯有了他自己的計劃——這計劃絕對不是人道的,但薛旦卻無法改變他的想法。
薛旦從來只相信人最本源的欲望和情感,他知道自己不會同意盧卡斯的計劃,盧卡斯也因此并不願意告訴他。
薛旦和盧卡斯不能同路。
他們兩個同路的這幾年,已經各自失去了很多自我。
梅昂的鼻尖埋在一名革命者柔軟的肉體中,血液和汗水混合的臭味刺激着嗅覺,讓她緩慢轉醒。
“快!快——”
炸裂的喊叫聲嗡鳴着灌進她剛剛恢複的聽力,她眯起眼睛,花了兩秒鐘才明白過來,他們在和憑空冒出來的鐵人戰鬥。
不久前鐵人們向後把革命者逼回了六條主路,革命者用同伴的屍體堆起了六座堡壘,勉力止住了鐵人的沖鋒。
而她剛剛被鐵人的胳膊刺中了肩頭,好像是疼暈過去了。
梅昂側躺在屍壘後邊,臉頰貼着不知哪位兄弟摞在屍壘中間的胳膊,她的意識還未完全蘇醒,略有些迷茫地注視着身邊的同伴怒吼着給鐵箭尖頭塗抹上軍用腐蝕液,再架在屍壘上朝着鐵人脖子射過去。
哦對了,她的兄弟姐妹們用生命換來了六座屍壘,現在的戰鬥狀況終于從屠殺變成了相持。
梅昂用發軟的手臂撐住屍壘,跌跌撞撞地爬起來。
沒有革命者有工夫注意她的蘇醒,他們一條條組成了發射鐵箭的流水線,皇城的居民們砸開了四角的軍用腐蝕液倉庫,提着腐蝕液桶烏壓壓地來回奔跑。
梅昂看到了好多熟悉的身影。
喬伊老先生也在其中,他艱難地蹒跚在最邊上,兩只手顫顫巍巍地推動着一小桶腐蝕液,一步步向這邊移動。
梅昂的眼淚一瞬間就上來了,鹹水将這一幅圖畫暈成藝術的色塊。
“快!”塗好腐蝕液的革命者見一線作戰人員沒有空閑,一伸手将鐵箭遞到梅昂面前,“快!”
梅昂接過鐵箭,轉身毫無停頓地向屍壘上攀爬,她早已綿軟的手臂從生命中壓榨出力氣,使得梅昂三兩步就躍上了屍壘頂端。
她前腿踩在一位革命者的胸膛,後腿踏在第四層革命者的頭頂,注意力空前集中,雙眼聚焦在揮舞着手臂沖上來的鐵人脖頸間的中點——
梅昂聯結手中的鐵箭,揮動手臂,怒吼着投擲出去。
那根鐵箭正中那鐵人的脖頸中點,并不十分強效的腐蝕液頓時擴散開,帶着箭身噗地沒入鐵人的脖子。
那鐵人在原地搖晃了兩下,又被一支鐵箭擊中脖子,終于向後倒下。
這是擊倒鐵人的唯一方式。但哪怕這種有效的方法也只是擊倒,并不是擊殺。
如果它們能夠得到救治,那麽三個小時後依舊會恢複原狀。
梅昂剛剛擊倒的鐵人已經被其他鐵人拉出了戰場,它很快就能再次回歸戰場。
這是一場沒有希望、實力過于懸殊的戰鬥,革命者們和群衆只是在拖延自己死亡的時間,等待着永遠不會出現的轉機。
梅昂又扔出了幾只鐵箭,她正回身去接身後革命者遞來的下一只鐵箭,一只滿是鮮血的手猛然拽住了她的衣領。
梅昂毫無反抗力地被這只手拉出一線,拖到沿第一大街設立的貴族房屋屋檐底下。
她腦袋發暈,還沒等辨認這人的身份,便聽到他說:“梅昂,我是薛旦。”
梅昂驚喜地瞪大眼睛,終于看清了他的黑眼睛。
薛旦注視着這個血人,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悲憤,他不能不怨盧卡斯。
梅昂的性格雖然不讨喜,但她是個積極進取、充滿生命力、天賦異禀的青年。如今……如今卻在奄奄一息地透支她的生命。
薛旦深吸一口氣,聲音依舊有些發抖,但他的腦海依舊很清楚,他扶住梅昂的身子,大聲詢問:“梅昂,現在革命者的作戰情況如何?”
