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快樂時光總是過得飛快,游樂場還沒玩到一半,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邵燕黎看看時間,拉住了還在四周尋找神秘游樂設施的阿翩,說:“還有一天時間,明天再來吧,你不是說想吃龍蝦套餐嗎?太晚就吃不上了。”
“龍蝦天天都有啦。”
“游樂園更不會消失,除非你這個×××星人可以施魔法把它弄沒有。”
邵燕黎把阿翩從游樂園帶出來,塞進車裏,阿翩看地圖,他開車,很快就找到了兩人想要去的海鮮餐廳,停車時阿翩看到對面不遠處停了一輛白色轎車,臉色微微一變,小聲說:“不會那麽巧吧。”
不過,那個家夥最喜歡享受了,不管去哪裏,一定會選最好的,他出現在這家餐廳也不奇怪,奇怪的是他大老遠來這裏幹什麽?
邵燕黎沒注意阿翩在嘀咕什麽,停好車,進了餐廳,他預定了座位,跟服務生報了名字後,被引到靠窗的位子上,座位旁有株常青植物,阿翩坐下後立刻窩到了植物後面。
“怎麽了?”
邵燕黎點了兩份龍蝦套餐,看到阿翩趴在植物後不斷看對面,他很奇怪,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居然看到舒清揚坐在遠處的角落裏。
舒清揚面容冷淡地靠着椅背,一身白色西裝,頭發打理得整齊而有型,這打扮不像是刑警,更像白領精英,他對面坐了一位歲數相仿的男人,像是為了襯托他似的,衣服從上到下徹頭徹尾的黑,膚色是健康的古銅色,五官深邃冷峻,臉上挂着笑,相對于舒清揚的冷漠,他顯得随意多了,但唇角偶爾輕輕抿起,透出涼薄狠毒的氣息。
這個男人一看就不簡單,也不像是警察,舒清揚怎麽會跟這種人在餐廳見面?
“別看了,小心被發現。”
被阿翩小聲警告,邵燕黎轉過頭,問:“他是清河的哥哥,你認識他?”
“警界精英,我怎麽會不知道?不過我說要小心的不是他,是他對面坐的人。”
餐點上來了,阿翩叉了一大叉子龍蝦肉,塞進嘴裏,邊嚼邊說:“那個男人叫葉盛瑤,道上的人都管他叫夜枭,因為他做事就像枭鷹一樣,心狠手辣,不留餘地,他對着你笑,可能笑容後面是在考慮怎麽殺你,沒人敢招惹他,幾年前他開始洗白做正當生意,主要經營房地産和餐飲服務業。”
邵燕黎的文章雖然涉及犯罪探案的冒險類,但真正的黑道卻是他無處窺探的領域,他不知道那個笑嘻嘻的男人是不是真像阿翩說的那麽厲害,只是本能感覺他不好惹,再看到葉盛瑤的座位附近坐了幾個男人,大家的目光都盯在舒清揚身上,他不由有些擔心,問阿翩,“你肯定?”
阿翩咕嘟咕嘟喝了大半杯飲料,然後指指自己的腦袋,不答反問:“這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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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燕黎被他問得莫名其妙:“頭啊。”
“是電腦。所有犯罪組織的數據都儲存在這裏面,我還知道葉盛瑤的出生年月日,有過什麽經歷,喜好是什麽,想不想知道?”
“我對別的男人沒興趣,比起他,我更想知道你的。”
情話輕易取悅了阿翩,他抱着飲料杯嘿嘿嘿傻笑起來,邵燕黎忍不住摸摸他的頭發,他發現阿翩其實很好哄,雖然有點小暴力,但只要凡事順着他,就很容易溝通。
邵燕黎吃着飯,眼神偶爾掠過去,發現舒清揚和葉盛瑤聊得不是很開心,兩人之間流動着劍拔弩張的緊張感,邵燕黎雖然不知道阿翩說的話裏是否有誇大的成分,但以舒清揚的身份,特意跟葉盛瑤約在這裏會面,肯定有內情,天底下那有什麽真正的洗白,還不是兩邊吃?如果舒清揚發現了葉盛瑤的罪證,那他現在一定很危險,也許一言不合,這裏随時會變成槍戰片的實地現場……吧。
邵燕黎越想越覺得有這種可能,他跟舒清揚不熟,但舒清揚是舒清河的大哥,又是刑警,于情于理他都不希望舒清揚出事,想打電話給舒清河,但手機拿出來才想起舒清河的手機已經很久都接不通了,阿翩看到了他的小動作,叉了一塊龍蝦肉,塞進他嘴裏,說:“別多事,舒清揚敢單獨赴會,就有對應的辦法,不需要你擔心。”
嘴裏被肥厚的蝦肉占領了,邵燕黎想說話,結果差點被噎到,再看到阿翩一臉算計的笑,就知道他在故意整自己,只好打手勢問——“你肯定?”
