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兩章不見薛瘋子,還有點想念
道:“在帝國裏拿不出來,只能藏着,好不容易到這麽個皇家軍夠不着的地方,趕緊掏出來透透氣。”
李九心髒的跳動加快。
他認得這種久違的氣質——這種殺伐氣息,只有完全經歷了黑暗十年的亞陵山人身上才會有。
而眼前這個亞陵山人,正毫無顧忌地向他散發着這種熟悉的氣息,就像是在告訴他:
我和你很有可能是現在僅存的亞陵山人了,我對你很信任,我相信你也會信任我。
作者有話說:
薛旦終于找回了一點三年前的感覺。
39、趕路
李九健壯的胳膊拉住屋頂的鐵制尖頂,身體和地面平行,從黑暗中的一隊巡邏隊頭頂上靜寂地滑過。
湯……
李九健壯的胳膊拉住屋頂的鐵制尖頂,身體和地面平行,從黑暗中的一隊巡邏隊頭頂上靜寂地滑過。
湯肖普雙手緊緊環住李九的腰,臉頰貼着他的肩窩,雙眼瞪得大大的。
他心中無比興奮,幾乎想要随着絲滑的高速飛行叫喊。太厲害了,他止不住地想,李九的氣息在他身周蔓延,幾乎灌滿鼻腔。
不論是這次來的兩個人,還是李九叔,都太厲害了。
湯肖普胸口的鐵片微微發燙,他趕忙掏出來,仔細辨認了上面的标記,嘴唇對着李九的耳朵,在大風中道:“亞歷克斯先生給了方位,讓咱們三個往西偏北35度的方向直走!”
前面給他倆帶路的秦汲很明顯也接到了亞歷克斯的消息,身上挂着的鐵刀閃過一道月色,在半空中原地拐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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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九趕忙松開手上的力道,悠起身子,向前伸出手臂——
不好,離前面的鐵尖差了一點距離。終究是三年沒這麽緊張地運動過了,竟然太過急躁,估量錯了長度。
腳下就是巡邏隊,挂在李九身上的湯肖普手臂猛地用力,他腦中一瞬間空白,幾乎能看到巡邏隊中有人仰起頭。
李九的身體剛要下降,忽地瞥到前方閃過一道不大明顯的金屬光亮。
是一把打着旋兒的鐵刀。
那把鐵刀像是游走在黑夜中的閃電,在劃出一道弧線,剛好即将路過李九腳下。
李九下降的身體點在鐵刀上,整條腿爆發出瞬時力,将他送到前邊的鐵尖聯結範圍內。
那把鐵刀又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黑暗中,像是從未出現過。
前方的薛旦雙腿一蹬屋頂,右手拉住前方的鐵尖,左手按在刀柄上,鐵刀滑回腰間。
如果從下方的巷子中擡頭看,便能發現一只舒展着身體的虎豹游刃有餘地從屋頂撲向對面鐵尖。
李九落在屋頂上,眼神盯住薛旦奔躍的身形,身體有些微的凝滞。
湯肖普把腦袋轉到李九面前,在李九立馬開始的下一次飛躍中,奇怪地詢問:“怎麽了嗎大叔?”
李九低聲道:“沒什麽。”
但是湯肖普覺得絕對有什麽。他不滿意地把腦袋又轉回去:“你又隐瞞我。”
李九無奈道:“只是一個念頭而已。”他預感到湯肖普又要追根究底,單手拉住鐵尖,靈機一動道,“你也給我點面子吧,哥哥。”
李九感到湯肖普抱住他的胳膊收緊了些。湯肖普的頭發蹭着李九的脖側,鼻尖埋到了李九的肩窩中。
李九福至心靈。
原來小孩吃這一套。真意外……
三人在黑夜中飛速潛行十分鐘左右後,離開了城鎮。
帶頭的秦汲在城外的一條臭水溝旁邊下落,大步走向前方,那裏站着微微垂首的亞歷克斯先生。
他湊近盧卡斯,嘴唇翕動,低聲詢問:“親愛的不存在雜志社主編,咱們今晚還走嗎?”
