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玩了一天,晚上又經歷了對邵燕黎來說絕對驚心動魄的事件,他靠在床邊沒多久就睡了過去,不過睡得很不踏實,被夢魇追逐了一晚上,早上很早就醒了,活動了一下酸乏的身體,眼前陌生的空間讓他遲鈍的記憶神經慢慢複蘇,急忙坐直了身子。
阿翩還在熟睡,靜谧的空間,就像每天早上他醒來時的感覺,邵燕黎把手伸進被子裏,握住阿翩的手,又重新把頭靠在床邊上,睡不着,腦子裏很空,什麽也不去想,只想這樣陪着他。
默默趴了一會兒,外面傳來敲門聲,進來的是舒清揚,他已經換下了白西裝,穿了套普通休閑衣服,不過即使是休閑衣着,穿在他身上也帶着很正統的味道,看了一眼阿翩,對邵燕黎說:“我回來得很晚,就沒過來打擾你們。”
“事情很棘手?”
邵燕黎見舒清揚眼睛有些發紅,猜想他昨晚一定熬了很久,雖然知道警方的事不應該過問,但擔心着阿翩,就忍不住問了出來。
“不棘手,那解決起來有什麽意思?”
舒清揚笑了,充滿了嚣張的氣勢,邵燕黎發覺阿翩說得不錯,這人的确帶着狼的野性和狠戾。
“餓了吧,先去吃飯。”舒清揚說完,見邵燕黎的眼神轉向阿翩,他又說:“不是很想知道清河的事嗎?是該坐下來好好坦白的時候了,跟我來。”
邵燕黎随舒清揚來到客廳,祥叔把洗漱用品遞給他,等他洗漱完,又帶他去餐廳,餐桌上擺了兩份熱氣騰騰的早餐,舒清揚已經坐下來開始吃了,示意他坐,說:“別客氣,就當自己家一樣。”
邵燕黎沒客氣,坐在舒清揚對面吃早餐,吃完後,他習慣性的把碗筷收拾到水槽裏,洗好放好,舒清揚沒阻止他,靠在椅背上觀察了一會兒,說:“很娴熟啊,清河在家裏不做事嗎?”
“清河是我的朋友。”邵燕黎轉過身,說:“我的情人叫阿翩,如果你問的是他的話,那我可以告訴你,阿翩喜歡做飯,但讨厭洗碗,所以這些都是我做。”
“阿翩這個名字很可愛。”
“是我給他起的,因為剛認識的時候他總是騙我。”
說起那段往事,邵燕黎笑起來,舒清揚沒忽略他眼裏溫柔的光彩,眉頭輕微皺皺,卻什麽都沒說,帶他去客廳,祥叔把剛煮好的咖啡端給舒清揚,又問邵燕黎想喝什麽飲料,邵燕黎說:“我什麽都可以。”
喝什麽都好,因為現在他的心情不在飲料上,接過祥叔端來的紅茶,品了兩口就放到了茶幾上,舒清揚看着他,犀利眼神掃過他的臉龐,捕捉到那份焦慮,問:“你很愛阿翩?”
“如果不愛他,我就不會坐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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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不知道他的身分,家庭,甚至他的名字?”
“這些很重要嗎?”
在警界做了多年,審訊過無數罪犯,這還是舒清揚第一次被問倒,處于刑警的立場,他的答案當然是肯定的,要判斷一個人的真僞好壞,身分、家庭背景,還有工作,這些那是最具有說服力的客觀條件,但男人投來的沉穩目光告訴他,這些完全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一個叫阿翩的人存在。
陷入熱戀中的人都是盲目的,但很明顯邵燕黎的盲目達到了一個無人可及的高度,舒清揚自嘲地一笑,問:“是不是作家都這樣感性?”
“你可以直接說我笨,我不介意。”
是很笨,但笨得可愛,也許就是因為這樣,才會讓清河為他這樣神魂颠倒,可是如果他知道了真相,還會這麽冷靜地接受清河嗎?
