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晉江文學城獨家
斷掉的這把長劍,向來不離太子殿下的身。
武器,從來就是一個男人珍惜之物。
然而方才,太子還在輕柔擦拭劍身,這一刻,卻折斷了這把長劍。
暗衛低着頭,咽了口口水。
可以想象,這一刻的太子殿下有多驚怒,情緒有多波濤起伏。
在戰場上,素來就有修羅殺神名號的太子殿下,向來鎮定自若,神态內斂,泰山不崩于頂。
哪怕當初,被數萬烏國騎兵包圍時,也能眼也不眨地迅速制定突圍計劃,勇猛殺敵,浴血奮戰。
然而在聽到暗衛說的那個消息時,卻是頭一次,失去鎮定和從容。
俊美的臉盈着戾氣,一雙原本多情的桃花眼,有些發紅。
很像一只,畫定了地盤,卻被其他雄性搶走雌性的猛獸,氣息危險。
暗衛低着頭,像鴕鳥一樣裝死。
這能怪誰?
楚姑娘一聲不響,忽然說要嫁人,這是不講武德啊。
要是少主一直在那杏花村待着,這倆早成親了。哪有那書生的半點事兒。
別說暗衛偏心。
他是真覺得,那書生連自家少主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還成天趁着少主不在,各種殷勤小意的圍着楚姑娘轉。
呸。
趁着人家姑娘的心上人不在,就可勁兒的挖牆腳,這種人…
暗衛唾棄!看不起!
不得不說,杏花村真是一個好地方,能讓人遠離喧嚣,內心寧靜。
從前一板一眼的暗衛,默默陪着楚瑩瑩,在杏花村待了兩年後,也不免被那少女改變了些許,心理活動非常豐富。
面上不動聲色,很像一個暗衛該有的樣子,心裏頭卻驚濤駭浪。
恨不得張口來一句:少主沖啊,拿下那秀才!搶回楚姑娘!
顧荊看着地上斷掉的長劍,陷入了沉默,似是平靜了些許。
半晌,才淡淡開口。
“何日成親?”
太子忽然變得這麽鎮定,倒讓暗衛有些不解。但暗衛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下個月初五。楚姑娘及笄之後。”
少主啊,都這個時候了,火燒眉毛了!您怎麽還在問成親的日子?
難道是真想眼睜睜的看着楚姑娘嫁給他人?然後成親之日,再送上一份大禮,祝人家百年好合?
暗衛急的不行,臉上卻不敢表露分毫,只偷偷打量太子的神色。
顧荊垂着眸,薄唇抿着,叫人瞧不清他心裏在想什麽。
那雙桃花眼,看着跟寒潭一般,無波無瀾,格外深沉。
“我知道了,你回去罷。”
這…這就讓他走了?不下點什麽命令嗎?
暗衛有些挪不開腳,很想違背命令,多問一句,少主到底是怎麽打算的?
明明那麽在乎人家,哪怕在戰場上奮勇殺敵的時候,還不忘記把老太君親手訓練的暗衛,放在楚姑娘身邊,貼身保護着她,暗地裏守着她。
還讓暗衛日日不落的,專程給楚姑娘送一些零嘴美食;甚至少主愛屋及烏,在軍營裏遇見了楚姑娘幼時的玩伴,暗中也對那羅鳴照顧着。
都對人家上心到這種程度了,怎麽說放手就放手?
不應該啊,不能啊…
回去的路上,暗衛一邊想,一邊差點一路撸禿了自己的頭發。
他百思不得其解,怎麽也想不通,太子到底在想什麽。
*
四皇子正跟劉老将軍對陣下棋,忽的就見太子闖入了帳中。
“給我三萬精兵,我去擒烏國主将,砍下他的頭!”今夜就結束戰役。
太子緊抿着唇,一身氣息幾乎凝結成霜雪,冷得厲害。
劉老将軍和四皇子面面相觑,對視了一眼,都不知道太子是受了什麽刺激。
…
然後,戰場上烏國的人發現,大令的修羅殺神瘋了!
本來就見到他們跟砍木瓜似的,一刀一個,刀刀致命,手段和氣勢都狠辣到極點。
今夜更是帶着數萬精兵,一路攻到烏國的駐紮營地,跟不要命似的,殺到讓人心裏發麻。
烏國主将握着刀戟,迎戰大令太子時,心中都有些愕然。
仗打了兩年多,到了這個地步,其實他們烏國已經想過撤兵,因為打不過。
可沒想到,就在他們想要撤營的時候,那大令太子卻勢如破竹,一路殺到此處。
好啊。
大令太子也太小瞧他們烏國了,你人都攻到我們大本營來了…還想全身而退?這不是瞧不起我們嗎?
