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既然他都這麽說了,心甘情願做她的軟墊,沈霓然也沒打算掙紮。這個時候她也确實沒有多餘的精力再矯情,這樣靠着他的确會舒服一點。
身上搭着兩件外套,才總算沒那麽冷了,沈霓然乖乖地阖上眼簾靠着齊宴不動。源源不斷的溫度簇擁過來,窗外光景飛速閃過,她冰涼的身體逐漸回暖。
漸漸的,許是終于舒坦了一點,她意識越來越模糊。被他懷裏淡淡的香氣籠罩,緊繃着的大腦像是被迷惑,被折騰個不停的神經終于得到了緩和,慢慢松懈下來,倦意上湧,她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低頭見她的呼吸越來越均勻,齊宴小心翼翼地調整了下姿勢,毫不猶豫地伸手将她圈住,讓她能靠着他睡得更舒服些。
車裏坐滿了形形色.色的人,卻出奇的安靜,只是偶爾會響起一兩句說話聲,又漸隐下去。
車子駛入公路,時不時就會颠兩下,她一下又一下深深地撞在他懷裏,沈霓然皺着眉頭,一路睡得不太.安穩,卻也沒醒。
溫軟在懷,被這樣一下又一下地震顫,饒是意志力再堅定的人都不免心猿意馬。
齊宴眼神飄散,都不知道該往哪放。
他逃避似地望向窗外,又忍不住悄悄挪回來。
想到剛剛落在下巴處的溫熱觸感,他目光狀似不經意間沿着她紅唇的弧度流連,猛地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又迅速離開。
萬籁俱靜,心裏溢起一陣酥酥麻麻的癢。
…
這段回家的路程實在是漫長,到達終點的時候已經快七點了,陽光不知不覺被抽離,天色逐漸昏暗。
車子剛停靠穩當,乘客們歸心似箭,迫不及待地擠向車門。
等人陸陸續續下車後,齊宴才不急不緩地戴上口罩,盡管不忍打擾,他最後還是不得不将沈霓然從睡夢中搖醒:“我們到了。”
她迷迷糊糊地醒來,腦子還沒徹底清醒,臉上寫滿迷茫,還沒意識到自己身處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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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到寧城了。”
經齊宴這麽一提醒她才想起來。昨天吃飯的時候她接了齊宴媽媽的電話。
對面的女人親昵地喚着她的名字,聲音潺潺如流水,很輕很溫和,含着南方特有的溫雅可親,又像是溫柔的鼓點落在她的耳膜,讓她的思緒不禁飄了很遠很遠。
然然。
多久沒人這麽叫過自己。
沈霓然一陣恍惚,她突然就想到了兒時的自己,她的媽媽也是一位擁有着溫柔嗓音的美麗女人。
“我們然然将來一定能成為最美麗優雅的鋼琴家。”女人已年近三十,穿着簡單的白色棉裙,卻擋不住她與生俱來的美麗、優雅。
她溫柔地将年幼的女孩兒抱坐在腿上,帶着她的手指在琴鍵上慢慢移動。
随着她的動作廳內瀉出悅耳的音符。
廳內空曠,還有回聲,陽光透過玻璃窗落在鋼琴上,時光閑散,缱绻如流水。
“我們然然這麽漂亮,就該被人捧在手心裏一輩子。”
那道溫柔的聲音和着那最後被塵封的琴音一起,變得很遠很遠…
然後自顧地将她從回憶裏丢棄出來。
因為那層關系在,她不忍心拒絕一位母親的懇切希望。
所以才有了這一遭。
齊宴見她愣神,低頭詢問:
“好點了嗎?”
