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林達下了馬車,走進宅院,裏面的仆從進進出出,十分忙碌,只聽得其中一個人道:“仔細着點,就要啓程回京了,緊要的東西一樣都別落下。”
原來薛蝌要走了,林達進了內堂,薛蝌正在喂缸裏的幾尾錦鯉,林達心想:不知道薛蝌走了之後,這幾尾錦鯉還有沒有人管。
薛蝌看見客人來,将魚食放在浴缸旁邊,行禮道:“林爺請坐。來人,上茶。”
林達喝了一口茶,道:“二爺這就要回京去了,不多待些日子?保定有幾處值得游玩的地方,不知道二爺去了沒有?若是沒去,我可以做個向導。”
薛蝌笑了笑,道:“多謝林爺盛情,只是科舉在即,我必須回去了。”
“喲,那的确耽誤不得。”林達道:“那麽林某在此祝二爺金榜題名!”
薛蝌道謝,兩人坐了一會兒,薛蝌吹開茶盞之中的茶沫,問道:“康平酒鋪的玩偶生意現在如何?”
“我正要和你說這個呢。”林達道:“我前幾天又去逛了逛,沒想到其他大酒鋪也挂上了玩偶,有人對他們的玩偶感興趣,正在與秦副總管談價錢呢。”
真正的生意上門了啊,看來他可以安心離開了。薛蝌飲一口茶,袅袅茶香入鼻,舒緩着心境。
忽聽一聲水響,林達與薛蝌循聲看去,原來是一只錦鯉忽地躍水而出,尾巴碰翻了魚食盒子,灑了滿缸。漂浮在水面上的魚食引得錦鯉争搶,煞是熱鬧。
林達笑道:“進來的時候我還在想,二爺走了之後這錦鯉可要餓肚子了,嘿嘿,沒想到它們還有這本事。”
薛蝌看着争奪吃食得不亦樂乎的錦鯉,若有所思。她也許就像這錦鯉一樣,被他低估了。就算沒有他,她也能成功。
一絲淡淡的惆悵在心裏蔓延開來,自始至終,只是他一廂情願而已。
然而,他心甘情願。
“二爺,您在想什麽呢?”
薛蝌回過神來,道:“今兒是我在保定的最後一夜,不如請林爺介紹個喝酒的好去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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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達欣然應允:“沒問題,看天色,也快到用晚膳的時候了,咱們這就走罷。林某介紹的地方,保你滿意!”
兩人站起身來,薛蝌道:“林爺稍坐,我去換件衣裳。”
林達應了一聲,忽想到一件事情:“二爺,聽說您一直在找瑞草?”
薛蝌點頭,這瑞草據說只有海外仙山才有,可以治療母親的痰症。雖說衆人都道希望渺茫,他還是不願意放棄一絲希望,一直在尋找。
林達道:“我聽說最近東海那邊出海回來的人當中,有人說見過仙山。不過麽,不知真假。”
薛蝌眉目一動,長身作揖:“多謝林爺的消息。”
林達趕忙讓到一邊:“二爺客氣了,只是一個沒證實的消息而已。”
薛蝌道:“只要與瑞草有關的消息,我是不願意放過的。林爺稍候,今晚,仍是我請客。”
林達連連搖頭:“這不行,說好我做東,怎麽又變卦了?”
薛蝌道:“那麽吃的我做東,玩的歸林爺。”
這方法好,林達笑眯眯應承下來。
秦暮的單子來得很快,而且數量多。這下針織坊成了全田莊最忙的地方,針織坊裏的人常常起得最早,睡得最晚,一面勞作,一面憧憬。只有秦可淑心不在焉,她總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可是說不出所以然來。
針織坊的忙碌引起了言泓的注意,他沒想到針織坊會有今日。
田莊還沒有針織坊的時候,姑娘媳婦之間總是摩擦不斷,甚至還影響到了男人們。言泓思量這是婦人們太閑了,就容易起無謂的口舌之争。他思量再三,設立了針織坊。果然,此後鄰裏之間安寧了許多。
針織設立幾年來,沒什麽收益,只當是給姑娘媳婦們解悶罷了。沒想到忽然之間,針織坊開始賺錢了。
言泓打算找董嬸了解情況,這時候,秦暮主動找上了他。
董嬸本想自己去和言泓禀告制作玩偶的經過,秦暮笑嘻嘻地攔下來,說先完成訂單,等到月末清帳的時候,再一同禀告總管。
董嬸沒多想,一門心思和姑娘們一起埋頭苦幹,完成一筆又一筆的訂單。當這一個月的盈利出來的時候,居然僅僅輸給了酒鋪産業十兩銀子。
合上賬本,董嬸挪開算盤伸了伸懶腰,這段時間,針織坊裏的姑娘們都累壞了,她特地給大家放了三日假,今天晚上,她必須好好睡一覺,要不然,身子真要垮了。
才褪了外裳,只聽見門突然被推開。董嬸吓了一跳,喝道:“誰?”