想起過往,舒清揚又頭痛起來,說:“時間還早,如果你擔心清河,可以去陪他,醫生來後我會叫你,我讓他把病歷都帶過來,我想有些事情由醫生來說,更有說服力。”
邵燕黎同意了,他回到阿翩的房間,其實這裏更應該說是舒清河的房間,他已經從舒清揚的字裏行間聽出了隐情,雖然他還是習慣叫阿翩這個名字。
阿翩還是沒醒,邵燕黎不知道他還要昏迷多久,不過從舒清揚的鎮定态度來看,這種昏迷顯然不是頭一次了,還好他的氣息很穩,邵燕黎沒像昨晚那麽擔心,在床邊默默坐了下來。
沒等多久,院子裏傳來停車聲,不大一會兒,又有車駛進來,很快門被推開,一個中年男人由舒清揚陪同走進房間,後面還跟着一個年輕女生,男人提着藥箱,進來後,從藥箱裏拿出問診器械,開始幫阿翩做檢查,女生在旁邊幫忙,很快給舒清揚做了個沒事的手勢,邵燕黎看看舒清揚,舒清揚低聲說:“我們出去說。”
舒清揚帶邵燕黎來到二樓書房,邵燕黎進去後,發現房間裏坐了三個人,其中唯一的女子看年紀已經過了三十,長發盤在腦後,一身深藍色西裝裙,不茍言笑,像白領精英,卻比普通白領多了份壓迫力。
她身旁的男子正好相反,無框眼鏡後的丹鳳眼微微眯起,靠着椅背,雙手抱在胸前,笑吟吟地看着他,帶着輕佻高傲的風範,兩人長得都不錯,面容輪廓跟舒清揚有些相似,另外一個男人坐在稍遠的沙發上,邵燕黎一看到他,就立刻想起祥叔,因為兩個人身上都流淌着相同的屬于軍人的氣息。
“我來介紹一下,這是我大姐舒清潋,我二弟舒清柳,三弟舒清風,我父親今天有個很重要的會議要參加,無法馬上過來,晚上他們應該會趕過來。”
一家人在別墅團聚,看來這件事真的鬧很大,邵燕黎随舒清揚的介紹向三人點頭,舒清揚又對他們說:“他就是邵燕黎。”
“大作家燕坤,久仰大名啊。”舒清風看着他,丹鳳眼裏閃過精明的光芒,說:“沒想到書寫得棒,人也長得一表人才。”
“謝謝。”
邵燕黎很不習慣被這樣直接贊美,只能不亢不卑地回答,男人噗哧笑了,跟他握了手,其次是舒清潋和舒清柳,邵燕黎發現三人的回握都很有力,帶着相當強勢的感覺,寒暄後大家各自坐下了,只有舒清風掏出自己的名片,笑嘻嘻地遞過來。
“今後有什麽問題,歡迎随時來找我,看在麽弟面子上,我算你半價。”
邵燕黎接了名片,有點驚異地看看他,沒想到這個打扮得像花花公子一樣的人居然是律師。
舒清風似乎早習慣了這種眼神的對待,滿不在乎地聳聳肩,笑問邵燕黎,“剛才看到我小妹沒有?就是那個跟馮醫生一起去看清河的女生,她是不是長得很正?”
邵燕黎一愣,他剛才心思都在阿翩身上,根本沒特意去看那兩人的長相,說:“抱歉,我沒注意。”
“喔?”男人笑了,“連禮貌性的恭維都不會,真糟糕啊。”
“好了,”舒清潋瞪了弟弟一眼,斥道:“這個時候你可以正經一點嗎?”
“我現在再認真不過了。既然這個是麽弟喜歡的人,那我當然要多了解一下他的人品,資料是死的,不跟他交談,我怎麽知道他是怎樣的人?”舒清風笑道:“至少現在大家知道他雖然反應不是很機敏,看上去也不是太聰明,但至少還算老實。”
漫不經心的笑透露出男人剛才問話中的試探,他甚至嚣張得沒想過要掩飾曾經調查過自己這件事,邵燕黎再看其他幾人,大家都表情平淡,他這才後知後覺地明白他們都抱着相同的心思,這讓他很生氣,他是為了阿翩才留在這裏的,不是來感受他們這種倨傲的優越感!
“我想你們搞錯了一件事。”邵燕黎冷冷說:“我喜歡的不是你們的弟弟,是阿翩!”
衆人臉色一變,舒清潋問舒清揚,“你還沒跟他說清河的事?”
