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 100
霍家祠堂在如今的長君伯府,鎮遠府裏的雖說叫小祠堂,其實也不過是為了供奉了霍榮父親靈位而修在府裏的家廟而已。
鎮遠府家廟中,除了供奉霍父的靈位外,還住了幾位老姨娘。
當然,曾經也有不少犯錯的霍榮的侍妾來過,只是如今都不在了。
袁瑤從漱墨閣出來,就見飛花和葉影跪在楓紅院門外,王姮則帶着夏日秋風從裏頭出來,居高臨下對飛花和葉影道:“要是沒死就跟上。”
雖說兩人沒跪多久,可大冷天的到底還是凍得不靈便了,想站起來卻沒穩住,踉跄着又跌坐回地上了,飛遠和葉影雖為奴,可也是爹娘掌中寶,不曾受過這樣的委屈,一時心酸就忍不住哭了。
王姮登時又怒了,“這是覺着冤屈了,怨怼我嗎?”
就見王姮後頭的兩個婆子,又挽起了衣袖。
袁瑤趕緊過去見禮道:“二奶奶,還是去小祠堂的事緊要些,為了這麽兩個丫頭耽誤了不值,回頭有的是時候。”勸罷又對飛花和葉影道:“好沒眼色的,還不快走,再氣着二奶奶可沒你們好果子吃。”
王姮趾高氣揚地哼了聲就走了。
袁瑤嘆了口氣,讓青素和清風過去扶飛花和葉影回去,就跟在王姮後頭出了西院,沿着貫通全府的大南北夾道往北去了。
青素扶着葉影,清風攙着飛花,一回到飛花她們的住處,清風就被飛花甩開了手,“下作的蹄子,滾開,少在這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的。”
青素故作不見她們的沖突,對葉影道:“我們姨奶奶說了,二奶奶的性子來得急,去得也快的,兩位姑娘暫且忍一忍,等日後二奶奶見着兩位姐姐的心了,就好了。”說完帶着清風就走了。
才出的門,就聽到葉影放聲哭了起來,青素同情地嘆了一氣,“好可憐見的。”
清風剛被飛花甩了臉,又慶幸當時自己的果斷,不然如今受這罪的就是自己了,于是便道:“走吧,人家不稀罕我們可憐的,小心人家把你的好心位狗吃了。”拉着青素就走。
這些話是在飛花她們房門前說的,飛花和葉影自然是聽見了的,恨得只差沒沖出去咬死了清風。
飛花越想越難過,看着自己滿身的傷,卻忽然靈光一閃,回頭問葉影道:“今兒可是輪到你娘巡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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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影正哭得傷心,被飛花這麽一問有些愣,但還是點了頭。
飛花陰笑着,“那就好。”又湊近葉影耳邊低語了幾句。
葉影頓時眼前一亮。
……
霍家的家廟叫靜心堂,先頭是前廳,供奉着菩薩,過了前廳是天井,天井左右是廂房,中正是享堂,供奉的正是霍父的靈位。
青素和清風趕到時,正見袁瑤因着是上不了族譜的妾室不能進享堂,就站天井處着急。
除了病重的喬明豔,霍杙的一幹侍妾也都在天井裏站着了。
而享堂門內宋鳳蘭泣不成聲的,王姮則有些不耐煩地站一邊。
再往裏頭些就是霍夫人和霍老太君。
只聽霍老太君正對霍榮氣道:“……今兒一家子都到這來了,你就往死裏把老大給打死去,等我氣死了,你再把她們娘們一個個送走,就幹淨了,沒人再管你下回再打死誰去。”
霍榮無奈地跪下,一時不管裏外都跪了一地。
就聽霍榮道:“娘,你這不是讓兒子背負不孝名嗎?兒子教子也是為了他好,您不知,他對兒子的話陽奉陰違,竟然要置他弟弟于死地,要不是老二機警,今日怕是就回不來了,皇上批他一個刻薄寡義,已是網開一面,倘若兒子再不嚴加教訓,下回便不僅如此了。”
聞言,霍老太君的面上頓現震驚,她知道兄弟早就不和了,可不曾想竟然已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了。
而跪一旁的霍夫人先是驚,後看向霍杙隐含的眼神隐含了恨。
這時天井傳來慌亂的叫喊聲,“姨奶奶,姨奶奶你怎麽了?”
