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沈建康回來時，華夢已經在會客廳內等了半個小時。
他進門廳前責怪着一旁攙扶着他的小婦人：“既然家裏來了客人，就早點和我說。”
小婦人嬌嗔地說：“您以前又不這樣。”
一切抱怨在會客廳前停止，華夢起身走向門口。沈建康慈愛地笑問：“傻孩子，怎麽一個人就來了？說好的去接你。”
華夢笑着說：“我是想不用麻煩沈爺爺。”
沈建康呵呵笑着，轉頭對身旁的婦女說：“你去把知行叫回來吧。”
婦女嘟起嘴，她這年紀本不适合做這樣的動作，但華夢看來卻可愛極了。婦女像撒嬌一樣，帶着軟糯的江城口音說：“知行那孩子不是還在上班嗎？叫回來可不好。”
“讓你去就去！”沈建康中氣十足地說着。
“哦……”婦女委屈撒手轉身。
華夢看着那婦人嬌小的背影，心中無限好奇，那是沈爺爺的兒媳婦還是女兒還是其他角色？
沈建康馬上解釋了：“那是我孫兒知行的母親，你可以叫她阿姨。”
華夢點頭，又問：“沈爺爺，我沒說就過來，是不是不禮貌啊？”她預感這種家庭會不會規矩很多，她這是冒犯了他們了？
“沒有沒有！”沈建康擺擺手，笑着說，“我很高興你提前過來，把這裏當自己家就好了。走，去正廳。”
華夢上前攙扶沈建康，跟着他的步伐走。
他們走進去，剛好碰見打完電話剛出來的沈知行母親。
小婦人此刻容光煥發，很高興地說：“爸，知行說他要回來吃飯，哎呀，我兒子要回來了，我要趕緊去弄他最喜歡吃的蘑菇蛋糕！”
“別急。”沈建康喊住她，“給小夢弄一杯茶，我們先認識一下。”
“哦。”小婦人縮了姿态，後退一步，悄悄地瞟了一眼華夢，也帶着好奇和探尋。
華夢報以一笑，喊道：“阿姨好！”
他們進了客廳，華夢一下子看不過來了，挑高的客廳很大，比她待的內衣店還要大，看着簡約清爽，卻寸寸精致，唯一的感受就是：大，什麽都很大，椅子桌子電視，甚至中央地毯都很大。她一進去，瞬間不知道眼睛要放哪兒。
沈建康坐下，和藹地笑着說：“這裏以後就是你的家了。”
華夢懵了，忘記來時的想法。她也跟着坐在沈建康身邊，接過小婦人端過來的茶，茶杯很精致，印着金色的花紋，杯子裏飄出清淡的茶香，讓華夢神清氣爽。
“謝謝阿姨。”
“嗯。”小婦人坐下，時不時地看向門口。
沈建康進入正題，“這是我兒媳婦唐茹，你管叫她阿姨就好了，我兒子五年前去世了，我孫子沈知行是在國外長大的，時髦的說法，應該叫ABC還是海歸？”
“算海龜吧。”唐茹雙手交疊，提到兒子，語氣有些興奮，“我兒子初中時就去歐洲留學了，上的都是名校，一回國就把我們家一個分公司救活了，現在年紀輕輕可厲害吶，而且人長得也很帥。”
沈建康臉上一直帶着笑，沒注意到華夢閃過的失落和豔羨。
一直在國外留學，名校畢業，一表人才……那應該是含着金湯匙出生才有的吧？
他們又聊了一會兒，華夢了解到，沈建康已經退休多年，兒子去世後，将孫子從國外召回來處理公司，現在整座大宅只有他們公媳兩人和傭人們住，沈知行則住在公司附近。
唐茹聊開了，總算沒了最初的淡漠，她笑着問華夢：“小夢啊，你是哪裏畢業的？現在做什麽工作？”
“我……”華夢抿了抿嘴，心想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我高中沒讀完辍學了，在一家服裝店當銷售員。不過前幾天剛辭職。”
“哦。”唐茹微微詫異，接下去不知道要問什麽了。
沈建康說：“以後小夢就在家裏住下了。”
“那要住多久啊？”唐茹問，她很快知道自己這麽問屬于沒眼色，因為沈老爺子飛速瞥了她一眼。
沈建康強調：“我說以後。”
華夢立馬擺手，“幾天就好了。”然後找到工作穩定後就走。
唐茹露出安心的表情，她看向沈建康，想知道他又是什麽意思。沈建康卻看着華夢，遺憾道：“怎麽就幾天呢？小夢啊，別怪爺爺自作多情，我想把你當做我孫女看待。”
華夢心想，這輩分也不太對啊？她以前在老家聽人說，老人家上了年紀之後，就會和小孩子一樣頑固任性，沈爺爺雖然很厲害，看來也逃不開這個規律。她要怎麽拒絕這樣的老人呢？
三個人各懷心事時，放在茶幾上的手機響了起來，唐茹一看上面的顯示，高興地拿起來，“喂……是有什麽事情了嗎？哦，那沒事……客人一時半會兒不會走……你慢慢來吧。”她挂了手機，對沈建康說，“知行事情還沒處理完，爸，既然這樣，我先去準備吃的吧？”
“行，你去吧。”