沖進來的是董瑜,滿頭是汗,一張臉漲得通紅。
“娘,你快出來!”
董嬸趕緊穿好衣裳出來道:“怎麽了,咋咋呼呼的,看你的臉,紅得像煮熟的河蝦。”
董瑜道:“娘,你還悠閑地在這睡覺呢,你猜怎麽着,秦暮把所有的功績都攬在自己身上,去向老祖宗請功,得了一大堆獎賞。”
董嬸呆了半晌,才聽明白董瑜說了什麽,她道:“秦副總管怎麽會做這樣的事情。”
“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我們不信。”董瑜憤憤道:“秦副總管憑着自己的奇思妙想盤活了針織坊,比女人還心思細膩,真是了不起啊。”
董嬸道:“這,什麽時候的事情?”
“就在你們忙得廢寝忘食的時候!”董瑜怒從心起:“這個不要臉的家夥!我去找他算賬去。”
“不要沖動,瑜兒!”董嬸哪裏拉的住身強力壯的兒子,董瑜已經一陣風似的跑了。
糟糕,偏偏言總管和董訓外出催債去了,三五日回不來,這可怎麽好。未免沖動之下的兒子做出什麽難以挽回的事情,還是先去找梁副管家商量商量才好。
董嬸急匆匆來到梁家,裏面黑燈瞎火的,主人已然睡下了。董嬸在外面轉了幾圈,硬着頭皮去敲門,梁峒的兒子梁臨迷迷糊糊開門問道:“嬸兒,是你啊,這麽晚了,找誰呢?”
董嬸道:“臨哥兒,嬸也是沒法子才來找你爹爹。”
梁臨看董嬸神色惶急,收了開玩笑的心思,進去把梁峒叫起來,梁峒出來聽董嬸說了一遍事情的經過,暗道不好:“瑜哥兒性子直,這次怕是氣急了,要惹事。”
“可不是麽,我這心啊,忐忑不安的。”
“行,我和你走一趟。”
誰知董嬸和梁峒去了酒鋪,又去了秦暮家裏,都沒有找到兩個人。梁峒撐不住,回去睡了。董嬸回到家裏,推開門看着空蕩蕩的房屋,總覺得這像一張黑黢黢的大嘴,要把進去的人都吞噬掉。
董嬸心中戚戚,進去點燃一盞孤燈,在搖曳的燈影下呆坐了一整宿,都沒有等到董瑜回來。
天才微微亮,昏暗的草叢之中忽地動了。邢忠從濕漉漉的草皮之上爬起來,抖了抖身上的泥屑。昨晚他在外頭喝了半夜的酒,醉醺醺地走出來,不知怎麽倒在湖邊睡着了。
邢忠使勁晃晃腦袋,宿醉的昏沉再加吹了一夜的冷風,頭痛得想要裂開,清晨的湖面飄着一層白白的霧氣,随風一吹,撲到眼前來。邢忠只覺得濕潤的水汽中有一股鹹腥的味道,像是翻了肚皮的死魚。
捂着鼻子,邢忠邁開有些發僵的腿,想盡快離開這裏,回到家洗個熱熱的澡,吃點而東西。沒料到腳下被絆了一跤,他向右側撲倒,半個身子掉進了水裏。
邢忠喊了一聲晦氣,手上摸着了一個滑溜溜的東西,像是蓮藕,他提上來一看,卻是一只青白的手臂,五指成爪,如白無常的奪魂鈎。一滴冷汗從邢忠的額頭上落下,他轉動僵直的脖子往下看,對上了一雙大睜着的渾濁雙眼。
“啊,鬼啊!”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猜,死的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