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他周身的寒意沒有絲毫收斂,盡數釋放,任誰都看不出他臉上有半分要成親的喜悅,只有冷漠。
仿佛這個親不是他想成,是雲容想成,是雲容用了非正常手段逼迫他成一般。
屈何笑意淡了些,他身後的弟子們都收了笑容,不敢再随意說話。
雲容看着面前這個男人。
半個多月沒見,他好像發生了什麽變化。
現在的他面對着她,背對着門口照進來的光,看着她的視線冰涼涼的,像有人将一塊千年寒冰貼到了自己的後頸。
她不由得哆嗦一下,只是剛才心底的那種沒來由的慌張都消失不見,她直視着他的眼睛。
“為什麽?”
韓易沒說話。
屈何搖了搖頭,神神叨叨地講:“天意不可違逆,天機不可洩露。”
天意不可違逆,天機不可洩露。
這是他飛升那天出現的字,原來與她有關?雲容眼不斜視,一面看着他一面快速分析着。
他第一次見她時說:“我是你未來夫君點衡派掌門韓易。”
渡劫之後的金字顯示:“天意不可違逆,天機不可洩露。”
渡劫失敗恢複身體後他第一時間單方面操辦兩人的婚禮,說:“我要與你成親。”
她好像明白了什麽,有東西串聯起來了,雲容輕笑一聲,有些不屑的語氣,“可我不想與你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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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情況無非就是,韓易肯定還有什麽事情沒做,所以屢次飛升失敗,而他是知道這件事是什麽的,并且這件事與她有關。
“你想與不想都不會影響既定的結果。”
韓易也冷冷地回答。
這話可以說是十分強硬的态度,雲容直接冷了臉,冷笑道,“是嗎?點衡派和外頭那些歪門□□也沒什麽區別,還強人所難,也幸好我資質不足,沒成為點衡派弟子,今日我便自行離開,往後再不來這肮髒之地半步。”
韓易突然抿了抿雙唇,沒有說話。
兩人僵持着,無聲對峙。
“雲姑娘,先消消氣。”屈何上前半步,伸出手拉了拉韓易,又朝身後的人使了眼色,弟子們便都出去了,順便帶上了門。
他這才用了力将韓易拉到自己身後,安撫着雲容:“我們掌門雖說修為高,但人傻不會說話,讓雲姑娘感到冒犯,我在這裏代他給您道個歉。雲姑娘冰雪聰明,想來也能明白掌門飛升那晚的金字與您有關,雲姑娘就當幫個忙,有什麽要求也盡可以提出來。”
他面上帶着一貫的笑,韓易站在他身後一言不發。
雲容看他一眼,笑了一聲。
“韓掌門是不在這裏還是沒長嘴?怎麽什麽話都要別人來說?”
屈何頓了一下,韓易撇開他站了出來,他比雲容高一點點,看着雲容時,兩眼微微向下,盯着她眼睛,“你想要什麽?修仙?我可以助你,不修,我也會護你一生無虞。你想要什麽,只要在我能力範圍之內,我都能給你。”
那麽條件也只有一個,與他成親。
雲容撇了撇嘴,她雖然說是五靈根,但也不是那麽沒骨氣的人。
她走了幾步,去打開了大門,一只腳邁了出去,“我想要的我自己會去取。”
說完,她迎着晨光,毅然決然地大步走了出去,沒有絲毫猶豫。
岑河見了,眉頭一跳,趕忙收拾了昨晚寫好的幾張紙,揣起來跟了上去,“她在哪裏我在哪裏,既然她不留下來,那我還是走了哈,再見再見。”
一時之間,課室裏安靜下來。
韓易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屈何氣得吹了吹胡子,恨鐵不成鋼地咬牙道,“人家姑娘又不欠你的,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嗎?都跟你說了循序漸進循序漸進,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你這麽着急是生怕別人趕在你前面去投胎嗎?你見得着閻王嗎你?”
他雙手背在身後,來回走動,有些着急。
韓易腦袋低了下來,“怎麽循序漸進?”
屈何停下來,眼神有些探究地看着他,半會兒後,抿了抿唇,嘆一口氣,拉着他往外走。
“走走走,我教你。”
整個點衡派這天早上都洋溢着喜悅的氣氛,門派上上下下都沉浸在掌門即将大婚的消息裏。
雲容從冷清的無涯殿走出來時,一路上都能看到外面的弟子們忙上忙下的,四處布置着,挂着一應紅色的東西。
她難得的全程冷着臉,岑河跟在她身後也不敢說話。
有人發現了他們,便跑了過來打招呼,岑河連忙朝他們揮了揮手,眼睛使勁地示意他們趕緊離開。
“雲姑娘今日不是要與掌門大婚嗎?這是要去哪裏?”