梅昂想問問薛旦怎麽從皇宮穿到屍壘後頭來的,但她想着自己或許應該節省些時間,于是只回答道:“很不樂觀,鐵箭的數量有限,只要鐵器告罄,皇城就完蛋了。”
薛旦咬緊牙。
這和他的判斷一樣。
皇城是卡莫帝國軍備最全、禁衛軍數量最多的區,一旦皇城被攻破,卡莫帝國其餘地區更不可能阻擋住鐵人屠殺的腳步。
薛旦不知道的是,和皇城的鐵人一同冒出來的還有辛西娅管理的約爾斯郡的鐵人。
此刻,約爾斯郡中剩下的最後一個人剛剛被鐵人刺穿腦顱。
緊鄰約爾斯郡的西部石壘防禦即将被攻破。很快,鐵人們就會從西邊高高的石壘上灌入卡莫帝國。
鐵人和人類不是同一物種,它們屠殺人類是本能,如果可以,它們不會允許這個大陸上還存在任何一個人類。薛旦完全想不明白盧卡斯怎麽會站在鐵人那邊。
薛旦道:“人類的希望有可能在森格爾莉大峽谷底下。”
梅昂精神一振,她的腦袋已經不太清楚了,只是期冀地把住薛旦的手:“真的?”
薛旦也不知道盧卡斯的話是不是真的,他略一猶豫,點頭道:“是的。”
梅昂吞咽下帶着血腥味的口水,一搖晃薛旦的手:“你帶着人快往森格爾莉大峽谷走,只要還有人能活下來,我們就能勝利。”
薛旦緊緊握住梅昂的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梅昂猶自在強調着:“你帶着人往森格爾莉大峽谷走,南邊的那幾個郡還可以全民遷徙下去。”
“整個皇城都為你殿後。”
薛旦握着梅昂的手腕,張了幾次嘴,最後鄭重道:“歷史會永遠記住你們。”
他已經不敢想象,如果盧卡斯在跟他說假話,他該怎麽辦。
狄懷摩斯聽到劇烈的爆炸聲,心中猛顫。
爆炸聲離他很近,甚至就是皇家禁衛軍第二隊所在的大堂位置。
狄懷摩斯向後退了半步,略微緩過爆炸的沖擊,便頂着熱浪向大堂內狂奔而去。
繞過一處角落,大堂暴露在他面前。
怎麽會、怎麽會!
他的視線略過曠闊的大堂,地上橫流的鮮血和殘破的肢體混合着焦糊味升騰,在大堂裏堆成一層小山。
狄懷摩斯只看一眼,便明白以這個屍體人數,皇家禁衛軍第二隊絕對不會有過十數的幸存者。或者說,應該根本就沒有幸存者。
怎麽會、怎麽會!
明明鐵人還沒有屠殺到這邊來,明明這個大堂的位置除了第二隊和他之外沒有人知道。
所有他的士兵——
撲通……
一聲木桶倒地的聲音拉回狄懷摩斯恍惚的意識。
他向那邊看過去,就見一道人影飛快地從那邊走廊往外跑。
狄懷摩斯反應了兩秒,才意識到那是山姆隊長。
只有山姆隊長沒有被炸死?那他看見了自己又跑什麽?狄懷摩斯疑惑地走到木桶旁。
他低下頭,忽地在山姆離開的地方發現了一些鐵器碎片。狄懷摩斯蹲下身,撿起這些碎片。
這是炸彈的碎片!
狄懷摩斯腦中空白了一瞬,猝然大悟,是山姆隊長炸死了皇家第二軍的士兵們。他投靠了維弗親王和辛西娅!
