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節
假你之口說了我的理想。“除此,我恐怕力不從心”,你認為,除次,我還會要什麽、能要什麽呢?樊筱,你知道你這幾個句子有多重的分量?所以我一怒之下,甚至不惜将錯就錯,幹脆用幾句古詩去淆亂你。但聰明如你,你一定知道那非我本意。縱然我不“君子”,也絕不“小人”。
像你所說的,才情俊逸、卓爾不群,這幾個字的确讓何依動心。像你所說的,何依着實是不缺乏這樣的表達能力。可是,從另外一個人的筆下,湧出何移苦心經營的夢想,這是怎樣一種悸動?可是請你別誤會好嗎?何依好年輕,年輕往往與無知相連綴。她不懂得如何表達自己的感動和珍惜,讓你誤會的地方,一定請你用寬大的包容把它清洗幹淨,好嗎?終有一天,何依也會有自己縱不奪目也必溫馨、完整的人生。終有一天,也會變成別人的“心儀”和“最愛”。至于現在有沒有,何依不願去确定,不相信學生戀情,縱然再美的早戀,也逃脫不了畢業時勞燕分飛、各奔東西的命運。
讓我們彼此祝福,樊筱,別再用尖銳來擴大問題,好嗎?一起努力。
昨天剛收到你的來信,尤其是你信末那麽彬彬有理、溫文爾雅、宛轉動人的斥責,我覺得世界在那一刻靜止。樊筱,現在是淩晨四點多,一覺醒來,天空好好地在窗外亮着。我發現什麽事都沒有,只不過讓我認真地看清了自己;“真誠”有時是建設性的,有時是破壞性的。而我與你共有的真誠,恐怕都是帶有殺傷力的。所以我才會如此孤獨,才會“飛蛾撲火”地“找”上你。
樊筱,語言它有它的魅力,不同的人讀它會有不同的感覺。我以後一定注意不再使用有歧義的字眼;可我喜歡語言的多義,喜歡那種百家争鳴、各抒己見的紛争。否則,一千個讀者眼中只有一個哈姆雷特,那不是太索然無味了?而且,少了對語言的這點“駕馭”能力,我不覺得何依有任何才氣。別因為你理解上的偏差或我表達上的纰漏而扼殺我,好嗎?(一邊說,一邊又在使用有歧義的詞語;我想,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也許我是改不掉了。再說,改掉了,我就不是何依,而是另外的某一個人了,或者,也正是你所讨厭的那種類型,你還會欣賞我,還願意與我執筆相訴嗎?所以,我還是不改吧。)
樊筱,我真的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幸福是很難找的,知音同樣可遇而不可求。可是上帝造人自有它公平的一面,你的女朋友和我在同一個騎士身上找到了各自想要的不同的方面。代我問候她,向她轉達我的祝福。我羨慕她,她不也應羨慕我嗎?這種超性別的友誼,跨越了年齡、時空和地域的界限,我認為是最有震撼力的。
這封信已經拖得很長了,我仍然不能确定能不能扭轉被我搞得一團糟的局面。如果仍然避免不了你獨自上路的結果,我也無話可說,是我不好。
我曾經想,一年內不給你寫信,知道明年的今天。可是樊筱,人生那麽短暫,哪有那麽多的一年靜靜地坐在那兒等着我去揮霍呢?也許一年後,你的地址變了;也許一年後,已有其他的事物填滿了我心靈上的空缺。我說過罷,面對你,好像是與另一個自我對話,不需要設置任何關卡和屏障。世界變得太快了,人性有時就經不起磨練了。
樊筱,告訴過你我在生病嗎?我一直用精神和意志向軀體上的軟弱挑戰,如果精神和意志服從軀體的支配,那是最可悲的。最不能容忍的,是軀體還沒倒下,精神已被摧垮,意志已癱瘓如泥。可是你的來信讓我病倒了。我無力再用意志與病痛抗争;友誼原來也有它的負面效應。除了期中考試,或者我不會再上課了。也許等我再好起來的時候,我的信箱裏已經有了一大堆信,也許其中就有你的。
一個人走在校外的大街上,車水馬龍的鬧市,喧浮之中,我喜歡安步當車的清閑悠然與灑脫豪邁。我又有了把整個地球踩在腳底下的激情。你看,你不能改變我的任何本質。我辛辛苦苦18年積攢起來的自負不能在頃刻間被你擊得片瓦不存。清早的空氣很清新,神清氣爽。
