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戰士們的挽歌
【五十八】
太宰在徹底失去重力的最後一聲感嘆,是自己太任性了。
他沒能再親親抱抱費佳,兩個人無所事事的像普通情侶一樣一整天黏在床上,說好多騙人的情話。
他也沒能真的保護鏡花,只是用幾句話去規勸一位十四歲少女不要放棄求生。好在太宰的生命體征也和其他死去的人沒什麽區別,混在一起墜落東京灣,誰也不會想到闖入樣本室的人也瀕臨死亡。
因此,鏡花所在的白鯨駕駛室一時不會被發現,绫辻行人也來到了成田機場附近。太宰好像是勾住了某個人的衣角,又好像是沒有。嚴重凍傷帶來的腦水腫讓他思考相當困難,紅葉大姐的戀人似乎沒有把可以救命的利尿激素放在他的口袋裏。
“織田作之助——”
一股強大的力量把太宰死死箍住,绫辻行人單手拽住直升機的軟梯,另一只手還拎着那個向織田作方向掙紮的太宰,即使是西點軍校的天才绫辻行人也不免後怕。
“太宰你給我冷靜,希斯科基戰鬥直升機的俯沖最高時速是多少,救你已經是極限了,你哥哥和江戶川偵探還在上面,你想讓他們死麽?”绫辻行人忍無可忍,太宰一旦再次墜落,他完全沒有把握能把腦水腫的病人從死亡線上拉回來。
這是他的老師第一次吼他,那個俊秀冷淡的绫辻行人似乎沒有做不到的事,太宰游刃有餘的氣質像了他八分,剩下兩分的少年意氣在這一刻變成了茫然失措。
“老師……我找不到織田作了……”
绫辻行人聽得心裏一酸,在高空的強風裏咬咬牙把太宰拽進小小的機艙。哄孩子這種事并不擅長不懂人心的他,年輕人的事應該交給年輕人去處理。
他又何嘗沒有遺憾。藤岡未咲和他擦肩而過,那張和見崎鳴一模一樣的臉即将化為碎片,那個叫他恩師的女孩子可能再也不會露出那樣純真的笑容。
太宰必須放棄織田作之助,绫辻行人必須放棄藤岡未咲,戰無不勝的西點軍校,前行的戰士們誰又不是一身傷痕。
亂步在颠簸的直升機裏緊緊抱住太宰,他實際上有嚴重的恐高。但是這裏只能有他也必須有他,太宰很怕愛倫坡。
當亂步被愛倫坡告知,绫辻行人在飛機上遇見了太宰,并且太宰無論如何也要登上白鯨實驗室的飛機,他就知道不大可能是鏡花出事。太宰在機械操作方面其實遠不如鏡花,正常男性都不會過去給女孩子添亂。
“沒事的太宰,”亂步閉上眼睛把利尿激素和地塞米松推進太宰的靜脈,“你做得很好,哥哥的肩膀,是男子漢能哭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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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裝偵探社的雙璧緊緊依偎在一起,亂步知道,自己從來就不是個強者,他只是個貪生怕死的孩子罷了。但是再弱小的人也有要守護的東西,比如懷裏這個連哭都不會的孩子。因為知道弱者的痛苦,所以亂步必須比誰都堅強,挺身而出成為他們的依靠。
“亂步先生,我沒有織田作了,”太宰眼神空洞茫然,“他告訴了我以後應該怎麽做,但是我沒有他了。”
“雖然我不認識這個人,但是如果真的有一個世界,你可以為了他犧牲一切包括生命,但是他非常厭惡你,”亂步道,“和現在失去他相比,你選哪個?”
