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杜子純漸漸停了哭泣,她知道馬文才說的永遠的離開是什麽,閉上眼,嘆了一口氣。
馬文才顫抖着,哭着接着說了下去,“阿純,外面好黑暗,可是這黑暗的櫃子裏面,卻很安全!”
杜子純看見馬文才淚流滿面的樣子,眼淚又掉了下來。她實在嘴笨,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輕輕抱住馬文才,才發覺他的顫抖,杜子純溫柔了聲音輕聲安慰,“一切都過去了,你別難過了。文才,哎!”杜子純忍不住嘆氣。
馬文才靠在溫暖的懷抱裏,神智不清,唔咽着,“娘,娘,你別走,你別走,爹,你別打娘,我會努力的,你別打娘。阿純,阿純,你別走........”馬文才一句一句說着胡話,哀哀切切,杜子純都不忍心聽了,伸手摸了摸馬文才的額頭,果然燒起來了,哎!
經過這麽幾次,杜子純算是發現了,馬文才只要情緒激動,一傷心難過,就會發燒。看着馬文才燒的通紅的臉頰,還不住的喃喃,看起來實在是可憐,馬文才,你這個喜歡躲在櫃子裏面找安全感的小男孩,你真的走出來了嗎?
以前杜子純一直以為馬文才是一柄寶劍,棱角鋒利,光彩奪目。可是現在才深刻意識到,他只是一個小男孩,一個在父親的責打下成長,永遠失去了母親的小男孩。
不行,不能再這樣燒下去了。杜子純站起身就要找人幫忙,馬文才似有所覺,緊緊握住杜子純的手,相握的手幾乎在發燙。
馬文才顫抖着身子,驚惶不安,費勁的喘息急促着,祈求着,“阿純,你別走,別走,不要丢下我,文兒會很乖的,很聽話,你不要走!”幾乎用盡全力抓住杜子純,就像溺水的人牢牢抓住浮木,縱使已經意識不清了,依舊記得要牢牢抓住阿純,一定不能放了,他絕不能放了。他的淚水滾燙落在杜子純的手心。
杜子純又心疼又心酸,溫柔勸道,“文才兄,你別這樣,我給你找大夫,一會就回來,馬上,你先松開手。”
馬文才完全不理會,執拗極了!
杜子純正在發愁要不要拉開他,又不忍心,想了想還是使了力氣拉開了,找大夫要緊,他已經燒的迷迷糊糊了,不能任由他走。
杜子純站起來就看見馬太守站在一邊,杜子純馬上就讓開了。
馬文才伏在石桌上,顫抖着不住的喊着,“水,水,冷,冷,爹,你別打娘,娘,你別走,文兒會乖的。”
馬太守心疼的看着馬文才,立即蹲下身子給馬文才喂了水,又解下了袍子蓋在他身上。
杜子純現在也算是知道馬文才別扭的個性從哪裏來的,永遠不會明着對人好,就跟他爹一樣。
馬太守照顧好馬文才,和善的看着杜子純,“我知道你是文才的朋友,麻煩你照顧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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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子純看着這一幕心情複雜,“伯父,我會的,你是很關心文才兄的,不然不會大老遠的過來,可是,表達的方式太含蓄了,是我逾越了。”
看來這是文才真正的朋友,“文才能交到你這樣的朋友是幸運。”馬太守轉身離開了,杜子純忍不住嘆了口氣,看着挺正常的人,怎麽就家暴呢!