作者有話說:
越艱辛,薛旦越自在。
49、女孩和豆腐
巨大的恨意沖湧到狄懷摩斯的嗓眼,長鞭蘊含着千鈞之力,從他的手中閃電巨大的恨意沖湧到狄懷摩斯的嗓眼,長鞭蘊含着千鈞之力,從他的手中閃電般竄出,沿着長廊游走而前,啪地擊中山姆隊長的後背。
山姆隊長向前一個踉跄,從身旁的一扇門中跌落下去,自狄懷摩斯的視線中消失掉。
狄懷摩斯沖到那扇門前。
門後的屋子內滿是黃金鑲嵌的安娜二世畫像,屋中那扇巨大的花玻璃窗大大敞開,微涼的血風鞭打着門板,屋中空無一人。
狄懷摩斯的鞭子迅捷地蛇形前竄,随着他的聯結,鐵鞭圈圈纏繞在窗沿,狄懷摩斯沖到門前的身體毫無停頓地被鞭子拽動,從窗中飛出。
窗外是外院,鐵人已經逼近了皇宮正門,一排排相交的鐵刃和活的人、死的人填滿暴雨圖畫的底層。
狄懷摩斯立刻鎖定的山姆的身影。
山姆正彎腰鑽過作戰一線,腳步略有蹒跚,只給狄懷摩斯留下了背影。
狄懷摩斯毫不猶豫地飛身追去,可當他停在山姆消失的位置時,卻因為長長的鐵鞭吸引了不少鐵人的注意力。
頓時,狄懷摩斯的四面八方都被鐵胳膊攔住了。
薛旦明白他不能再耽誤下去,皇城的生命正在一秒秒地流逝。他不能帶很多人。
薛旦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舉旗的小姑娘。
小女孩還在揮旗。
從她的位置能看到很多東西,比如所剩無幾的革命者,比如慢慢變成血紅色的地面,比如被暴雨沖刷的屍體堆上方腐臭的白煙。
她甚至都不知道如何去詢問生活怎麽會一瞬間變成這樣。
小女孩的手臂酸疼,雙腳陷在瓦片裏,巨大的旗幟從腦袋的右邊呼啦一聲被風撕扯到左邊,肌肉在過度緊張下細微地顫動。
薛旦飛身落在她身邊,不由分說地攔腰抱起她:“我是秦汲,松開旗,我們得立馬走。”
小女孩的右胳膊搭在薛旦肘彎,巨旗倒在瓦片上。她茫然地回頭,确切道:“可是戰鬥還沒有結束。”
薛旦捏住她手兩邊的軟肉,引她松手:“為了我們的未來,革命組織有另外的安排,你要聽話。”
小女孩想問問山姆隊長在哪裏,但最終克制住,乖乖地放下旗幟:“好。”
她想,卡姬瑪姐姐一定也不願意她為了複仇而耽誤組織的安排。
薛旦将胳膊向上一提,讓小女孩在他的臂彎內坐穩,縱身躍下屋頂,落在屍壘後方。
然後他看到了喬伊老先生。
喬伊老先生已經快把腐蝕液桶推到前線了,剛好經過薛旦。
他眯起渾濁的眼睛,仔細辨認了一番,最終露出一點欣慰的笑容,他蹒跚地向薛旦走了半步,全力仰頭對薛旦大聲道:“娃!你活着!”
薛旦彎腰,靠近喬伊老先生的耳朵,大聲道:“活着!要帶人去南邊找活路!”
他把詢問喬伊老先生是否要跟他走的話消弭在腦海裏,他知道這不合适。
酸澀湧在眼眶,被薛旦冷漠地逼了回去。
早在少年時,為了帶感染者們在亞陵山區活下去,他就曾經放棄了自己的雙親。所以這點事對他來說不算什麽,薛旦對自己強調。
所以盧卡斯的離開也不算什麽,只不過他又多了一個棘手的敵人罷了。他對自己說。
“娃!”喬伊老先生側耳聽過薛旦的話,笑容滿面道,“你走,你走!我老了,不用走!”
酸澀立馬止不住,從薛旦的眼眶中沁潤而出,濕潤了視線的邊角。他點頭,跟着喬伊老先生笑:“好!我好好活!”
喬伊老先生就只看着薛旦的臉笑。
薛旦将小女孩放下,半蹲着摟住喬伊老先生,他在心裏道,謝謝您和盧卡斯給我的三年穩定,但也許我生來就屬于戰亂:“老先生,我走啦!”