“如果可以,我想一生都為了他……”太宰嗚咽道,“看他功成名就,看他結婚生子,看他美夢成真,看他擁有最好的一切,而不是被我一次次奪走幸福。”
“既然是想為了他,就代替那個溫柔的他守在這人間吧。” 亂步把手插進太宰毛茸茸的頭發裏。
太宰的呼吸終于平穩下去,亂步忍不住蹭了蹭他的額頭。這個在他身邊一點點敞開心扉的孩子從不會求助于他,這一次也許就是開始,他們一直是一家人。
“愛倫坡!你們家是不都是傻子啊?”亂步沖縮成一團的駕駛員喊到。
“可能吧,畢竟哥哥沒有弟弟可愛,”愛倫坡的聲音多有些溫吞,“亂步先生更喜歡弟弟是應該的。”
绫辻行人悲傷地看着窗外,摘下眼鏡,悄悄擦了擦漂亮的森林色眼睛。
【五十九】
中島敦無可避免地再次被關押,這一次他了解到菲茨傑拉德的弱點,或許可以一擊致命。但是壽町地區的人們疏散就成了最大的問題。他必須和露西說點什麽,那個女孩子不是壞人,她不會看着無辜平民流離失所而無動于衷。
而中島敦自己也染上了他人的鮮血。孤兒院院長為了中島敦能活命不惜一切代價,現在他因為任務害死了那位父親,也許整個孤兒院都無可避免的陷入存亡邊緣。
偵探社成員裏可以接受到求救信號并能破譯的人,只有亂步先生和正在陪國木田的見崎鳴。他不知道自己應該信任誰,在這兩萬米的高空上,也許信號都無法傳達到地面。
雖說太宰先生的通信網絡遍布整個橫濱,但是中島敦處于被擄走的狀态,加上天人五衰組織在橫濱對太宰先生的過度保護,中島敦完全不敢輕舉妄動。一旦被發現,他們所有的計劃功虧一篑。
他只能賭太宰先生的聯絡人能夠看到信號,并交給國木田先生和見崎鳴分析。
死魂靈組織的神秘卧底還存在于新聞大樓中,因為那家夥是佐佐城信子的人。上次事件後太宰先生重傷持續一周的昏迷,亂步先生因此并沒有急于動那位內奸先生。如果可以利用這位神秘卧底,此次行動或許就可以翻盤。
組合組織的空中總部,心痛的又何止一個中島敦。
“對不起……”露西低着頭,美麗的辮子垂下來,“我不知道你會被這樣對待。”
“我希望你能為我點播一首永遠的楓葉,”中島敦極盡了溫柔的神情,“你想回家麽,我也想讓你回去,但是我不能為你做什麽,只能讓我的故土橫濱,唱你家裏的歌。”
女孩子的淚水劃過臉頰,悲傷道:“我早已不知自己的身世,但是我的血液确實是楓葉的紅色。”
“這樣啊,”中島敦笑了笑,“再見了,愛做夢的姑娘。”
這首歌是不可能在橫濱播出的,佐佐城信子遺留在新聞大樓的卧底會懷疑,而後卧底先生會千方百計去和死魂靈組織取得聯系。很多時候證據和證人本身是無害的,只有在拼盡一切去證明清白的時候才會暴露,卧底一旦暴露就會被花袋先生或者是太宰先生絞殺。
永遠的楓葉是加拿大民歌,歌頌了許多戰鬥犧牲的英雄,演奏的時候也常用手風琴,這和壽町地區地下歌舞團喜歡的方式一模一樣。這些音樂知識是社長先生教導過的,如果是偵探社,一定可以察覺是壽町地區會出現問題。
中島敦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血液可以幫助他人的身體組織快速修複,興奮之餘更加期待。如果太宰先生能夠得到他的血液,哪怕只有一點,或許可以快速回複減少受罪。
少年第一次覺得自己是這樣的複雜,會害死一個人,也會幫助一個人。只要太宰先生還在這人間的某處呼吸着,他就對人間充滿希望。
而此刻,亂步和愛倫坡拍着正在昏昏欲睡的太宰,腦水腫的病患一定要保持清醒,直到脫離危險為止。
“亂步喜歡太宰為什麽要選擇吾輩!”愛倫坡咬着嘴唇卻手腳麻利地割開太宰的靴子,“吾輩知道自己不配喜歡亂步,太宰現在就在這兒,他這麽難過又接受了你的好意,去表白啊,太宰一定會同意的,你們在一起吧。”
“我選擇了一個傻子,”亂步白了他一眼,“名偵探說要和愛倫坡在一起,就絕對不會後悔。”
“可是亂步更喜歡的是太宰,不然不會親他,不要騙吾輩。”愛倫坡幾乎要哭出來。
