濁浪

第20章

于苒找不到自己曾經一本很重要的筆記了，那上面記着她之前開始寫文章時，從頭到尾埋下的伏筆和伏筆之後的思路。

不知道是不是程禮洋在收拾房間的時候放在了哪個地方，不過那也不應該找不到，程禮洋整理東西比于苒還有條理，通常一眼就能知道要的東西該在哪裏找。

程禮洋剛進門，就見于苒翻箱倒櫃的樣子。于苒簡單描述了一下那本筆記本的樣子，程禮洋就表示她從來沒見過，然後留于苒在那裏繼續找，她回來提了一個很長的黑色箱子就急匆匆又出去了。

半小時後，于苒把煩亂的書架還原回去，靠着沙發上扶着發疼的額頭——糟糕啊，那就只可能在那個人家裏了。

再聯系他，于苒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那本筆記實在太重要了，不然她現在書的進度根本進行不下去，如果把文章從頭到尾再看一遍，不僅太費時費力，而且也未必能想起那時情節的安排和計劃。給自己做了點思想工作，終于還是拿起手機給那人發了個短信。

對方回複得很快，表示東西确實在他那裏，他也沒有扔掉一直保留着，而且看起來非常樂意，他約她晚上見個面把東西給她，地點的話就于苒決定好了，讓她早點決定好之後發個訊息通知他一聲就好。

正好程禮洋昨天和于苒說好今晚一起出去吃飯，于苒就把那附近的地址發了過去，因為時間已經是将近晚餐的時候，出于禮貌，于苒順便問了一下要不要一起吃晚飯。結果對方表示自己晚飯已經有約了，不過地點就那裏也完全沒有問題。

覺得事情似乎比想象得順利，于苒松了口氣。

臨近傍晚的時候，于苒收好了東西提前出發到程禮洋說的那家餐廳，因為程禮洋要辦完她的事情才能過去，就不能回來接于苒，所以她得像平時一樣提前出門，以免被堵在了下班高峰期的路上。

程禮洋讓她先去那裏等着，找到地點時，于苒發覺這裏比自己想象的要更氣派，忽然覺得自己穿得實在太樸素了些，雖然程禮洋不是很在意這個。因為程禮洋預定了位置，所以她進去之後直接報了自己姓名，那邊的服務員就直接帶于苒到了一個窗邊的位置。

坐下之後沒多久，于苒手機便響了，喝了口茶，不緊不慢地接起來：“你好！”

“于苒嗎？我是周誠，我已經到了你在哪兒？我過去找你就好了。”

“我在靠窗的位置，那個吊燈附近的位置。”于苒說着，站起來四處張望。

“我看到你了！”話音剛落沒多久，周誠就已經跑到了于苒視線內。

于苒顯然有些遮掩不住的尴尬，她當初和周誠分手之後兩人就再也沒有聯系過，現在自己主動聯系他，是為了當初不小心落在他那裏的東西，怎麽想都覺得好像沒什麽人情味兒的樣子，不過好再周誠看上去并不介意的樣子。他穿得很正式，于苒更覺得自己穿得有些随便了，不過要她打扮她也不會。

兩人坐下以後，周誠很幹脆，先從包裏拿出了于苒的本子交給她。

“謝謝！”于苒接過，然後把一杯新砌的茶推到周誠面前。

周誠笑笑接過，禮貌性地喝了一口，道：“于苒，你的腿現在好些了嗎？”

于苒一怔，想起當初她跟着周誠去周誠家裏的時候，正是因為自己腿的緣故，才被對方家長極力反對他們兩個在一起，周誠和她都覺得彼此不錯，兩人在一起生活也平平淡淡地過，但最終周誠還是經不住家裏邊的壓力和于苒分開了。

不自在地摸摸臉，笑了笑：“還是那樣，其實生活沒給我造成什麽困擾。”從小時候到現在，她也早就習慣了，這點周誠應該也是知道的，于苒覺得他更像是在找話開篇，幹脆自己先問道：“那你最近還好嗎？”

周誠頓了頓，表情好像有些為什麽事困擾的樣子。

“家裏人最近一直在給我頻繁地安排相親，女方說地點我定，正好我想不到該去哪兒，你說的這地方不正好是個餐廳麽，就約人家晚一點在這兒見面。”周誠的年齡和于苒差不多，也該是家裏人催着結婚的時候了，再加上他家人思想都比較保守，也就不像于苒這樣輕松。從他的臉色看起來，他也被這一系列的事兒折騰得打不起精神。