盧卡斯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平光眼鏡,穿着白色T恤,上衣口袋中揣了一小沓白花花的名片,胳膊肘上搭着西裝外套。
他搖搖頭,眼神發冷:“前面的伯明絲郡發生群衆暴動了。”
他用食指和中指夾住眼鏡的鼻托,朝上輕推:“好心的路人告訴我的。”
他笑笑,向薛旦的方向稍稍後仰,眼神盯住薛旦的眼睛,小聲道,“不得志的小作家,為了給上流社會的主編留個名片。”
他兩指從鼻托上移下,挪到上衣口袋中,将一張名片夾住,向上抽出一半,“怎麽可能不滿足他的願望呢?”
他直起身子:“讓他在歷史上留個名字。雖然不是因為他的作品……”盧卡斯把那張名片完全抽出來,細細地撕碎,灑進臭水溝中,朝薛旦揚揚眉毛,“而是因為遇見了我。”
薛旦笑他:“你一路走過來,得瑟了一路。”
盧卡斯接受了這個批評,對薛旦倒打一耙:“你和我哪個是能在和平時代閑住的主?好不容易找回了熟悉的生活環境,難免激動,還請薛将軍多多包涵。”
薛旦沒接盧卡斯心血來潮的調侃,他轉頭看看停在兩人身後快有五步遠位置的李九和湯肖普,問道:“伯明絲的暴亂是怎麽回事。”
盧卡斯道:“小作家說是伯明絲郡郡主奧利德強制取締了一個群衆違規私賣鐵的據點,血洗整條街道。”
“剛好那群賣鐵的人是白天在石壘上拼命的群衆英雄,還有不少人犧牲了伴侶,總之都是抵禦鐵人的中流砥柱。”
“聽說伯明絲郡郡主是通過吹捧安娜二世妹妹上位的,還有人傳他其實是爬床升職。”盧卡斯道,“不管怎麽樣,傳聞這個人眼光很是短淺,幹出這種事不足為奇。”
“群衆終于憤怒了,據說他們從傍晚開始就聚集在郡主辦公樓下面,砸樓卸鐵。”
“他們一定會很快被壓制下去。”盧卡斯判斷道,“時局還不到,我們不要輕舉妄動,等這一陣風波過了再走。”
薛旦點點頭。
希特的屍體是早上被皇家巡邏隊發現的。他們在夜裏向來只負責清理活人,此刻才明白昨夜出現在這裏的兩具屍體之一竟然是安娜二世的妹妹,他們不敢耽擱,趕忙上報。
塞瓦格回收了貓廳徽章後,立馬将這個同志家中的小妹妹接到了自己家。
安娜二世查出誰殺了希特很輕松,到時候他的妹妹絕對會被安娜二世殘殺洩憤。
然而安娜二世還是知道了他有個妹妹存在。她一開始認為他的妹妹私自跑了出去,在整個皇城翻了兩天也不見人影,她才懷疑小女孩被人私藏了。
薛旦和盧卡斯走後的第二天,安娜二世開始在全程挨家挨戶搜查。
塞瓦格無奈之下将這件事告訴了卡姬瑪和梅昂,卡姬瑪讓塞瓦格把她從他家中帶到飯廳,接着給她做了些僞裝,外表變成了男孩的樣子。
這些巡邏隊常常來搜查鐵具,所以他們清楚這個飯廳裏只有三個人,這天來搜查的小隊長是卡姬瑪的「熟人」山姆。
他定定看着牽着小男孩的卡姬瑪,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你當我是傻子?”
卡姬瑪鎮定地回望:“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山姆隊長冷酷道:“把她給我。”
卡姬瑪搖搖頭:“他是我朋友前天寄養給我的孩子,我不能給你,不然沒法跟朋友交代。”
山姆隊長重複道:“你當我是傻子?”
