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玉然以為自己的日子可以這樣悠悠然然的過下去,日後找個性情溫和的夫君白頭偕老。
然日子總是不會讓人一路平順的走下去,這日玉然正在房裏練字。聽見王媽媽驚驚慌慌的叫母親,“太太,太太,您快出來吧,老爺暈倒了。”玉然一驚,也急忙跟出去,大門口,書院雜役老張頭和王貴正合力将父親擡下來,王貴背上老爺快步往屋裏走去。
玉然急步跟進,看到床上緊閉雙眼的父親心裏十分焦急。命王貴快去請大夫來,自己拿過手巾替父親擦拭。
外面老張頭正在對王金氏講王教谕的病情,“我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突然一下王教谕就倒地上了,扶起來後怎麽叫也叫不醒,後來也請大夫了,施針後還是醒不來,看這情形,大夫說怕是中風,但也不一定,說讓送回家來靜養。”聽說是中風,王金氏扶着桌子才未倒下,撐着謝過老張頭,命王貴給賞錢送出去。
進得內室,看到緊閉雙眼的夫君,真是悲從中來,忍不住雙淚滾滾。玉然見母親如此情态,心知父親這次暈倒怕是不好。但還是想知道老張頭說了什麽,遞過手絹給母親拭淚道:“母親不必傷悲,老張頭說父親這是怎麽了?”
王金氏凄然道:“書院請的大夫說,怕是中風……嗚…..嗚”玉然聽了,如遭中錘,這可如何是好,中風,在現代都是治愈不了的,主要就是看病人自己何時醒來。輕的醒來,生活還能基本自理;重者,要麽就這樣睡過去,要麽醒來也是偏癱。父親現在家中如同柱石一般,柱石既倒,家何以為繼呢。
王媽請來的大夫來了,進來把過脈,問了暈倒的時辰,知道已過三個時辰了還未醒來,搖搖頭道:“看來是中風無疑了,這三日仔細看顧着吧,如三日不醒,就準備後事吧。”
王金氏一聽驚痛難忍,幾欲跪下哀求,大夫止住王金氏:“太太不必如此,如真能醫好,小老兒必盡全力,但此病小老兒實在無能為力。”
王金氏撲到丈夫的身上嚎啕大哭,恨不能以身替之。王媽在旁勸解道:“太太不必如此傷心,這些個大夫向來是有病說重三分的,老爺的病也許沒那麽重。老爺吉人自有天像,說不得明日就醒過來了呢。”玉然确然知道,這個大夫沒有說假話,如真是中風,此次父親還真是在劫難逃,只是程度輕重的問題了。
經過最初的慌亂,玉然冷靜下來。事已至此,光顧着悲傷是不行的,她見這個時辰了,玉文、玉輝還沒回來,就吩咐王貴馬上接回來,王貴這才想起,今天光想着老爺的事兒,自家兩個小少爺還沒接呢,忙不疊的跑出去接了。
一家人都慌亂的跑來跑去,廚房也是亂糟糟的,這個點兒了還沒開夥。讓廚子做點好克化的稀粥之類的趕快送上來,無論如何,大家對付一下,不然,都熬壞了。
諸事吩咐停當後。玉然來到母親卧房,讓母親也躺一下,免得父親還沒醒來,自己卻熬壞了身子。王金氏執意不肯,玉然只得讓王媽搬過榻來,多加靠枕。
安頓好母親,玉然早早來到門口等着玉文、玉輝,準備先行接到他們,慢慢說父親病倒之事,好好安撫他倆,以免吓到他們。玉文、玉輝回來,下車就高聲的叫:“姐,我們回來了。”
玉然強撐笑意,示意他們小聲點,說:“爹不舒服,娘也好累了,在休息呢。你們小聲點,別吵到爹娘了。”玉文、玉輝小聲問:“爹爹生病了嗎。”玉然緩緩點點頭:“是的,爹爹生病了,你們要懂事,要乖乖的讀書寫字,不可調皮生事,知道嗎?”玉文、玉輝懂事的點點頭。
進門見到爹爹,見父親睡在床上,兩人叫了好幾聲爹爹也不見回應,看父親緊閉雙眼,問姐姐道:“父親睡着了嗎?怎麽不理我們?”王金氏聽到小哥倆的問話,悲從中來,眼淚又止不住的滾落下來,抱過他倆:“可憐的兒啊,你們還這麽小,這日後可如何是好哦。”
小哥倆見母親這樣,也吓着了,大哭起來。玉然紅着眼勸母親,不要哭了,會吓着玉文他們的。王金氏才勉強止住悲聲。
Advertisement
晚飯擺上來了,玉然去請王金氏吃飯,她哪兒吃的下,不肯出來。玉然無法,只得讓王媽端過一碗粥來,讓她無論如何要吃下。這邊玉然三姐弟默然無聲的吃起來,玉文、玉輝也知道今日情勢不對,都沒有往日的活潑氣兒了。