喬伊老先生用包着薄皮的手奮力拍了拍薛旦的後背:“你走,我看着你走。”
薛旦壓下被激起的情感,抱起小女孩,咬牙轉過頭,順着一點鐵也沒有的大道向後狂奔。
皇宮裏運籌帷幄的人類背叛者們、憑着屍壘戰鬥的革命者們、推着桶的群衆都向後退去。
薛旦向南拐進一條巷子裏,他要去找最近的青銅柱來強制聯結皇宮門口的青銅柱,把狄懷摩斯叫出來。
小女孩忽然叫住薛旦:“請等下!”
薛旦下意識放慢腳步:“怎麽了?”他回頭去看小女孩,卻發現她正定定凝視着一個方向。
順着小女孩的目光望過去,薛旦發現了一個躺在陰影中喘息的人。
他雙手朝天癱在地上,半個身子隐在屋側的陰影中,露出來的兩條腿似乎由于疼痛而在抽動。
小女孩堅定道:“我要去殺了他。”
薛旦回頭去看她。
小女孩肉嘟嘟的臉頰因為雨水的濕潤而飽滿光滑,短發緊緊貼在腦袋上,向下不停地滴着水。她的眼睛瞪視着那人,其中滿是不可見的執念。
薛旦把她放下來:“動作快點。”
小女孩立馬拔腿向他跑去:“好的!”
薛旦擔憂地跟在她身後,随時警惕着這個奄奄一息的男人的反撲。
還沒有到這男人身前,小女孩便張開手掌,強制聯結這男人腰間的鐵劍。
薛旦眼睜睜看着鐵劍就這麽乖乖地嗖一聲飛到小女孩小小的手中。
這他媽的還是個天才。
男人意識似乎不太清醒了,他的身體微微蜷縮,向着鐵劍的方向撈了一下,鐵劍在小女孩手裏無力地一蠕動,就沒了生息。
小女孩接到鐵劍後,便沖到男人身前,鐵劍噗地沒入男人心髒的位置。男人張了張嘴,似乎想要嚎叫,卻沒有嚎叫的力氣。
薛旦剛想提醒小女孩她捅歪了,就見這小家夥拔出鐵劍,又噗地捅了一次。
這他媽的真是個狠人。
小女孩就這麽捅了好幾次,還謹記着薛旦的叮咛,來來回回動作快得像是在紮豆腐,十秒內就将男人的胸脯紮得像個篩子。
她終于放下鐵劍,回身沖着薛旦伸出胳膊,眉眼嚴肅:“好了。”
薛旦伸手去抱她:“你叫什麽名字?”
小女孩攀到薛旦身上坐穩:“布魯克琳。”
拐角處竄出一條長長的鐵鞭,狄懷摩斯像只雨中幽靈,跟着鐵鞭急速拐彎,出現在薛旦和布魯克琳眼前。
薛旦驚訝地止住腳:“你不是去找第二隊了?”
狄懷摩斯一眼就看到了被紮成篩子的山姆,胸中的氣焰一下子堵在嗓子口:“誰殺的他!”
布魯克琳道:“我。”
狄懷摩斯雙眼立馬盯住布魯克琳。他瞪着小姑娘的臉頰:“你?”
薛旦打斷狄懷摩斯的诘問:“皇城堅持不住了,現在我們要盡快往南趕,争取在鐵人蔓延到南方以前,将南邊幾個區的人轉移到森格爾莉大峽谷下面。”
“我得到消息說,人類的未來在森格爾莉大峽谷下。”
“我本來打算去找你——現在你來了,之前發生什麽都不要去想,皇家禁衛軍有沒有比較優秀的年輕人?”
