濁浪

第23章

程禮洋不高興，很不高興。

——我明明什麽都沒做錯，為什麽甩開我，莫名其妙！就因為她覺得我不屬于她那種生活嗎，好好好，我回去就是了，看你幾個月都見不到我是什麽心情！

當天就直接飛回了自己的城市，程諾見到她乖乖出現在醫院裏時還有些意外，明明這人早上還掐掉了他找她的電話。程諾當時正在準備一個手術，吩咐人帶程禮洋先去檢查身體的恢複情況，盡管程禮洋一直覺得不太需要，但程諾執意，說還是檢查一下免得留下什麽沒發現的遺留問題。

程諾在程禮洋出事之前也受過一次重傷，雖然傷勢沒有程禮洋那次嚴重，但由于傷勢拖了太久不能得到及時的輸血才差點不能活過來。程諾自從那一次事情之後，對身邊人的安全就變得重視了許多。

程禮洋做的檢查自然是比程諾要快得多，她早就恢複得七七八八，沒什麽大問題了。在自動販賣機那裏買了杯飲料，然後大大咧咧地坐在程諾的辦公室裏邊喝邊跟莫語秋發訊息。

忽然她手機震了震，掃了一眼是于苒的信息，她一點都不想知道內容便沒去搭理。看天色已經是傍晚時分，她這樣一聲不吭地跑出來，于苒不知道她跑去了哪裏，大概還會煮上程禮洋的晚飯，不過往常程禮洋也有遇到過突發事件不能及時趕回來的狀況，通常這種時候于苒就會把冷飯冷菜收起來，第二天自己熱熱吃掉，打發一頓。

“今天怎麽這麽閑？以前叫你來蹭飯都不願意。”

程諾走進來，換下剛剛手術室裏那一身衣服。程禮洋看到他進來，才把翹在他辦公桌上的腿放下來。

“因為語秋有事找你家紀老板。”程禮洋手中的手機一直時不時地震一下，提醒她不要遺漏了未讀的短訊，她拿在手裏挺不耐煩的，幹脆把它往桌上一放，不再去管。

程諾看着她的樣子頓了頓。

程禮洋也跟着愣了愣，覺得好像有點像于苒心情不好時的口吻，繼續道：“你知道語秋，稍微有點感興趣的事情都想去挖些信息來了解的。”

“啊，說起來，你和語秋在交往嗎？”程諾換回了自己的外套，朝程禮洋擺擺手，示意他們可以走了。

“嗯？”為什麽會這麽覺得？說起來，于苒好像也這麽以為過。自己也從椅子上拿起外套穿上，跟着程諾往地下的停車場方向去，邊走邊道：“我和羅绮倒是交往過一段時間，和語秋只是稍微緊密一點的合作關系。”

“你和羅绮？”程諾明顯有些意外。

程禮洋在心裏白了他一眼，她和程諾之間幾乎不過問私事，以前做多的交流還是關于工作上的，現在程諾已經不再做這類事情轉而過他安穩的普通人生活了，好像話題也跟着轉移到了這種八卦上。

不想提起羅绮，如果讓程諾知道自己曾經做過那種蠢事，指不定會拿它來說多久。于是閉口不再回答，程諾見她沒說什麽，也就沒再繼續問下去。

程禮洋坐在程諾的車到了紀冬何家，莫語秋在下午早些的時候去拜訪了紀冬何的公司，從那邊到這裏會更近些，兩人早已經開始準備晚餐了。由于程禮洋是必須被排除在廚房外的人，她就只能坐在沙發上發呆。

即使程禮洋已經把手機的聲音關掉了，震動聲還是讓她覺得很煩躁，想拿出來看了訊息一了百了，但是總覺得按照于苒那個人的做事風格，自己看了之後肯定會心軟的，不能看，終于還是把手機收回了口袋裏。

——幹脆去廚房找點事情做。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程禮洋起身往廚房走去。

剛走到廚房門口，就看到程諾在煮東西的空檔，跑去紀冬何那邊，整個人挂在他身上。紀冬何正在煲湯，将手中的湯盛了一點到手中的小碟子裏，他自己試了一點，好像拿不準鹹淡的樣子，便擡手喂給了從後面抱着他的程諾。

“……”程禮洋後退了幾步，總覺得好像看到自己和于苒，那樣的畫面果然有些難為情啊，難怪于苒在公共場合不喜歡和自己太過親密。

默默回到了客廳沙發上，是她不對，不該擅自過去。

不一會兒，程諾端着已經煮好了的湯出來，對着客廳沙發上的人喊道：“小洋——可以過來吃了喔，小紀煮的湯很好喝呢，他是因為你要來所以才特地提出要做的唉，雖然也是我教他做的。”

紀冬何從後面跟出來，一把拉住程諾叫他別喊個話都把湯撒了大半。然後對程禮洋溫和地笑了笑，問她餓不餓。

程禮洋一愣，忽然覺得紀冬何的神情一點像川上，不過只是一點點而已，可能是因為程諾和Richard完全不像的緣故的吧。現在想想，早知道他和哥哥會這麽和睦，當初她好像也不應該一上去就對那人……動刀子，明明紀冬何其實真的是個很溫柔的人。他和程諾之間的事情，程禮洋越往後就越覺得自己當初不應該插那一手。