“沒有,我想讓馮醫生來說會比較好。”
“這件事誰說都一樣,不可能拖着拖着就拖沒了。”舒清風不贊同地搖搖頭,嘟囔道:“我早就說凡事順其自然,是你們一直要打壓,結果把人打壓沒有了,現在才想到來補救。”
“當初你也投了反對票。”
“那是因為我是律師,看得多了,知道這條路太難走,所以希望清河想清楚!”
邵燕黎被他們吵得心煩,冷冷道:“到底是怎麽回事?清河和阿翩,他們是不相關的兩個人?還是雙重人格?麻煩你們在吵之前先告訴我好嗎!?”
争吵被打斷,舒清風悻悻地坐回座位上,舒清揚對邵燕黎說:“這世上根本就沒有阿翩,只有舒清河一個人,阿翩是你造出來的假象,邵先生。”
假象?那個在他面前俏皮乖巧,喜歡騙他逗他說喜歡他的活生生的人是假象?邵燕黎冷笑,這絕對是這世紀最大的笑話!
“我沒開玩笑,邵先生。”看到了邵燕黎眼裏的悻悻之色,舒清揚說:“先說一下我的家庭,我們兄弟姐妹六人,清河是最小的一個,我父親是警察,職位做得很高,樹敵也很多,清河是早産兒,他剛出生不久就被劫持了,雖然很快被救了回來,但對我的母親打擊很大,她一直認為那是自己照顧不當的原因。
“我們家人現在的工作都與警界有關,只有清河不同,我母親希望他可以在一個安定的環境下長大,清河的歲數跟我們差很多,所以我們都很寵他,把他保護得很好,不讓他受到一點傷害,清河也很懂事,雖然在這種環境下長大,但他非常乖巧,個性溫順,完全沒有嬌生慣養後的惡習。事情到此為止都很好,直到清河五歲時發生了一件事,讓我們發現了他個性中非常暴力的一面。”
舒清河小時候比較孤僻,卻很受歡迎,每次出門,身邊總會圍很多朋友,那天大家在玩耍時,他突然動了手,鄰家小孩的頭被他扔去的小鐵釵打破了一個洞,血流滿面地叫救護車,想起以往舒清河偶爾表現出的暴躁傾向,他們意識到不對頭,安撫好氣沖沖地來興師問罪的家長,就立刻帶舒清河去看心理醫生,并做了一系列的檢查,結果一切正常,醫生說舒清河可能只是有輕微的隐性躁狂症,只要控制好情緒就沒事,讓他們別擔心。
“不可能!”邵燕黎聽不下去了,出聲打斷,他認識的阿翩雖然有點小暴力,但很理智,不會無故去打傷別人,因為這種事就帶小孩子去看心理醫生,做家長的未免太誇張了些,他說:“一定是那個小孩先惹了他!”
“你的反應跟我父母當年一樣,我們當時都不相信清河會這麽暴力。”舒清揚沒生氣邵燕黎的打斷,說:“那個小孩據說是附近統稱的小霸王,是調皮了些,不過他再怎麽厲害也只是個孩子,正常情況下小孩子吵架打幾拳已是極限,誰會用鐵釵敲破人家的頭?”