如此大好機會!
若是能生擒大令太子,正好可以樹立一下烏國的威名,然後力挽狂瀾。
興許還能借着此事,在大令身上咬一口肉下來。比如讓對方割幾座城池,送上幾個和親公主,年年上供…
想着此事的轉機之處,烏國主将也有些興奮,頓時吩咐手下的将領,盡量生擒大令太子,別傷到對方性命。
他打着的是這個主意,頓時看大令太子,就像在看砧板上的肉。
然而顧荊那雙眼,卻像是燃着火焰,冷冷的看着他。有種暗藏在冰山下的瘋狂之意。
那眼神看的烏國主将有些心驚肉跳,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麽。
戰事激烈。
烏國主将發現,那大令太子竟然全不防守,任憑戰場上的士兵,刀槍劍棍的砍上去,見對方一身是血,搖搖欲墜了。
烏國主将忙喊道:“生擒!生擒!莫傷性命!”
若真殺了大令太子,可就不死不休了。
如今烏國和大令開戰許久,也摸清了對方的底子,知道若真打起來,自己這邊占不到什麽便宜,所以這太子活着,比死了價值更大。
有了他這一聲命令,戰場上的士兵,頓時有些束手束腳。
砍吧,不敢朝人家的要害去砍。
想要生擒吧,那太子武藝實在是高強,你捉不住。
就這麽一耽擱,顧荊的身影,慢慢到了烏國主将跟前。
烏國主将呵呵笑道:“還不束手就…”
他話還沒說完,大令太子顯得搖搖欲墜,有些虛弱的身體,忽的爆發出一股氣勢,人像離弦之箭一般,到了烏國主将身前。
這變故如此突然。
衆人還在怔愣間,大令太子已經抿緊唇,繃着一張俊臉,唰得砍下了主将的頭顱。
鮮血,濺到了太子的盔甲上,他俊美的臉,沒有半點波動。
戰場上,有一瞬,鴉雀無聲。
*
杏花村。
楚家人開始準備嫁女兒.
這幾日,田娘忙得腳不沾地,連布莊的活計也不去做了。
她跑遍了城裏的各個首飾鋪,想給女兒多攢一些好看的頭面和首飾。
楚家原本就家底還不錯,嫁女兒定然是要多備一些嫁妝的。
沈清雖然家底薄,但他考中了秀才功名,讀書又好,又是個儀表堂堂頗為眉清目秀的少年,在村中口碑一貫就很好。
不少人料定他将來定會出人頭地,有大前程,楚家這是找到了一個寶啊。
畢竟村裏村外,從前有很多人托過媒婆,想要給他說親,只是都被拒絕了。
如今再見到沈清這個香饽饽,落到了楚家手裏,衆人心緒不一。
有真心實意看好這門親事,替楚家高興的,但也有站出來拈酸吃醋,語氣酸酸的人,比如說那羅大娘。
她家有個女兒,如今早過了及笄的年紀,可卻因為眼光太高,這個看不上,那個又不想,導致一直蹉跎在家中,成了個大姑娘。
早些年,也不是沒人給她說過親,但那羅大娘不是個好相與的。這個挑那個撿,一張嘴說話就不留情,得罪了太多人。
媒婆好心上門說親,但凡說的人選不合羅大娘的心意,就會被噴的一臉都是唾沫。
只說她不懷好意,盡給她女兒挑些上不得臺面的歪瓜裂棗,是沒安好心。
這樣一來,媒婆也不敢踏入她家的門了。
旁人怕她那女兒被寵得太過嬌慣,傳了她的性子。
慢慢的,這姑娘就被羅大娘給坑了,一直蹉跎到了現在,如今常常藏在家中,也不出來轉悠。
衆人都在恭喜楚家找了一個好夫婿的時候,羅大娘酸溜溜道。
“肉在鍋裏滾,還不曉得穩不穩。”
她眼紅楚瑩瑩的婚事。
先前呢,那丫頭有一個武藝過人,又容貌出衆的表兄,好不容易那表兄走了。
羅大娘正要看笑話呢,又冒出來一個考中了秀才的沈清。
羅大娘眼紅死了,越想心裏越酸。
她家那閨女都十九了,還未找到許配的人家。她每日裏,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左想右想,都覺得心裏不忿。
比起那楚瑩瑩,她閨女女紅又好,做的飯菜又可口,啥都好,怎麽就不能找到一個稱心意的夫婿呢?
