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祝英臺忍不住看向馬文才和梁山伯,兩個人臉色都不太好。她一直不知道,原來杜子純也這麽毒舌,平時藏的真好!馬大人回過頭看了一眼這個學子,昨日看着還有些拘謹,今天一看,果真虎父無犬子,文才在書院中倒是交了個好友。
陶淵明聽到杜子純的說法,點點頭,不得不承認他是有些道理的,好一個在其位謀其事,本無對錯,只不過站在各自角度上,道不同不相為謀罷了!
杜子純歇了口氣,繼續道,“還有一點我想說,在國家危難之時,生死存亡之刻,守住國家才是當務之急,你說的沒錯,死于水患的人可能遠大于戰争,但兵臨城下,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死傷的無辜百姓又有多少?為了明日會死去的人,放棄今日活着的人,難道就是大義,長江水患年年有,難道就因為水患不打戰了任人侵略,太可笑了!弱肉強食,優勝劣汰,物競天擇,适者生存。”
馬文才知道杜子純是站在自己這一方,可是她完全否認了自己的想法還是郁郁。
陶淵明打量着眼前的學子,是他之前看走眼了。原本以為杜子純學習懶散悠閑,只是心性純良,現在才明白他是胸有丘壑、心思敏睿,笑着說,“好了,好了,這種經世衛國的大事還是由位居廟堂的馬大人來評評理好了。”
荀巨伯立刻站起來不滿的說,“陶先生,讓馬太守評理,不就是讓我們看一出父子連心的戲嗎?”
陶淵明教鞭一敲桌子,“大膽,馬大人身居高位,豈是偏心自己兒子的人,馬大人,你說是嗎?”
杜子純很是無語,你們這樣一唱一搭的,讓馬太守怎麽說。擔憂的看着馬文才,這家夥可是自信爆棚的樣子。
馬太守剛想說話還未開口,荀巨伯就接話,“馬大人,梁山伯寫的治水方略,可是連謝丞相和謝道韞先生都誇贊的。”馬太守笑着,“梁公子年紀輕輕便得謝丞相青睐,将來必成大器啊!”
馬文才不滿,“爹,你怎麽...............?”馬文才的話被馬太守厲聲打斷,“放肆,注意你現在的身份,你是在上課的學生。”
馬文才賭氣,“是,馬大人,馬大人此言的意思是認為梁山伯強過我。”
馬太守也不想争執,“我的意思是謝丞相看中梁山伯治水大才。”
馬文才不理解父親為什麽要替梁山伯說好話,憤怒反駁,“學生就是不明白,憑什麽謝丞相一言兩語就能下定論,難道僅憑位高權重說的話就一定正确嗎?”
馬太守生氣馬文才說話口不擇言,着急嚴厲,“文才,注意你的言行。”
杜子純也着急了小聲,“文才兄,你別亂說話。”
馬文才怒氣沖沖,不甘的說,“我就是不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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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夫子趕緊上來勸說,“馬文才,這大庭廣衆之下,你父親也不好偏袒與你啊,你說是不是。”
杜子純簡直被陳夫子氣笑了,你這是明晃晃的認為馬文才比不上梁山伯啊,火上澆油,也不知是蠢笨還是故意的。馬文才嘲諷,“你太小看馬大人了,馬大人從來不怕落人口舌,他是怕得罪謝安,妨礙仕途罷了!”
馬太守氣得推開一旁的陳夫子,一巴掌打了上去,清脆響亮!杜子純被吓到了,怎麽一言不合就動手!
馬文才不敢置信氣紅了眼喊道,“不公平,我不服氣,我不服氣!”
杜子純還沒來得及拉住他,他就跌跌撞撞的跑出課堂。
杜子純看向陶淵明,“陶先生,我去找馬文才。”陶淵明點點頭同意了。
杜子純本想直接離開課堂,但看見馬太守面露後悔之色,還是懇切的說,“馬大人,我能理解您的拳拳愛子之心,可是文才他,哎!我會把他找回來,別擔心。”馬太守點點頭,目露感激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
杜子純急步離開了課堂,出來時,馬文才已經沒影了,杜子純嘆了口氣,最近馬文才可是多災多難,之前傷了頭,傷還沒好全,又被馬太守這麽當衆一打,馬文才這人自尊心這麽強,還不知道有多難過。杜子純把書院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
到了後山馬廄就看見祝英臺和梁山伯在喂馬,梁山伯想想也覺得杜子純說的也沒錯,更何況馬文才還被打了,也是愧疚。
祝英臺也只好在旁邊安慰他,“山伯,不是你的錯,是他們父子自己僵住了,不過子純他,一定很心疼。”想到杜子純看見馬文才被打時心疼又不知所措的表情,嘆了口氣,她不在乎馬文才的心情,可是她在乎子純的心情啊!
