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弦 姜弦看着發愣,忽的,水波一……
清晨,宣平侯府的下人已經将兩輛馬車停在了侯府門口。
府內,樂寧鄉君和敏寧鄉君二人穿着相似立在中庭的梧桐木下。
許是為了幫着姐姐在未婚夫面前長臉,陳書沅又特意為陳安洛多加了幾只玉釵。
陳安洛扶着釵環:“我剛剛聽你給元一說話的意思,你今日要捉弄姜夫人?”
陳書沅瞥了一眼:“她坑了二哥,卻什麽罰也沒受,這事不是這麽說的。”
眼見着陳安洛要說什麽,陳書沅擺擺手,“二哥來了。”
陳安洛止住了話,向着陳書沅指着的方向行了一個禮:“二哥安好、姜夫人好。”
今日陳淮穿的是官服,绛紫仙鶴雲紋衣袍襯得他清貴無比,又許是他剛剛打完拳,此刻還有幾分未散去的舒适感。
旁邊的姜弦并不是陳淮的正妻,自然穿不了正色。
不過,眼下這淺紫藤色又漸漸歸于月白,反而顯得她十足清雅。
陳書沅呆愣了一刻,說句實話,姜弦稍稍一打扮,便稱作傾國傾城也不為過。
這也是她的擔心所在,越美的女人越壞,除了她和阿姐之外。
就在她驚豔的目光轉換為思考、最終落為提防時,衡陽長公主出來了。
她着玄色的錦衣華服,上面的鳳凰金線和青線勾勒,大氣華貴,金步搖随着她的步伐輕輕搖晃。
衡陽長公主站定在姜弦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仿佛是在審視姜弦這穿着會不會給宣平侯府丢人。
終于,她移開了視線,被容竹扶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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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盛宴,定在四月初二,賞萬花、與民同樂。
說是這樣說,其實也不是賞花,只是三品以上官員及命婦一同坐在一起,為天地祈福而已。
很快,馬車便到了光華門。
衡陽長公主和樂寧、敏寧兩位鄉君被扶了出來。
一擡頭就看見了早已在光華門前等着的諸多命婦。
衡陽長公主向後面的馬車瞥了一眼,陳淮率先下了馬車,緊接着,他攬了攬衣袍,向撩開車簾的姜弦伸出了手。
陳淮的動作十分坦然,優雅又不失風流的模樣讓在光華門等着的諸多命婦皆片刻愣怔。
姜弦亦是如此。
不過,她還是借着陳淮的力氣下了馬車。
陳淮撩過姜弦的碎發到耳後:“待會兒跟着母親即可。”
姜弦點點頭,應承了一聲,陳淮才走向另一個門的方向。
等着陳淮的身影沒入宮牆,姜弦緊閉着的氣息才倏然放松。
她一回頭,便是數不盡的目光。
衡陽長公主與容竹對視了一眼,她早就聽說姜弦每日給陳淮做各種點心,哄的陳淮回侯府的日子都長了些許。
以往她是定然不會相信自己冰雕的兒子真的這麽快明白過來,可如今看這架勢,說不定宣平侯府真的不久就有後了呢!
衆命婦各自揣着想法,跟着衡陽長公主一同進了祈福的和順殿。
姜弦跪在自己的位置,看着金剛慈母、菩薩趺坐,一時間也跟着進了清靜。
約摸一刻,皇後娘娘鳳駕落至和順殿。
姜弦起身,退到側面後,遙遙看見身着五鳳華服、頭戴鳳冠的宗政皇後從中緩步行過。
“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宗政皇後虛虛擡了一下手,和衡陽長公主見過禮後,便同衆人一同跪在佛前,潛心祈禱。
木魚聲像是自亘古傳來,念經的和尚像是有什麽術法,一字一句如同山石敲擊,引人入定。
姜弦跪在後面,遠遠聽得那聲音相熟,一眼看過去,竟然是上清大師。
像是感應似的,上清大師竟然回過了頭,他沒有停下誦經,但是眉目和善,向姜弦略略點頭。
等着儀式完畢,出了和順殿,衆位命婦才輕松起來。
皇後走在前面,次之便是衡陽長公主。
她們二人一位是國之主母,另外一位是敬元帝嫡親的姐姐,地位非凡,她們的話自然也不是其它命婦可以插口的。
過了不知多久,皇後停了下來,她面色溫和,舉止典雅,向着人群略略掃一眼,頗有俯瞰萬物的氣質。
“皇姐,不知道宣平侯新選的夫人是哪一位。”
這話說的就太過官場。
眼下除了兩位衆人熟識的鄉君,還能列在宣平侯府的,便只有姜弦。
姜弦擡起頭,與衡陽長公主相對,緊接着便聽衡陽長公主道:“過來吧。”
姜弦無法,只能依着禮儀,穩穩上前。