反倒是那楚瑩瑩,就一張好臉,還牙尖嘴利,做事也不牢靠,偏什麽好親事,都往她手裏撞。
“這親事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就這麽高調。”
旁人見羅大娘,把嫉妒都寫在了臉上,忍不住勸。
“羅大娘,你這是何必呢?你閨女沒找到夫婿,也不賴人家瑩瑩啊,瑩瑩這孩子我們瞅着長大的,的确是個好姑娘。”
雖說瑩瑩常愛往後山跑,可她常摘了草藥,看到村裏年紀大的人,頭疼腦熱的,也會給人家診脈送藥,不收分毫。
是個心善的好姑娘。
“人家大喜的日子,鄉裏鄉親的,別鬧得這麽難看,笑一笑。別擔起砂鍋尋豆子炒,沒事找挨崩。”
衆人都這麽說了,羅大娘只能灰溜溜的走了,也不好再說些什麽,心裏卻更加氣不過。
不管村裏人是怎麽看這樁親事的,楚瑩瑩這裏,卻是極其的迷惘。
想着快要成親了,她甚至神情都有些恍惚。
她說不上來,自己是開心還是不開心,只覺得,怎麽就迷迷糊糊的,自己忽然就定了一個夫婿呢?
從小到大,她就想着,往後定然要找一個自己喜歡的夫婿。
首先要長得好看,其次要聽自己的話,最後,那人還要…嗯…喜歡她一個人,不許納妾什麽的。
就得跟爹娘在一塊過日子那樣,一輩子就只守着彼此,恩恩愛愛的,什麽事兒娘都能做主,爹呢,事事百依百順。
其實,真要把這些條條框框,往沈清身上套,約莫也是能套得中的,可少女心中,就是有些說不出來的悵然。
她有種不太真實的感覺,像是在做夢。
後日就要成親了,娘給她準備了許多頭面布料首飾,滿滿的擺了一屋子,說這都是她的嫁妝,要讓她風風光光的出嫁。
而沈清那邊,也在杏花村重新建了一個小院子,請了人來幫工。
那院子建成以後,比起從前在鄰村的茅草屋,确實是不一樣了,她嫁過去,也不會受什麽苦日子。
據說這些銀子,是沈清考中秀才以後,朝廷分發的,每年會給他八兩銀子,還有額外的大米。
所以說起來,沈清也是吃皇糧的人了,不再是從前那樣,家底清貧,兩袖清風,連煎個草藥都得去後山專門的摘。
而沈清的娘,每次見到楚瑩瑩都笑眯眯的,很是和藹慈祥。
常會捏着她的手,給她手裏塞一些吃的東西,像是很喜歡她這個未來的兒媳婦似的,并沒有半點婆婆的苛待和架子。
大概也是因着,曾經楚瑩瑩救過她一命,在王氏眼中,那便是貴人,不一樣的,嫁進門來也是福星,得好好待着。
瞧。
日子到底是不一樣了,什麽事兒都順着楚瑩瑩的心意。
錢有了,漂亮的夫婿也有了,好相處的婆婆也在,大概成親了,也是有奔頭的罷。
少女看着窗外的月亮,托着腮,好一陣都在發呆。
她總覺得心裏不踏實,像在做夢,不太真實。
是因為沒有等到想等的人罷?
太師父應該已經收到了她的信,怎麽還沒過來呢?
