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小小的空間裏,?雲容坐在秦蔚的床上,其實就是地上鋪了些幹草,又鋪上一層棉絮床單,便成了一張床。
兩人盤腿相對坐着,?秦蔚手中的明珠放在中間,?光從兩人下方照來,?給這場景添了幾分詭異的感覺。
她拿出一張紙來,?在床上鋪開。
“吶,這是那小朋友寫的人魔和平協約。”
她手肘壓在膝蓋上,?身體往前屈,?“我看過了,沒什麽大問題,他說他現在正在勸他老爹,?就是那個魔王,?目前據說還沒有進展。”
她說完後嘆了一口氣,雲容拿過來看,?發現上面都是一些正常的協定,沒有偏向任何一方,?而且對魔族的限制要求很多。
“而且那小朋友每天都很困擾,?頭疼,原來多開朗一個小家夥跟在你後頭,現在整天穿的一身黑不溜秋的,臉都不露一下,?說話聲音悶悶的,啧,變了啊。”
她搖搖頭,對現在的情況表示很遺憾。
雲容看着那張寫的工整,?字字句句都像是經過了拟定人的反複思考出來的協約,忍不住笑了。
她沒想到,岑河一直在往這方面去做,當初他說想要人魔兩界和平,後來他回了魔界,這麽久沒回來也沒召過她去,還以為他是要回去跟着他老爹幹了,原來是回去勸人去了。
“所以最近他都在悄悄和你聯系?”
雲容這麽一問,秦蔚就又是嘆一口氣,滿臉都寫着為難。
“他沒來找你,一開始是因為我說你在三千畫卷裏面試煉,後來是因為他不敢來找你,怕被掌門知道。你……你一直和掌門在一起,你有沒有發現,掌門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秦蔚眼神有些小心地看着雲容,雲容微微皺眉,“什麽不對勁?”
她眼中有些認真,心中有了猜想。
秦蔚身子往前,附在雲容耳邊,“岑河說掌門和魔族有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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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完後快速坐好,眼睛緊緊盯着雲容,雲容抿了抿唇。這件事韓易一直瞞着,可現在連秦蔚都知道了。
她眉眼一冷,“你跟着你家掌門這一百多年了,還不清楚韓易的為人?”
秦蔚笑嘻嘻的往後躺去,雙手張開,“當然知道,所以我沒信他。”她平躺着看雲容,一雙眼睛裏映着白色的明珠的樣子。
“但他今天來跟我說,掌門應該就是魔族的人了,我罵了他一頓,讓他拿證據來,你們來的時候我還在說他,讓他不要亂冤枉好人。”
雲容看着她那樣子,忽地心頭一緊。
她舔了舔唇,“那如果韓易真的是魔族的人怎麽辦?”
秦蔚輕笑兩聲,“能怎麽辦?岑河不也是魔族的人?只要沒有壞心不就行了,更何況,掌門做了這麽多年的掌門,若是要做點什麽他早就做了,哪裏需要一直等着?不可能的。”
雲容張了張口,始終沒有說話。
兩人就這麽靜靜地呆了一會兒,外頭還有仙門弟子們來回走動說話的聲音,在這狹小的空間裏,兩人都安靜着。
“雲容,你說,如果岑河勸不動他老爹,這樣的事是不是還會出現很多次?到時候,我們怎麽辦?”
她看着帳篷頂放空,清甜的聲音裏帶了一絲未知的情緒。
雲容捏了捏手心的那張協約,笑一聲,“勸不動,那就打,打到他們同意。”
秦蔚也笑了,她坐起來,“岑河說你就是這麽跟他說的,所以他使勁兒修煉,現在他已經到我們化神期的修為了,快不快?”
雲容眼神呆愣地看着面前笑着的秦蔚,“化神期?”
秦蔚點點頭。
雲容垂下眼眸,這速度确實太快了一些,去年的時候他還留在金丹上不去,靈力更是低微到和她差不多,一年多的時間而已,他就已經到化神了?