卡姬瑪眼眶中盈上些淚水,她紅着眼角,堅定地道:“您不相信我,可是我不能違背對朋友的保證。”
山姆隊長從上至下俯視着她。
卡姬瑪懇求道:“他真的不是你們要找的人,他是個好孩子,絕對不會犯什麽事的,他過來的時候也是白天,夜晚從來不出門。”她略微哽咽,“請您不要這麽對我,求求您。”
山姆隊長問道:“你朋友的名字?”
卡姬瑪道:“她叫安,住在森格爾莉區東北部的郊區,您可以去調查,她應該還在回去的路上——她實在是養不起孩子了。”
山姆隊長啼笑皆非:“你告訴我她住在全國最難調查的地方,這個人還窮到養不起孩子,那等到查不到這個人的時候,你是不是還能說她死在回去的路上了?”
卡姬瑪有些激動:“她要是不住在那種窮鄉僻壤,還怎麽說都不肯搬過來,她會潦倒成這個樣子?”她鼻翼翕動,身體氣到發抖,“您不能這樣質疑我!”
山姆隊長的眼神落到卡姬瑪握着小孩的手指上,那一根根白皙的手指都跟着她的身體在顫抖。
他相信她說的是真的,畢竟她這種人說不出如此真情實感的謊言,但是——
“你讓我不向上報告這個孩子的存在也可以。”山姆隊長再次壓低聲音,他向卡姬瑪靠近了半步,整個人幾乎将卡姬瑪貼到木牆上,“晚上在飯廳二樓等我,你只要乖乖的,我就答應你絕對不上報。”
卡姬瑪溫柔而善良的雙眼中清晰地映出山姆的笑容,她哆嗦了,盡力壓抑着心中的驚恐:“您、您這是什麽意思?”
山姆隊長道:“你心裏清楚我是什麽意思。”
他低頭壓住卡姬瑪:“我是皇家巡邏隊能力最強的感染者,別想着逃脫。要麽陪我玩玩,要麽把這個小男孩給我。”
卡姬瑪縮着身子,躲避他的靠近,長長的睫毛遮蓋住她的眼睛,卻遮蓋不住她的顫抖。
山姆隊長心情愉悅地等待着她的回複。
卡姬瑪的回答果然不出他所料:“我會等您的,今天夜裏……”她說不下去了,輕輕啜泣了一聲。
山姆隊長欣賞着她脆弱的美麗,眼神從她的領口往下滑進去,舔舔嘴唇:“今天夜裏怎麽樣?”
卡姬瑪的雙手氣到快要握不住小女孩,她看到小女孩看她的眼神,天真、單純、恐懼。
他們現在不能打草驚蛇,絕對不能,至少不能招惹山姆。
卡姬瑪吞下喉頭湧起的血味,咬牙道:“今天夜裏,我會單獨在飯廳的二樓等您,只求您不要帶走這個孩子。”
山姆溫柔道:“當然,我會說到做到。”
作者有話說:
此山姆非山姆,只是重名。
鐵人山姆抱緊它的老婆:真晦氣。
40、愧疚
淩晨一點半。
白皙的脖頸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掐住,因失血而發青的皮膚爬在手掌的四周,脖頸的主人張着嘴啊
淩晨一點半。
白皙的脖頸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掐住,因失血而發青的皮膚爬在手掌的四周,脖頸的主人張着嘴巴,死死地拽着掐着他的人的小臂,雙眼瞪得極大。
他的喉嚨發出格格的響聲,雙腿瞪着偏僻小巷裏的灰土,身體劇烈顫抖。