所以,她有些患得患失的,定然是因為成親這種大事,太師父不在身旁。
她還沒把沈清帶給太師父看過,掌掌眼。
嗯,一定是因為這個,少女暗暗點了點頭,說服了自己。
她躺到床上,蒙上了被子,準備睡覺。
管他什麽天塌地陷的,先好好睡一覺再說。
明日醒來,她楚瑩瑩又是一個女俠。
吱吱吱。
一團雪白的身影,忽的從窗中躍入。
小狐貍白雪一溜煙竄到了她床邊,沖着她一陣吱吱吱叫。
楚瑩瑩睜開眼,纖長的睫毛眨了眨,眼眸明亮像寶石。
說來也奇怪,她如今有四只狐貍,裏頭兩只小的,倒是很喜歡沈清,且還認得沈清住的地方。
那日她身體不适,小狐貍白雪就連夜的跑去喊了沈清過來,也算是很有靈氣了,算她沒有白給它們吃這麽多肉。
而那兩只大狐貍,卻對沈清總是沒個好面孔,尤其是阿十。每次瞧見沈清時,都叽哇叫着跑掉,或者留個屁股對着人家,不正眼瞧人。
想到這個,楚瑩瑩覺得有些好笑。
小狐貍白雪,像是一團雪球似的,渾身沒有一根雜毛,通體雪白,見小主人沒有反應。
它一會兒跳到楚瑩瑩床前搖尾巴,一會兒又吱吱的站在窗子那兒,對着外頭叫。
楚瑩瑩愣了一會兒,看懂了小狐貍的意思。
她慢吞吞的起身,披上了外衫,然後,從窗口探出腦袋。
月色下,院子外站着一個人影,少女心中一跳,像是想到了什麽,但再定睛看去,發覺那少年是書生打扮,一身青衫。
哦,是沈清。
楚瑩瑩方才狂跳的心,忽地平靜了下來。
她沒有再耽擱,穿好了鞋襪,輕盈的從房裏走出去,然後一路走出院子,站到了樹下。
沈清站在那兒,看到她出來,顯然有些意外,局促的喊了她一聲:“楚姑娘…”
他這種局促和羞澀,同狗蛋不一樣,狗蛋是面上很羞,心中卻穩如老狗。
沈清則是,從裏到外的都很忐忑局促。
到如今了,還一直喊她楚姑娘,倒真像個書呆子似的,有點傻乎乎的可愛。
他害羞的時候總跟個老夫子似的,愛把兩只袖子抱着,這是楚瑩瑩見他第一次起,就注意到的細節。
“你為何不睡?卻站在我家院子外頭,傻乎乎的看?”
楚瑩瑩掩着櫻桃小口,打了個哈欠,她睜着水盈盈的杏眼問。
沈清垂着眼,沉默了片刻。
“我有些怕。”
少年說這話,倒讓楚瑩瑩有點意外。
“你怕?你怕什麽呀?”
從來都是女兒家在那說害怕,這還頭一次聽見,一個大男人跟自己說怕。
沈清黑眸擡起,看了一眼面前巧笑嫣然的少女,又飛快移開目光,像是多看一眼就會被火燙到一般。
“怕這只是一場夢。會醒。”他聲音低低的。
從他考中秀才開始,鼓起勇氣去和老師提親,再到後來,老師告訴他,瑩瑩允下了這門親事。
他整個人,就像飄在雲端,踩着棉花似的,每走一步都像在做夢,一點都不踏實,整個人飄飄然。
他雖從未飲酒,但也知道,醉酒之人便會如此飄飄然,
這種狀态愈演愈烈,直到此刻,過了今日還有一日,瑩瑩就要嫁給他了,成為他沈清的妻子…
光是這麽想一想,少年胸膛裏的心,就跳得快要蹦出來。
他無法入眠,哪怕是拿起聖賢書,讀的再多,還是沒有半點困意。
所以才會做出這種,快要入睡了,卻跑到楚家院子外傻傻盯着人的傻事。
他怕一睜眼,這樣的美夢就跑了,這樣好的姑娘就不屬于他了。
楚瑩瑩聽懂他的意思,愣了好一會兒,撲哧笑了出來。
“怎麽,你還怕別人搶親呀?我是那煮熟的鴨子,會飛嗎?”
沈清真是可愛。
這樣的赤誠心性,和患得患失,倒是拉近了一些兩人之間的距離。讓楚瑩瑩覺得,面前的沈清真實了一些。
的确,對方的确是符合自己喜好的。
她一直以來喜歡的,不就是這樣單純聽話又可人的美少年嗎?
想到這裏,沖着一臉深情,又傻乎乎顯得局促不安的沈清,少女笑了笑,露出了兩邊梨渦,杏眼也顯出一股溫柔。
“你到這個時候了,還喊我楚姑娘嗎?”
沈清眼神一亮,看着楚瑩瑩時,羞澀的笑了。
“阿瑩…”
他開口,和杏花村裏楚瑩瑩的那群玩伴一樣,喊着這個稱呼。
他癡癡看着少女,只覺得今夜的少女,漂亮的像是天宮的仙子,雖是觸手可及,卻美得叫人不敢多加觸碰。
被沈清這樣看着。
楚瑩瑩略略有些不自在,但努力将這種感覺壓了下去。
她在心中告訴自己,要适應,要習慣,過了明日,這人以後就是自己的夫婿了。
她多少得待沈清好點兒。
兩人對視彼此時,藏在不遠處樹上的兩個暗衛,又是一陣大眼瞪小眼,其中一個有些按捺不住了。
——這小子鍋嫌水壺黑,不知自醜,竟敢跟少主争鋒!
——中藥鋪子裏的同臼,挨敲打的貨!
不行,憋不住了,一定得下去,教訓一下這小子!