想到杜子純平時那麽喜歡馬文才,雖然祝英臺不了解杜子純怎麽會喜歡馬文才那樣的人,可是好姐妹的心思,也都是知道的。
祝英臺只好又嘆了口氣,梁山伯不解,“英臺,你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
祝英臺想回答,就看見站在不遠處的杜子純,剛伸出手,想到什麽又收回了。
杜子純看見她的樣子也知道她在想什麽,梁山伯愧疚的看着杜子純,杜子純知道梁山伯這個耿直的個性,其實一點壞心都沒有,也沒有怪他。
勉強擠出個笑容,“山伯,我知道你沒壞心,我們誰也想不到馬太守會當衆動手的,可是我找不到馬文才怎麽辦啊?”
祝英臺看杜子純這麽擔心勸道,“子純,你別擔心了,馬文才那麽大一個人,在哪裏發洩一下呆一會,靜一靜就好了。”杜子純點了個頭,可還是放心不下。
梁山伯就笑着說安慰杜子純,“子純,你別急,等我這裏打掃好了,我們就幫你找。”
梁山伯立即就去拿打掃工具,杜子純看了過去,就看見放掃帚的櫃子露出一片衣角,立刻攔住了梁山伯,做了個噓聲小聲說,“馬文才,我找到了。”
梁山伯不明所以,就問道,“啊,找到了在哪裏?”
杜子純無語極了,祝英臺也過來了,杜子純指了指櫃子,“馬文才在那裏,趕緊把山伯拉走。”祝英臺立即領會就把梁山伯帶走了。
梁山伯還是有些糊塗,祝英臺見他不解,“你先和我走,我馬上告訴你。”
杜子純走近了櫃子,想了想還是直接打開了,馬文才整個人縮在一起,不時的顫抖,就像一只受了傷驚慌不已又飛不起來的小鳥,又是這個場景!
杜子純輕輕嘆了一口氣,小聲的說,“要我陪你嗎?你別怕!”
馬文才看着杜子純,想起曾經杜子純走進櫃子裏陪自己,在狹小的空間裏只有自己和她,安靜溫馨。可是自己這樣,..........還是關上櫃子喊道,“你別管我。”
杜子純也是着急立馬說,“我怎麽可能不管你,這樣,我不開櫃門,我就在外面陪着你,我們說說話好不好?”馬文才閉上眼睛,沒有回答。
杜子純接着喊了幾聲文才兄,馬文才也沒有回應。杜子純就坐下來靠着櫃子,也不說話,發着呆。
時間長了,杜子純坐着也不舒服,就想先站起走動走動,剛剛站起身,馬文才就打開了櫃門,拉住杜子純的衣袖,低着頭輕聲說,“別走。”
杜子純站着,馬文才在櫃子裏,拉住杜子純,一擡手袖子就滑落下來,看見馬文才這一道道傷疤,不禁皺起了眉,忍住淚意。
杜子純記得馬文才小時候過的苦,肯定經常被馬太守責打,可是如何也想不到會這樣觸目驚心,這一道道的疤痕該有多痛。
杜子純觸碰着馬文才的疤痕,眼淚還是掉落下來,砸在馬文才的手臂上,也砸在馬文才的心裏。
杜子純哽咽着,“疼嗎?”又自說自話,“一定很疼,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你爹怎麽這麽狠?這麽狠心。”
這些傷痕密密麻麻,杜子純仿佛看見了馬文才的過去,動辄打罵。
再想到馬文才從小就沒了娘,在一個充滿暴力的壞境裏孤獨的長大了,不知道受了多少罪。很心疼!如果能遇見那個小男孩馬文才,她一定會站在他的面前保護他,不讓他受傷害。
馬文才愣愣的看着杜子純,心裏的傷口就好像沒有那麽疼了,輕聲的講起了自己的事情,“阿純,你別哭,我以前一直沒說過我家中的事情,我想講給你聽。”
杜子純哭着,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如果你會難過就別講了,你別想了。”
“阿純,我想告訴你!”馬文才神情太過認真,杜子純點點頭答應了。
馬文才苦笑,又故作平靜,“我父親對我嚴厲,從小非打即罵,我娘看不下去,時常與我父親頂撞,有一次,那一次,我射箭輸給了差役生的平民,我父親回到家中大怒,用鞭子打我,我娘看不下去哭喊着讓我爹不要打我,我爹就說她慈母多敗兒,兩人吵了起來,我父親打翻了茶水,熱水燙傷我娘的臉,娘臉上落了疤。
從那一天起,我以為只要我勤練武藝,我娘就不會被爹責罵了,我哪裏知道,就算我再如何努力,破了的東西,就算我再努力,也補不回來了。
我父親冷落我娘,有了其他女人,我就看着我娘一天天消沉下去。
阿純,我的家毀了,親人的感情全變了,堅持不變的人,只能承受永遠的苦難,或選擇永遠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