阿翩又敲敲自己的腦袋,笑嘻嘻說:“舒清揚的外號叫夜狼,你聽這名字就可以知道他有多難搞了,狼對上鷹,最後誰殺誰還是未知數呢,你擔心他,還不如擔心一下我。”
邵燕黎本想誇獎阿翩的人工電腦容量很大,但阿翩最後一句話成功地把他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問:“你不會是有得罪過他們其中哪個吧?”
“是兩個。”阿翩伸出兩根手指頭在邵燕黎面前晃了晃,“告訴你一個慘痛的事實,兩個我都得罪過,所以被發現的話,我會很糟糕。”
一個是黑道老大,一個是白道精英,阿翩居然兩個都得罪了,邵燕黎氣極反笑:“你還真有本事啊,小祖宗,你騙了人家多少錢?我先幫你準備好,省得到時你被人砍。”
阿翩眨眨眼,笑眯眯問:“這麽擔心我啊,笨笨。”
邵燕黎感覺小腿有些癢,即使不低頭,他也知道是某個家夥的腳在他腿上磨蹭,死到臨頭還這麽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邵燕黎不知道是該罵他好,還是氣他好,于是選擇了無視。阿翩不介意,把椅子挪挪挪,挪到他旁邊,說:“別擔心了,他們正在牟足了勁去算計對方,不會注意到我的,我們什麽都沒看見,沒聽見,吃完飯,偷偷溜掉就好。”
“你确定溜得掉?”
“那我先溜,你殿後好不好?”
邵燕黎同意了,拿過阿翩的背包,讓他馬上先走,身旁有兩顆定時炸彈,這飯吃的太痛苦,還不如不吃,阿翩顯然不想走,被他塞了塊龍蝦進嘴裏,催促離開,這才不情願地跑出去,邵燕黎跟在阿翩身後,付完帳出去時瞅瞅舒清揚和葉盛瑤,發現他們臉色凝重,瞪着彼此,果然完全沒注意到他跟阿翩。
出了餐廳,邵燕黎松了口氣,開車去旅館,剛才在餐廳碰到了兩個怪人,晚飯也吃得心驚膽顫,看了眼靠在助手席上嘻嘻笑得像小狐貍一樣的阿翩,他沒好氣地伸手在阿翩頭上亂揉一把,算是懲罰,阿翩沒反抗,很享受地接受了他的撫摸,說:“我們到旅館補餐吧。”
也只有這樣了。
邵燕黎來到旅館,登記時詢問餐廳服務,卻被告知晚餐供應時間已過,他看看表,因為在游樂園玩得太晚,現在已經十點多了,早過了就餐時間,阿翩在旁邊聽到他們的對話,吐吐舌頭,拿過客房鑰匙,悄悄離開,被邵燕黎揪住衣領拽了回來,接過他手上拎的大旅行包,黑着臉進了電梯。
阿翩跟在邵燕黎身後跑進電梯,說:“好啦,是我的錯,出去吃好了,我請你,晚餐都沒酒,一點都不浪漫。”
×他個×××,自從跟這個小詐欺師在一起後,他就一直在暴風驟雨的洗禮中度過,浪漫沒有,刺激倒是很多,邵燕黎心裏咆哮馬不快地奔騰着,可是看到阿翩眨着眼看自己,眼瞳濕潤潤的,溢滿了讨好的笑,也就懶得罵他了,只輕聲告訴自己:“我會習慣的,我一定要習慣,我只能習慣。”
“阿宅,你一個人在嘀咕什麽啊?書上說碎碎念是男人對自己沒自信和即将衰老的首要症狀欸。”
還敢來招惹他!
邵燕黎終于忍不住了,把阿翩揪進懷裏,按住他的肩膀沖他大吼:“我說——我會在今後的人生中習慣你的存在!”
電梯輕微晃了一下,頭頂上的燈具閃了閃,阿翩抱住邵燕黎看看電梯四壁,心有餘悸地說:“不用這麽大聲,我已經切身感受到你的怨念了,阿宅,你看你的腦電波都跟電線并網了,力量這麽強大,難道說你也是某個星系在地球上的遺留孤兒?跟丁ET是一起的嗎?”
