濁浪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情況沒有想象的那麽糟糕，在藥物的維持下，于苒可以稍微在附近走走，但時間長了還是擔心傷口可能裂開，所以易禾還是建議她在原地歇着。

周娴在這期間來了一次，由于她男朋友正在下面等她，拿完東西她就很快離開了。周娴看那樣子本想和易禾說點什麽，不知道是不是由于昨晚沒睡好的緣故，易禾臉色很差，周娴說了幾句，易禾不像往常一樣還嘴，周娴沒再多說什麽便離開了。

周娴走了之後，易禾臉色更差了，于苒問她要不要吃點什麽，她去做一點，易禾搖搖頭拒絕了：“你這身體狀況還是歇着吧，免得到時候遭罪的是十九，和被她罵的我……我去買回來了吧，快又方便，味道也不差，是吧。”

說完，易禾披上一件衣服出門去了。

于苒望了一眼窗外，天氣很好，陽光也很暖，不知道程禮洋現在在做些什麽……

程禮洋覺得戴着頭盔有些悶熱，特別是在這個溫度的日子裏。她走在一個漆黑的走廊中，兩邊都是門，只是不知道裏面有些什麽，到了盡頭，盡頭右手邊的門下隐約有光透露出來，她擡手敲了敲，動作軟弱無力。

帶着頭盔的她甚至不容易辨別出她到底敲響了沒有，沉默了一陣，她正想重新再敲一遍的時候門開了。

五十二用下巴指指門，示意離門最近的三十六去開門，而他則和十一兩人拿上了槍防備着。誰知剛一開門，一股血腥味撲鼻而來，一個身影直接倒在了三十六身上，三十六趕緊扶着這人：“八十七——”

他還想問怎麽了，就已經被一手鮮血告知的了答案，八十七說不出話的樣子，只能從喉嚨裏發出沙啞又破碎的幾個音節，十一走過來，想把他的頭盔摘下聽清他說什麽，卻發現八十七已經放棄發聲了，用手沾着衣服上的血想在牆上寫點什麽。

他看起來很虛弱，一個沒站穩，直接倒在地上。與此同時走道盡頭發出了響亮的爆炸聲，三人紛紛警覺起來，十一開門望了一眼，說走廊盡頭的路好像被人炸了，但具體情況這邊不清楚。

“走，我和你去看看！”五十二起身，十一跟在他旁邊，兩人往火光傳來的方向趕去。

“你還是用說的吧！”三十六看不出八十七在寫的是什麽，八十七的手沒什麽力氣而且一直在抖着，劃過的地方也軟弱無力，根本看不出樣子。他把八十七的頭盔扣子解開拆下，卻發現頭盔下面的人根本不是八十七。

程禮洋抽出袖子裏的匕首直接刺進了三十六的下腹部，專門挑防彈衣包不住的位置往裏刺，聽見三十六悶哼了一聲，掙紮着把程禮洋踢到了牆角，程禮洋扔掉手裏的引爆器，扯過地上一條繩子，在三十六吃痛的空隙裏上前死死勒住了他的脖子，沒有打算就用這個方式致他于死地，程禮洋就是快速在他脖子上用力捆了幾圈。

在三十六兩只手都在勒着脖子上的繩子時，程禮洋掏出槍，直接對着他的腦門扣下了扳機。

三十六應聲倒下，血很快染了一地，程禮洋剛剛還在想自己是不是可以把身上這件濕淋淋的衣服換掉，現在看來也沒有衣服可以給她換了。就在早幾個小時前，她收到了莫語秋關于這棟大樓所在地的位置信息，附近的攝像頭裏拍到了他們進來。

程禮洋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有這身衣服比較方便，于是她跑回了那棟，把那個人身上的衣服扒下來穿上。扒屍體的衣服她倒不是第一次幹這事兒，但是這件衣服早就被血染了透，經過了一晚上裏面的幹了，外面一層還是黏糊糊的，伴随着些臭味，程禮洋穿着它到了這裏。

剩下那兩個人應該很快就會回來了，程禮洋兩只手各一只槍，直指着門口處，等待那兩人出現在視野裏。

很快有細微而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他們三人在室內都沒有戴頭盔，就在十一出現在門口時，程禮洋屏息扣動扳機，擊中了他的頭部，十一倒地時，慢他一步的五十二立即警覺起來，連連後退不再往房間走。

