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節
杆,它悲怆地嘆息:吾乃殒于自身之羽!
別覺得委屈好嗎?我并不是找你做替補(似乎有此地無銀、做賊心虛的味道),填充空缺。你想,我并不完全認識你,我怎敢确定你就是我可以互訴衷腸的時空之友?
你瞧,我都坦白地不打自招了,沒有嫌疑了吧?一段友情的創傷需要用另一段友情來彌補,所以我來找你。
我有很多缺點,最大的一點,我不敢正視現實,所以現在要找你這麽遙遠的朋友,永無想見之日,亦無任何麻煩。我不會闖到你的生命裏去與你同舟共騎,你也不會跑到我的現實裏來大失所望。
餘言下敘。
椰榄
樊筱:
以上是我幾周前寫的壓于箱底的信。你的電話讓它見了天日。現在想想,仍不像是真的。你怎會給我來電話?你怎麽知道我宿舍裏的電話號碼?怎麽查的?
很多話在電話裏說不清楚,所以我只好推翻“封筆”的承諾。
一次電話就用掉一張電話卡,其實完全不必如此浪費;是我太讓你擔心了。可當我向你解釋“男朋友”,解釋“絕筆”,你都以“我知道,你不解釋我也知道”作答,你的“我沒誤會,也不會誤會”讓我安心和放心。可是,你真的“知道”嗎?真的“沒誤會”嗎?那你怎會突然氣勢洶洶地一把拽出你從未提及的女友?又怎會“請何依不要讓樊筱有太多的‘胡思亂想’”?再聽一次我的解釋,請你,好嗎?《你的村莊》中的“你”,是樊筱,是騎士,是軍營,是文學,是音樂,是一切美好、一切神聖。怪我的注釋不夠清晰。
樊筱,你的聲音很溫和很好聽;我不敢用更貼切的詞語,中國的文字會灌醉人。可是聲音是易逝的,文字是永恒的。聲音過去了,什麽都留不住。文字永遠可以随着心情重複閱讀。就像一件心愛的衣服,天好的時候,心情好的時候,把它翻出來晾曬一番,好像一切又卷土重來一遍。那些美麗的相逢,相識之初的驚喜與訝異,意境深遠的夢境,可以停留,可以反複。一幕一幕,可以無數遍随心所欲地重新再次身臨其境。別因我揮霍電話卡,而且電話太真實了,以至有些不知所措,失去了書信中的含蓄,太直白了。再說也不容易“找”到我,那天我親自接電話只是大家運氣都太好。一般我是不會待在宿舍接電話的,我都在圖書館。
你說我在信中再三言謝,那麽客套,是不是對你失望之極。不,我只是找不到比簡單的“謝”字更能準确地表達我心情的字眼,原諒我辭藻的貧乏。
你的聲音充滿倦怠,別讓日子成為終日挂在唇邊的嘆息。聽我說,其實生命中還是有很多亮處的;或者,只是在何依面前,你才覺得累?我該怎麽理解,是在我的面前,你變得更真實,把最真的自我展露出來,還是何依的麻煩讓你倍感疲憊?若是這樣,真是對不起
你說在乎一個人,不一定非要讓對方知道。你問我怎麽知道你不緊張我,你說為什麽樊筱緊張何依非要讓她知道。天哪,我頭昏了。你是在使用反問句嗎?反問句表達肯定的意思,以這個邏輯來看,你是緊張何依的。我能作這種大膽的推測嗎?
你說如果一個人連自己的情緒都控制不了,如何生存?這是我們的悲哀。活蹦亂跳的一個大活人,硬是被一個小小的“心情”給壓死了。我只是理虧才拼出一句:“可我畢竟還是一個孩子。”謝謝你說“可你一定要學會長大”。你讓我知道了我已經過了可以倚小賣小的年紀。
你說你喜歡讀何依的信,那些清新的句子;你說何依電話裏的歌聲很美,你能聽懂她的心聲。我再言謝,你介意嗎?有點驚訝你沒有怪何依追逐文憑的功利,反說是上進。我只是對自己的能力、功底很迷茫,才一門接一門報自考,沒有值得你誇贊的地方。
樊筱,你的沉穩、冷靜、成熟與淡泊,都一直是我所看重的,可也因此,在你面前,我失卻了慣有的優越感。你怎會說“你以為我就沒有壓力嗎”這樣的話呢?我給你壓力?這是我始料未及的,是我的冗長輾轉與喋喋不休造成的嗎?