“小孩子不懂事,下手當然沒輕重。”
“我們當時也是這樣想的,所以除了聽醫生的建議約束清河的行為外,并沒有太在意,可是他十歲時發生了一件事,徹底颠覆了我們的想法,還有他的人生。”
邵燕黎的心怦怦跳了起來,他感覺到舒清揚說的這件事跟阿翩現在的狀态有着很密切的關系,情不自禁屏住呼吸,等待他說下去。
“清河十歲那年,我父親因為處理一件販毒案,得罪了當時勢力很大的黑幫,清河在出門時再次被綁架,照顧他的保姆被刺中頸部大動脈,在送往醫院途中就死了,他也消失了,我媽為此急得昏厥,我父親派人在黑白兩道做地毯式的搜索,可是過了三天都消息全無,就在大家都覺得沒希望的時候,醫院打來電話,說清河在他們那裏急救,讓我們馬上過去。”
阿翩現在還活着,所以邵燕黎知道當初綁架案一定有驚無險,但即使這樣,心還是不由自主地吊在半空,想知道那三天裏阿翩究竟經歷了什麽。
舒家的人接到消息趕去醫院,清河正在輸營養液,他身體嚴重脫水,神智不清,根本無法錄口供,後來警察從線人提供的情報中找到了綁匪藏身的地方,在郊外山腰的一個小木屋裏發現了兩人的屍體,一個心髒中刀,一刀斃命,另一個的腦袋被石頭砸得稀爛。
鑒證結果很快就出來了,匕首是歹徒的,但匕首柄上的指紋卻是清河的,石頭上的指紋也證實屬于同一人,再加上清河被救時身上沾滿的血跡,種種跡象都表明殺人的是他,但由于清河當時記憶混亂,說話颠三倒四,根本無法敘述自己的經歷,于是舒父将案子壓了下來,報告書上只說是歹徒為争贖金互毆致死,行兇的歹徒逃走,并發下拘捕令,可想知道,沒人能捉住那個不存在的兇手,這件事就這樣不了了之了。
“怎麽可能……”邵燕黎聽着舒清揚的敘述,就像在聽一個離奇的綁票故事,很驚險,卻難以置信。
“是啊,我們也都認為不可能,畢竟當時清河只有十歲,十歲孩子的智商體力都有限,但事實不可能因為我們否認就不存在。”舒清風從公文包裏拿出幾份資料,推給邵燕黎,“這是十五年前的案件報道,和清河殺人時用過的兇器照片,還有那兩個混蛋綁匪的照片,不介意的話,可以一起看一下。”
“十五年前?”
邵燕黎吃了一驚,如果這樣算的話,那阿翩不就是已經二十五歲了嗎?可他看起來滿幼齒的,說他是剛進大學的學生也絕對有人信。
當然,現在不是糾結歲數的時候,邵燕黎把文件翻開了,先是當年報道案件的報紙複印件,他匆匆看了一遍,報道內容比舒清揚描述的要粗略得多,自始至終也沒出現受害人的名字,文章很短,放在不顯眼的位置上,這樣的綁架案天天都會發生,公衆就算看到,也只會說又有富家小孩被綁架了,不知道這次贖金要多少錢,可能回頭就忘了,忘不了的是受害人和他的家人,就算過了十五年,這段記憶還像是根刺,紮在心裏,抹不去,也挑不出,只能盡量去無視。
有關案件的勘察照片複印件卻很齊全,從兇案現場到死者到兇器的細微末節,都巨細無遺的存檔留下,邵燕黎越看越吃驚,迅速看完後,問:“為什麽這些還要留檔?要是有人發現這個案子是阿翩做的,不是會很麻煩嗎?”
“咦,你的反應很奇怪啊,你聽了這麽多,擔心的不該是情人是殺人犯這件事嗎?”舒清風很驚訝,眉頭輕輕佻起,很快又笑了起來,說:“放心吧,我們舒家做事可不會給人留口實,這些證物上的指紋都是歹徒的,清河的早被抹掉了。”
“那當初究竟是怎麽回事?”邵燕黎不解地問:“也許根本就真的有這個歹徒,他殺了人後,陷害阿翩。”
“真希望事實像你說得那樣,那樣的話,我父母就不會這麽頭痛了,可惜啊,”舒清風攤攤手,“我們家有兩名刑警,兩名法醫,想否認都找不到借口。”
舒清揚接着說:“這個案子平息下來後,我們曾努力誘導清河說出當天的經歷,可是時隔幾個月,他的那段記憶依舊恍惚,我母親擔心他的隐性躁狂症再度發作,就帶他去看醫生,才知道那不是躁狂症,而是雙重人格,這就可以解釋一個十歲幼童怎麽會有超乎體能的爆發力,去殺死兩個成年人。”
“是這樣的沒錯。”
冷清聲音響起,門被推開,醫生跟那個女生走了進來,邵燕黎剛才被舒清風詢問過,這次特意注意了一下女生,發現她的确長得很漂亮,但身上散發的氣息太冷了,他對女人無感,對這種冰美人更沒有興趣,她唯一跟清河相同的地方就是用了這句口頭禪。
“這是我小妹舒清滟,她是法醫,這位是幫清河看病的馮醫生。”
舒清揚給他們做了介紹,兩人跟邵燕黎打過招呼後坐了下來,馮醫生照舒清揚的意思把舒清河的病歷交給邵燕黎,微笑說:“清河沒事,只是太累,在補覺而已,不需要擔心。”
邵燕黎接過病歷,有些不快地看舒清揚,病歷是病人的個人隐私,即便是家人也沒權調查,更別說任意給外人看。
“這是病情大概,我只是想讓邵先生了解清河的病有多重,至于詳細資料,只有馮醫生一人知道。”
品出邵燕黎眼裏流露出的指責意味,舒清揚解釋道,又把目光轉向馮醫生,馮醫生說:“雙重人格并非小說中寫的那樣匪夷所思,其實我們每個人思想中都存在着雙重甚至多重性格,只是大多數人都有明顯的主人格來控制自己,但一旦第一人格無法控制事态發展,或者處于極度危險狀态時,他就會在潛意識中産生附屬人格來保護自己,做一些第一人格清醒時無法做出的事情,清河就是一個很明顯的例子。”
“那個附屬人格就是阿翩?”邵燕黎茫然地問。
這怎麽可能?阿翩只會做些不傷大雅的小惡作劇,玩詐欺也從來沒有騙倒過自己,他怎麽會心狠手辣地去殺人,而且是比自己壯實十幾倍的歹徒?