我會看兩周以後收到的你的信,之前的我都不看。因為在這封信被你收到之前,你寫給我的信一定還帶着深深的誤會,還有深深的殺傷力。我幾乎還只是個小女孩,我忍受殘忍的能力還沒有來得及堅韌起來。樊筱,我不希望我第一個自己選擇的筆友就已是最後一個。可是如果你仍然那麽尖銳,攸竹,我堅強不起來。我回失去給任何人寫信的勇氣。我哦想我可能是個很好的女孩,可我的筆、我的句子醜化了我。
就算是結束,也該是圓滿的、完整的。我想我一開始就“設計”錯了。我希望這是一份十全十美的友誼,所以,十張卡片,二十封信。還記得那時,我是那麽豪氣幹雲,自以為已抓住了完美。樊筱,我現在相信我一開始就“預計”錯了。三份逢十怎是十全十美?負負得正,正負又得負。但是樊筱,我我是預想寄出20封信,用第20封信為十全十美的友誼墊上花邊,然後我就沒打算再用第21封信去破壞這份完美。可是同樣的結果,從你口裏說出來和自我手中做出來,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意義。所以我才那麽委屈,悲哀得如同毫無希望,沮喪得如同受着懲罰。
你一定懊惱不已,懊惱你的弄巧成拙,感嘆你理智地想把我拒于門外,卻怎麽招來我本不會放飛的第21封信。
唉!或者,我就是“預謀”得太多,才會總是萦繞着悲涼的旋律,如果順其自然一點,也許竟已突破當初那個“悲劇”的預言,而有所進展。我在想,可能生命總是有很多個窗口,借助于它可以窺見一些命運的預言,比如偶爾無心的一句話,竟在很久以後得到應證。也許早在相識之初,我戲稱我們間可以有個“悲劇”的時候,命運已經埋好了玄機,只是我不自知罷了。
樊筱,你仍是我永遠的騎士,從此以後看任何男孩,我會覺得他少了一種騎士的滄桑與深度。何依曾經有友如樊筱,今生夫複又何求?我做事總是有始有終,絕不虎頭蛇尾。所以我鄭重地寫這封信。
你的女友該是怎樣一個秋水回轉、清新秀麗的女子啊,但願她心有知,知我祝福。
雖然我們相識那麽短暫,卻足以讓我刻骨銘心。經過水生火熱的提煉,我會更加珍惜平凡人的生活。
或者我該多去菜市場,看人們為一斤半兩的重量和三分五毛的菜價争的面紅耳赤。那樣我才會懂什麽叫生活,并不是只要有筆和紙的碰撞便能構成生活。
無論你走到哪裏都請你一定要記得,何依始終沒有改變最初的承諾:與爾同行,行至地遠天窮處。
再遠的行程,心靈的契合都可以在瞬間抵達。原諒我字跡潦草,是在去郵局的路上。因為校門口今天的郵箱已開,郵遞員已把信取走,我放入郵箱今天就寄不出去了。
何依
2000年4月某日
(未完待續)
風過雲飄何所依
22
樊筱:
你好。
我叫椰榄,是祝願世界永遠保持綠色、和平與希望。
先前寫了一篇文章:《媽媽年輕的時候》。寫的是我對40年後的孩子所說的話。那個孩子叫椰榄;虎毒不食子,可我卻搶了“孩子”的名字;算是新生了吧!
讓我告訴你,我是為了尋求安慰才找上你。
原先我有一個朋友,近日不歡而散;畢竟,我曾經、現在都是那麽欣賞他,所以我不說他壞話;可也不能為了維護他,就往我自己頭上扣罪名。如果連自己都維護不了、保全不了,那談什麽欣賞別人、維護別人都是無本之木、無源之水。我以人格起誓,我絕對沒有“居心不良”。可是,唉,陌生人之間尚且可以暢所欲言,像現在的我和你,相知的人卻要拘謹于剎那之間,這是怎樣一種悲哀!擡起頭,望着遙遠的天邊,問夕陽:“你相信永恒嗎?”
瓊瑤說:“永恒的是日、月、星,人類太渺小了,任何一段感情都不能妄稱永恒!”何況科學考證,太陽壽命已過一半,它也有滅亡的一天呵,更別提渺如塵芥的人了!
我現在帶着渾身的傷口,未必是他傷了我。或者我恰是為自己的鋒芒所傷。利比亞古代傳說中,有這樣一則寓言:曾有一只鷹,不幸中箭墜地,凝視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