衆人回頭,就是見青素和清風正扶着跪得搖搖欲墜的袁瑤在喊着。
聽見青素的聲音,一直跪在享堂內側的霍榷跪着挪了出來,見袁瑤臉上蒼白,不禁心都揪緊,驚慌失措了。
可看到他安好,袁瑤頓時松了口氣,臉上慢慢地緩了回來。
只是眼神的相對,卻都讓對方明白了心意。
這時霍老太君重重地拄了拄龍頭杖,喝道:“如今都什麽時候了,還來添亂,還不快扶出去。”又指指天井裏的其他人,“還有你們,也都散了。”
一時小祠堂裏就只剩下,霍老太君、霍榮、霍夫人、霍杙、霍榷、宋鳳蘭和王姮。
王姮不時地捶着跪得酸麻的腿,霍老太君看着也是煩躁得很,一揮手讓宋鳳蘭和王姮也走。
宋鳳蘭看看後背被霍榮抽打得血肉模糊的霍杙,到底還是不想離開,可王姮那是巴不得離開的,告了退就走遠了,宋鳳蘭也就沒理由再留下好了。
回到漱墨閣的袁瑤早便鎮靜下來了,只是一時見不到霍榷她沒心思進食,哪怕幾位嬷嬷苦勸着。
冬天的日子就短,再加上今日一天都陰着,便早早的天就黑了。
袁瑤在等霍榷,清風也在盼着。
初開的情窦令清風如沐春風,癡癡地站在上房門外望着。
只是又一人實在是看不慣她,冷嘲熱諷道:“該是的貓,春天還沒到就開始□。”
清風回頭,見是鄭翠,雖不知道自己才來怎麽就得罪了她,可知道她是袁瑤的陪嫁,還是個嫁過人的,就不知夫家是誰,以為被夫家賣了給袁瑤做奴的,再想自己是太太給的,等今夜自己侍候過了霍榷,就是袁瑤身邊的青素也低她一等了,更不用說鄭翠了,就冷笑道:“不過是個下堂的東西,也敢來要我的強。”啐了一口,就會屋裏了。
鄭翠被氣了個仰倒,可也不敢追到屋裏去。
只是沒等清風盼來霍榷,卻等來了田嬷嬷帶着她妹妹寶丫來見她了。
寶丫才六歲,一路哭着過來的,見着清風哭得更凄涼了,直喊着,“阿姐快回去瞧瞧娘,不好了。”
清風愣,早時她回去收拾東西見着她娘還好好的,怎麽這會子就不好了,急忙問道:“哭什麽,好好說。”
寶丫用手背抹抹眼淚,道:“有位姐姐來和娘說,說你有事,讓娘到來西院一趟。可娘剛進二門就被打了,幸好娘一直喊着,不然就被當成賊給打死了。”
“我沒讓娘來呀。”清風知道有人開始在她背後使絆子了,她最先疑的就是飛花和葉影,但無憑無據的她也不好告到主子跟前,于是便問:“姐姐?是哪位姐姐?叫什麽?”
寶丫抽噎着搖頭,“沒瞧見,只在家院子外頭喊了一聲,就走了。”
“娘傷得可重?”清風又緊忙問道。
寶丫剛要說話,田嬷嬷便道:“問再多也不如去看一眼,都安心不是。”
雖焦心于她娘,可眼看着霍榷要回來了,清風一時兩頭為難的。
田嬷嬷便幫她拿主意了,“可是擔心姨奶奶不答應?你當姨奶奶是什麽人了,這樣的事兒一定準的,你只管去,我幫你回姨奶奶就是了。”說着就推了清風姐妹出去,又支了守戶(就原來是派來到小廚房的,被霍榷弄去看門了的婆子)去打聽清楚回來後才到上房給袁瑤回話。
“……說是清風的娘摸黑進了二門,鬼鬼祟祟的,巡夜的婆子以為是賊就打了。”田嬷嬷細細将打聽來的話告訴了袁瑤。
袁瑤有些魂不守舍地問道:“傷得可重?”