沈霓然回過神點點頭,睡了一覺肚子已經沒有最開始那麽痛了,精神氣也逐漸恢複。
她将身上多餘的外套還給他。
齊宴穿好衣服護在她身後緊随着人流下車,随後他取了行李箱,一手推着一個。
一走出客運站猝不及防就是一陣陰風襲來,這時候已經連太陽的一點影子都看不見了。路邊樹葉徐徐顫動着,涼風吹得人瑟瑟,空氣很清新,沁人心脾。
在車上的時候還沒這麽明顯,下車後才察覺到冷意。
齊宴掏出手機看了下天氣,明明才十月中下旬,寧城的溫度卻已經降到了十三四度,看樣子如果待得時間夠長的話還有機會趕上初雪。
沈霓然搓了搓冰涼的手,肆意打量着這個陌生的地方。
她們現在正處于客運站外的長街。
瀝青路伸展,随處可見的常青樹,路邊的銀杏樹已經黃了,地上落了一些,像塊地毯似的鋪着,一眼望去金燦燦一片。
與帝都最大的不同就是這裏的樓房普遍不高,不像大城市那般高的仿佛要插入雲霄。屋與屋緊密相連,房屋建築都偏向複古風,門前的柱子上用小楷刻着詩句,街邊的商鋪也很老舊,門板編着號,牌子上被歲月蹉跎留下痕跡。
耳邊充斥着熱鬧的人聲,夾帶着從遠處傳來的稀稀寥寥的歌聲,混合着此起彼伏的有節奏的吆喝聲一起。
這裏不像大城市那麽講究,路邊的小攤整齊地排列着,向遠處延伸,規規矩矩,不會影響到治安。
時不時就有騎着小電動的人停下來買上一份吃食,嘴裏哈着白氣,閑散地和老板寒暄幾句,又樂呵着揚長而去。
人人自足、人人歡樂、人人和諧地守着自己的一塊小地,延續着人間煙火氣。
白色的煙霧缭繞升起,空氣中彌漫着一股甜甜的栗子香,混着細風鑽進鼻息,将人的心也一并烘熱了。
望着眼前熟悉的景象,齊宴像是微服出巡的國王回到了自己的領地,整個人都松弛了。
“這就是寧城,我的家鄉。”他解下口罩鄭重地介紹道。這裏民風淳樸,是他從小生活的地方,他也沒有被認出來的顧忌。
齊宴将口罩塞進口袋,笑着和她繼續介紹,“而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是寧城最熱鬧的地方,長寧街9號,等會兒天黑了燈光亮起來後會更熱鬧更漂亮。除此之外還有好多好玩的地方,逛幾天都不會重複。”
言下之意就是可以多待幾天。
沈霓然靜靜地聽他講完。
後面她先去了趟廁所,等她出來的時候就見他蹲在兩個大箱子旁,懷裏還抱着什麽東西。
齊宴耳朵很靈敏,聽見身後的腳步聲。他快速回頭,單手搓了搓被風吹僵的臉,站起身将手裏熱騰騰的栗子遞給她。
薄唇翕動:“還是熱的,你先吃點墊一下肚子,我們大概還要坐二十分鐘的公交車。”
沈霓然今天一天坐車都已經坐到沒脾氣了,精疲力盡。
她乖乖地蹲在路邊用熱騰騰的炒栗子捂了下手,然後剝栗子吃。
齊宴也幫她剝着,饑餓感襲來,她吃了很多,整個人都被栗子的香甜圍繞。
…
等他們坐車到小區口的時候,街道霓虹燈閃爍,街邊的建築披上霓裳,手裏沒吃完的栗子已經沒了溫度。
路燈下,兩道影子被拉長,行李箱車輪在夜裏發出咕嚕咕嚕的響聲。
路上突然有什麽東西從腳邊竄過,黑漆漆的看不清。一股重力撞上小腿,沈霓然吓了一跳,手裏的栗子掉在地上,她用力拽住齊宴的胳膊。
路上靜悄悄的,那團東西快得像閃電,一瞬間就沒了影。
然後就聽見遠處傳來一兩聲貓叫,在這清涼的夜色裏有些瘆人。
“沒事吧?”齊宴趁此機會攬了她一把,将她護住。
“沒事兒,就突然竄出來,被吓了一下。”
“別怕,這街上野貓多,但沒攻擊性的。”齊宴朝那團黑物消失的地方看了幾眼,确認後輕聲安撫。
聽見只是只野貓,沈霓然松了口氣,然後突然想起了家裏的貓,她問道:“對了,我們走了家裏那只貓呢?”
“我給小李說了聲,然後替他寄放在了寵物店。”他的目光漸移,落在她拽着自己的手上。
她輕應了一聲,将手從他的胳膊上不着痕跡地移下來,緩了口氣,說道:“走吧。”
“等等。”齊宴突然想到什麽,叫住她,然後視線從她白玉的手指略過。
她的手與他相比實在是小,指甲修整的平滑整齊,指甲沒有着色帶着天生的光澤,手指青蔥漂亮,卻什麽首飾也沒帶,光禿禿一片。
“怎麽了?”沈霓然擡起頭目光審視着他。
齊宴在衣服口袋裏掏了掏,半天沒摸到東西。
他眸光微滞,眼神有幾分困惑,驀地對上她的視線。
他忽地想到先前一直替她拿着外套,可能誤将那東西放進那件外套裏了。
他回答道:“有東西好像掉你那了。”
說完沒待她有所反映,他彎腰湊近她,呼吸間帶着不屬于這秋夜的火熱,将空氣抽空。
他側臉對着她,這個姿勢從遠處來看像是他彎腰引得她主動親上他的臉頰。
沈霓然看着這張臉近在咫尺的臉,他屬實有令人心髒悸動的資本。
在昏暗的光線下,她突然就有幾分心跳加速,像是被人卡住了脖子,連呼吸都變得有幾分費勁。
她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然後後退了一小步,有些別扭地攔住他的手,“我給你拿。”
她伸手往口袋裏摸去。
好像好真有什麽東西。
“啊啊啊大哥哥大姐姐在親親,羞羞羞。”與此同時,一旁突然傳來小孩子扯着嗓子的喊叫聲。
兩人剛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一時沒注意到夜色中的小孩兒。等齊宴轉過頭的時候小孩兒已經叫嚷着跑開了。
沈霓然剛摸到兜裏的東西被吓得又掉了回去。
她站在原地,快速瞥了一眼齊宴,尴尬地幹笑了兩聲,然後将兜裏那個深藍色的立方體盒子狀的東西遞給他,以此打破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