亂步深吸一口氣道:“你現在要打退堂鼓麽?我曾經确實分不清這份感情,但是名偵探不會看着一個為了愛情單純付出的人成為笑柄。我愛上了那個努力的人,已經無可自拔,你要親親麽,你要多少我都給你,一輩子都是你的。無怨無悔去愛的人,值得我用一生去等待。”
頂替醋壇子坐在駕駛室的绫辻行人不知是何表情,剛剛被緊急救治處理的太宰正被卷入風波中。
“太宰,你說你要什麽,吾輩給你買,”愛倫坡紅着臉去看自家弟弟,“什麽都行。”
“他更喜歡名偵探,應該名偵探買才對,”亂步輕輕搖晃着太宰又拍了拍,“什麽好吃的都行。”
“放心吧亂步先生,我會保持清醒,不會崩潰,”太宰擠出來一個微笑,“那……我要沙漠色的衣服,就很帥的那種風衣,還要條紋襯衫……就……就像……”
“這個穿衣風格好熟悉呀,”亂步拍了一下手,“幾年前社長的老師去看過一個總穿沙色外套的男生,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那個人,他曾經是個殺手。”
太宰眼前一亮,他明知道亂步可能是怕自己腦水腫就此昏睡再也醒不來而編排出來騙他的,即使這樣他也想找到織田作之助波瀾壯闊的一生。
“堅持,”愛倫坡戳着自家弟弟的小臉,“為了橫濱,也為了新衣服。”
“中島敦還在組合組織的飛機裏面,”亂步又想到一個話題,“可憐他幫我們拖延時間,可惜我們不敢信任他的智商,不過太宰你是怎麽做到通知壽町地區居民避難的?”
“沒做什麽,”太宰笑了笑,“神社不是都有水渠麽,扔了幾個□□和催淚瓦斯進去。”
亂步突然瞪大了眼睛。
“太宰,那些東西是誰給你的!”愛倫坡渾身血液都要逆行,“會不會……”
他們都在對方的眼裏看到了絕望,如果從一開始,公職機關特務課就知道太宰用得上這些東西,把裏面的材質替換成致幻藥物和正在實驗中的有毒物質,那麽太宰這個行為就相當于害死了十萬平民百姓。
“沒事的,”太宰擠出來一個蒼白的微笑,“我早知道他們會這麽做,已經悄悄試過了,只有三個□□是帶有藥品的,都被我丢進火裏燒掉,橫濱不會出現問題。”
“你是怎麽試的!”愛倫坡的嘶吼帶着哭腔,“你說啊那是什麽藥。”
亂步無法控制的顫抖,請求绫辻行人快點把太宰帶去與謝野醫生那裏,兩人百般逼問太宰都只是微笑着搖頭。
回答他們的只有直升機的轟鳴聲。
【六十】
坐在白鯨駕駛室裏的泉鏡花全身的血液湧向頭部,她在控制臺看到飛機機艙的重量減少了一個很大的數值。而油箱數據沒有任何異常,這意味着變故已經發生,她必須依靠自己的判斷。
太宰先生一定是在非常近的距離得到白鯨實驗室的信號,原理和兒童傳呼機類似,她平時喜歡用的小玩具在關鍵時刻能夠派上用場。與此同時,她也清醒地意識到自己決不能死在這裏,如果白鯨實驗室墜落,飛機的黑匣子被打撈上來,武裝偵探社就必須在她死後為她承擔這場襲擊的一切罪責。
她的任務是避免白鯨實驗室墜毀,可是這場高空盛行風即将過去,她也不知道這架巨型客機是否應該現在降落在繁忙的成田機場,而潛入組合組織的中島敦至今沒有任何消息,對于鏡花來說,他就是這人間第一縷朝陽。
中島敦告訴她,有黑暗的過去也沒關系,不想說也不要緊,泉鏡花就是泉鏡花。十四歲的女孩子應該上學和吃可愛的甜品,他從未把她當做一個血債累累的罪人。
第一種可能,是太宰先生破壞了貨艙,取出其中對橫濱危害最大的病毒庫,并且想方設法銷毀,對于那個多智而近妖的男生來說,這種方式非常符合他的為人和做風。
第二種可能,則是太宰先生被人發現,鏡花父母守護了很久的橫濱即将被毀滅,病毒庫連同太宰先生一起被丢下東京灣,墜入深海。
鏡花非常希望是第一種,但是太宰先生不會不給她任何信號。理智分析之下,只能認為太宰先生已經行動失敗,但是病毒庫是否落入東京灣,成了她行動中最大的問題。
少女強忍着痛苦去思考,當年父母是如何去保護病毒庫,就可以倒推出來病毒庫的形态。首先,容易洩露,而且是以氣态形式就可以大範圍快速擴散。其次,致死率極高。白鯨實驗室裏的檔案對于幾年前洩露事件殘存資料少之又少,死者沒有留下具體姓名,事件的起因經過以及鏡花父母的死因倒是完好無損,像是有人刻意為之。