“就是他。”舒清揚給了邵燕黎肯定的答複:“我們後來根據線人提供的情報了解到,黑幫本來是想幹掉清河的,但負責劫持他的綁匪中途改變了想法,想從中撈一筆贖金後攜款潛逃,所以臨時将他帶走,輾轉來到山上避風頭,我們推測那晚兩個男人喝醉了,清河趁他們不注意弄開了繩索,殺人後跑下了山,但他太小,在途中迷了路,花了很長時間才跑到山下,被人發現後送去醫院。”
聽着舒清揚的話,邵燕黎恍惚看到深夜有個小小身影在山林裏跌跌撞撞地奔跑,由于驚慌一次次摔倒的情景,他太小了,不知道歹徒的同夥會不會抓到自己,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逃得出黑暗的樊籠,甚至連自己在哪裏都不知道,只是憑借本能地想盡一切辦法逃離這個恐怖的地方。
心有一點點的痛,好想回到十五年前的那個深夜,幫清河逃過那場劫難,邵燕黎想,對于年幼的清河來脫,那的确是場劫難,那道傷痕刻在他的心裏,即使過了十五年,記憶慢慢變淡,傷痛卻依然存在着,分裂成另一種人格,在黑和白之間的世界裏不斷逃避。
“那次事件後,我們就開始定期帶清河去看心理醫生,他的病情被确診,我們接受醫生的建議縮小了他的活動範圍。”
邵燕黎一怔,原本的心痛變成了怒氣,冷笑問:“你所謂的縮小範圍不會是指把他關進精神病院吧!?”
“不是精神病院,是精神療養中心,這是為他好,給他一個合适的空間,控制他的病情。”
這又有什麽不同?一個才十歲的孩子,他根本無法了解自己做了什麽,就算了解,那也是自衛,他根本沒病,阿翩當然沒有病,他們在一起這麽久,他很清楚這一點。
邵燕黎問:“那麽,他的病情減輕了嗎?”
看大家的表情就知道答案是否定的,舒清揚說:“沒有,相反,變得更糟糕,清河完全不合作,後來過了很久,他才慢慢穩定下來,我們都以為他好了,沒想到他的附屬人格居然逐漸完整。”
“就是屬于阿翩的個性?”
“是的。由于綁架事件的發生,清河已經不适合将來進入警界,另外為了減緩他的躁狂症,我父母不再讓他學習格鬥技能,誰知屬于阿翩的人格一直在偷偷練習,甚至瞞着我們報考了警校,以他的頭腦身手,還有身分,他很容易就考上了,我父親為此大為光火,最後還是雙方各退一步,清河答應畢業後只當普通員警。”
“你的意思是……”讀解着舒清揚的話,邵燕黎說:“他是以阿翩的頭腦身手考入警校的,跟清河無關?”
“是的,清河自始至終都不知道阿翩的存在,清河個性溫和冷靜,擅長分析記憶,但身手完全不行,而阿翩的個性很沖動,喜歡格鬥槍擊,他只在重大事件時才出現,平時他們互不幹涉。”
也就是說他們兩人合二為一的話,那就天衣無縫了?
邵燕黎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想法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怎麽會這樣想,但事實确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