掐着他的人正豎着耳朵聆聽巷子外的腳步聲,她回頭看了一眼他,手上的力量稍稍松了松,維持着讓他發不出聲音的程度。
她在黑夜中靜靜等待,直到這一組巡邏小隊終于完完全全地離開了這片街區,梅昂才松開手。
被她掐住的小士兵立馬捯着氣,肺部風箱一樣地喘動,側躺在地上抽搐。
梅昂面無表情地拖起這個小士兵,簡單地扔到肩上,一個助跑蹬上巷側的牆壁,踩着幾家屋頂向上升到半樓高,伸手拉住進入聯結範圍的鐵尖頂,夜貓一般向飯廳的方向潛行。
她和塞瓦格在這個地方蹲了整整兩夜才得手。
這個地方剛好有一個人家造的凹口,位置很隐蔽。梅昂和塞瓦格演習過幾遍,借助這個凹口,他們有很大幾率能夠偷梁換柱,将巡邏隊末尾的士兵替換成塞瓦格,混入皇宮內部,了解皇宮地圖。
兩人之所以這麽快采取行動,一方面下個月中旬是安娜二世的生日,她會宴請一系列社會人士。
如果他們計劃成功,就不需要大面積地與皇家禁衛軍發生沖突。
另一方面,還要感謝亞歷克斯先生給的一小半皇宮地圖——
他只含混地說自己曾經進過皇宮一次,梅昂對此持保留意見——有了這不全的地圖,塞瓦格在皇宮內的行動會相對方便。
梅昂肩上扛着的這個巡邏隊員還不能死,至少要等到下回偷梁換柱的時候再死。
他們打算制造一場意外,讓塞瓦格假死,再用小士兵的屍體交換回塞瓦格的假「屍體」。
梅昂盡量隐藏自己的身形和行動聲音,趴在房頂躲過了幾次禁衛軍的巡邏,花了将近一個小時才謹慎地回到貓廳門口。
已經淩晨兩三點了。
梅昂身上的小士兵在他還沒緩過氣的時候,就被梅昂毫不留情地擊打頭部,現在已經昏迷過去。
至于人會不會被打出問題來,并不在梅昂的考慮範圍之內。她早就恨透了這些皇家禁衛軍。
她謹慎地拉着屋頂的鐵下降時,隐約在街道盡頭看見了一閃而過的人影。
梅昂覺得那身影很像山姆組長,但山姆組長怎麽會單獨出現?
她緊皺着眉頭,眯眼朝着那道人影晃過的地方細細檢索,然而卻不見人,只有黑漆漆的土路和磚牆。
可能是她看眼花了吧。
梅昂背着昏迷的士兵輕敲貓廳的木門。
半天也沒人過來開門。她疑惑地将木門推開了一道縫,慢慢地走進屋內,反手關上木門。
貓廳一樓并沒有人,月光從窗外黯淡地照進來,只能照清挨着牆放的一張木桌的邊角。
梅昂輕聲沖着空曠的二層小樓道:“卡姬瑪?”
二樓啪地有什麽東西落地,清脆的聲響在黑夜中亮得如同鞭炮。
梅昂警惕地向二樓樓梯走了兩步:“卡姬瑪?”
細細簌簌的衣料摩擦聲,沙啞的應答從樓上含糊而微弱地飄下來:“我在。”
确實是卡姬瑪的聲音,但是梅昂直覺到事情有些奇怪,她順着二樓樓梯向上走,手中已經聯結上了貓廳天花板上偷偷嵌進去的大鐵板。
啪……
二樓的燈被打開了。
卡姬瑪坐在床上,衣服穿得整整齊齊,眼皮卻很沉重,眼眶也有些發紅。
在她旁邊的地板上,小男孩樣子的小女孩板正地站着,頭轉過九十度,兩只眼睛大大地盯着梅昂,眼神中什麽也沒有。
梅昂松開聯結,放下昏迷士兵,幾步走到卡姬瑪身前,把住她的肩頭:“你怎麽了?”