姜弦的禮儀得她的母親紀盈和周嬷嬷的指導,說句實話,并不亞于任何一個官宦家的姑娘。
故而她向宗政皇後行大禮時,也沒有絲毫的慌亂。
宗政皇後細細看過姜弦,眉目裏有一閃而過的驚豔。
早在太子的生辰之前,她就曾告誡過太子,定要他們尋一兩個入得了陳淮的眼的女子。
思及此,宗政皇後心揪了一下,自己的兒子仁善,做事又拗 ,先是納了一位花樓的人做良娣,後又想放過前朝餘孽,這些事情已經讓陛下心裏有了芥蒂。
本想着借生辰宴拉攏陳淮,怎料陳淮竟選了蕭向忱帶來的女人。
等宗政皇後想到這裏,心裏的不舒服就像是漸漸攀升的海浪。
她唇角彎出和善的弧度,甚至是親切地看了一遍又一遍姜弦:“果然是好顏色。”
宗政皇後指着姜弦對衆人道:“這姑娘舉手投足間,頗有古時之感,雅致沉穩。”
她停了一下,慢慢道:“看來皇姐也是用心教導了的。”
這句話就看怎麽理解了。
在旁人看來,宗政皇後定然是在誇她,但姜弦清楚得很,這絕對不是字面上的意思。
正在姜弦兀自思量時,衡陽長公主淺笑了一下,她牽住了姜弦,“皇後說的哪裏話,是姜弦自己知禮。”
她自然地替姜弦答話道:“姜弦畢竟是姜恒時之女。說起來,姜恒時也是我朝第一狀元。”
宗政皇後頓了一下,她觀察着衡陽長公主,卻發現她竟然沒有一絲的勉強,便順勢道:“那是,姜恒時的女兒自然要優秀些,不然如何入得了宣平侯的眼。”
衡陽長公主道:“哪位貴女不優秀?只是陳淮的性子惡劣,姜弦恰能受得了罷了。
宗政皇後似乎還想再說什麽,一旁的上清大師道:“姜夫人有慈悲相。”
宗政皇後本就極為信任上清大師,聽得上清這樣說,當即也不說話了。
內庭之路筆直,一行人随着宗政皇後的步伐慢慢走着。
等宗政皇後與一些有身份的命婦說完話後,這個所謂的盛宴其實已經算是結束了。
宗政皇後自然不會屈尊陪同衆人離開,故而鳳駕便折向了栖鳳殿。
其餘衆人則一起前往水榭。
水榭之上,波光潋滟。
繞是風景再美,女眷們也只是得天恩欣賞一下作罷,并不會像是衡陽長公主一家,長久停留。
姜弦随在衡陽長公主身側,看着侍奉的宮女殷勤遞着魚食。
橙黃色的鯉魚浮上浮下,似乎比平日遲鈍了一些。
姜弦看着發愣,忽的,水波一晃,顯出一個绛紫色的身影。
她驚訝的“啊”了一聲。
陳淮曳了一眼旁邊的侍者,對方立馬遞來了一盒魚食。
“怎麽不玩?”陳淮側身閃過一些,讓姜弦把一旁玩樂的幾位貴女看得清楚。
“你不喜歡?”
姜弦接過陳淮手裏的魚食,微微掃過時,如觸寒冰。
她招手叫來躲到遠處的鶴雲,把魚食遞給她道:“你先拿着去吧。”
“怎麽了。”陳淮問。
姜弦輕飄飄看向陳淮,那一眼她自己不覺得,落在陳淮眼裏卻像是嬌嗔。
“你到底——”
姜弦的動作截住了陳淮的話,她攥住了陳淮的手,像是鑽木取火似的,輕輕搓着。
“侯爺在水榭上站了多久,手怎麽這麽涼?”
陳淮一怔,清淺的笑聲像是自胸膛發出,格外好聽。
他垂眸看着同他穿着幾乎一色衣裳的女子,她發間的鈴蘭銀簪清泠泠跳了一下。
陳淮抽出一只手,慢慢将銀簪撥了過去:“這麽多人看着,你不在意了?”
“當然!”姜弦理所應當道:“我只管侯爺。”
陳淮啞然失笑。
他無所謂衆人若有若無的窺探,将姜弦帶到一邊,之後伸手給她,像是等着一般。
姜弦正笑着嘆了口氣,一邊一個公公急匆匆走了過來。
“侯爺,太子殿下有請。”
陳淮并不看那人,只是擡眸掃了一眼,雲層漸漸厚實了起來。
“天氣不好,早點同母親回去。”
陳淮負手離開後,姜弦本打算去找衡陽長公主。
偏偏此刻來了不速之客 。
姜弦定定看着朝她來的、如今的文淵侯夫人劉若煙,與她略是淺薄地打過招呼後,姜弦便找了個推辭離開。
不想未走幾步,劉若煙叫住了她。
“雲畫,你是因為今日因着禮節,我沒有來找你,所以才如此敷衍麽?”
姜弦未說話,劉若煙又道:“我畢竟是你的長輩,這些事情,你該體諒一下。”
姜弦慢慢回過身,看着這位“面目慈善”的長輩,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麽。
長輩劉若煙,當年曾與母親交好,不過那時的原因,大抵是為了搶奪父親。
父親一生只愛一人,沒想到她竟然嫁給了二伯,此後幫着二伯在父親驅逐至九原時,下了無數絆子。
也因此,母親失去了一個孩子,自此身體孱弱下來。
一如此前姜雲鳶找她,姜弦自覺如果真的應了這一聲長輩,嘔都能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