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三日後戌時前後将有大雨,沖虛真人欲以劍引天雷将餘璃當衆正法。方府下人連日加工在方府小花園內搭起了高臺。
三日後,酉時五刻。
方老爺攜魏姨娘站在不遠處的回廊裏,還有許多來看熱鬧的下人也都圍在高臺附近。
天已經黑了下來,一層又一層的烏雲遮蔽了月亮,漆黑的天空直壓得人喘不過氣來。餘璃被綁在高臺之上,宛如砧板上的魚肉。沖虛真人身穿道袍頭戴道冠,手上拿着一柄桃木劍拾級而上。
這時,有幾個下人押着方念之從小花園的另一端走了過來,他被關押多日,神情有些萎靡。頭發衣服全都亂糟糟的,臉上有幾道已經結痂的小傷口。因為傷口并未清洗的原因,有些血跡都凝固了,十分狼狽。
但是雖然形容狼狽,但是确實沒有傷他性命。
他被關押多日,心裏一直擔心着餘璃。他被關在一間廢棄的房屋裏,方老爺并沒有将他放在眼裏,只留了兩個小厮看着他,偏偏這兩個小厮口風很緊,別說從他們嘴裏套出點什麽,除了每日給他送一日三餐,連理都不會理他。
這些人不會無緣無故的将他放出來,方念之心裏下意識的慌亂,總覺得今天晚上會發生些什麽事情。
他一雙眼睛到處亂瞟,猜測今晚到底會發生什麽事情,直到他看見了高臺之上的餘璃。他瞳孔猛的一縮,只覺得全身的血液上湧,全都哽在了脖子根上。他開始激烈的掙紮起來,試圖掙脫小厮的壓制,聲音幾乎破音,“璃兒!”
餘璃形容呆滞,對他的喊叫充耳不聞。烏雲在天空中緩緩流動,沖虛真人拿着桃木劍站在餘璃面前,劍尖直指餘璃,他厲聲問道,“妖孽,你化作人身,來此潛伏目的不明,如今還肆意傷人意欲逃脫,你還有何話可說?”
柳宴殊站在高臺之下,見此情狀微微眯了眯眼。
餘璃閉口不言。
“你既已無話可說,便怪不到貧道替天行道。”
烏雲不停的翻滾,有閃電夾雜其中,一閃一閃的亮光照射天際,仿佛随時會劈下來,這是大雨即将來臨的前兆。方念之拼了命的吶喊掙脫,最終還是被人壓制在身下,他被人壓在身下還在不停的吶喊着,小厮們拿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只餘下小獸般的哽咽。
沖虛真人以劍指天,正欲引雷,突然狂風大作,吹的人幾乎站不住腳跟。沖虛真人堪堪站住腳跟,怒聲道,“誰敢在此作亂!”
身穿白色衣服的女鬼順風而來,她站在高臺對面,臨空而立,長發遮住了面容。來看熱鬧的下人全都啊啊叫喚起來,膽子稍微大一些的還清醒着,只是兩兩抱團,膽子稍微小一些的都具已躺在地上,人事不省。
方老爺緊緊的拉着魏姨娘冰冷的雙手。
沖虛真人也沒料到會因此引出女鬼,只是眼下正好是一舉兩得,正好借機将這個妖孽也一起除去,“孽畜!你殺人奪命,今日竟還敢出現在貧道面前,你既然送上門來,貧道便除了你!”
說完,便輕輕一躍直指那女鬼而去。女鬼長袖一卷,輕輕松松的避開了桃木劍,劍身被衣袖緊緊卷住無法拔動,沖虛真人順着劍柄雙手出掌向那女鬼打去,女鬼衣袖一松,全身向後躺去避開了這一掌。
柳宴殊也抽出背後佩劍,一躍而起。
兩人一鬼便在空中搏鬥起來,沖虛真人打出一拳直朝面門而去,但是面前哪裏還有女鬼的身影?不知什麽時候,女鬼已經繞到了沖虛真人的背後,她朝着沖虛真人的後背伸出了雙手。沖虛真人反身一踢,借力一個回旋,站在了樹梢之上。
柳宴殊在空中畫符,幾張符咒同時向女鬼飛去,女鬼身手矯捷,快速的避開了符咒,但是其中一張符咒堪堪擦過了女鬼的小臂,女鬼的手臂冒出了淡淡的黑煙,她連忙飄到另一側的屋檐上。她似乎是感覺到了痛意,鬥篷下的眉頭輕輕皺了皺。
正在此時,一左一右兩把長劍破空而來。
女鬼一個回頭,兩把佩劍牢牢的停留在數尺之外。女鬼的周身被一層淡淡的黑光所籠罩,柳宴殊和沖虛真人拿着佩劍的手微微的發抖,劍尖被那黑氣所隔,再不能推動半分。
道門佩劍專克妖魔鬼祟,尋常鬼怪都要避其鋒芒,怎會如此?
那黑光頗為古怪,柳宴殊和沖虛真人甫一靠近便覺得灼熱難忍,他們好像置身在滾燙的岩漿烈焰之旁,一不小心就會被卷起的火舌所吞噬。
柳宴殊的臉上脖子上都沾滿了汗水,衣袖下的手臂青筋暴起,修羽看着空中情形忍不住喊了一聲,“師父!”說着就要提着佩劍沖上來。
沖虛真人滿頭大汗,連忙大聲喊道,“保護好大家,不許輕舉妄動!”