卡姬瑪搖搖頭:“我這兩天心裏一直有一陣焦躁,像是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剛剛我一沾床就睡着了,結果做了噩夢,還怎麽都醒不過來,隐隐約約聽到你在叫我,忽然才猛地驚醒。”
她疲憊地抹抹眼下的黑眼袋,淺淺地嘆了口氣,閉上眼睛。
梅昂完全沒有懷疑卡姬瑪在說謊,她親親卡姬瑪合上的眼皮:“困了就睡,別太操心,這不還有我們倆嗎。記得把外衣脫了,不然睡得不舒服。”
卡姬瑪點點頭,又搖搖頭:“我不想脫衣服。”
梅昂勸道:“脫了不費多少工夫,還能睡得踏實。”她勸說着,盡量放輕動作地觸到卡姬瑪的外衣,想要幫她脫下,哪料卡姬瑪一個機靈,反應很大地按住了她的手。
梅昂被吓了一跳,她低頭去看卡姬瑪。
卡姬瑪按着她的雙手,擡頭望她的眼睛中充斥着恐懼,眼眶似乎更紅了,她搖着頭,幾乎像是在懇求:“不我不想脫衣服,我有點害怕,脫完衣服後感覺太不安全了,求求你,梅昂。”
梅昂趕忙抽出手,努力安撫她的情緒:“好好,不脫不脫,你睡,我在你旁邊陪着你。”
卡姬瑪抿着嘴看了她一會兒,而後很懷疑地問道:“你是不是想要等到我睡着之後幫我脫衣服?”
她搖搖頭,“你還是別陪我了,不然就因為這個擔憂,我可能一夜都睡不好。”
梅昂簡直拿她沒辦法,雖然她剛剛确實想趁卡姬瑪睡着後這麽做,但卡姬瑪這麽一說,反倒徹底打消了她這個想法。
梅昂對天發誓:“我絕對不會這麽欺騙你,如果我騙了你,你就再也不用相信我!”
卡姬瑪睜着眼睛看她的眼神,經過判斷後,點點頭:“好吧,是我太多疑。”
她裹着衣服往床鋪裏蹭了蹭,給梅昂騰出位置,然後拍拍床裏頭,對站着觀望這一切的小女孩道,“快過來一起睡。”
小女孩緊緊閉着嘴巴,綠瑩瑩的眼睛幹澀地張着,她搖了一下腦袋。
卡姬瑪心裏有愧疚,卻不能在梅昂面前安慰小女孩,只好道:“對不起,沒能保護好你。”小女孩呼吸急促了一些,她拼命地搖頭。
已經躺到床鋪上的梅昂卻一下轉過頭來:“白天的檢查你不是說混過去了嗎?什麽叫差點沒能保護好她?”
卡姬瑪無奈道:“我說的是她的心理問題。”
梅昂哦了一聲,心想原來是這樣。但是這個小女孩有什麽心理問題?
她仔細地端詳了一下小女孩的臉龐。這個心理問題似乎還與卡姬瑪有關。
她又偷偷地從眼角去瞥了眼卡姬瑪。算了,卡姬瑪似乎不太想說這件事。
卡姬瑪重新邀請小女孩:“過來一起睡吧?”
小女孩固執地搖頭,兩只嘴角往下瞥去,眼眶開始發紅。
卡姬瑪道:“那你晚上去哪兒睡呀?”
小女孩看了她一會兒,然後有些笨拙地坐到地板上,躺倒,側着身子望着床上的卡姬瑪。
梅昂頭大:“有床你不睡,睡地板幹嘛?”
小女孩緊緊咬着下嘴唇,就是一言不發。
卡姬瑪嘆口氣:“小孩可能認生,我去給她拿兩床被子鋪上。”
她剛想起身,結果就聽小孩脆生生地憋出了四個字:“就這樣睡。”
小女孩梗着脖子看卡姬瑪,又确鑿地加了三個字:“我喜歡。”
梅昂把卡姬瑪按回床上:“行了,人小姑娘就要這麽睡,就讓她這麽睡去,別再瞎好心了。”
哪料底下的小姑娘嘟囔道:“不是瞎好心。”
梅昂被她氣住,翻過身瞪她:“你說她不是瞎好心,那你怎麽不接受她的好意?”