對着飯廳那邊暖色的燈光，程禮洋不禁露出了一個很淺的笑容，覺得程諾雖然退出了組織不再幹那一行了，但他們倆現在能有這樣的生活真挺好的，她起碼可以少一點要記挂的事——這樣也不錯。

帶着這樣一份心情，偏偏在吃飯的時候，程諾忽然轉頭問了一句：所以你和羅绮交往到底是什麽時候的事？”他說完跟身邊的紀冬何繼續道：“小紀，記得很久之前我給過你的甜點嗎？就是那個人教我做的。”

紀冬何對程諾笑了笑，然後無奈地搖搖頭，眼裏似乎有幾分歉意。

不明白程諾為什麽這麽關心羅绮和她之間事，她明明非常不想提。程禮洋收回剛剛的心情，喝了一口湯，沉聲道：“也就是你脫離危險之後吧。”

也就是她昏迷前一年左右的時間。

程諾好像還想知道更多事情，繼續問：“然後呢？”

程禮洋塞了一口菜進嘴裏，不答也不吭聲。于是程諾将目光投向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在微笑着的莫語秋。

莫語秋對上程諾的目光，緩緩道：“後來對方和另一個男的發生關系了，在禮洋還不知道的時候，記得好像當時禮洋好像在G市有什麽事情吧。”

“所以你過了多久才知道的？”程諾回頭問程禮洋。

——你煩不煩？程禮洋沒好氣，咽下嘴裏的東西，用奇怪的語氣答道：“也沒多久，主要因為洗頭的時候發現地上水都是綠的。”

“诶？”

這一次是紀冬何轉頭看向程諾，正好程諾也望着他。在紀冬何的印象中，程禮洋不是會用這種口吻說話的人，在程諾印象中，自己妹妹向來一本正經。

最後紀冬何轉頭看莫語秋。莫語秋很平靜，反正她不知道的事情很少，于是繼續吃着自己的東西，吃了兩口，耐不住周圍人的眼神，看了一眼程禮洋，她沒什麽反應大約是不打算摻和這個話題了，于是緩緩道：“沒事的，反正禮洋現在還有于苒。”

不同于程諾的一臉驚訝和好奇，紀冬何端着果汁，問一邊的程禮洋：“禮洋，要不要試試這個？我覺得還挺好喝的呢。”

“謝謝！”程禮洋把杯子送過去。

“小洋小洋——于苒是誰？”程諾從莫語秋那邊沒問出什麽，于是轉頭回到程禮洋那邊。被紀冬何拉住，他才消停了幾句。

程禮洋正為程諾的話而煩着呢，感覺口袋裏的手機又震了震，不去管它，擡頭望向程諾一字一頓地道：“哥哥，你什麽時候這麽八卦了？”

紀冬何聞言輕輕笑了出來。

“呃……我，代替小紀關心你一下嘛。”

紀冬何白了他一眼：“你才關心這種有的沒的……禮洋現在可以正常運動了嗎？”

“只要不是太過激烈的動作都沒問題。”什麽腰上捆着繩索從幾十層高的樓上跳下去之類的事，她覺得自己暫時還不能做，但是在紀冬何的理解範圍裏，應該是指不能跑不太快吧。

“你腹部那個洞沒那麽快好的吧，給它點時間長長裏面的肉。”程諾插嘴，被程禮洋說八卦之後他癟癟嘴，心說要不是小紀叫我多關心一下你我才不會問這些。

“禮洋，需要什麽直接跟我們說就是了。”紀冬何眼裏滿是擔心，他很在意程禮洋的傷勢，可能其中有着一些對當初自己沒能好好為重傷的程諾做些什麽的愧疚在其中，不過不管怎麽說這樣致命的重傷在他看來都是非常嚴重的事情，劫後餘生是萬幸。

“小紀——”你就不要再理她啦！程諾一把攬住紀冬何，說着程禮洋生命力很頑強比自己還耐打之類的話，被紀冬何冷眼推開。

莫語秋和她互相對視了一眼，兩人互相交換了眼神。

程禮洋拖着下巴，看着這樣的畫面，想着如果于苒在就好了，可以讓她知道自己也是生活在普通人家的一員。

大概是怕程諾再問東問西的，沒有多餘的聊天或者敘舊，飯後程禮洋只是坐了一會兒，就準備起身離去。

“我開你的車回去了。”程禮洋拿上茶幾上安放的鑰匙，跟程諾招呼了一聲，拉着莫語秋就要走，程諾在廚房裏洗完碗，一邊在衣服上抹着手一邊出來，程禮洋看他那樣子忽然想笑他越來越居家了。紀冬何走到門口送她們出去，因為他家院子很大，而程禮洋也沒來過幾次，所以紀冬何帶着她們倆走了一段路。

從紀家出來，程禮洋先送莫語秋到她的目的地，兩人約好了第二天見面的時間後，她便自己回了一年半都沒進過門的家。

程諾從國外回來之後就在他工作的醫院附近的公寓住下了，後來幹脆和紀冬何住到了一起，這個地方已經很久沒有人來過了，有些攤在桌上的紙張已經發黃了，家具上也滿是灰塵。

那一次走得太突然，或者應該說，沒有想到那一走就一年多不能回來了，茶壺裏沒喝完的茶應該也已經只剩幹透的茶葉了吧。

程禮洋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房間，便躺下去沉沉地入睡了，她久違地感覺心中很寧靜。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