“……”
邵燕黎現在徹底發現他對阿翩抱有怎樣的感情了,那就是他不在身邊時會想死,他在身邊時會被氣死,左右都是死,那就拖着他一起死吧!
兩人來到客房,把旅行包放好後,出去吃飯,阿翩說夜色不錯,提出步行,邵燕黎沒反對,不過時間很晚了,旅館周圍的餐館都打了烊,倒是酒吧有不少,兩人走了一段路,阿翩看邵燕黎,問:“要不就酒吧吧?”
這個時間段吃晚餐會感覺很飽,不吃又覺得有點餓,酒吧提供的點心飲料比較适合他們現在的狀态,邵燕黎同意了,随便找了一家門面看起來很高檔的酒吧,走了進去。
阿翩笑嘻嘻跟在邵燕黎身後,不過一進酒吧他臉色就變了,滿不在乎的眼眸陰沉下來,迅速掃視了酒吧,拉拉邵燕黎衣袖,說:“這家不太好,我們去別家吧?”
“這裏很好啊。”
酒吧寬敞雅靜,沒有低俗酗酒的客人,邵燕黎覺得環境不錯,随便找了個位子坐下,見阿翩一臉不情願,他把阿翩拉到身邊,說:“很晚了,我們随便吃點就回去了,這裏又不是色情場所,你怕什麽?”
不是色情場所,不過更糟糕。
阿翩在嘴裏嘀咕着,看到對面兩個男人一身西服正襟危坐,手一直在腰間徘徊,他就知道不對勁了。真糟糕,難得出來旅游一次,結果先看到兩個煞星,再碰到條子,一點都不順,早知道還不如在旅館裏吃泡面呢。
邵燕黎點了點心和零食,外加兩杯低度酒,阿翩很喜歡吃零食,這些都是為他點的,他自己吃了兩塊點心,很快酒就喝完了,邵燕黎想再叫酒,被阿翩攔住了,說:“我困了,回去吧。”
“你平時不是很能喝嗎?”阿翩的反常讓邵燕黎很奇怪,摸摸他的頭,笑道:“是不是今天玩得太瘋,累着了?”
“是啊是啊,走啦走啦。”
酒吧裏的氣氛愈來愈凝重,許多人交換着眼神,傳達着緊張危險的信息,空氣壓抑到一觸即發的程度,也只有像邵燕黎這樣恐龍神經的客人看不出來,阿翩知道多待一分鐘,他們就危險一分,不想再磨蹭,掏錢買了單,連零錢都沒要,拉着邵燕黎就往外走,誰知沒走兩步,就聽有人喝道:“警察,把東西交出來!”
邵燕黎一愣,本能地轉頭去看,就見有個男人站在圍坐在一起的幾人面前,持槍對準他們,随即又有幾人站起來,亮出證件,對周圍的人說:“臨檢,請大家合作。”
只是臨檢而已,沒什麽啊,邵燕黎沒當回事,但看到阿翩一臉緊張,他的臉色也變了,以阿翩以往的經歷,他身上有藥也不奇怪,怕警察過來檢查,他急忙拉着阿翩匆匆往外走,就聽身後有人大叫站住,随即尖銳鳴聲響起,然後是桌椅的撞擊聲,有東西飛了過來,邵燕黎只覺手腕一緊,被阿翩拉到牆柱背後,躲過了飛來的一把椅子。
再回頭看時,後面已經亂作一團,那幾個被臨檢的客人突然反擊,有人手上有槍,首先發出警告的便衣猝不及防,被擊中腹部倒在地上,其他幾個蠻力不小,順手抄起堅硬的家夥亂砸過去,客人們都被吓到了,驚叫着四處逃竄,那些人也趁機夾在客人中,便衣警察沖上去阻攔,但礙于人多不敢開槍,反而處于被動狀态,阿翩一拉邵燕黎的手,說:“快走!”