“這已經是這周的第三個了，說實在的，這一路下來我确實沒再遇到滿意的，怎麽看都覺得不太對……”

于苒無奈地回以一個微笑：“我覺得這樣的事情急不來啦……”

“于苒，等會兒我要是吃不消這個，你能不能過來幫幫我啊？”周誠湊過去，稍微把聲音壓低了一點：“其實今天要來的這女的，我其實不是很喜歡她，但我爸媽态度太強硬了，你知道我媽那人……”

——難怪答應得這麽幹脆，果然還是要我做點什麽的。于苒在心裏嘆了口氣，在想怎麽拒絕他好。

這時候服務員端着菜上來了，于苒不記得自己來時有讓人上菜，不過這也正好打斷了他們的談話。擡頭跟服務員道了聲謝，卻望見大廳另一側的圓桌上一個眼熟的身影。

程禮洋正坐在一桌人的中，氛圍像是在一起談公事的樣子，那一圈人看上去都像是社會裏的高層人士，大部分都有帶着一個女伴攬在懷裏，程禮洋旁邊是一個染了栗色頭發的女子，她們兩人很親密的樣子，那邊時不時發出一陣哄笑，程禮洋會與攬着的女子兩人相視一眼，然後微微一笑。

看樣子他們那邊的飯局已經到了尾聲，一兩個人站起之後，三三兩兩地都起身準備要離開，那栗色頭發的女子好像喝醉了，起身時一個沒站穩，程禮洋趕忙扶着她，半扶半抱着帶着她走在最後，一邊和旁邊的人說說笑笑地。

“她沒事吧？”

“她就是這樣的，我等下可麻煩了，哪兒像你們家那個！”程禮洋把手臂上環着人往自己身上攬了攬，一邊用眼神指指前面一位儀态端莊的年輕女士，然後無奈地笑着說：“快去吧，別讓人家等你，我等她稍微清醒點兒了再走……哦，李先生，我們合作愉快！”

程禮洋空出右手和那人鄭重地握了握。

“合作愉快，Kawa！”

目送那些人全都離開之後，程禮洋看看時間，想着于苒應該已經到了吧。原本靠在她身上的女子站起來，把垂在臉上的頭發撩到耳後，露出了她精致的五官，她生的十分好看，如果是裸妝會顯得很清純，但她今天卻是非常符合剛剛那張飯局的濃妝，這就有些豔了。

程禮洋轉身往窗邊的方向走去，邊對旁邊跟過來的人說着：“Amy你下次能不能換個香水？那味道一點都不适合用餐。”

Amy挑着眉看她：“這個當然不是為了飯局準備的好嗎。”

程禮洋走過去時，正好對上于苒望向這邊的視線，可程禮洋的視線卻往旁邊一移，落在了和于苒坐在一起的陌生男人身上。她加快兩步走過去，到于苒旁邊坐下。

“不好意思，來晚了。”

于苒愣了愣，這人的聲音比平時更低，她把半長不短的頭發束在腦後，再加上她年齡本來就不大，一瞬間還真分辨不出性別。面不改色地避過這人要親近自己的動作，她還是覺得在人前那樣有些不好意思，只是拉着程禮洋的手臂，清清嗓子，道：“周誠，這位是……”

“你好，叫我Kawa就好了，周誠先生？”程禮洋笑着伸出手，周誠也禮貌地和她握握。

“你好！”

程禮洋總覺得于苒看上去有點不自在的意味，不管怎麽說，她都覺得是面前這個人的緣故，畢竟她知道按照于苒的性格，當然不會在她們倆約好的時候再拉一個人，而且還是……這樣的人過來。她對周誠似乎沒什麽好感。

“為什麽周誠先生看上去有些發愁的樣子，怎麽了嗎？我是說如果你不介意講講的話，當然要是有些難為的話就算了，當做我失了尺度。”程禮洋平穩而帶着一絲柔和的笑意說着，直視着那人，露出了一個真誠的表情。

“其實是父母幫我約了一個相親對象，可我不太滿意，就在拜托于苒待會兒可不可以幫我解解圍什麽的……”按理說他不會把這樣的事情告訴一個剛認識的人，但周誠對上程禮洋的視線，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覺得很難拒絕回複這人的問題。