雲容有些難以相信。
秦蔚笑容漸漸消失,“所以我也擔心,若是魔族的人修煉都這麽快,那我們豈不是根本追不上?一個辛城王就已經和掌門同修為了,等魔族更大批的人出來,我們要怎麽才能打得過?”
她眉宇間有些擔憂,她擔心子民的安危,也擔心整個九州的未來。
所以她打算看看岑河的意見,若是合适,兩方和平相處也可以。
但就目前而言,她其實都不敢全部相信岑河,只能是盡量去相信。
雲容手在被子上點了點,“別擔心,岑河是魔王之子,與其他魔族不同,不能以他的修煉速度來推斷其他魔族也是這樣。”
說着雲容就站起身,“你若是實在擔心,你幫我将岑河叫出來,我與他談談。”
她也好久沒有見過岑河了,正好有些事想問一下他,看看有沒有辦法,問問關于韓易的事,那些不方便問韓易的,倒是可以問問岑河。
秦蔚笑了笑,“改天吧,他剛回去,我今天又說了他,估計他也不想理我了。”還不待雲容再多說些什麽,她便又躺下,拉過被子,側頭笑道,“我有些累了,想先休息。”
雲容也只能點點頭,叮囑一句‘好好休息’後先出去。
她離開後的房間裏又有了低低的談話聲。
外頭已經是後半夜了,安安靜靜的,所有人都在休息,沒有休息的也都小聲的說話,不敢高聲。
聞子書還穿梭在這些人之中,替他們療傷開藥,到這個時候也還沒有忙完,整個無華谷的弟子都在忙,其他門派會治愈法術的都在後面幫忙。
雲容沒有上去幫忙,她不确定這些弟子身上的魔氣和韓易身上的魔氣是不是同一種。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她轉身上了山,等戚夫人他們空下來。
這一等,就等到了第二日晌午。
衆人簡單地設置了一個封印将破開的封印口堵住,等将這晉安山的長老弟子都安排好了,勢必還要重新弄一個封印。
戚夫人早早就注意到了雲容在旁邊等着,那邊一結束,她就帶着花月九過來找雲容。
她對着雲容的時候,一向嫌棄做表情累人的他臉上總是帶着少有的淺笑,那張風韻猶存的臉也因此顯得格外好看。
“戚夫人。”
雲容朝她點點頭。
戚夫人擡手止住她的動作,“我們到那邊去說。”她揚了揚下巴,方向是晉安山邊上的一個觀景亭子,能看到山下的情況和三州的大片山河土地。
花月九跟在戚夫人身後沒有說話,只是看着雲容的眼神有些冷,也不知道是在怨她攔着不讓她殺韓易,還是因為其他別的。
戚夫人拉着雲容坐到一旁,花月九站到邊上眺望,似乎并不打算參與這次談話。
雲容只靜靜垂下眼眸,韓易的事,她這次也要一并和花月九說了。
“你現在是金丹,等你到元嬰的時候便能飛升了。”戚夫人開了個頭,“我們千山閣有一位祖師爺便是五靈根飛升的,他出現的時候正好也是魔族破封印而出的時候,後來他将魔族封印回去之後便飛升離開了。其實這與當年的扶檀飛升有些想死,所以當年扶檀五靈根修行到金丹的時候我就去找了她,她才跟我說了這些事。”
她視線擡起,看向遠方。
“她說,大約兩百年後,世上會再出現一個五靈根的人,叫雲容,讓我幫忙照看。說你是解決這次魔族危機的關鍵,等你解決完魔族危機後你也會飛升離開。我便也一直留意着,讓小九提前出去找你,好在找到了。可你偏偏和韓易待在了一起,而且小九跟我說,你與韓易結了血契?”
她側頭看着雲容,臉上笑意減了幾分。
雲容點點頭,“是,韓易飛升與我有關。”
戚夫人笑了一聲,身子往後靠去,“與你有關?什麽關系?他是魔飛升不了,所以要借你飛升嗎?”