沈建康允許後，唐茹幾乎一蹦一跳地走向其他房間。華夢看過去，想那裏大概就是廚房了。
“小夢啊，你餓不餓啊？”沈建康慈愛地看着華夢。
華夢回過神，搖頭，“我來的時候吃很很多午餐，不餓。”江城飯店的東西太貴了，她連一粒米都沒放過。
沈建康點頭，還是說：“等下和知行一起品嘗蛋糕吧，知行媽的手藝還是很好的。她年輕時也在外國留學，我看她留完之後最大的收獲就是她的廚藝了。哈哈……”
他爽朗地笑着，其實是在意剛才唐茹關于學歷的問話。
華夢卻早就忘了剛才的事情，她沒找到話題，只好問：“爺爺的孫子很厲害吧？”
“嗯。”沈建康滿意地說，“這小子和他爸一樣，學什麽都很快，人也不錯，而且還未婚，”
華夢莫名臉一紅，她敏感地從這短句裏知道，沈爺爺有亂點鴛鴦的意思。她還這麽年輕，還想讀書，沒那麽多想法。何況那樣優秀的人，怎是她能配得上的？
粗略一想，華夢還是決定開門見山，“爺爺，其實我來……是有個請求，想讓爺爺幫我。”
“你說。”沈建康很高興，這丫頭居然會自己提要求，很好。
華夢想了想，說：“我想讓爺爺幫我介紹一份工作。我要求不會很高，有社保的銷售員就可以了。”
她之前待的內衣店不提供社保，雖然她現在年輕不會生病，可還是很羨慕能優惠拿藥的其他人。她學歷太低，絲毫沒有人際關系，想要一份正經工作很難。她能提出這樣的請求，已經是厚了臉皮。
欠人人情固然不好，她要是能通過沈爺爺拿下一份正經工作，她打算以後一定好好孝敬他老人家。
沈建康瞪圓眼睛，一口拒絕：“這怎麽行？”
華夢心一跳，果然還是不行嗎？
“誰來幫幫我呀！”唐茹從廚房裏出來，身上帶着圍裙，委屈地說，“李姐回去看孫子了，我廚房沒人幫忙！”
“這麽久了還是不會？”沈建康不滿地說，然而也不是不高興，他轉過頭對華夢說，“那你去幫幫你阿姨吧。”
啊？華夢還在剛才的打擊中沒回過神，她哦了一聲，起身走過去。唐茹問：“你會打蛋嗎？”
僅僅是這個？華夢點頭，“我會。”
她跟着唐茹進了廚房，發現廚房也很大，擺放了各種她叫不出名字的電器，東西那麽多，卻整潔幹淨。唐茹站在料理臺前，對着滿桌的東西一籌莫展，“你幫我把蛋黃和蛋清分離一下吧，我總是弄不好。”
華夢洗了把手，拿起一只雞蛋随便敲了一下，蛋殼分成兩邊，她左右換着颠一颠，将蛋清過濾後，把最後的蛋黃倒在玻璃碗裏。整個過程不過十幾秒。
唐茹看呆，佩服地說：“你這麽厲害呀，都不用分離器的？”她指着旁邊的蛋清分離器。
華夢笑道：“以前經常做，就熟練了。”她父親生病時不能吃蛋黃，她為了給他補充營養，練了好多做蛋的菜。
蛋打好，唐茹将東西添加進料理機，就不管了。她停下手，說：“剛才我爸在，我不好意思問，你是為什麽辍學了？”
在這種時代，高中辍學的确是件稀罕事情，華夢從出來工作後就不停有人這麽問她，平淡地笑着說：“家裏的錢都留給我爸治病了。”
“這樣呀。”唐茹皺眉，生出同情，“既然那是你爸，不如讓你沈爺爺帶到好的醫院去看看？對哦，他現在病好了嗎？”
華夢難受，她其實不願重複解釋自己的情況，“我爸去世了。”她馬上補充說，“但他走的時候很開心，所以我現在也不難過。”
“這樣啊。”唐茹尴尬地撇過頭，反思自己是否問太多了。
華夢勤快地整理料理臺，又轉移了話題，問蘑菇蛋糕的事情。唐茹終于舒展了眉頭，和她開心地聊起來，最後話題又轉到了沈知行身上。
“你不知道哦，我兒子以前特別不喜歡蘑菇。”唐茹回憶起兒子以前的事情，眼睛發亮，“他說蘑菇裏有泥土和舊木頭的味道。”
華夢笑了，她也這麽覺得，但她沒打斷唐茹的話。
唐茹繼續說：“後來我就告訴他，吃蘑菇會變得更聰明。這孩子從那天起，頓頓吃蘑菇，我就給他弄了這個蘑菇蛋糕。”
華夢拿起還沒切碎的蘑菇盯着看，心想這玩意兒還能漲智商？
在唐茹的講述中，沈知行就是個熊孩子，上房揭瓦、下水撈魚，樣樣都做，初中時還瞞着家人報名參加了國外的夏令營，把他們吓得到現在唐茹提起都會心悸。後來高中，他突然安靜下來了，功課門門優，結交的都是學霸好友，這才讓家裏人真正安心。
華夢不知不覺地在腦海中勾勒沈知行的外貌，最後與小客廳內那張年輕男人的照片重疊起來，羨慕之情如星火彙聚，好想看看真人啊。
紙杯子裝上蛋糕後推進了烤箱，華夢習慣性地又拿着抹布開始整理櫃臺。唐茹想阻止她，不一會兒，女傭人進來說：“小沈先生回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