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程禮洋走得很匆忙,甚至沒有留意到于苒的不妥,當然這也是于苒如此希望的。
傍晚時離開得太倉促,甚至沒有時間記錄下對方哪怕一點的信息,現在連對方的蹤跡都難以尋覓,給莫語秋報了事情發生的時間和地點,她可以從那附近的攝像頭入手,但這也需要一點時間。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這個城市的夜晚并不黑暗冷清,處處都是現代化的建築和廣場,不缺燈光把這座城籠罩得燈火通明,只是在錯從複雜的樓群中還會藏着那麽幾個陰暗的角落,也總是有人擅長在這樣的角落裏奔走。
握着有點生鏽的門把将門推開,老舊的鐵門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迎面是晚風拂來。程禮洋走上了這座廢棄建築的頂樓,在收到莫語秋消息之前,她也不會浪費精力在城市裏毫無頭緒的亂竄,而且……而且她才想起,若非自己趕時間,其實根本不需要去找對方,對方自然是會來找她的。
這棟建築即将要被拆掉了,附近一片都是,已經被圍起來,等待最後的幾戶人家搬走之後就要開始動工了,這裏大約是這座城市繁華地段裏最後一片沒被利用起來的地方,程禮洋挑了最高的一棟建築,上來吹吹風,等他們來找她。
“呼……”找了一個合适的位置半倚半坐地挨着樓邊緣的圍欄。
現在的她還是比較平靜的,就像過往無數個這樣的夜晚,袖子裏和腰間的匕首和槍管冰涼地貼着她的皮膚,好像是在提醒她不要放松警惕,也好像是警衛一樣讓她覺得可以安心。
程禮洋很少會使用炸彈這類道具,哪怕是手投擲的小型彈藥,一來是因為她通常都是在城市裏執行任務,經常出入的地方都是狹窄的樓道或者房間,二來是她心理層面上一直在盡量避免爆炸的場面發生。
身上的手機震了震,摸出來一看果然是莫語秋的訊息,上面并沒有對方的位置消息,但是描述了對方的情況,是當初訓練營裏培養出的一小隊,總共是六個人,程禮洋推測對方每個人的攻擊力大約都和易禾差不多。
相當于六個易禾,而且都是懂得協作作戰的人,程禮洋一人無論如何都是應付不來的,且不說火力的懸殊,就算是近戰也未必能占什麽優勢。她唯一的優勢,大約就是對方不能殺她,得把她活着帶回去。
莫語秋在後面補充着,這些資料是秦執給她的,還說作為交換以後會要她幫他個小忙。
裏面還提到了,對方總共就派了六個人過來,因為他們認為程禮洋就值這個數目,多了的話就有些不值得,所以挨過去就沒事兒了。
——秦執先生說請你加油,他等你回去幫他完成那個事情,具體是什麽事情并沒有說。
真是消停不下來。
程禮洋把莫語秋的短信删掉,手機收起來,剛剛完成動作,就看到對面一棟矮一些的建築上隐隐約約有兩個人影。她站起身,剛看清對面确定就是兩個人在那兒時,就聽身下的建築傳來幾聲什麽東西爆炸的巨響,連帶着建築倒塌的聲音,同時,程禮洋腳下的地板開始劇烈的震動。
那些人炸了這棟樓頂上的幾層。
程禮洋身後幾米處的樓板已經開裂,馬上随之塌陷。幾乎沒有猶豫地,她退後了幾步便快速往前跑,跨上剛剛倚着的圍欄踩着它往前縱身一躍。
兩棟樓之間的樓距不近,但有大約兩層樓高度的落差,借着這個落差,程禮洋剛好能在那棟建築的邊沿落下。這一棟建築也很老舊了,她落下時的重量讓邊緣老化的牆壁紛紛往下墜落碎塊,那兩人似乎不意外她這麽做,早就已經舉着槍口等着她了。
程禮洋沒有理由停頓在那兒當靶子,盡管剛剛落地的沖擊讓她腿部有些發麻,但沒有給她恢複過來的時間,站穩後立即往旁邊的遮掩物處奔去,就像剛剛那樣反應迅速。就在她起身跑動的那一刻,背後的建築轟然坍塌,大一點的碎塊直接落到地面上發出巨大的聲響,爆炸的火光也迅速被倒塌的樓層掩蓋住了。
距離遮掩物只有兩三米距離時子彈的彈射聲在耳邊響起,終于程禮洋安全的藏身到了遮掩物後面,迅速調整了呼吸,她側身往那個方向開了幾槍,這棟樓的樓頂沒什麽遮掩物,對方也和她一樣暴露着。
夜晚的能見度不如白天,程禮洋的槍法發揮在這樣的時候自然不如視線清晰的情況下。
正在腦子裏快速尋思着如何快速結束這場打鬥,對方的射擊又頻繁了起來。也往那邊開了幾槍,然後探出頭匆匆撇了一眼,在這一眼裏她盡可能地想搜羅更多的信息——對方沒有什麽好的遮掩物可以用,而且從其中一人的動作來看,就是傍晚時被擊中手臂的那人。
剛這麽想着,忽然眼前晃過一抹黑影,下一瞬間程禮洋就感覺胸前被重重的一擊,射擊聲不知什麽時候停止了,甚至沒來得及掃一眼,右側肩膀上又落下重重的一擊。
——第三個人!?