雲容心微微沉了下去,不知為何,再聽到這樣的話,她有些不悅。
“魔族破封印而出,千山閣起火的時候,扶檀就見過韓易,據我所知,她後來甚至化作一個老者去試探過韓易,教他修行。扶檀一早就知道韓易是魔,所以也同時叮囑我們,要保證未來你與韓易離遠一些。”
雲容沉默了沒有說話,她不懂,這樣算來,韓易遇到的那個老師父也是扶檀。那扶檀教韓易修行,又将整個點衡派都交給了韓易,卻又在暗地裏讓人防備着韓易算什麽。
“當然,我是不會去主動戳穿這件事的,更何況韓易這些年并沒有什麽別的動作,說明扶檀對韓易的考信任是成功的,當年叫我們防着韓易也不過是多留一個心眼罷了。”
戚夫人收回視線,又看向雲容。
“扶檀當年做了多手的準備,生怕兩百年後會生出變故,所以她留了一些幫助五靈根修行的丹藥給我,讓我在你金丹以後再轉交給你。”
她攤開手心,一個粉色的小瓷瓶出現在掌心。
雲容拿起來打開嗅了一下,并沒有什麽特殊的味道,只有一股很正常的清香。
“你的職責是封印魔族,而韓易是魔族,你卻與他結了血契。”戚夫人搖了搖頭,“果然扶檀說得沒錯,确實有變故。”
雲容抿緊雙唇,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說。
這所謂的怕有變故,何止是她與韓易結血契這一點變故。
原來能修行的五靈根,肩負的是封印魔族的責任。
可好像一切陰差陽錯的,正好她一碰魔氣就會暈倒,渾身無力。如今又是只能接觸韓易身上那種魔氣,別的魔氣對她來說也會讓她長睡不醒,甚至可能有生命危險,這樣一來,她要拿什麽去和魔族正面對上,又拿什麽去封印魔族。
她現在連被身上沾着點魔氣的晉安山弟子都不敢靠近,連進封印洞口去救人的能力都沒有。
“至于你和韓易的血契……血契一旦結上解不開,只能殺了其中一個人,我讓花月九與你一起,趁着韓易如今病弱的時候,殺了他。”
戚夫人面上還是帶着淡淡的笑,說話的語氣卻有一些冷漠。
“正好,你殺了韓易,魔族就少了一大助力,各大仙門也少了一個摸不清楚是敵是友的人,對往後封印魔族有好處。”
雲容看着她的樣子,深吸一口氣。
“我想你們誤會了,韓易不是魔族。”
一直沒有反應的花月九轉過頭來看着她,眼神中有些詫異。
雲容接着道,“确切來說,韓易是魔族,但他又不是魔族。這世上有兩個韓易,一個是魔族的韓易,一個是點衡派掌門韓易。當年對花月九你見死不救的那個是魔族的韓易,而非這個韓易。魔族的那個一直被韓易壓制着,韓易一心向正,否則扶檀當年應該也不會放心将點衡派交給他,想來那應該正是她對韓易的考驗。”
雲容一口氣說完,花月九久久沒有說話。
戚夫人微微蹙了眉,似是有些不能理解。
雲容又問,“當年扶檀是如何與你們說的?原話。”
消息在傳播的途中會出現偏差,她已經從上次吳扇傳話體會到了。
“韓易可能會是魔族,往後盡量勸說雲容遠離韓易。”戚夫人沉默一下,說了出來。
雲容松了一口氣,果真是這樣,“現在明白了?那個魔族的韓易已經被壓制住了,這個韓易是點衡派的韓易。”
“那他往後若是壓制不住魔氣讓那個魔族的韓易出來怎麽辦?”花月九冷冷問道。
雲容攤開手心,從容回答,“我有生死咒。”
花月九沒了話,戚夫人不知道在想什麽,也沒有再多說,好像一切與當年提前預想的都有些不一樣。
雲容眼神直視着戚夫人,問出了她現在最想問的一個問題。
“所以,扶檀就是我娘是嗎?”
她這問題一問出口,戚夫人就愣了一下,随後眼神有些幽深地看向雲容,語氣極其自然,說出的話卻是仿佛晴天霹靂一般,将雲容定住了。
“不是,你就是扶檀。”
作者有話要說: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