他們沒跑兩步,路就被堵住了,有名歹徒被便衣追得走投無路,看到他們沖過來,伸手來抓阿翩,準備拿他當擋箭牌,邵燕黎急忙将阿翩拉到自己身後,歹徒沒抓到人,氣得一拳頭揮過來,還好邵燕黎平時常鍛煉,反應比較迅速,勉強躲過去了,不過額頭被對方的指環劃了一道口子,不深,只是麻麻的有點痛。
“流血了。”
看到邵燕黎額上的傷,阿翩臉色陰沉下來,邵燕黎跟他靠得很近,第一時間就感覺到他身上瞬間聚起的怒氣,急忙拉拉他的胳膊,說:“算了,快走吧。”
阿翩臉色更黑,冷冷道:“是,算完帳就走。”
邵燕黎跟阿翩認識這麽久,還是頭一次看到他這麽冷的表情,想攔住他,卻被推開了,阿翩一腳向歹徒踹過去,正中那人心口,男人被踹得仰面跌在茶幾上,把玻璃茶幾壓得粉碎,跟着跑過來的警察見阿翩動手,立刻拔槍對準他,喝道:“不許動!”
現場一片混亂,邵燕黎很怕警察開槍,急忙說:“警官,誤會誤會,我們是好人。”
警察沒說話,一甩頭,示意他們退到後面,邵燕黎知道他是好意,急忙拉阿翩躲去旁邊的吧臺櫃後,阿翩卻叫道:“左邊。”
警察還沒反應過來,一根棍子已從左邊飛了過來,砸中他的手腕,槍脫手而出,落到了地上,他急忙彎腰撿槍,歹徒動作更快,先撲了過去,阿翩看他們扭打在一起,槍被踢來踢去,很快又有人過來搶槍,局勢更混亂,他實在看不下去了,摸摸邵燕黎的額頭,見只是輕微劃傷,心放下了,但火氣反而更濃烈,約會兩次都被攪黃了,這些身手差勁又愚蠢的家夥,不動手他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把邵燕黎按在櫃臺下,說:“躲在這裏別動,我馬上回來。”
“阿翩!”
邵燕黎想拉他,沒拉住,阿翩跑出櫃臺,槍正好在争奪中滑到了他腳邊,他一腳踩住,笑問過來奪槍的男人,“你很想要啊?”
“你……”
男人被突然迎上來的笑臉弄得一愣,還沒等想到要說什麽,臉上便被狠踹了一腳,阿翩踩動槍柄,手槍彈了起來,他伸手接住,順勢一抖,将槍匣卸了,扔回給剛才那個小警察,不屑地啐了一口,“你不配拿槍。”
“你你你……”
面對眼前這個嚣張又暴力的少年,才入行沒多久的警察氣得說不出話來,忽然看到有人揮動匕首沖過來,忙叫:“小心!”
阿翩早有防備,歪頭避開了,順着對方撲過來的沖力揪住他的手腕向外一擰,把匕首奪下,又給了他心口一記手肘,男人哼都沒哼就暈了過去,小警察看呆了,咽了口唾沫,退後兩步,不作聲了。
阿翩火氣還沒發完,随手撿起扔在旁邊的木棒,沖上去一陣亂打,邵燕黎躲在櫃臺後越看越心驚,現場非常亂,他很怕阿翩受傷,眼神一直盯住阿翩的身影,可惜到最後人影重疊,無法再看清楚,聽到外面傳來刺耳的警笛鳴聲,他終于忍不住沖了出去。
大部分歹徒已被制伏,邵燕黎在一片狼藉的場地裏找了半天,才看到阿翩,剛要叫他,就看到有人摸到他身後想動手,邵燕黎急忙順手抄起身邊一把椅子掄了過去。
阿翩聽到聲音,轉過頭,就看到歹徒趴在地上呻吟,沒等他爬起來,邵燕黎掄起椅面又拍在他背上,倒楣的家夥再次被拍倒,邵燕黎還要再打,阿翩急忙攔住他,見他沒受傷,這才放了心,問:“你怎麽出來了?”
“我擔心你啊,你看剛才多危險!你以為你是超人啊,在這裏耍威風!”
剛才那一幕看得邵燕黎心驚肉跳,難得的對阿翩大吼,阿翩被吼得皺緊眉,努力讓自己忍着不去捂耳朵。被關心他當然開心,但拜托可不可以不要這麽激動啊,他雖然不是超人,但偷襲的家夥他有注意到的。
“是我錯是我錯,老大,回頭給你罵個痛快。”
戰事暫時完結,聽到警笛更近,阿翩知道不能再待下去,拉着邵燕黎向外跑,不過剛跑到門口就看到迎面有一群穿警服的家夥沖過來,再看到不遠處停着的一輛白色轎車,阿翩眼神沉下來,轉身返回酒吧,想順緊急通道離開,但沒跑幾步就發現那邊也被封鎖了,他氣得一跺腳。
“你先跑,別管我。”邵燕黎見他急躁,忙安撫他。
他知道阿翩的身分背景,擔心他有案底,被捉住會很麻煩,阿翩的身手剛才他見識過了,如果不是為了照顧自己,他要脫身很簡單,反正自己只是普通人,有正當工作,被帶去警局也沒關系。
阿翩原本眉頭緊皺,但在聽了邵燕黎的話後馬上舒展了,停下腳步,眼睛閃亮亮的看着他,邵燕黎被看愣了,只覺得他的笑很耀眼,模樣呆呆的,又透着可愛,被這樣看着,他有種很溫暖的感覺。
警察不斷湧進來,腳步聲讓邵燕黎回過了神,急忙說:“還愣着幹什麽?快跑啊!”