狄懷摩斯理解了薛旦的意思:“不行,皇家禁衛軍都被卷在戰場裏,帶不出來。”
薛旦點點頭:“好,那你去第六大街最後一間房子側面的小棚子裏找一個叫卡姬瑪的女孩,我去找找屍壘後面的年輕人,兩分鐘後在這裏會合。”
狄懷摩斯立刻跟上了薛旦的節奏:“好。”他說完,一刻不耽誤,鐵鞭出手,拉着他瞬時飛出了巷子。
薛旦抱着布魯克琳,反身趕往第二街道的屍壘。他想到的最好人選是不擅長隐蔽但實戰能力最強的李九和潛力巨大的湯肖普。
只是可惜了梅昂。
伯明絲郡的淩晨還很平靜,皇城的末日還沒有洗刷到這裏。
青銅聯絡室中,四面雪白的牆壁幽幽地印着窗外略有亮光的天色,中央的一根青銅柱被刻上繁複的花紋,鳳凰眼睛靜靜地閉着,被磨掉了鋒利感的翅膀邊緣格外沉寂。
青銅聯絡室向北的窗戶玻璃上突然墜下一只穿着靴子的腳和小腿,接着是一把飛旋而來的鐵刀。
那把鐵刀毫不費力地沖破單層玻璃,接着那只穿着靴子的腳沖着玻璃破碎點猛力地蹬了幾下,透明的玻璃便嘩啦啦地碎出一塊空隙。
薛旦滑身順着空隙跳進青銅聯絡室內,緊接着是李九、湯肖普、卡姬瑪、布魯克琳和狄懷摩斯。
狄懷摩斯将手放在青銅柱上——他擁有卡莫帝國大部分官建青銅柱的警報聯絡權——找到青銅柱內保存的警報聲,輕輕撥動。
刺耳的警報聲頓時在伯明絲郡的每個青銅柱內炸響。
郡主奧利德從睡夢中驚醒。
竟然有人敢私自引動警報?
他精致的臉龐上滿是被冒犯的憤怒:“禁衛軍!禁衛軍!”
不等有禁衛軍被喊來,他便迫不及待地翻身下床,捎上櫃子裏的鐵劍,換好衣服,咚咚咚地跑上二樓,一腳踢開青銅聯絡室的大門:“誰在裏面!”
一只大手迎面而來扼住他的喉嚨,低沉而危險的警告聲從他被迫擡起的下巴根傳來:“閉上嘴巴,立馬聽我指令發出青銅命令。”
冰涼的鐵刀被架在了他柔嫩的脖子前,上面滿是血液的腥味。
作者有話說:
布魯克琳:我不耽誤事兒,咱快走。
祝各位看書的小天使兒童節快樂!
50、南逃
奧利德震驚地将眼珠子溜到眼底去瞧扼住他的人。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這人的眼睛,它們藏在皺起的眉峰底下,眼啊
奧利德震驚地将眼珠子溜到眼底去瞧扼住他的人。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這人的眼睛,它們藏在皺起的眉峰底下,眼白堆積在眼球下半部分,黑色的虹膜裏滿是血絲。
這是一張原罪化形的臉。暴怒,一定是暴怒這個原罪降臨了他的夢境。
奧利德想呵斥出口的「誰敢動我」頓時一個字也蹦不出來,他被吓得發抖,細弱的嗓音裏只擠出兩個字:“我聽。”
薛旦不明白他為什麽會将這個人吓成這樣,孤身徹夜趕路的疲憊也讓他并不想花精力了解原因,于是他幹脆利落卸下鐵刀,手掌扼着奧利德細弱的脖子,将奧利德拖到青銅柱旁,松開手。
奧利德哆哆嗦嗦地聯結青銅,也不敢看薛旦,就偏過一點頭,謹慎地用餘光往他這邊瞅。
薛旦道:“我說什麽你發什麽,發全城公告。”
奧利德點頭:“好,好的。”他彎下腰,準備着告示。
薛旦道:“皇城已經被鐵人入侵,奉王命,所有卡莫帝國居民務必立馬動身南遷,我們最後的生路在森格爾莉大峽谷谷底。鐵人很快便會屠殺至伯明絲郡,諸位能否活着就看自己逃跑的速度了。”
奧利德恐懼地瞪着大大的眼睛,一字不落地将這段話發成全城告示。
走廊上傳來駁雜的腳步聲,接着是一個有些慵懶的聲線:“郡主,找我們有事?”