小姑娘不辯駁,也不看她,兩只綠眼睛盯着床板,維持着側躺的姿勢一動不動。
真是犟到九頭牛都拉不回來。梅昂想,不過……還有點像她小時候。
卡姬瑪忽然意識到小姑娘為什麽不肯接受她的好意,她立馬感到嗓子眼泛上哽咽的疼痛感,悄無聲息地翻了身,對着窗下的牆壁,眼眶中很快蓄積上一層水光。
小姑娘恐怕是在愧疚。
塞瓦格一進巡邏隊,整整半個月都沒有消息,梅昂在他們約定好交接信息的地方等了十四個晚上,沒有一天等到他。
她不得不猜測塞瓦格兇多吉少。
但是好在又過了兩天,亞歷克斯先生和秦汲兄弟回來了。
他們只帶回了兩位東南移民,在貓廳的聚會上,薛旦将李九和湯肖普介紹給革命者們:“其餘的東南移民不願意離開他們的集聚地,只有李九同志與湯肖普同志同意跟來。”
革命者們照例以真摯的感情熱烈地歡迎了兩人。湯肖普很快地和革命者們混在了一起,李九卻由于他的年齡顯得有些微的格格不入,站在原地頗為拘謹。
梅昂很快制止了這場歡迎會,她将安娜二世舉辦宴會的事、塞瓦格混進巡邏隊卻沒了消息的事說給衆位革命者,語調有些嚴肅:“如果等到安娜二世舉辦宴會那天,塞瓦格還沒有來消息,我們有兩個選擇。”
“要麽派人進去刺殺安娜二世,所有革命者在外接應,一旦成功立馬進攻皇宮;要麽直接強攻,先搶占較為偏遠的街區,再做長遠鬥争。”
薛旦犀利道:“第二個辦法人民耗不起,我們只能走第一種方法。”
梅昂點點頭:“我也這麽想。所以,當晚誰願意進皇宮刺殺安娜二世?”
薛旦笑道:“這種事情交給我就好,現在最要緊的是你們這些革命者領袖的實戰能力提升。”
“不然恐怕刺殺成功安娜二世之後,都不一定能趁機攻破皇家禁衛軍,畢竟還有高索王子和他的尖刀狄懷摩斯在,他們不會在心底裏認為自己群龍無首。”
梅昂消化了一下薛旦的提議,不得不承認薛旦說的很有道理,苦笑道:“提升這所謂的實戰能力哪有那麽容易——”
“誰說不容易?”薛旦叮地彈了下腰間的鐵刀,笑得有些張狂,“想要參加為期一周的亞陵軍培訓嗎?我當你們的教官。”
作者有話說:
忽然想起來,我寫這章的時候格外的困,最後幾百字似乎還是一邊做夢一邊寫的,痛苦死我了哈哈哈。
41、集訓
梅昂的手指深深嵌入房屋瓦片中,摳出兩道血痕。她的食指指甲片噗的一聲被掀起,尖銳而巨大的疼痛頓時埂
梅昂的手指深深嵌入房屋瓦片中,摳出兩道血痕。她的食指指甲片噗的一聲被掀起,尖銳而巨大的疼痛頓時灌入梅昂的神經中,讓她在向上卷腹用力的身體無力地舒展下來,不由自主地抽動。
媽的,她的指甲竟然翻了。今夜秦汲是不是有毛病,專門盯着她找,就看她所在的小隊沒輸過一次,想要讓她輸一下平衡平衡其他人?