他們站在背光的地方,暫時不會被發現,但要是再磨蹭下去,那就真跑不掉了,邵燕黎急得推了阿翩一把,阿翩還在看他,恍惚應了一聲,轉身想跑去旁邊的廁所,但沒跑幾步,身體就搖晃起來,邵燕黎忙跑過去扶住他,問:“怎麽了?”
“頭痛……”
阿翩揉揉後頭,眉頭因為不舒服皺了起來,靠進邵燕黎懷裏,邵燕黎抱住他,摸摸他的後頭,問:“是不是剛才被打到頭了,打在哪裏?”
“唔……”
阿翩沒回答,身體卻墜下去,邵燕黎不知道他受傷的程度,不敢勉強抱他,扶着他順着他下墜的趨勢慢慢坐到地上,他本來還存了一絲僥幸,希望這是阿翩為了跑路而在演戲,但很快就發現他是真暈了過去,手很冷,對自己的問話毫無反應。
恐懼的感覺猛地湧了上來,邵燕黎看到警察圍過來,急忙叫道:“救護車哪裏?快叫救護車!”
“救護車已經到了,醫生馬上就過來。”
嘈雜現場中有人這樣回複他,邵燕黎依稀看到有醫生進來,他等不及,想抱阿翩過去,被警察攔住,他火了,吼道:“讓開,否則我投訴你們警察為了辦案阻礙醫生救護!”
“怎麽回事?”
争吵聲驚動了在門口辦案的刑警,循聲走過來,男人一身白西裝在這混亂現場裏分外顯眼,邵燕黎見是舒清揚,又驚又喜,忙叫道:“舒警官,我朋友後頭受了傷,請幫忙救他!”
舒清揚已經看到了窩在邵燕黎懷裏的人,眉頭輕微皺起,邵燕黎怕他因為跟阿翩有過節不肯幫忙,急忙伸手遮住阿翩的臉,沒想到舒清揚快步走過來,蹲下,推開了他的手,等看清那張臉龐時,表情驟然一變,叫道:“清河!”
清河?清河!
邵燕黎見舒清揚看到了阿翩的臉,就知道要糟糕,剛要措辭解釋,卻被舒清揚的叫聲震住了,響雷一般的,把他腦海裏循環着的和解詞彙全部轟飛了,其他人離得遠,沒聽到舒清揚說什麽,但他就在近前,不可能聽錯,愣了愣,急忙問:“你叫他什麽?”
舒清揚臉色陰沉,對邵燕黎的問話置若罔聞,說:“先抱他出去。”
也對,這時候脫身更重要,邵燕黎不敢啰嗦,急忙攔腰抱起昏迷過去的阿翩,跟在舒清揚身後,有警察想阻攔,舒清揚掏出了刑警證,說:“人我帶走,有什麽問題,讓你的上司直接來找我。”
“這……”
警察面露為難,想攔又不敢攔,舒清揚看到他的躊躇,掃了一眼現場,還有那些在混亂中受了傷,正等待救治的客人,冷笑道:“如果他還能再當你們上司的話。”
幾個便衣警察被堵得無話可說,再不敢阻攔,乖乖退到一邊,舒清揚走出去的時候,用手機打了通電話,等他們出了酒吧,沒過多久,就有部黑色轎車以飛快速度趕了過來,在他們面前停下。
舒清揚拉開後座車門,讓邵燕黎扶阿翩上車後,對他說:“我弟弟的病複發了,麻煩你送他回家,祥叔會帶你們回去。”
弟弟?
邵燕黎愈發糊塗,但看看舒清揚的臉色,也知道現在不适合多問,他只擔心阿翩的安危,說:“他的頭被打傷了,難道不該送醫院嗎?”