得追出去，程禮洋左手把槍換成了刀，雙手手腕處交叉着，槍口指着前方，她一點一點往門口移去，讓她一個對三個訓練營裏待到最後的人那她不一定行，但一對一對方是誰她都敢上，當然這不意味着可以冒然沖上去，這是大忌。

另一頭的五十二也比她更謹慎，知道這個人不是自己單打獨鬥能應付的，所以他不能輕易行動或者作出判斷，只是先躲進旁邊一個房間的門側做掩護。

兩人誰都沒有輕舉妄動，程禮洋倚着房門，快速往通道裏掃了一眼，不知那人躲在那兒，試探性地開了兩槍，對方也遲遲沒有回擊，走廊裏有些安靜了，但程禮洋知道那個人沒走，就躲在自己不遠處。

忽地，她門前掉落了一個黑色東西。

只是掃了一眼程禮洋就馬上回身往房間內跑，想躲到桌子後面避開爆炸的火力，不等觸到桌面，背後就是一股熱浪襲來，距離很短，她的耳膜被巨響震得刺痛。

她不喜歡用小型的手投彈藥，不代表敵人不會随身攜帶。

程禮洋翻到了桌子後面，但身體落下時意識已經有些模糊了。

五十二走進房間裏，門口一片包括十一的屍體已經被炸得面目全非，屋內也是一片狼藉，倒在門口不遠處的三十六死得很難看，而房間內桌子後面有一條布滿污垢和血跡的手臂露出來。五十二走過去，見程禮洋似乎被剛剛的爆炸的沖擊力擊昏了，但他仍然防備着這人，便沒有把槍收回去。

剛一蹲下伸手，一個力道就打在自己持槍的手上，程禮洋迅猛地踢中了他手中的槍。剛剛爆炸發生時程禮洋的眼前斷片了幾秒，但在火光還沒完全消逝之前她就已經恢複過來了。

槍從五十二手中脫落，畫出好遠，可他也馬上反應過來了，立即退後幾步拉開距離，從懷中抽出刀子。

程禮洋不知什麽時候手裏也多了把刀，但她沒有像五十二那樣緊緊地握在手中，反而是很輕巧地拿捏着。沒等五十二看清程禮洋的動作，他肩上就一痛，程禮洋動作很快，她甩手将刀擲向五十二，之後也沒有停頓，從腰間摸出槍瞄準了五十二的眉心。

下午的溫度比早晨還熱些，至少程禮洋這麽覺得。

換掉了那一身髒兮兮的衣服，還回去洗了個澡，現在她有些餓了，也有些累，但是對方還剩兩個人。不盡快解決不行，她很不喜歡那種走哪兒跟哪兒的潛在問題。

随便進了一家餐廳，點了些合胃口的餐點，找了位置坐下。

飲料很快端上來了，程禮洋含上一口咖啡，味道不怎麽樣，不禁皺着眉頭。“不好喝嗎？這家店的咖啡确實不是最佳的選擇，很多人都不太喜歡。”一杯檸檬茶放在自己面前，聲音的主人是一個和程禮洋差不多年紀的女性。

她在程禮洋對面的位置上坐下來，笑了笑，問道：“但是這個味道不錯，你要試試嗎？”

搖搖頭，她當然不會這麽做。

“沒關系，沒關系……”對方笑笑，自己喝了起來。

程禮洋還在猜着對方的身份，對方就已經開門見山地談起來了：“你的槍法很好，在那樣緊急的情況下，還能短時間瞄準射擊得那麽精準。”指指自己其中的一條腿，繼續道：“比我好太多了。”

是那天在十字路口其中一個被擊中腿部的人，但是打扮很不一樣，她今天看起來就像是個普通人家的女孩子，散着頭發披在肩上，穿着顏色亮麗的長裙。最初程禮洋沒有把她的身份往那邊想，是因為她甚至十個手指上都做了精致的美甲，這樣一雙手不像是習慣握槍的。

