濁浪

第25章

“嘭”的一聲，把背包重重地砸在桌上，程禮洋喘着大氣往沙發上一躺。

她累得動都不想再動一下，覺得自己就不應該跟莫語秋說自己需要高強度的任務，就算是她想盡可能地提高自己，發揮自己身體最高的可用價值，但也不是這個程度。

這個月她就沒有半天是安安靜靜地休息過的，前兩個星期更沒有在一個地方呆超過兩天，不是讓她去深入敵人腹地偷東西就是拆彈練習，偶爾在要她搞搞空降或者陪幾個名流之輩吃吃飯談談生意，好不容易結束了回到這個城市，剛下飛機又是莫語秋一個信息讓她去Chad那裏見個人，結果對方臨時有事人沒見到反而又被拉去給幾個新人做射擊演示和打鬥示範……

一個月都沒消停過——難怪哥哥不幹了，誰受得了！

想想以前這些工作還有程諾幫她分擔一半，現在一下子全扔到她這裏，實在夠嗆。程禮洋撩開自己額前的短發，上周為了方便行動，她又把原本留長了的頭發剪去了大半，現在半長不短的樣子，紮是紮不起來的了。

上個月才打掃完的家，她還沒來得及住上兩天就走了，現在又是薄薄的一層灰塵。

口袋裏的手機又開始震動，程禮洋合上眼睛，不想理，別人也許可以，她不行——誰知道是不是什麽人命關天不去也得去的緊急事情，得是她必須去做的。

“喂——語秋。”懶洋洋地接通。

“禮洋，是我，累壞了嗎？不過，你桌上應該還有放一個文件夾……”莫語秋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笑意在其中。

“看到了的，好厚一疊。”聲音裏滿是不情願，能不能讓她休息一兩天。

聽出了程禮洋話裏疲憊的意思，莫語秋放緩和了語氣道：“當然我們要考慮你的身體狀況，所以你好好休息兩天，大後天記得去找易禾就是了。我等會兒會路過你那裏，要不要給你買點什麽東西帶過去給你？”

“要咖啡就好，街角那家，其餘的我在樓下買就可以，很方便的……”雖然有些好奇易禾為什麽會願意幹回這方面的事情，但程禮洋沒問。

挂了電話，程禮洋在沙發上又躺了一下，想着休息一會兒就去把資料看了，結果一合眼就睡着了，睡到莫語秋在門口按門鈴才驚醒她。睡眼惺忪地去開門，莫語秋見她的臉色和起色就知道她這個月奔波的勞累，也不好再打擾這人的休息，反正她可以提供的信息都已經夾在了那堆資料裏。

“我把你可能會需要的資料都放進去了，所以才那麽厚，本身的內容還沒那麽誇張，很多東西都不用去查，你看起來會很方便的。”莫語秋雙手遞給她咖啡，抱歉地笑笑：“真是辛苦你了禮洋，Chad說是因為秦執不知道跑哪裏去了突然一下子聯系不上，原本該分配給其他人的任務沒法交過去……你需要什麽就跟我說，會幫你送過來的。”

“還好，也不是第一次這樣了不是嗎，反正我也經得住——”程禮洋擠出一個笑，接過咖啡立馬就灌下幾大口，表情難看得像喝藥。

莫語秋也有自己的事情便沒久留，程禮洋借着咖啡提起了點精神，不過效果不常，畢竟咖啡更像是提前透支精神力，這個月她已經提前透支了太多，再擠也擠不出來了。沖了個熱水澡，勉勉強強把資料讀完收起來，回到房間裏不分晝夜地倒頭就睡。

這兩天她除了吃就是睡，醒着的時間很短，偶爾見太陽出來，拿着書坐到陽臺上看，結果陽光灑在身上，清爽的風一吹便又困了，把書往旁邊一扔直接在那一直睡到了夕陽出來。

第三天中午天大亮的時候，程禮洋再也睡不着了，才緩緩從床上起來，做了幾十個仰卧起坐又活動了一下四肢的筋骨，在陽臺上呼吸了一下中午燥熱的空氣，覺得有些悶熱，就去洗了個澡。

按照資料上的地址驅車到了易禾家附近，她家在這個城市靠近大學城的區域，距離市中心有些距離，她住的地方是一棟非常普通的住宅樓，不過底層的幾戶都是較小的單身公寓似的設計，上面高層才是面積較大的戶型，下面幾層是專門給這附近的學生出租的，易禾就是其中一個。