薛旦轉頭看奧利德。
奧利德舉起雙手,低着頭不敢接薛旦的視線:“我,我剛剛醒的時候,叫了一聲皇家禁衛軍。”
狄懷摩斯抖腕拉起鐵鞭,一言不發地走到門口,踢開鐵門。
鐵門外站着個穿着輕甲的禁衛軍,他的年紀看起來有四十多,下巴上留着薄薄的一層胡茬,手裏拖着把長矛。
看見狄懷摩斯,他挑了下眼皮,放直長矛,臉上堆上點笑容來,板正駝背:“您好您好,我找奧利德郡主。”
薛旦聞言,驚奇地轉過頭去。
這句話說的,不像是個禁衛軍。
狄懷摩斯對此沒有發表評價,從兜裏掏出一枚勳章,擺在這禁衛軍眼前:“安娜二世王章,我是狄懷摩斯,奉命拿住奧利德郡主。從現在開始,奧利德不再是伯明絲郡郡主,你立馬組織所有人南遷,務必要快。”
奧利德張大嘴巴,啊了一聲,想說話,卻又不敢說話。
這禁衛軍聽到狄懷摩斯自報家門,臉上禮貌地露出點驚訝,客氣地回答:“是,那我可不可以申請殺掉奧利德郡主?”
狄懷摩斯剛想拒絕,被薛旦打斷:“十秒鐘之內解決。”
奧利德高聲尖叫,他往薛旦身後去躲,只露出個腦袋瞅這禁衛軍:“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讓他殺我!”
禁衛軍一時間沒有答應薛旦。
奧利德一看有戲,立馬從薛旦身後竄出來,他膝蓋彎了彎,看看禁衛軍的鐵矛,終于一咬牙,砰一聲跪在了地上。
跪下的同時,他的眼淚跟着噴湧而出,奧利德還裹着睡衣的身子單薄得像是一只蝶翼,抖得厲害,他咬着牙道:“我錯了,求求你不要殺我,以後我給你做什麽都可以!”
禁衛軍在原地站定,一動不動。狄懷摩斯見到他黑色的眼瞳裏似乎有些什麽更深的情感在湧動,但又很是動容。
禁衛軍确實想不到,奧利德這麽高傲的一個人,竟然有一天會為了活命給他下跪。這讓他的仇恨一瞬間已經被驚訝沖散了大半。
奧利德深吸一口氣,放低姿态,嗓音發抖道:“我,我,我不會讓你後悔今天放過我的。”
禁衛軍舔舔嘴唇。奧利德是個實實在在的小人,但他似乎也沒那麽執意要殺死奧利德。
雖說奧利德曾經算計過他,讓他從師長手底下直接被踢進地方禁衛軍,但這事,下個跪算完也不是不可以。
禁衛軍最終哼了一聲,握在手裏的鐵矛松下來。他雙腳一并,向狄懷摩斯敬禮:“我這就去執行任務。”說完,他轉身就走,再也沒分給奧利德一分眼神。
皇城裏所有居民都聽到了這段警告,他們在睡夢中朦胧地發愣,一時間根本不能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與緊急性。
安娜大監獄門口的幾排侍衛互相碰頭,一分析,決定分出一半人去問問奧利德郡主到底怎麽回事。
剩下的一半侍衛聚在門前,身後高高的大鐵門忽地被敲響。
他們面面相觑,有一人高聲回應:“都給我回去!不許敲門!”
監獄裏關着的是上一陣發生動亂時上街的部分激進群衆,有人在門裏道:“城裏警報響了,我們得和你們一起走!”
侍衛道:“沒有上級的命令,我們不能私自放出你們。”
裏頭的人堅持要出來,外面的人堅決不允許,兩方拉扯了半個多小時,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借此消遣等待消息的焦躁心情。
侍衛重複道:“我不能放出你們——”他的話頭乍停。
裏面的人問:“怎麽了?”
外面都是交談的嘁嚓聲,沒有人高聲回應她。
她再次追問:“怎麽了?”
忽然,監獄門大開,和她「友好交流」了半個多小時的聲音的主人站在門外,臉上洋溢着興奮:“奧利德被趕下臺了!兄弟姐妹們,走!禁衛長讓咱們立馬以最快速度動身往南邊逃跑!”
她愣在原地,迷茫了半秒鐘,澎湃的喜悅立馬在她心中沖蕩起來。她向後面一招手,高喊道:“兄弟姐妹——快出來!”