“易禾,你說……禮洋應該應付得來吧。”
于苒平躺在床上,易禾在床邊的底板上鋪了個簡易的地鋪,就直接睡在上面。現在已經是深夜,再過幾個小時就該天亮了,程禮洋走後的幾個小時裏,莫語秋果然又讓人運了一箱子到她這兒來,交代了其中有一部分可能遲些還得送去給程禮洋,她用不上的話易禾就自己留着了。
于苒的傷口并不算特別嚴重,子彈本就不深,她也已經止了血上了麻藥,可她睡不着。
易禾這兒只有一個房間,盡管空間不小,可家具擺設得并不多。她扶着于苒到床上躺下,自己沒有要睡那兒的意思,起初于苒覺得是自己占了人家的位置還有些不好意思,但易禾随即解釋道就算沒有人在這兒,她也還是睡不習慣床。
于苒有些擔心程禮洋,雖然她心裏知道,這對于程禮洋來說,就和以往的生活差不多。她也應該像往常一樣安安心心地合上眼,等她半夜爬到自己身邊,或是隔天早晨把早餐放到桌上就趴到沙發上開始補眠。
她睡不着,而且不是傷口的緣故。
“別說她,我都應付得來,雖然——從那個地方出來的人确實挺難對付的,尤其是一整隊的情況下。但是按照語秋的描述,被單獨拆出來的小隊容易沒有一個統一行動的方向,他們需要一在個人的統一帶領下才能發揮真正的作用……”易禾翻了個身,面朝天花板:“我們訓練的內容裏不包括自主這一項,這就是他們為什麽想要十九回去的原因吧。”
“……”于苒撫着自己被紮得嚴嚴實實的腹部,有一瞬間她覺得自己是撫着程禮洋的傷處。
易禾坐起身,嫌熱,便把被子踹到一邊。
她見于苒仍然睜着眼,就像她剛剛的動作那樣直直地望着天花板,見自己坐起來,便抱歉地笑笑,說:“果然地上還是睡不太舒服麽?”
“你知道那張床上周娴和不知道多少任男友滾過不知多少次床單……就不會覺得我想躺在上面了。”
“是嘛……”于苒輕輕地笑了笑:“你以前都這麽睡,只是求個心裏踏實?”她多少能猜到一些她們這類人以前的生活,尤其自己親身體會了一次傷痛以後,如果挨着地面可以防範避免他人走近的作用的話,她也會養成這個習慣的。
易禾愣了愣,不知道于苒問的是哪方面的心裏踏實,就順着剛剛的話繼續說:“明明這個地方是我的租房,周娴倒先用起來了,我也不想,要不是她,我現在肯定已經習慣睡床的滋味了,唉好煩……”
于苒撐着身子坐起來,反正睡不着,躺着說話挺不習慣的,易禾見了立馬上前攙了她一把。
“謝謝,呼——其實我看得出來,你和禮洋不一樣,她放不下這樣的生活,而你一直很想擺脫吧,真是這樣的話,前幾次還讓你回這趟水裏來幫我們,挺不好意思的。”
易禾就着床邊坐在那兒。
于苒想了想,她應該比程禮洋還小幾歲吧。
“怎麽說,也不完全是為了你們,我這人不像是他們眼裏那種會無私奉獻的人……不可能是,我都是自己怎麽舒服怎麽來,這樣多爽快啊!”易禾把一只手搭在床頭上,她做這些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還有不少錢拿。想從床邊的櫃子裏拿盒煙出來,但發覺房間裏沒有打火機和可以接煙灰的地方,只得作罷。“我不知道十九是怎麽想的,反正我從那個地方出來之後,只有一個念頭……”
“這世界真的自在,有機會過自己的人生就不該憋屈,及時行樂吧!”
和易禾比起來,于苒覺得程禮洋身上總是能看到責任的影子,不知是不是受那兩個撿到她的男人的影響,她好像一直在執行着,自己如果有能力去阻止不好的事情發生,那她就應該這麽做,這像信條一樣管制着她,就像她們相遇時那次意外裏,她好幾次都想摒棄這個擔子。
那易禾這樣就真的過得很舒服嗎?于苒忍不住望向旁邊這人,總覺得她好像……
“沒關系,那麽多東西生帶不來死帶不去的。”于苒拍拍易禾的背,她其實也像易禾,大多數時候,只想好好地過完自己這一生。“有些事情如果忘不掉就只能讓時間淡掉了……喔,你要是想,下次我帶你去B城吃好吃東西怎麽樣?”
易禾仰頭笑起來:“你真懂我,好像有點理解十九為什麽喜歡你了。”
“你才不理解……”于苒還嘴。
“好了,明天早上還得把東西送到約定地點給十九,快點睡吧。”說完,易禾翻身回到了地鋪上。經過這麽一聊,于苒的精神慢慢放松下來,也覺得有些困了,于是她躺下合上眼,睡得很淺,但不至于一夜未眠。
夜色已經很深了,城市裏除了通宵長明的路燈之外幾乎沒幾個地方還清醒着。
“咚——”一個人的身體砸到一塊脫落的鐵門上,不知是否還活着。
很快,這個人的頭部開始溢出一灘血水,這個人是從上面一層樓從樓梯處被扔下來的,本身腿上就深埋着一把刀。
程禮洋從樓梯上緩緩走下來,把刀從那人肉裏□□,又在他衣服上擦了擦,收回了自己身上。運氣不好,很不好,另外兩個人扔下他做炮灰來擋住自己,雖然那兩個人身上都帶了不輕的傷,可仍舊是順利逃掉了。
這時莫語秋發個信息過來,是另外三個人的位置,于是沒有過多的滞留,程禮洋轉身離開了這棟廢棄的大樓。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