見程禮洋不說話，她繼續道：“其實我記得你的，你是十九對嗎？記得你當初的成績一直很好，而且沒有和誰組成小組，所以大家對你印象都很深刻。我是九十三號，其實我并不喜歡被這麽稱呼，所以也許你可以叫我另一個名字，嗯……”

九十三想了一下，半天說不出什麽。程禮洋就那樣默默看着她，等她把剩下的話說完，這期間服務員把餐點端上來了，程禮洋叫住了服務員，讓對方再加一份甜點。她不喜歡吃甜的東西，顯然是給對方的。

終于，九十三好像放棄了：“抱歉，我其實并沒有原來的名字，也許剛剛我應該起一個，可我想不出來，不過我是真的不喜歡九十三這個稱呼……你原來的名字是叫程禮洋對吧，覺得這名字和你的氣質挺貼切的。”

九十三似乎覺得程禮洋警惕的目光看得她很不自在，揚手擺了擺，示意自己真的沒有帶任何武器：“你放心，我沒有要在這裏和你打的意思，我就一個人，打也打不過你，而且看起來你也很熟悉我們的套路。”

“那當然，你們學過的我都學過。”程禮洋說話了，把餐點分了一部分給九十三，問她要不要，九十三搖搖頭拒絕了，說自己并不餓，只要吃甜點就夠了。

“是呢，這麽想想，我們之間其實也是有共同話題的。”九十三拖着下巴，望窗外的車流和行人。“真羨慕你們，離開以後可以生活在這麽惬意的城市裏。”

“這個城市到底惬不惬意，我們不是最清楚麽……”程禮洋自顧自地吃起來。再說了，大多數離開的人都死了，她和易禾都是運氣好，被人撿了回去。“平時不能這樣出來嗎你們？”程禮洋離開得早，對于之後的制度有沒有發生改變她就不清楚了。

“可以，但是機會不多，偶爾執行任務還有多餘時間的時候。”九十三說起這句話時，神色沒有剛剛望着窗外那麽神采奕奕了。“我知道他們為什麽想要你，你會是一個優秀的領導者，尤其是帶領我們這樣的人，你有我們沒有的品質。可是我不太明白，他們既然稀罕你這樣有着多樣性的人，為什麽又總是培養我們這些工具呢……”

因為領導者有一個就夠了，去完成核心的工作，其餘的就交給工具，這話程禮洋沒說出來。她覺得面前的人和早些時候遇到的那幾個不太一樣。

這時甜點端上來了，九十三道了謝，接過捧着吃起來。她看上去像個第一次到外面世界來的人，也許她以前曾經從書上讀過，但第一次親身到外面來體會，所以對待周圍的事物是一副新奇且像好好體驗享受一番的态度——這是程禮洋看在眼裏的九十三，大概也就是為什麽她覺得這人與早些時候遇到的那些不太一樣，對其他事物的好奇的向往，是訓練營裏大多數人所沒有的。九十三想在外面的世界生活。

“你知道嗎，這次任務還有一個條件，抓到你可以用你換取的獎勵中有一項是自由。”九十三說着便笑了出來，那笑容好似是真的想到了什麽開心至極的事情。

“你會盡全力的，我相信。”程禮洋又嚼了一口飯。

“嗯……”九十三也繼續吃着。

程禮洋咽下了口中的東西，忽然想到了什麽，猛地一滞——她剛剛說，她是一個人在這兒？

九十三正悠閑地品着口中的奶油，擡頭對上了程禮洋淩冽的眼神，她看上去并不意外也不害怕，繼續含着奶油。

目前為止，他們應該都是以協作的方式出現，因為只有這樣，才有可能贏過程禮洋，但是他們現在六個人裏只剩下兩個人了，更加不可能拆開來單獨對付她。

“最後一個人呢？”程禮洋冷聲問着。

“去找她的路上吧，不知道名字，但是她總是和你在一起的。”九十三平靜地說完。不知道那個人在程禮洋心裏到底有多重要，值不值得她去換？這件事情如果成了，九十六可以得到錢，她可以得到自由。她已經在想象自己獨身一人行駛在往蘇格蘭的路上，四周是被低矮的石牆圍砌起來的牧草，上面三三兩兩的羊群……

九十三喊着勺子，又一次笑了笑，看起來十分愉悅。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