青年們高喊着,從安娜大監獄高達十幾米的大鐵門內魚貫沖出,禁衛長的命令從頭一個人傳到最後一個人,他們忠實地沒有回家探查,而是頗有秩序地聯結住街道的鐵柱,往南飛躍。
這浩浩蕩蕩的南逃隊伍壓倒了居民心中的天秤,猶猶豫豫的群衆立馬找到了跟随的方向,隊伍越來越長、越來越寬廣,直到全城大部分居民都加入。
禁衛長很快就組織好了南逃的隊伍,他又回到青銅聯絡室,驚訝地發現裏面正在争吵。
“你的意思是你自己就排除一部分人生存的權力?明明可以做卻不去做,讓他們單純等死——”這是狄懷摩斯的聲音,他的措辭已經很情緒化了。
狄懷摩斯被另一個聲音打斷,這是禁衛長不熟悉的聲音。他推開門縫,見到說話的是一個長相略顯老的東南移民,那人身後還站着個睜着大眼睛的男青年:“權力集中的目的就是為群體謀最大的利益。”
禁衛長敲敲門,咳嗽了一聲。
狄懷摩斯閉上剛張開的嘴,眼中還殘留着怒氣,往這邊瞥過來:“你組織好了?這麽快?”
禁衛長稍稍欠身:“組織好了,就是這麽快。”
狄懷摩斯冷冷道:“沒什麽你需要做的了,可以離開。”
李九心裏窩火,在他對面找茬,提出反對意見:“依我看,這位兄弟完全有能力跟我們一道走。”
狄懷摩斯道:“我不太明白,您怎麽看出來他有能力跟住我們?”
李九抱着臂膀:“你不信,讓他試試。”
狄懷摩斯二話不說,鐵鞭一個回頭,鞭頭就沖着禁衛長的心髒鑽來。
禁衛長腳下滑動,側過半邊身子,拉住青銅聯絡室外窗邊沿的鐵,順滑地一個拐彎站位到薛旦身後:“狄懷摩斯将軍,我叫鮑雷頓。”
狄懷摩斯的鐵鞭游回懷裏,他驚訝道:“你是那個睡下屬、以私生活混亂聞名的鮑雷頓旅長?”
鮑雷頓勾起背,舔舔嘴唇,道:“您看我這個樣,像是能被人看上的對象嗎?”
狄懷摩斯懷疑道:“我看你長得挺周正。”
湯肖普在李九身後補充:“而且還有種成熟和頹廢的美感,我覺得挺受歡迎的。”李九擡起眼,頗為審視地打量了鮑雷頓一番,沒說話。
鮑雷頓一時語塞,他指指湯肖普,想說點啥,又說不出,最後道:“謝謝小兄弟的肯定。”
湯肖普認認真真地禮貌回應道:“不客氣。”
狄懷摩斯和李九的争論就這麽被打斷,兩人互相看了看,吵也吵不下去,李九就去問薛旦:“你看怎麽辦吧,南遷的事,還有鮑雷頓跟隊的事。”
薛旦冷眼旁觀他們吵架,心裏氣得慌,又覺得他們不是亞陵軍,不好直接訓斥,結果出口就帶了點盧卡斯的味道:“我剛剛差點就殺了奧利德給你倆助興了,添點彩頭。”
奧利德吓了一跳,趕緊靠向鮑雷頓。
薛旦自己意識到這話有點情緒,不想繼續耽誤時間,趕緊打住,道:“我們直線向南走,找禁衛軍或者志願軍去通知別的郡,我們路過的區和郡直接按伯明絲郡的方法來通知,只通知,不管接下來的組織。”
卡莫帝國的青銅柱設置極為麻煩,安娜二世為了集中權力,禁止區、郡互相勾連叛亂,切斷了區和郡之間的青銅柱聯結,所有的跨區青銅消息,必須經過皇城的審核,再由皇城的青銅柱聯結到具體的區或郡的青銅柱。
可惜現在皇城已經淪陷了。
“我們沒時間耽擱,剛剛不光你們倆,我也有點怄氣,我們得反思,以後絕對不能出現這種情況。”
“鮑雷頓跟着吧,我們立馬動身往南。”
奧利德急忙道:“我是學醫的,你們這隊人是不是沒有醫生,我可以跟着你們嗎!”
薛旦瞥他,有些淡漠道:“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