站在她的位置,看不到整個東京灣經濟區的人們,只能勉強觀察。現在時間還早,若是夜晚,霓虹燈的存在,自然就可以告訴鏡花人們是否還生存。
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做到,鏡花從輸油管道進入白鯨實驗室,油箱理所當然更靠近飛機中央翼,路過上層中機身和前機身的位置,奇襲的方式幹掉駕駛室所有人可謂相當順利。但是她仿佛是走了一條某個同行替她排除所有難關的路,這不是巧合。
鏡花的視線在東京灣四處游蕩尋找,那位殺手同行一定是太宰先生的某個朋友,作為線索而留下來的記號是一朵太宰先生喜歡的花,那種花學名羽扇豆,英文名和橫濱的某個酒吧Lupin相同。
突然,她看到東京信號塔的塔臺還在持續不斷的閃耀火花,這是橫濱政府機關和新聞大樓還在認真工作的标志,那也就是說,病毒可能還沒有擴散,仍然留在白鯨實驗室裏,她現在只需要停在成田機場并且緊急制動就可以完成任務,如果條件允許還能接應中島敦。
正當她松了一口氣的時候,駕駛室的雷達警報聲響起。同一高度的天空中,有一架飛機正在以近乎失速的狀态向白鯨實驗室靠近,不快速制動,三十秒之內一定會相撞。
小姑娘把和服袖子卷起,這一刻她想起的人并不是中島敦,也不是太宰先生或者是別的什麽人。
只有記憶裏那位一身黑衣的老師,他總是咳喘着,眼神兇惡地告訴她,沒有橫濱,他們就是一群四處流浪的野狗。如果槍支和子彈不能守護,那就用刀劍,戰鬥到最後一把刀也卷刃,用肋骨用胸膛築城這片土地最後的壁壘,只要一息尚存,他們就不是無主之物。
鏡花拼命拉動操縱杆,決定以野狗的姿态尋求新生。
【六十一】
見崎鳴坐在壽町的一個破油桶上,端着碗吸溜吸溜喝着橫濱政府機關給流浪漢每周供應一次的菜粥。
男生肯定不好意思讓女孩子吃這個,但是見崎鳴表示她必須得吃完,不了解一個國家最貧苦的一面,就不算是橫濱的好朋友。
“沒放調料,是各個超市的爛蔬菜做的,”見崎鳴端着碗一口幹了,“國木田老師,我如果告訴你,我曾經連這種爛菜湯都吃不上,你會相信麽?”
“但是現在不用了,”國木田拘謹道,“太宰身體還好的時候比較喜歡一家的海鮮,我帶您去嘗嘗可以麽?感謝……”
見崎鳴擺擺手示意不用,她只是想要了解自家恩師的故土,對飯菜是否美味并無所求。見崎鳴把碗一放,兩人繼續工作。
國木田的手掌槍傷未愈,對于他本人來說,保護太宰而受點小傷是酸澀又甜蜜的。只不過現在太宰仍下落不明,陪在國木田身邊的是一位聰明的女孩子,是亂步先生推斷出那個襲擊他和太宰的人一定會出現在壽町地帶。
兩人藏在握手樓的陰影下,時間才剛過正午,一架直升機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雲層周圍,見崎鳴手中的雷達探測器滋滋作響,不必多說,那位狙擊手已經從上空逼近。
國木田并不知道這件事的因果聯系,只是按照亂步先生的要求提前布置好無毒無害的□□并穿好生化防護服,只是冷靜理智的見崎鳴居然相當嚣張,在沒有任何防護措施的情況下大搖大擺的跟過來,還好他偷偷攜帶了一個大密封袋,萬一出事了直接把見崎鳴裝進去,客人不能在橫濱受傷。
他們沒有輕舉妄動,那位狙擊手的第一槍突然落下來,子彈落在壽町肮髒的水渠裏,發出射擊金屬的聲響。
敵對組織把實驗氣體放在臭水溝裏飄過來,是國木田沒想到的,他緊急拉動□□開關,可以反雷達探測的金屬粉末随着煙霧冉冉升上天空。
直升機裏的男子哼了一聲,再厲害的神槍手在失去視覺的情況下都無法瞄準。
“這是我馬克吐溫沒有料到的……下次任務一定不會放過他們!”青年男子丢掉手裏的槍支,“小葡萄,我們走吧。”
任勞任怨開飛機的金發青年翻了個白眼道:“我叫斯坦貝克,雖說是拿錢辦事,可也不要亂叫我的名字。”
“不好記,”馬克吐溫笑了笑,“不過你為了妹妹還真的可以做出來襲擊女孩子這種事,偵探社的那兩個姑娘會很痛苦的。”
金發青年抿了抿嘴道:“大家聚在這裏應該不光是為了錢,現在我家人能吃得飽,我也想有一個能奮鬥終身的事業,還有保護大家!”