樓梯間的樓道很寬，不過底層幾戶的通道走廊就很窄，大約是為了節省空間多布置幾件房的緣故。在走道盡頭的一間屋子門口停下，程禮洋敲開了這扇門。

易禾很快來開門，見程禮洋便露出她那個挑釁般的表情：“喔——你來的好早喔！是因為睡了一年多才醒，所以要花點時間适應人類的身體嗎？”

邊說邊轉身進了房間裏面，程禮洋自覺地跟在後面。易禾住的地方不大，只有一房一廳，還有一個很小的陽臺，客廳還算是方便做事，起碼該有的家具都有，只是東西擺放得淩亂不堪，倒也很像這個人的性子。

“程……啊不，該叫你kawa才是，你這名兒有點拗口算了我還是叫你十九吧！”易禾從冰箱裏拿出一罐啤酒扔給程禮洋，自己開了一罐坐到沙發上喝起來。“居然還可以活下來，真是命大，不過你命大也得謝我啊，記得請我吃飯。”

“只是一頓飯而已？”程禮洋後來也詢問過莫語秋自己失去意識之後發生的事情，知道如果不是易禾跑回去她可能就跟着廢墟一起埋在那裏了，把啤酒放在桌上，她不喜歡喝酒，這點也和程諾很像。

“對啊，你這麽不惜命，也就值這個價！”說完易禾自顧自地笑起來，但卻是刻意壓低了聲音的。程禮洋留意到卧室的門是關着的，猜想裏面可能有其他人在休息，兩人也就一只在閑聊而沒談任務的事情。

“你不喝啊？”易禾自己把一罐啤酒喝完，指指程禮洋面前一動未動的那罐問道。

搖搖頭，程禮洋繼續打量易禾的房間，除了幾個地方明顯藏了些小東西之外，基本都像是普通人的租房擺設。

“怎麽？連啤酒都不喝，太弱逼了吧，你是不是一喝就要撒酒瘋的那種？”

“……”如果不是因為多少知道她這個人，程禮洋早就已經把她捆起來堵着嘴了，救過她一命也一樣捆。

易禾沒有要消停的意思，繼續站起來比劃着道：“你撒酒瘋是不是會亂甩刀子再突突人的那種？還是邊脫衣服邊往大街上跑？我如果有照片是不是可以賣個好價……”

話還沒說完，易禾就見一個黑影從眼前一晃，緊接着她感覺手臂一刺痛，反應過來時正好是程禮洋把插在她手臂上的針筒□□時的姿态，順手用力推了她一下，易禾順勢跌在身後的沙發上，從手臂開始她的肌肉開始發麻，漸漸地擴散開來，被刺中的地方周圍已經完全沒有知覺了，身上也沒什麽力。

“太狠了吧……”意識到自己被注射了麻醉藥物，易禾攤在那裏，望着在那邊翻自己作業本的程禮洋。

“很快就恢複了，你別亂動就不會丢臉地摔一地。”繼續翻這人的作業，頭也不回地道：“喔——成績不錯，雖然內容是我們早就被逼着背過的東西，可是你字也太醜了吧！”

“十九！你……你爹媽都沒教過你亂翻人家東西不禮貌嗎！”易禾總是注意壓低自己說話的聲音，即便她語氣聽起來已經氣急敗壞。

“說笑了，我們這種人怎麽可能有媽媽教呢？”程禮洋繼續翻，甚至拿起基本坐到沙發上慢慢看。“我們這種人，最擅長的就是翻翻別人東西，遇到需要的再搶一搶，從小學的都是這些，你看你不是也很符合這種形象嗎？”

“我……”易禾性子再怎麽倔也知道這種時候得想想在說話，不過她要是乖乖地認了就不是易禾了，翻了個白眼繼續道：“我怎麽樣都無所謂，現在是在講你哎，你懂不懂什麽是尊重啊！有沒有人教啊你？”

“有啊，是兩個負責又優秀的父親呢。”

“喔，你是被同性……”戀養大的？話沒說完，易禾就發現自己臉頰上貼着冰涼的刀刃，她毫無貶義，不過現在看來有沒有都最後別把話說下去了。

“你想清楚再說話，這個任務我一個人也是可以完成的。”程禮洋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抽了把刀握在手中：“我不會殺你，但是在你那原本就很醜的臉上添多幾條痕是可以的。”