梅昂在心裏狠狠發洩着怒火,卻明白,盯住獵物不放是秦汲的習慣,今夜是她沒能甩掉秦汲,不能怪「秦教官」。
這是開始夜晚訓練的第五天,除掉塞瓦格和非感染者卡姬瑪之外的二十六個革命者,加上李九和湯肖普,都接受了當初按照秦汲的方法集訓一周的提議。
當時秦汲說答應了就不允許中途退出——梅昂從第一天晚上就開始後悔,她總覺得這是為了滿足秦汲這個亞陵山人的刺激感。
比如說現在。梅昂忍着指尖的疼痛,挂在居民樓的第五層,精疲力竭地向上移動身子,意圖挪到面前的這個凸出的瓦片屋檐上去。
這棟居民樓有十二層,她需要再往上挪三層才能聯結到屋頂的鐵尖。
梅昂的胳膊早就失去了力氣,它們軟綿綿地抖動着,在她的催動下拼命地讓梅昂向上,直到她将兩只胳膊完全撲到瓦片之上。
秦汲一定還在這周圍。梅昂在兩天前從未有過這種直覺,她的心髒似乎可以告訴她危險的前兆,讓她明白什麽時候可以放松,什麽時候不可以。
也就是從那時候,梅昂才勉勉強強消除了對秦汲的意見。這個集訓除了讓他們每個人都受着不必要的折磨之外,還有些別的用處。
自己必須盡快聯結到頭上的鐵尖,因為她現在直覺地面上不安全,秦汲一定認為剛剛她松開聯結之後,掉到了巷子中。他在地面上游蕩。
梅昂咬着牙,又将上身挪動了一寸。
忽然,她動了動耳朵,心中的不安感更強烈了。不對,不是秦汲。這是——
從巷子口傳來越來越清晰的整齊腳步聲,像是夜晚的閻王一般朝着她的身下走去。
糟了,是皇家禁衛軍。他們只要往裏走兩步,就能看到挂在樓上的梅昂。
這時候她反倒無比希望秦汲就在周圍。
梅昂使勁提氣,兩只胳膊肘壓住瓦片,抖動着往上送她的身子。
馬上、馬上上身就可以到瓦片上了!梅昂鼓足力氣,向上一使勁。
啪嗒……
一塊松動的瓦片好巧不巧地被梅昂打歪,咕嚕咕嚕地向下滾落。
“誰!”一道厲喝在巷子中響起,随之而來的是三道犀利的視線。
梅昂頭皮發麻,還不等她開口解釋什麽,一道鐵矛就帶着破空的銳響往她的腰身飛來。
她還沒完成革命!
梅昂沖着瓦片瞪大眼睛,平時健壯的胳膊和腰腹此時卻依舊不聽話地使不上勁。她不甘心!她不能這麽死掉!
可是鐵矛卻依舊堅定地想要将她貫穿。
求求你、求求你——梅昂絕望地向上伸出左手。求求你,求求你,拉我一把吧,管你是鐵神,還是厄洛王,還是什麽神,求求你,鐵尖,拉我一把吧。
她猛地睜大眼眶。
她掌心中竟然真的感受到了鐵尖隐隐的拉力。那拉力不是很明顯,比她平常在聯結範圍內感受到的力量要小了很多,但是确實有一股力。
梅昂拉住那鐵尖,欣喜若狂地想要向上攀升。
可是她的後腰忽地似乎被什麽冰涼的物體點了一下。
梅昂心中猛地一顫。
是……是鐵矛已經貫穿她了嗎?
她低頭看向自己的腰身。
完好無損。
梅昂顧不得疑惑,連忙拉着那微弱的力,吃力地向上一點點蠕動。
她全身都到了瓦片上,梅昂站住腳,實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暫時松開鐵聯結,向下看了一眼。
黑暗中的小巷,鐵矛斜斜地沒入梅昂身旁居民樓的牆壁,應該是被什麽東西在觸碰到梅昂腰的那一剎那打歪了。而巷子裏,那三個皇家禁衛軍還筆直地站立着,只是……
只是他們的頭齊整地消失了。
梅昂瞬間就明白是誰幹的了。但是她還是忍不住地毛骨悚然。
她細聲在黑暗中詢問:“秦汲?”
巷子裏,一道人影從居民樓下走出來,擡頭沖梅昂擺了擺手。
他剛剛應該是撿頭去了,梅昂盯着他懷裏抱着的三個頭,想。
秦汲也細聲道:“你下來,不算你輸,今夜這是意外狀況。”
梅昂點點頭,謹慎地拉着随着距離減弱的鐵拉力向下移動。
鐵拉力在四層中央消失了,梅昂松開手,手腿由于劇烈運動而略有些笨重地撐着她攀牆落地。
然後一把鐵刀鬼一樣從黑暗裏滑出來,噗地紮破了梅昂手腕上挂着的塑膠小圓球。
“嘿,不是說好不算輸?”梅昂手腳不利索地站起身,很是憤懑地瞪秦汲,“你這叫耍賴。”
秦汲收刀回鞘,在梅昂頭頂敲了敲:“這不是耍賴,這是計謀。我都說了,夜裏的游戲一旦開始就不能結束、也不能暫停,你全忘到腦後了?”