“說不定組合組織的下一任首領會是你呢!”馬克吐溫道,“加油小葡萄。”
金發青年并沒有把這句話放在心上,他只是組合組織的雇傭兵,和露西他們一樣,也不知道谷崎直美和春野绮羅子的傷勢如何。如果斯坦貝克本人有立場,倒是非常希望能去探望一下她們。
國木田終于放下心來,剛要拉着見崎鳴一起返回偵探社,卻撲了個空。一片煙霧中,年輕的數學老師穿着生化服根本看不見女孩子的身影,她就這樣憑空消失在這場煙霧裏。
盡管亂步先生再三告誡他不需要提防見崎鳴,但是她是那樣的難以捉摸,就像自己的生死搭檔那樣……國木田深吸一口氣,他最擔心的太宰不知道有沒有返回偵探社。
橫濱的一場危機解除,偵探社卻更加手忙腳亂。
與謝野醫生把急得直哭的愛倫坡攆出去燒熱水,指揮宮澤賢治把晚香堂的桌子拼在一起組成臨時病床,迷迷糊糊的太宰抓着亂步的袖口說請離他遠點。
亂步知道太宰的狀态,一旦顱內壓升高怕有生命危險,他往後走了幾步轉過身,“夠遠麽?”
這一轉身不要緊,幾步之遙太宰就仿佛把全身的力氣都卸下來,樣子乖巧蒼白昏昏欲睡。
“亂步先生,”與謝野醫生咬着嘴唇,“太宰吸入的是那種危險性極高的人工合成病毒,沒有傳染性,在找到解決辦法之前我只能盡力。”
名偵探把嘴裏的棒棒糖狠狠咬斷。
他看不透太宰,這個孩子從西點軍校畢業之後就被直接送到他身邊。太宰從不參加聚會,總是在沒人的地方露出空洞悲傷的表情,在他們快樂的時光總是游離着微笑着。亂步能明白,太宰的執念注定消散,有好感的人也不能厮守在人間,在信仰中來不及為私情而哭泣。
“晶子,別害怕,你還在偵探社,太宰不會死在你面前,”亂步出聲提醒偷偷掉眼淚的與謝野醫生,“別怕。”
“我救不了他,”與謝野醫生轉過頭的時候妝已經哭花,“亂步先生,他在實驗自己能不能産生抗體,分次疊加吸入大量病毒,肺部已經充血水腫,我不知道他的肺泡能堅持多久。”
“你要什麽,呼吸機還是別的,”亂步的聲音都在顫抖,“偵探社有的是經費,大不了我和他哥養他,你只需要盡力。”
社長推開門按住兩個孩子的肩膀,沉聲道:“亂步,晶子,我們偵探社的辦公室收到一大份藥品快遞,來自于莫斯科,裏面還有不少營養品。”
亂步和與謝野醫生把快遞裏的清單快速掃了一眼道:“這裏有對抗海裏細菌的藥物,這麽說天人五衰是以為太宰是掉進海裏了!”
他們在對方的眼裏看到了濃重的悲傷,原來太宰身上的定位器一直在那塊懷表的金屬鏈末端,而且是太陽下才能發送信號,這才沒有被花袋先生發現。現在他的懷表掉進海裏,費奧多爾自然誤以為太宰落入海中。而那杯本該喝下去的帶有定位器的紅酒,不知不覺被某個人換掉了。
“費佳,”太宰已經睜不開眼睛只是喊着心上人的名字,“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