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女巫的詛咒
在後來的幾天時間內,我都沒有踏出家門一步。我把我自己關在狹小的卧室。我躺在床上,什麽事情也不做。我不畫畫、不讀書、不刷牙、不淋浴、不吃飯……雅瑪達魯擔心我,每日都會上樓敲我的房間門,嘶啞的嗓音喊出一股誇張的語調:嘿,奧索林,晚餐有你最愛的巴馬幹酪和蔬菜通心粉。
謝謝你,雅瑪達魯,不過我想我并不餓。我拒絕了她的好意。
性情善良的北非女傭沉默片刻。噢,奧索林,你知道嗎?點心是你最喜歡的冰淇淋蛋糕。她那佯裝愉快的語氣。
躺在床上的我閉着眼睛翻了個身,不再說話。
過了幾分鐘,雅瑪達魯極輕的腳步聲越來越小。她離開了。我想。
我就這樣渾渾噩噩地在我逼仄的房間裏那張小小的床上獨自一人度過了四天時光。第五天,我照常帶着畫板去無花果樹上。
可能我和埃德森就是兩個冤家吧。天曉得我為什麽又會在這裏遇上他。
他盯着我的臉看。你生病了?
沒有。我否認了。
暫停一秒。你前幾日都沒有來這裏畫畫。
不清楚是不是我的錯覺,我認為他的語氣很幹澀。嗯。我點頭承認。我在家裏睡覺。
沉默和難堪再次入侵我們之間的空氣。
埃德森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我奇怪地回望他。還有事?我問。
我看見他的嘴張開又合上,來來回回重複幾次後,他搖頭,離開了無花果樹。
他好像有話想對我說。我的直覺告訴我。但是我并沒有追上他去詢問。
平常地度過一個惬意又枯燥的周末。我從無花果樹上跳下,去不遠處的一條即将幹涸的小溪邊洗筆和顏料畫板。甩過手上的水珠,我慢吞吞地站了起來,背着畫板往家走。回去的路上,路過賣冰淇淋的小店,我用零花錢買了個奶油味十足的蛋筒冰淇淋。一邊吃一邊猜測等待我回家的會是什麽菜式,是千篇一律的烤鲈魚,還是巴馬幹酪?餐後甜點是冰鎮的藍莓水果派,還是甜膩的巧克力奶油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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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no tornato(我回來了).雅瑪達魯見我流了很多汗,連忙倒了一杯解渴的檸檬水給我,玻璃杯中還加了兩塊晶瑩的冰塊。
噢,奧索林,你回來得正巧。瞧,今日的晚餐是雅瑪達魯按照你的父親的步驟做出來的鮮美的海鮮焗飯。母親笑說。我敢保證,味道一定很棒。
或許吧。我聳聳肩,把喝完了檸檬水的杯子還給雅瑪達魯。謝謝你。
我回到二樓打算把畫板放回書櫃上。剛踏進卧室門,敏感的我就察覺出了不對勁——有人曾經進入過我的房間,而且還在書桌、書櫃和床頭櫃翻找過東西。是誰?雅瑪達魯?不,不對,這不可能。很多年以前我就因為這個事情和她翻過臉。父親?母親?那更不可能了,他們一直都十分注重不侵犯我的隐私……那還能是誰?我蹙着眉頭,朝樓下大喊:雅瑪達魯、母親,方才有人到我房間來了嗎?
噢,親愛的奧索林。雅瑪達魯搖頭晃腦。方才你的朋友來過,說想欣賞欣賞你的畫。
我一怔。我的……朋友?我何時有過朋友了?想到這裏,我猛地撂下臉色,跑回卧室,瘋狂地翻找我擱置在書櫃上、一疊一疊的已經完成的畫作。
沒有,沒有,什麽都沒有。是空的、空的,只有螨蟲和積累許久的一層灰塵。
腦海中一片空白。慌亂之下,我只來得及跟雅瑪達魯說一聲“我有點事情”,便匆匆忙忙地摔門而出。
一定是埃德森,一定是他們那群人幹的……我咬牙。來不及去花園裏取自行車,而且不知為何,我總覺得跑步比騎單車要快。
我不知道他們在哪,我只能一個地方一個地方地找。我找過了他們經常在陽光燦爛的午後打網球喝汽水的草地,找過了歌廳和舞廳,還有他們常去的咖啡館、電影廳……在這一切都無果後,我來到了海岸邊。我望見了那群趾高氣揚的少年們。
可能是卡米洛也有可能是卡米維在用他的刺耳的聲音喊道:瞧!奧索林來了,我看到他了!
我陰沉着臉走到這群人的面前。你們拿了我的畫。這是一個肯定句。
唉呀,奧索林,你生氣了?那個名為貝尼娅的女孩兒笑嘻嘻地看着我。她的左手還摟着埃德森的手臂。
還給我。我不理會她,轉而盯着埃德森平靜的臉。
被我直視的人還沒來得及應聲,便被奧古斯托打斷了。他插嘴道:奧索林,你問埃德森也沒用,因為畫在我這裏。
我偏頭望向他:是嗎,那就還給我。
噢,你畫畫也不好看啊……這奇奇怪怪的畫的什麽,還真以為自己是畢加索了?他在嘲諷我。
我要你還給我。
唉,還給你還給你,真是不可愛。他小聲嘀咕着,雙手不知從哪兒掏出一包棕黃色的牛皮袋,塞進我手裏。喏。他朝我一擠眼睛,做了個鬼臉。打開看看吧,自以為是的小畫家。
我不語,沉默地挑開白色的細繩。才往裏面看一眼,我便猛地頓住了。随即,我徒然擡起頭來,直勾勾地盯着奧古斯托。暫停一秒。我再次面向埃德森。你們……你們把我的畫全部都燒毀了。我強壓下聲線的顫抖。惡心漫上我的心頭。
哈哈哈。那些與我年紀相仿的男孩女孩發出刺耳的笑聲——不對,不全是,只有埃德森沒笑,而是低頭與我對視。
奧古斯托得意洋洋:“可不是嗎?”他誇張地說,“奧索林,就你這個三腳貓功夫也配畫畫?真是讓人不忍直視啊。保佑我吧,我的上帝。”
我緊緊地咬着下唇,緊緊地盯着埃德森湛藍色的眼睛。我想我的眼眶可能是紅了。天曉得。
我……他才吐出一個音節。我便做出了一個無禮的舉動:我将牛皮袋重新封好,把裝着被燒成黑色的、只餘下半截的我的畫的牛皮袋重重地扔進埃德森的懷裏,然後轉身離去。
被我扔下的,不止只有耗費了我多年心血的畫作,還有別人的嘲弄、笑聲和女巫的詛咒。
今天漲了五個收,還收獲了兩條評論,真的、真的很感動
大概是我寫文太爛了吧,原本都已經做好了單機碼字的準備了,謝謝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