“我會通知醫生去家裏,這是他的老毛病,不會有事。”從邵燕黎眼眸裏看到了滿滿的焦慮和疑問,舒清揚表情有些複雜,說:“我還有事要處理,弟弟就先交給你了,你想知道的問題,我回去後會一一答複。”
邵燕黎也擔心待久了再有變故,沒再多問,點點頭,坐上了車,門自動關上了,車啓動起來,悄無聲息地駛進了夜幕裏。
舒清揚看着他們走遠,又接通另一部電話,說:“清風,麽弟的病複發了,通知所有人來別墅。”
車開得很穩,邵燕黎的心卻一直在劇烈搖晃着,車窗四面拉着黑簾,看不到外面的風景,不過就算看到,他也不知道是要去哪裏,一瞬間,所有認知和真相都颠倒了,剛才舒清揚對阿翩的态度太具有沖擊力,讓他無法讀解和承認其中真正的含意。
舒清揚不可能認錯自己的弟弟,可現實又是那麽匪夷所思,所有發生的一切都好像是場夢,但沉悶的車廂空間又讓他知道不是,低頭看阿翩,他靜靜躺在自己懷裏,與其說是昏厥,倒不如說是熟睡,只是輕微皺起的眉頭揭示了他的不适,這讓邵燕黎的心更亂。
如果阿翩是舒清河,那舒清河又是誰?
還是,他們根本就是同一人?只不過是雙重人格,這種小說裏才會出現的情節發生在他身邊,這怎麽可能……
越想越沒頭緒,即使是以寫作為生,擅長構思的邵燕黎也無法讀解這些複雜的關系,他索性放棄了,反正舒清揚會告訴自己答案的,只是早晚而已。
祥叔是個緘言的人,車裏也沒有播放任何音樂和夜間廣播,一路沉默奔跑後,車停在了一個寂靜的大宅院前,宅院漆黑的鐵門慢慢拉開,祥叔開車進去,用遙控關了門。
車在別墅門前停好,旁邊車門自動拉開,邵燕黎先下了車,在扶阿翩下車時,祥叔走過來,問:“需要我幫忙嗎?”
這是他跟邵燕黎搭讪的第一句話,聲音低沉,帶着可以依靠的穩重感,邵燕黎一愣,但馬上拒絕了,将阿翩攔腰抱下車,說,“我可以。”
祥叔沒再多話,去開了門,在經過寬敞的大廳後,引邵燕黎來到走廊最盡頭的一間卧室,裏面收拾得很幹淨,幹淨得讓人懷疑這裏是否有人居住,床鋪很大,邵燕黎把阿翩放到床上,被褥稍稍陷下,帶着舒适的柔軟,蓋好被後,阿翩頭向枕頭裏蹭蹭,似乎很舒服,身體輕微蜷了起來。
祥叔走過去,輕輕摸摸阿翩的後腦,對邵燕黎說:“只是輕微碰撞造成的小傷,不需要擔心。”
見阿翩表情很平靜,邵燕黎的心稍微放下,向祥叔道了謝,問:“醫生什麽時候來?”
“這裏是舒家的別墅,平時閑置,馮醫生明天上午九點之前會趕到。”見邵燕黎在聽了這話後有些焦急,祥叔說:“這是清河的老毛病,他暈倒跟碰撞沒關系,睡一覺醒來就沒事了,你可以到隔壁休息。”
邵燕黎看着祥叔,想确認他的話的真實性,這是他第一次從正面看祥叔,男人五十上下年紀,長相很普通,穿着很普通,這樣的人放在人堆裏絕對找不出來,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站姿,刀削成一般的筆挺,邵燕黎想他以前是軍人吧,只有軍人才有這樣硬直剛毅的氣勢,說話一板一眼,沒半句廢話,卻是以讓人信服。
“那我可以在這裏陪他嗎?”
“可以,我在客廳,有事請随時叫我。”
祥叔說完離開了,門關上了,卧室突然變得空靜下來,邵燕黎把沙發挪到床前,靠着床坐下來,伸手摸摸阿翩的發鬓。
他曾感覺到阿翩和舒清河在臉型輪廓上很像,所以才會跟其中一個在一起時想起另一個,現在才發現豈止輪廓,他們連氣質都很像,抛開那些怪異的裝扮和制服,這兩人根本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乖巧的眉眼,筆挺的鼻梁,略微上翹的唇角,像阿翩,又像舒清河,或者說是他們合并在一起的感覺,這麽的相似,他居然後知後覺的到現在才發現。
邵燕黎嘆了口氣,看着熟睡的人,苦笑道:“告訴我,你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