草草吃完,讓金媽照顧他倆睡覺,玉然見王媽與母親都守着父親,看母親這樣一時半會也不會睡的,就讓王媽在般過被子休息,到時兩人好有個輪換,不能兩個都熬着。
安排停當,玉然回到房間坐下,才覺得疲累非常。芙蓉心疼的伺候小姐寬衣散發,拿着篦子好好的給小姐通了一通頭發。又提來熱水給玉然洗澡。躺倒床上,玉然連手指頭都不願動了,但腦子還是很清醒。
自家現在的情況,父親在時,有收入,有社會地位,可以保持收支平衡,但父親一倒下,那經濟絕對會一落千丈的。玉文、玉輝還如此小,沒有父親該如何是好呢。
雖然還有幾個伯父,但大家都不是多寬裕的人家,不過是能保證他們母子幾人不被人吃絕戶,要想說能有多大的支援那是不大可能的。玉然就這樣雜七雜八的想來想去睡去了。
且說陳山長回到家,對自家夫人說起書院王教谕中風的事,陳夫人十分吃驚:“那該如何是好,他家兩個兒子都還好小。他家那個叫玉然姑娘今年都十五了,及笄時我還讓人送了一份禮過去。那王教谕一旦故去,這姑娘要是守孝三年,那就十八了,那這年齡可不好找了。真是可惜這姑娘了。”搖頭嘆息不已。
嘆息過後,心中不禁一動,對陳山長講道:“平川侯府那七爺聽說還是沒訂好親事,要不我去跟侯府講一下王家的事兒,說不定……”
陳山長斷然打斷:“你不要多事,侯府現今說不定已有安排,再說王家本就不願,現在再去提說,不是強人所難嗎。不可做此等事體。”陳夫人聽後撇撇嘴沒再說話,心說,下次去侯府提說一下王家情形,侯府有沒有意思,那就看兩家的緣分了。
一大早,玉然看過父親後,将一應事宜吩咐停當後,讓人給柳樹井報信。王家柳樹井那邊的親朋接到信後,急匆匆都趕來了。王老太太一見到兒子這樣兒,兒啊、肉啊的大哭了一場,衆人又忙着勸解了一番,一起掉了好多淚。
衆人慢慢止住悲聲,來到堂屋坐定。悲痛是必然的,但現實也是必須要面對。最要緊的就是玉然的親事,如果王蔭堂故去,玉然是要守孝的。
衆人七嘴八舌的說起來。別的事兒都議停當了,就玉然婚事無法,只能多方打聽,好好尋摸了。衆人見玉然家忙亂,也不留飯了,事情議好後就都告辭而去,只餘王老太爺、王老太太是必不肯走的,四伯母見王金氏無力打理家事,也留下來幫忙。
當日黃昏,衆人正在晚飯,王媽沖進來,激動的聲音都變了:“醒了,老爺醒來了!”衆人聽了喜出望外,一群人擠擠挨挨的沖進去,看到蔭堂真的醒來了,王老太太雙手合十祈禱,感謝菩薩保佑。
王金氏也顧不得衆目睽睽,撲到王蔭堂面前,泣涕而笑:“你醒了,可有不适?”王蔭堂含糊不清的說:“我沒事,不要哭了。”
玉然見父親說話那舌頭不聽使喚的樣,知道父親是真的中風了;況昏迷了這長時間,腦子缺氧嚴重,最怕的就是腦神經壓迫過久,造成偏癱。
就走過去悄悄的摸父親左手,發現真的動不了,心中不禁大悲;怎麽前世父親如此,今生父親又如此,就算自己重來一遭也無能為力。玉然不敢掉淚,良久方才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安慰自己道,無論如何,人能留下就已是大幸。
王蔭堂倒是醒了,但麻煩也上門了。人總是這樣,牆倒衆人推。當日王蔭堂中舉後,有幾戶地主找到他家,求着将自家的地挂在王蔭堂名下以避稅。這很多有功名的人都會做這事兒,幫別人避稅,自家也得些收成。
之前王蔭堂還好着時,一直相安無事,兩相都很有默契。但王蔭堂這才倒下沒幾天,就有一個叫魏頂的地主找上門來。
魏頂上門先是客客氣氣的看了王蔭堂,還很是誠懇的勸王蔭堂不要思慮太多,要好好養病,以期早日康複。不過轉眼間話頭就不美了:“大人現在養病,小可實不好再勞煩大人。小可前些時侯挂在大人名下的地,想是大人沒有精力再行照看,不如,小可收回可好。”
本就是人家名下的地,人家要回去,也是天經地義的。王蔭堂當然不便阻攔,就吃力的說:“你收回也是應當的,改天你将文書拿來,找來中人,就可行交割。”
魏頂道:“大人爽快,為免再次叨擾大人養病,不如就今日了結了吧。知道大人不便,小可先行做主,中人我已請好,文書俱已齊備,就等大人您簽字畫押就好了。”轉頭對長随道:“去請中人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