梁山伯擔心馬文才父親着急,一早就去和馬太守說了文才兄在哪裏,馬太守嘴上說不管,暗暗的跟了一路。
梁山伯和祝英臺看見杜子純和馬文才在一起,就在一旁站着,猶豫該不該上前,馬太守着急,就直接去看馬文才了,知道還有兩個學子,也就放心了,先離開了。
馬太守一走,祝英臺和梁山伯就一起去杜子純那兒了。
杜子純見來了人,也是高興,連忙喊,“英臺、山伯,文才兄發燒了,我們帶他去看大夫。”梁山伯立刻說去拿推車,祝英臺和杜子純就站在馬廄這等着。
祝英臺見梁山伯走了就歉疚,“子純,對不起,我不知道馬文才會那麽,反正對不起。”
杜子純也不可能怪誰,“哎,英臺,馬文才不僅僅是因為在課堂上的事哭的,他心裏的苦太多了。我剛剛知道,馬文才的娘親在他小時候就走了,他爹又是個嚴厲的,對馬文才很兇,文才兄身上都是傷疤,我的天,你簡直無法想象,文才他害怕的時候就會躲進櫃子裏,他告訴我,外面的世界好黑,可是黑暗的櫃裏确很安全。”杜子純說着說着眼裏又有了淚水。
祝英臺也心情沉重嘆了口氣,“平常看見馬文才那麽兇橫,沒想到他有這樣的不快樂的過去,子純,你別難過了。”
杜子純對祝英臺點了點頭,“我知道,英臺,你可要保守秘密,我覺得文才兄應該不想讓人知道。”
祝英臺笑着,“你還信不過我啊,你就放心吧!我不會說出去的。”
梁山伯到的時候就看見杜子純與祝英臺正在說着什麽,立刻喊道,“英臺、子純,快把文才兄扶起來,我們趕緊送去醫舍。”
杜子純和祝英臺一起使力将馬文才放在木推車上,梁山伯立刻跑了起來。杜子純、祝英臺就一起跟着跑起來。
馬文才醒過來時,杜子純就趴在旁邊,回憶起之前發生的一切,再看見杜子純安靜的枕着手臂睡覺的模樣,又什麽都不想去想了,就是這樣靜靜看着,也有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杜子純感到臉上有什麽癢癢的,一睜開眼,就看見馬文才放大的臉,杜子純受了驚,急忙往後退開了。
馬文才收回作亂的手,看着杜子純受驚的樣子好笑,“阿純,我很可怕嗎?”
杜子純抽了抽嘴角,無奈的說,“不可怕。你好些了嗎?感覺如何?”馬文才搖着頭,“沒事。”
杜子純深嘆了一口氣,最近也是累啊!想到馬文才和他爹的一堆事,杜子純也心事重重的。
馬文才見杜子純有心事,“你怎麽了?”
“文才兄,我算是對你改觀了,原本覺得你很厲害,現在覺得你好幼稚。”
馬文才大概也明白了杜子純的意思,不滿的說,“我哪裏幼稚?”
杜子純掰着手指數起來,“你啊,一誇你就高興,一說你就生氣,但是喜怒不形于色才是道理,你太在意別人對你的看法了,越是在意別人也就越不成熟,一個勇敢堅強的人,只會朝着自己想去的地方堅定不移的走過去,別人的話随便聽聽就好,自己做決定,無論是好是壞,也自己一力承擔。
而且,今天在課上,荀巨伯他們說到那樣了,你爹只要誇你,他們就會說你爹偏心,你爹就算認為你更好,也只能不說了。
你說位高權重就一定對嗎?那當然不是,但是禍從口出,不要不經意得罪了人,書院裏這麽多學子,話傳出去怎麽辦?你爹阻止你其實是對的,而且你知道嗎?你那時燒糊塗了,是你爹給你喂了水,又把披風解下來給你,還托我照顧你,你爹對你好是藏的很深的,哎,你爹一定很愛你,可是他的愛太沉重也太傷人了。”
想到馬文才的傷疤,杜子純只好嘆嘆氣,這樣的愛對于另一方來說是簡直是種折磨。
馬文才心情複雜,“阿純,你錯了,我不在乎別人對我的看法,我在乎你的,.............我爹的,其他人與我何幹,你說我爹愛我,那是因為我是他唯一的兒子,沒有我他馬家就斷子絕孫了,他根本不在意我,他就是個沒血沒淚的人,虎毒尚且不食子,他連親身兒子都下的了手,他根本不是人。”
馬文才的一肚子怨氣,不僅僅是課上的一巴掌,而是那麽多年的怨恨委屈,杜子純也知道原因,“文才兄,其實吧,我是個外人不好多說什麽,但是我看出你爹對你的關心,你不要否認這一點,我只知道怨恨沒有辦法使人快樂,不管你原不原諒你爹,理解他的好還是不理解,你一定要放過自己,不要把自己困在過去的痛苦裏,好好生活,你娘一定希望你開開心心、快快樂樂的生活,而不是現在這樣。”
杜子純在心裏默默想着,與你父親針鋒相對,把自己的心封閉起來,一邊渴望着溫情,一邊又拒絕別人靠近,又可憐又可悲。
這不是你該有的樣子,我寧願你還是初見時意氣風發、咄咄逼人的那個馬文才,而不是這樣,你這樣,我真的好心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