“喔？可我覺得，如果周誠先生是和女方第一次見面，就在中途為了其他女性而怠慢了對方的話，似乎怎麽想都是周誠先生欠缺禮數的樣子。”程禮洋笑着，慢條斯理地道，邊擡手給于苒杯裏的茶上滿。

“唉……我也知道，但這也是實在沒辦法。”周誠似乎有些尴尬的樣子，擡頭對于苒道：“雖然是有些欠妥，但一會兒還是得拜托你了，于苒！”

“對了——”程禮洋在周誠話音剛落時接話：“Amy你不是很擅長這種事情嗎？”

于苒剛想推脫掉，就聽程禮洋轉頭對旁邊的人說着什麽。她順着程禮洋的視線望過去，是剛剛那個被程禮洋摟着的栗色頭發的女子，她本來倚着旁邊的椅子似乎在收發什麽信息，聞言轉過頭走到桌邊，她長得本就好看，再加上抹了濃妝，周誠望着她一下子還真移不開視線。

“什麽叫我很擅長這種事情？”

“就是這種插一腿然後搗亂的事情啊……我聽語秋說的，她的話我信。”

就在這時周誠接了個電話，他急急忙忙地起身準備往旁邊走，聽他的話應該是女方到了，他對這邊擺了個拜托了的手勢，也不知是對着于苒還是Amy，然後便匆匆離開。

等那人走了以後，程禮洋收起剛剛那副正經的儀态，起碼又回到了那副沒什麽表情的臉。Amy在她們倆對面坐下，很不客氣地拿起碗筷準備要開始吃東西，不過在那之前，她望着于苒笑了一下：“你好，我是Amy，得委屈Kawa臨時跟我公事，不過好再已經結束了，你應該也知道這不是本名，但總比編號好聽些，所以稱呼就還是随意好了。”

“你好，我是于苒。”

Amy吃了一口東西，擡頭看程禮洋：“原來你一會兒還有這麽一頓，難怪你剛剛都不怎麽吃東西，害得我也不好意思動筷子。”

“你吃你吃——”程禮洋揮揮手想打發她，喝了口水潤潤嗓子，一直壓着嗓子說話她其實很不舒服。

于苒端起菜單遞給她：“現在都到了飯點了，那你要不要再點些你喜歡吃的？”

Amy聞言擡頭朝于苒笑笑，她雖然長得很好看，可自從旁人走了之後，她的動作和語氣一下變得氣質全無，她大大咧咧地接過去，好像很開心的樣子：“咿——好善解人意，而且小苒居然不會吃醋哎！說起來，剛剛真的一點都不介意我和Kawa在你眼前那麽親近嗎？”

“呃，我覺得還好……”于苒抿了口茶，其實她從一開始看到的時候就沒想多，主要是因為她充分地明白程禮洋平時工作的內容，還有多樣性，自然是什麽事情都有可能要她去做的。再說了，程禮洋和她之間的關系有這麽明顯嗎？Amy看得出來，周誠似乎沒有。

“啊——真好，我男朋友就是因為不放心才叫Kawa過來的。”Amy邊說邊往嘴裏扒了一口飯。

程禮洋沉着臉，一副你快點吃完快點走的樣子，給于苒碗裏夾了一塊肉：“試試這個，這可是這家店的招牌，早就想帶你來吃了。”

于苒和程禮洋也跟着動筷子開始吃，畢竟是程禮洋專門按照她的口味挑的地方，于苒也笑着實話實說她覺得好吃。

這時候周誠借口自己去洗手間從餐桌上溜了出來，走到這邊，望着程禮洋旁邊的于苒，求救一樣地喚了聲：“于苒……”

Amy繼續埋頭吃，程禮洋挑眉看着周誠，雖然她的表情還是微笑着的，但眼裏沒有絲毫的笑意。

“抱歉周誠，我覺得這樣并不好，其實不是很願意。”于苒雙手合十抱歉地道。

“……”

見周誠好像還想說點什麽，程禮洋先一步插嘴：“Amy你是不是還欠Chad一個解釋來着？”

“知、知道啦！”Amy這才放下筷子擡起頭，抽過一張紙巾擦擦嘴。

程禮洋聞言，便擡頭對周誠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你看，Amy願意幫你了，Amy人其實很好的比于苒好多了。”

于苒在旁邊怔了怔，慢慢移開視線轉頭望向窗外，聽程禮洋那語氣，她就一點都不想知道等會兒會發生什麽事情，啊，這個城市的夜景很奪目呢！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