田嬷嬷回道:“說是傷着骨頭了,沒百日是不能動了。”
“若是真當賊,只會先捆了送到主子面前再做定論的,那裏有就先下了重手的。”袁瑤道。
田嬷嬷指指楓紅院,道:“看來是那兩個丫頭出手了,聽說清風她娘百日不能動彈,飛花的娘立馬就去接她的差事。”
袁瑤點點頭,“先瞧着吧,這只是個開始而已。”
青素指指院子外頭,“那可讓家裏那些笤帚簸箕的知道?也好讓太太也知道知道。”
田嬷嬷笑道:“傻丫頭,我讓守戶去打聽的,還愁她們都不知道。”
完了,袁瑤便再沒心思和她們說這些了。
“海棠兒。”外頭傳來霍榷焦急的喚。
袁瑤就似被喚回魂魄了,一陣激靈過後,急急忙忙就要下炕去靸鞋。
就見霍榷帶着一身寒氣匆忙解了鬥篷丢給鄭翠,就往袁瑤這來了,剛要去接過袁瑤跑來的身子,可一想自己身上的寒氣又縮了手,只得緊張地問道:“別近我,我身上寒氣重,讓先我在熏籠邊上趕趕寒氣再過去。方才瞧着臉色可不好,可請太醫來瞧過了?”
袁瑤那裏管他說什麽,就往他身上撲去了,“怎麽就差點回不來了?”
自在周家見過年少時飛揚的袁瑤一回後,再見袁瑤,發現她已變得冷清,就是大難臨頭她都很少将驚慌現在臉上的,如今她卻不顧及地恐慌了,若是沒幾分對他的真心是不能這般的。
霍榷就覺着,周祺嵘,那最後一點哽在喉嚨的刺兒,終于沒了,心中歡欣不止,抱起她往炕上去,哄道:“看着兇險,可都在我意料之中,你看我不是好好地回來嗎?我還為你掙回身份了。”
袁瑤怔忡地看着他,“身份?什麽身份?”
事已成,霍榷也不打算再瞞她了,就把最危險的部分掐頭去尾地将如何幫袁父沉冤得雪說了一遍。
可就算如此,袁瑤還是能想得到這其中有多艱險,一時心驚肉跳的,只是她一直俯在霍榷的胸口,沒讓霍榷發現她淚水潸然。
袁瑤震驚于真相并非當日周廣博所說那般的同時,心中更是愧疚悔恨翻騰,他全心全意待她,可她卻暗中謀算着他家。
良心的譴責,如同繩索封喉,幾乎讓她窒息。
“……南陽伯的職務才被罷黜,大皇子便有意讓大哥去染指西郊大營了,皇上有意要警告大皇子,我不過是借了這個便宜罷了。”霍榷說得十分輕巧。
可他越是這樣,袁瑤心裏就越難過的,就在袁瑤要脫口而出向霍榷坦白自己進府的初衷時,外頭又傳來了哭天搶地的嘈雜聲。
雖說還沒到安寝萬籁俱寂的時候,可到底也是用膳的時辰,不管是主子還是下頭人都不敢高聲的,就顯得靜了,令那些哭喊聲分明了。
正和袁瑤說着貼心話,聽到外吵鬧,霍榷就覺着被攪擾了,立時命宮嬷嬷出去看究竟了,“宮嬷嬷,你去瞧瞧,到底是誰在喧嘩?”
聽到叫喚,宮嬷嬷從上房外頭進來,回道:“回二爺,是二奶奶又整治飛花和葉影那兩個丫頭了。”
“飛花,葉影?什麽人?”霍榷雖不常去楓紅院,可也知道王姮身邊的人,只是沒聽過這兩個。
宮嬷嬷恭恭敬敬地回道:“是今早太太傳二奶奶和姨奶奶過去時,新賞的丫頭。”宮嬷嬷故意将袁瑤說在裏頭了。
這種丫頭賞來做什麽的,霍榷一想就明白了,又聽宮嬷嬷說霍夫人連着袁瑤也一并傳了去,于是又問:“那你們姨奶奶有沒得?”
剛問出口,就覺着一直埋首自己的懷裏的袁瑤動了動了,似乎想埋得更深。
宮嬷嬷遲疑地看看霍榷,道:“也得了。”
霍榷想起在小祠堂天井的時候,似乎是看到另外還有一個丫頭和青素一塊的,想來就是她了。
揮手讓宮嬷嬷退下,霍榷又把袁瑤攏在懷裏緊了幾分,“那樣心思近我的人,我最是讨厭的,明兒我就尋個由頭打發了她。”
“別,到底是太太給的,二奶奶都不敢這麽打發的。”袁瑤甕聲甕氣道:“只二爺瞧都不瞧她一眼,妾身就有法子打發她。”
霍榷不由笑了,滿口應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