“呃……”由于劑量很小，易禾手臂已經稍微恢複了一點知覺了，她撐着還發軟的身體坐好了些，她感覺好像觸到了程禮洋的逆鱗，知道程禮洋說的是真的，這人真的會做得出來，現在的狀态要她躲是不太可能，就算她可以正常活動也打不過程禮洋。

“呃……換個話題，我們換個話題。”易禾話音剛落，房間門就被推開了。

廳裏坐着的兩人一齊望過去，程禮洋是出于警覺，易禾嘛……

從房間裏面走出一男一女，男的見外面有人，不好意思地點點頭打了個招呼就拿着桌上的東西匆便匆走了。女的看起來和易禾年齡差不多，還穿着睡衣，揉揉眼睛往洗手間去洗漱了。

程禮洋擡手看看時間，對易禾道：“如果你想，我們也可以在飛機上談。”

“你能不能先等我恢複過來……我手使不上勁兒，幫我開一下。”易禾還想再喝一罐，但話語已經明顯比先前要平緩了許多。“東西你都帶齊了吧？我就不準備了，我那些都不頂用。”

“放心，我很多，選到你趁手的都可以。”把那罐啤酒打開遞過去。

這時候剛剛那女生已經洗漱完出來了，易禾掃了她一眼：“你哪兒來這麽多男人？整天占着人家卧室好不好意思啊你。”

周娴把散在胸前的頭發縷到後面，好像已經喜歡易禾這種語調的話：“喜歡啊——年輕人，就要多打幾炮，不要浪費時間談戀愛。”

程禮洋覺得，要是于苒在的話，這時候就會把目光慢慢移到陽臺外，然後感嘆年輕人的世界她已經沒有資格涉足了。

正說着，周娴好像留意到了程禮洋。

“你好。”程禮洋對上那人的視線，站起身禮貌性地打了個招呼。

易禾見狀又給自己灌了一口啤酒。

“你好，我叫周娴，你直接喚我娴就可以了！”周娴用甜膩的聲音說着，三步并兩步走到程禮洋身邊——雖然是女生，但是好高，而且好帥！

“喂，你又亂發什麽情！”易禾在旁邊嚷了一句。

“嗯，你好！”程禮洋對周娴禮貌地微微一笑，快速打量了一下這個人，周娴長得很好看，有着這個年紀特有的活力，看樣子應該是學生。但在程禮洋眼裏，她有點像羅绮，所以好感度立馬跌了好幾度。打完招呼便不再看她，見易禾好像還有話要對這女孩嚷嚷似的樣子，程禮洋坐下繼續翻看易禾的作業，不打算再和周娴開話題聊天。

“你叫什麽名字呀？”周娴明顯還打算纏着她，撩了撩長發，往程禮洋身邊邁了一步。

“喂，周娴你發情也看看對象行不行！她可不是什麽好人，而且已經有主了！”易禾從沙發上坐起來。

“kawa，這麽叫我就好了。”程禮洋見易禾好像也恢複得七七八八，對她擺擺手，示意差不多就可以上路了。周娴高高興興地點點頭，對程禮洋露出一個很自信的笑容，如果是之前的程禮洋，她會很喜歡這種表情，但現在嘛她還是覺得她家于苒那平平靜靜的表情更加有吸引力。

易禾沒好氣地拉住周娴：“你別纏着人家，昨天才釣到也不知道消停又出來勾搭別人！”

“幹嘛，你吃她醋還是吃我醋啊？”周娴挑眉。

“誰會看上你啊又矮又懶的，先去把你結成一團的頭發理理再出來見人好吧！”易禾拽拽周娴腦後的頭發，切了一聲，對程禮洋打了個招呼，兩人提起準備好的東西起身要離開。

“總比你的差性格要好那麽一點……哎，你們去哪？”

“B城，今明兩天都不回來吃飯，不許趁我不在帶男人來這裏亂搞！別嚷嚷，有本事你帶個男人或者女人回你家去玩！”

程禮洋提着包先利索的走出門去了，她不想聽這兩人拌嘴。

“你不上課啊，到時候學分不夠看你怎麽辦，去B城幹嘛？”

“當然是去玩啊，你擔心我啊？擔心我就直說啊，拐彎抹角地問你不好意思吧，沒事兒你不用回答了我都懂的！”甩下一串話易禾轉身就走。

“易禾你要點臉行不行！滾滾滾，大後天也別回來——”

——那本來就是我家！要滾也是你滾！易禾跑出樓道，不見程禮洋，于是直接下了樓，邊跑邊在心裏把該罵回去卻沒罵出口的話都記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