濁浪

第19章

程禮洋前陣子跑得勤快，主要是想把過去的一年裏落下莫語秋和Chad的進度給補上，她淨挑些麻煩事兒做，抛開這個因素，其實就程禮洋來說，幹不幹這個事兒純粹是取決于她想不想掙掙外快。

今天她除了出去買東西之外，就一直呆在于苒身邊，好像是在等她吩咐。于苒也沒什麽事，一直在寫稿子，她就呆在旁邊，把該傳給莫語秋的資料傳給她，或者看看書什麽的，最後讀完了，就湊到于苒旁邊。

“我看完了，一年你才寫那一兩本，更得好慢喔，我想知道後面的事……”蹭到那人身上。

“你知道我明明每天都在寫的。”笑笑，于苒其實也有這種感覺，她最近寫東西的速度越來越慢了，很多自己喜歡的東西已經用得七七八八，她不想重複也不想随便添什麽上去。

兩人吃完晚餐，于苒想去客廳看電視，程禮洋要抱她過去，于苒感覺比早上好太多了，自己那麽大個人了還讓一個比自己小的女孩子抱，怎麽想也不太好意思，就拒絕了。

程禮洋不喜歡看這種電視劇，因為她嫌劇情安排觀賞性太強了，于是自己摸出手機整理接下來幾日積攢的任務，按照怎麽方便怎麽來的效率問題排序。

“好厲害！”電視裏是高潮部分的打鬥場面，于苒看到興頭上，不禁指着電視屏幕上的畫面側頭問程禮洋：“禮洋，你有他手裏那個嗎？”

程禮洋捧着手機，擡頭掃了一眼于苒指着的男主耍的槍，就低下頭繼續看自己手機屏幕，勾着嘴角嘲諷地笑了一聲：“呵，砂漠之鷹啊？”

說完還不忘癟癟嘴，聲音裏也滿是嫌棄。

“嗯——你有嗎？”于苒還是很興奮，看着電視裏的人使得龍飛鳳舞地，而且這個槍的名字也自己也時不時會聽到。

“別聽裏面瞎扯淡，這玩意兒才七發子彈，七發啊！他剛剛突突那幾下十七發都有了吧。”程禮洋看了一眼于苒，她一臉認真地望着自己，很感興趣的樣子，繼續道：“不過火力很大，挺還原的。”

“嗯，好好看！”于苒直接說道。

“好看頂個鳥用，它很重的，重得打出去的子彈都是歪的，上山狩獵都沒人想用它。後座力也很大，就你這小手腕拿着開一槍就能震到脫臼信不信！”想到自己小時候吃過它的苦頭，程禮洋對那玩意兒的态度和描述都不是很好。

“啊，原來是偶像派……”于苒扭過頭繼續看電視。

“你要是真喜歡，我明天給你弄一把回來就是了。”程禮洋小說念了一句，反正只要于苒她想，弄一把擺着看看也是可以的。

于苒聽到了，忍不住摸着臉笑了笑，覺得這樣的程禮洋挺可愛的，有點像只放養的大型野生動物，時不時會往這裏叼東西回來給她。還是搖搖頭：“那也是違禁品吧。”

“你這都有個我，還操心把槍？”等于說在說自己也是違禁品。

咂咂嘴，覺得有點口渴，身子一傾湊到那人旁邊，拿過她手裏的杯子喝。于苒就幹脆全部給她了。

等電視劇播完了，于苒關掉電視站起身拍拍身子，然後扶着旁邊的櫃子緩步走回房間裏。程禮洋見狀，收起手機關了客廳的燈趕忙在後面跟過去。

坐到床上，挪挪身子，下身的不适還是讓于苒皺着眉低聲悶哼了一下。

程禮洋半扶半抱地幫她坐好，然後自己也脫了外套鑽到她身邊攬着她，夜裏溫度不高，程禮洋又熱乎乎地，于苒被冰涼的被子弄得挺冷，沒推開這人。于苒拿着她那本子在上面構思着文章的新思路，程禮洋目光散在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麽。

到于苒差不多把思路理清楚的時候，程禮洋這邊還考慮出個答案。

于苒忽然想起了什麽，轉頭對程禮洋道：“你今天有去買新的一袋米回來嗎？”

“有啊，你下午小睡的時候。”

“那就好，我已經不冷了，你過去點，免得一會兒又手腳不老實。”于苒扔開那人探進自己衣服裏的手。

“好好好，那你攬着我。”程禮洋拉住她的手放到自己腰上，然後順勢窩進那人懷裏：“你抱我，行了吧。”反正這人就是無論如何都要占占她便宜，不然不舒服。

“昨天我遇到了羅绮。”

于苒剛想挪開一點位置，就聽程禮洋這麽說道，于是她收住了動作。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那人是誰，一年前那個事件也在場的人，記得長得挺好看的。

“昨天我遇到她了，差點沒打她。”程禮洋平靜地說出這話，語氣卻像極了小混混的感覺。

于苒忍不住笑她：“欺負普通人也就算了，可人家還是女孩子呢，再說了，好歹你也喜歡過人家。”