信寫得好長好亂,卻還有一點有待說明。關于畫畫兒,我已經說了,我的男生素描畫得不好,只是把他畫得漂亮,而模特并不漂亮,我是心裏想象着某個人的樣子才勾畫出來的。你說你明白我想說什麽,那我就點到為止不多言了。只是我還是要強調,我并非像你所說的“什麽都好”。你說,“等有一天從現實的天空中跌下來,會發現文字也可以是一個深深的陷阱”。是呀,別把我想得那麽完美,否則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你說你驚訝于我的書寫:車上,街邊,床上,坐着,站着,躺着,信紙,稿紙,白紙,練習本紙……我用什麽紙寫,你可以一目了然,我以怎樣的姿态、在哪兒寫,你怎知道?是我信上的字過于龍飛鳳舞向你洩了底?
夜又深了,寫了篇關于夜的文章,改天但願能得你賜教。熄滅所有的燈,打開窗戶,與星空對話,沉靜,再沉靜。但願你也能拂去所有的喧雜,擁有一份與夜相擁的靜谧。
你知道嗎?你那天中午大電話來,我邊和你說話,邊玩鑰匙。挂上電話,鑰匙不見了。我滿屋子找,不曉得忙了多久,已是熱汗淋漓。煩躁地脫掉毛線衣,随手扔在床上,卻有東西“當”一聲落地。原來鑰匙被我挂在脖子上了(我用鏈子把鑰匙串起來,挂在胸口,開心嘛),又連着毛衣“摘”了下來。我的狼狽,你可以想象。其實你看,往往很多東西,就在離自己最近的地方,卻要徒勞地舍近求遠去尋找。比如一些朋友,明明早就已經找到了,卻不懂得珍惜。非要過很久以後才能去“驀然回首”,非要在浪費了很多個青春年少的日子後才能發現“燈火闌珊處”的“那人”。
找到鑰匙的感覺——失而複得的感覺,就像我聽到你的聲音時的感動。怪不得古人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我只不過跑去郵局寄了一封專遞快件,就挽回了幾近失去的友誼!我以為你不會再回眸,只給我愈去愈遠的背影,讓我覺得你是去乘風破浪、勇往直前,有壯士一去不複返的痛楚。所以我借椰榄之名盡何依之實,寫了一封信給你。告訴我,你會明白椰榄就是何依嗎?如果能明白,那你會回信嗎?如果不明白呢?
兩封信太長,分兩次寄給你吧。
何依
2000年5月某日
(未完待續)
風過雲飄何所依
23
樊筱:
霸氣?我有嗎?我只是說真話。原諒我寫信當時心已混亂。我讀書,可是我讀進情節深處,把自己讀丢了;我看錄相,可是我看到主人公的命運裏去了,卻把自己看丢了;我聽音樂,可是我聽到動情處,卷進了旋律深處,卻把自己聽丢了;我寫文章寫信,可是我把自己寫丢了。或者我學到了很多,得到了很多,可我惟獨丢失了自己。我不是霸氣,我只是找不到我了。
同學們都說,将來的清潔工都得經過專門培訓。我一直以為,人盡其才就足夠。現在要求小學教師本科化,那麽中學呢?大學呢?碩士博士呢?他們的老師又當如何?很迷茫。當然,在教育上不斷加大力度本身,我是贊同并歡迎的。
你說很少有人在信封上的字跡用兩種筆跡,你只能由此得出一個結論:信封上的“郵”和寫信人的地址、郵編都是一次性寫好的,然後收信人的郵編、地址、姓名是臨時填上的。你說,你曾經有且只有一個朋友也有這種習慣和作風:她會一口氣買很多信封,因為投稿需要的信封太多了,而且每次郵寄的雜志社地址不一樣。所以她總在同樣标準的位置上,以同樣标準的方式貼上郵票,寫上自己的地址、郵編。你怎麽知道的?那個“她”什麽時候告訴過你嗎?
你在暗示什麽——不可否認我的疏忽,毋寧質疑你的細心。
就寫到這兒吧。你說,其實我完全可以有更委婉的說法,沒必要讓人覺得如此霸氣。對不起,可能我不适合交筆友吧,我頂多也只是一個小家碧玉,絕非一名大家閨秀。最多也只是錦上添花的一朵花,只為陪襯,可有可無;絕成不了一塊雪中送炭的炭,無法成為絕望中溫暖的綠洲、成為全部。
打擾了。
椰榄
樊筱:
很意外,你會給椰榄一封信有給何依一封信。你明知道那都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