偏偏這群人就像跟上他們了一般,怎麽都看不懂岑河的暗示,雲容沒有停下一路往下山的方向走去。
岑河‘哎呀’了一聲,搶過他們手裏的喜字,兩下撕了。
“大什麽婚?腦脹頭昏還差不多,別貼了別貼了。”
說罷他又連忙跟上雲容。
這個消息很快就在點衡派傳開了來,許多弟子都站到鐘嶺邊上看着雲容兩人一步步下山。
這是……掌門想跟人家女孩子成親,人女孩子不樂意,看不上所以就逃婚了?
衆人圍觀讨論得好不開心,往日裏掌門待在南嶺都難得有他的消息,近來這消息是一個比一個來得厲害,都像炸彈一樣。
飛升失敗、破例、再次飛升失敗、成親、被拒婚。
啧啧啧,好一出大戲。
雲容二人行至半山腰時,便被一道屏障擋住。
岑河摸了摸,又被彈回來,他甩了甩手,“這裏有結界。”
雲容閉了閉眼,捏緊拳頭,一拳打了上去——毫無反應,她皺了皺眉,又是一拳揍出去,還是沒有反應。
她深吸一口氣,準備打出第三拳。
就在這時候,他們旁邊出現一個人影,兩眼嫌棄地看着他們,“別打了別打了,吵到我睡覺了,煩不煩?”
兩人側身看去,一個看起來不大不小的小鬼頭正打着哈欠看着他們。
“你是誰?”岑河發問。
“你是誰?”小鬼頭不耐煩地眨眨眼睛,反問他。
岑河笑了,他彎下身子,“你管我是誰,你在這裏做什麽?”
“你管我是誰,你在這裏做什麽?”小鬼頭在地上坐了下來,又打了一個哈欠,胳膊肘撐在膝蓋上,手支着頭,恹恹的模樣。
“你怎麽學我說話!”
“你怎麽學我說話?”
兩個人說着說着就瞪眼起來,雲容抓着那小鬼頭,輕松就将他翻了個身,他穿着的衣裳背後寫着三個明晃晃的大字:
守山員。
雲容輕笑一聲,還沒松開手那小鬼頭就使勁搖晃起來,“你幹什麽!放開我!放開我!”
他高聲尖叫起來,驚起山林中的鳥兒。
那聲音刺耳至極,雲容也不由得偏了偏頭,松開他,捂住了耳朵。那人落地了才慢慢停下來,一雙明亮的眼睛帶着些怒意看着兩人。
“怎麽出去?”
雲容問,不知道為什麽,這一次不像之前在雪合宮的時候,她打不開這道結界。
她身上的秘密她自己也沒有解開。
那小孩不樂意地上下看她,然後手在空中畫了一個圈,不耐煩地揮揮手,“趕緊走趕緊走。”
雲容笑着道了謝,岑河臨走前還和小孩兒做了個鬼臉。
回頭邁進圈子時問雲容道,“咱們這出去了,是要去……哪、裏?”
過了圈子這一瞬間,眼前場景一變,兩人到了一間屋子裏,前面一個人背對着他們,即便還沒有轉過身來,兩人也能認出,這是先前還在無涯殿課室裏毫不退讓逼雲容成親的韓易。
他轉過身來,看看雲容,張了張嘴還沒說話,就又看向岑河。
岑河眨眨眼,後退兩步背過身去,堵住了耳朵。
嘟着嘴踢着牆角。
雲容面含笑意地看着他,等他開口。想來那守山員小鬼頭必定就是他安排的,只是不知道他用了很麽辦法讓她不能打破結界。
韓易猶豫了一下,攤開手掌,幾顆各種顏色的珠子懸在他掌中。
按照方才屈何與他講的,緩和了語氣與表情,“一點道歉補償,我收集的五行靈氣,應該可以助你到煉氣期。”
那幾顆珠子都閃着微弱的光,像是在眨着眼睛。
“不用。”雲容堅決地搖了搖頭。
韓易又抿了抿唇,“你覺得是我在利用你,但其實你也可以利用我,我的要求只有兩個,一成親,二你活着。除此之外,你想做什麽都可以,我也不會再向你提出其他要求。”
雲容沒有說話。
他便又接着道:“我能不計後果且有效的幫你修煉,你是五靈根,修仙之路可以說是比其他人難上千萬倍。另外,你在找的那個符號,我可以告訴你,也只有我知道。”
前面的雲容都不是那麽關心,她從小就是孤零零一個人,擁有的一切都是靠村裏人的善意接濟,包括這條命,但這讓她明白,有些東西可以交換,他們給她食物和照顧,她就會從別的地方還給他們。她也明白沒有人必須無條件給她什麽,她想要的,再難得到,她都應該,也可以靠自己去取得。
但那個符號,關于她的身世,關于她那與衆不同的父母。
現在她無從查起,完全就是大海撈針,哪裏可疑就撈哪裏,連一點消息和一點猜測也不放過。
她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