楚瑩瑩站在那兒,見沈清傻傻的,只知道瞧着自己。
她想了想,上前一步,想替對方理一下被風吹亂的頭發。
可她才剛邁開一只腳,手也才剛擡起,就見沈清平地膝蓋一彎,差點摔倒在地上。
“你怎麽啦?”少女很是驚訝。
沈清面紅耳赤的撐着地面站了起來,拍了拍自己衣袍上的土,很是羞窘。
“沒站穩,膝蓋軟了一下。”
楚瑩瑩眨眨眼,不疑有他,只叮囑道。
“那你回頭得多鍛煉身板了,你這身子太弱了,讀書人也不能老在屋裏呆着,手無縛雞之力的不太好。”
沈清連連點頭,心裏卻有些懊惱,在心上人面前失了醜,摔了這一跤。
于是剛才的這分旖旎,随之一掃而空,少年輕聲道。
“阿瑩你快回去睡吧,我這就走了。”
能過來瞧一瞧阿瑩,親眼看着她,他覺得心裏踏實了許多。
楚瑩瑩點點頭,沒多留戀,她确實困了。
她進院子回了自己屋去睡了。
樹上藏着的兩個暗衛,這才松了口氣。
方才出手扔石子兒的那位,一臉建了功的得意神情。
“呵,水豆腐,不堪一擊。”
這秀才,哪有他們少主厲害,能文能武,統帥千軍萬馬,護大令安康!
也就少主能配得上楚姑娘,換成其他人都不行。
這兩個暗衛,常年護着楚瑩瑩,就跟護小白菜似的,培養出了些感情。
看哪個人接近楚瑩瑩,都覺得不順眼,就跟看豬拱小白菜似的,憋不住出手的心。
成功趕走了秀才,沒讓他占到半點便宜,兩個暗衛都樂呵呵的笑了。
可想到後日,這兩人就要成親,兩人瞬間又變成了苦瓜臉,心中哀嚎。
——少主啊,您何時過來啊!再不過來,這兩人洞房了,他們只能把那秀才敲暈。
*
此時邊境軍營。
那日,顧荊闖入烏國大營,砍下了主将的腦袋,烏國大亂。
大令趁勢追擊,只把那烏國打得落花流水,抱頭鼠竄,這兩年多來的惡氣,狠狠出了一口。
只是這仗,雖然勝了,作為統帥的太子,卻因為身受重傷,回到營地時,是被人擡着回來的,陷入了昏迷。
他一身是血,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無數,軍醫進去上藥時,只端出來了一盆盆的血水。
昏迷了幾日,太子終于醒來時,沙啞着聲音問帳中的軍醫。
“今日是什麽日子?”
軍醫怔了片刻,才道。
“今日初一。”
初一…
還有四日,就是初五了,這個日子,幾乎是一根針,刺在太子心中。
他閉了閉眼,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不顧軍醫的阻攔,啞聲道。
“仗已勝,本宮要回去。”
軍醫不解,問道。
“殿下是要回宮嗎?”
顧荊不答,只垂着眼,頂着一張蒼白的俊臉,穿好了衣衫,像是感覺不到身上的半點疼痛似的,氣質冷冽。
快走出帳篷了,才終于扔下一句。
“去接人。”
……
杏花村。
初五這日,正是大喜之日。
楚家人歡歡喜喜的嫁女兒,沈家人則歡歡喜喜的去接親。整個村子熱熱鬧鬧的,敲鑼打鼓,滿是喧嚣。
裴香兒淚眼朦胧的站在人群中,看着自己的小夥伴終于嫁了如意郎君坐上了花轎,她哭得泣不成聲。
楚瑩瑩也在花轎裏,抿了抿唇,羞澀地笑出了梨渦。
樹上藏匿着的兩個暗衛,急的團團轉。
這可真要成親了啊,要拜堂了啊!可怎麽辦!
少主到底怎麽回事!
花轎擡起來,走出了杏花村,預備繞着村子走一圈,再回到沈清新建的宅子。
可剛走出村外,就聽到一陣地動山搖。
仿佛萬千兵馬,正從遠處轟隆隆的潮水般湧來。
擡轎的那些人都愣了愣,只看到一陣塵煙,從遠處滾滾的過來。
塵煙中,打頭的是一匹駿馬,駿馬上坐着一個穿着铠甲的年輕男人。
他有一張俊美的臉,此刻,卻面沉似水的截住了花轎。
“停轎!”
他手一揮,身後萬千兵馬,瞬間包圍了這群接親的隊伍,很像一幫要搶親的土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