梅昂心想你今晚就是和我耗的時間太長,心理不平衡。
實際上梅昂也沒完全冤枉薛旦。薛旦他确确實實想不到竟然能有人躲他躲了這麽久,好幾次還就從他眼皮子底下溜走,如果一開始他單純只是欣賞梅昂,到了後來難免也帶了一點火氣。
梅昂也就是想想,她在這幾天晚上充分見識到了秦汲的變态和瘋狂,暫時還沒膽量跟他頂嘴。
薛旦拍拍她的肩膀:“得了,別喪着臉,每次都是你堅持到最後,還不給別人一點活路?你看看其他人天天被抓,提升多大,尤其是那個湯肖普,成長速度簡直比我見過的所有人都要快。”
湯肖普第一天和第二天都是第一個被薛旦劃破小圓球的革命者,但很快地,從第三天開始,他就慢慢地掌握了躲藏技巧,昨天薛旦是第十個抓到的他。
他道:“你剛剛是不是終于突破了聯結鐵的距離瓶頸?”
梅昂眼睛亮起,她點點頭:“是的!我現在能在這棟樓第四層的位置就聯結到鐵尖,但是拉力很微弱,勉強能吊住我。
但是據我所知,我現在是我接觸到的所有人裏聯結距離最遠的人了,我相信皇家禁衛軍都做不到聯結八層的距離。”
薛旦笑笑:“我第一天晚上你們回去之後說過,加強和鐵的聯結是一個痛苦,但卻可以通過努力提升的過程。”
“你下一步是多聯結、加快聯結速度和集中度,争取在現在的範圍內加強鐵的拉力。
這一步通過大運動量的練習就能提升上來,重要的是你再次在這個範圍內達到極限後再次突破現有的範圍。”薛旦第一次為人師,說的還頗有些熱情。
“不過呢,這個時候就要看個人的天賦了,現在我接觸到的人裏——不包括上次夜裏給你們講故事的東南聯盟二次變異的神明——最遠的聯結距離能達到……”薛旦擡頭估量了一下這棟樓的層高,“二十五層左右。”
梅昂震驚:“二十五層?”
薛旦點點頭:“是的。”
梅昂吞咽口水:“這和神明也差不多了吧——是誰能達到二十五層?”
薛旦道:“在薛旦和塔季揚娜成為神明之前,他們兩個的極限距離都是二十五層,但一般他們不會直接達到自己的極限距離,因為這樣會比較透支體力。”
“正常情況下,他們比較舒服的聯結範圍是在五十米以內。”薛旦道。
梅昂暗戳戳地壓下自己向往和羨慕的心情:“太厲害了。”
“不過你為什麽會知道得這麽清楚?”梅昂露出一點點得意的小眼神,去斜薛旦。
薛旦坦然地反問:“你覺得為什麽?”
梅昂很想說你就是薛旦,但話到嘴邊又停住了。她心頭莫名地泛起擔心,如果秦汲不是薛旦,那她豈不是顯得很是愚蠢?
梅昂想自己可從來沒這麽糾結過,于是梗着脖子,心髒有些加速跳動,她難免帶了點期待地道:“我覺得因為你就是薛旦。”
薛旦低頭看她。
亞歷克斯先生為夜裏出來訓練的革命者們挨個做了面部僞裝,此刻薛旦的臉龐很陌生,其貌不揚的五官卻似乎藏着不可忽視的銳氣。
梅昂隐約在黑暗中見到了他嘴角的一點笑意。
等等,不是傳聞那個瘋子将軍比東南聯盟的人更加冷血還是什麽——他不會想要滅口吧?不過秦汲還是很友好的,吧?傳聞向來都不可信。
可是他真的是瘋子将軍嗎?
他怎麽還不說話?覺得這麽晾着她很有趣?
梅昂心髒跳動的聲音越來越大,她似乎才意識到她說出了一句多麽非同尋常的話。
薛旦啊——那可是薛旦,神明一樣的存在,他為什麽要加入他們?
明明沒有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