修羽看着一旁同樣緊張卻持劍在衆人身前的素問,又看了看沖虛真人,他握緊了手中佩劍,朗聲道,“是,師父!”
那女鬼伸出雙手,在空中做了個抓的手勢,那兩柄佩劍就被她牢牢的抓在了手裏,柳宴殊和沖虛真人執着佩劍的手已不受控制,眼看着手臂一團鬼氣将要爬上他們的手臂,柳宴殊伸出另一只手,他咬破指尖,血一流出來就變成了金色的光,他在空中畫了個符咒,狠狠的打在了執着佩劍的手臂上。
金光乍現。
女鬼瞪大了眼睛,她手下一松下意識的去擋住那金光,她裙擺微動,腰間有微光閃動,周身的黑氣立馬變成了防備的姿态,沖虛真人趁機脫身,卻還是受了傷轉身吐了一口血。
柳宴殊扶着手臂站在了數尺之外,他快速的抽出一張引水符貼在自己身上,全身的灼熱感才慢慢褪去。
柳宴殊的佩劍不停的圍着女鬼打轉,希望找到突破口沖破那層黑光,女鬼伸出利爪,緊緊的扼制住那柄佩劍。
柳宴殊用密音入耳對沖虛真人說道,“她腰間有古怪!”
他眼瞧這女鬼并沒有幾年的道行,法力并不深厚,可她卻能在他和沖虛真人在方府內設下陣法的情況下來去自如,甚至能夠憑一己之力對抗他和沖虛真人,恐怕是背後有人相助!
沖虛真人也有此疑惑,他朝着女鬼的腰間看去,她穿着黑色的衣裙帶着黑色的鬥篷,腰間重重疊疊的看不真切。
女鬼雙手猛的一抓,柳宴殊的佩劍猛地被反彈出去,從天空墜落下來,深深的插入了地面之中。
女鬼身形一閃,越過了柳宴殊直接到了高臺之上。她站在餘璃身旁,伸出自己的雙手,掐住了她的脖頸。
“璃兒!”方念之突然開始劇烈的扭動着自己的身體,想要從兩個小厮的手下逃脫,他看着守在一旁的修羽,大聲喊道,“你,你去救她啊,我求求你,你救救她啊!她真的是無辜的,你救救她好不好......”
修羽恍若未聞,他持着劍,看着高臺上的女鬼鋒利尖銳的指甲慢慢的刺入餘璃的皮膚,鮮血争先恐後的湧了出來。那鮮紅的顏色,仿佛将他的眼眸也一同染紅了。
女鬼好像終于得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東西,喉嚨裏發出了一陣尖銳的笑聲,那笑聲猶如尖銳的物品摩擦生鏽的鐵皮發出的聲音,聽得人直起雞皮疙瘩。
餘璃的傷口止不住的流血,那鮮血慢慢順着女鬼發白的雙手流進了她的血管之中,在她的血管之中發着淡淡的黑氣。她興奮的神情一滞,原本滿是歡喜的眼睛驀然睜大,她極力的想要将自己的右手從餘璃的脖子上移開,卻發現自己的手仿佛是被粘住了似的怎麽也移不開。
有東西破風而來,她微微轉過頭,只見一抹大約一寸寬的白布向她腰間襲來,她下意識的伸手去擋卻不料那白布更快一步,準确利落的摘下了她系在腰間的令牌,她的指尖劃過白布,只覺得冰冷異常。
怎麽會?她腰間之物并非凡品尋常法器根本不可能靠近!
沖虛真人也十分震驚,“那妖孽怎會在此?”
“啊,燙燙燙,燙死了!”餘璃忍不住将令牌從左手抛到右手,仿佛手中拿着的是一塊燒的正紅的炭火,她只好拿着白布将令牌層層纏繞起來放在手中,她掂着被白布包裹着的令牌朝着沖虛真人說道,“死道士,你再叫我一聲妖孽,我就讓你嘗嘗我這‘糖衣炮彈’的厲害!”
“你!”沖虛真人原本就受了傷,聽她此言差點沒被氣死,他半生捉妖,在道門中又頗為德高望重,從來沒人敢這麽同他講話,沒想到如今卻被一只妖怪如此欺淩!
女鬼的右手被一團金光所環繞,身旁的‘餘璃’因為變回了一個傀儡娃娃掙脫了束縛摔在了地上。
可惡!竟然用她襲擊餘璃的傀儡擺了她一道!
女鬼單手在空中一抓,黑氣凝成了一把尖銳的尖刀,女鬼沒有血,只有一條手臂‘啪’的一下落在了地上,然後變成了淡淡的黑煙消失不見。
她猛地朝餘璃撲了過去,想要将令牌搶回去,柳宴殊雙手掐訣,插在地上的佩劍拔地而起,在空中變幻成數把光劍,法陣從四面八方襲來,将女鬼死死的困在其中。
沖虛真人被修羽扶着走了過來,“柳宴殊,原來是你與這妖孽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