“別！千萬別提！”程禮洋忽然一個機靈從于苒懷裏爬起來，往後挪開了一點，望望于苒覺得兩人間距離還是有點近，又往後挪了一點，皺着眉繼續道：“別提我瞎了眼了過去，我還不能接受自己犯過這麽蠢的錯的事實。”

“啧，你講不講道理的？”

“不講！”程禮洋一口咬定。

“在外面你高冷得跟什麽似的，還總說人家幼稚，也不看看自己在家什麽樣，過來——”于苒朝她伸手，想想這人昨天如果是因為見到了羅绮才被刺激成那樣，自己還是不要繼續說下去了。程禮洋僵在那裏看了她一眼，但沒動，于苒讨好地道：“我過去不太方便，堵什麽氣呢你？”

“……”

“乖，過來嘛，我冷——”

這才慢慢挪回去，伸出雙臂摟住那人。于苒總覺得程禮洋好像特別容易受特定的幾個人的刺激，比如羅绮和徐曼煙，也許還有其他什麽人，只是自己不知道。關于程禮洋這人的事，于苒深知自己不知道的東西還很多，感受着身後的溫度，摸摸臉，在想自己到底是喜歡這人的什麽？

于苒曾經交往過的男人雖然性格都不太一樣，但大致都有些共性，程禮洋的某些地方還是很像的，比如那種激烈的依賴。但這不是真正吸引于苒的地方，所以……

“別人可以犯錯，我不能。”程禮洋把下巴放到于苒肩上。“和羅绮發生交集是我犯過的最蠢的錯，她昨天的語氣，是想把我拉回去。”

“自從養我的那兩人死了之後，我就沒有一個可以容身的地方，前面一兩年還能忍忍，後來發現自己其實一直都……想要找個寄托，越是刻意要自己不去在意，積攢的情緒就越激烈。”

“饑不擇食，簡直有病。”程禮洋說完，自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本來她想說如果能重來她肯定得刮當初追羅绮的自己一個耳光，但是轉念一想，如果可以重來，她肯定會讓川上和Richard跟她一起離開那棟樓。

于苒沒笑。

“我以前……我原來的樣子，有攻擊性而且不通人性，那兩人把這樣的我從戰區裏撿了回去，當自己的孩子一樣對待着。當然，能幹出這種事情的自然不會是普通人，他們倆誰都不簡單，所以才能包容這樣的我。”

于苒被那句“從戰區裏撿回去”弄得心一抽疼，而且程禮洋在重傷昏迷的最初的那段時間裏，好像也都沒什麽親近人來看過她。想到這裏，不由得撫上那人攬着自己的手臂。

“其實嚴格來說那還不算是失去理智，我頭腦的思路很清晰的，只是那思路是針對那時自己最想該幹的事情。要是換成普通人，誰受得了這樣的我？”程禮洋想起昨夜于苒明明痛得不行今天早上也沒有推開她，把懷中的人摟得更緊了，

于苒記起一年前那次事件，程禮洋對徐曼煙出手的時候，她要是真失去理智，上去就殺掉她才是最直接的，但她只是折磨了一下她的皮肉，方式的侮辱性成分比較多，挑的是手腕這種相對較為安全的地方攻擊，周圍的人阻攔她時，她也只是讓對方失去行動能力而已。

想到這個于苒打了個冷顫，不禁覺得身邊這人可怕的地方是在這裏，失去理智的人的攻擊不難對付，以攻擊別人為目标還很有計劃的人才麻煩。她明白程禮洋的意思，這和理智與否的問題關系不大。

“就連我也不喜歡那樣的自己。多虧了把我撿回去的那人，他慢慢把我帶離了自己那冷血的本性，我覺得這樣的自己挺好的，更像個正常的人。”

像是她有兩個存在感同時都很強的感覺，一邊是真心喜歡比較友善的自己，另一邊也是真心想要折磨對方。前者是她人生長三觀的那段時間被溫暖的環境培養出來的，後者是她的本性和童年心理習慣，她有時很難在兩者之間做出抉擇。

“可……就算是那樣的我也是我的一部分，而且是很重要的一部分，但是再也沒有人願意包容那樣的我了。我曾經犯過的錯，是以為羅绮可以，然後我告訴了她我收藏了很久的心事，我最擔心的事，還有我最怕的事情，我只告訴過她。卻被她拿來當做朋友間娛樂的話題，或者是笑料？”

于苒想起一年前，自己問過徐曼煙為什麽不喜歡程禮洋的問題，那個時候她們是怎麽跟自己形容禮洋的？

——心理有病還是心理脆弱來着？

也難怪那個時候禮洋這麽反常。于苒那時候和程禮洋聊天時，程禮洋說過她最喜歡的幾部于苒的作品，現在想想多少都有點沾上程禮洋的心事吧。

“不過，畢竟她又不知道我的過去還有我的身份，而且她又是那種家裏寵大的女孩，情商低點不能理解很正常。”程禮洋嘆了口氣，然後用想要把某人千刀萬剮的語氣道：“這麽明顯的事實，擺在我眼前，我居然還告訴她，不是瞎也是智商下線了。”

她想剮的人當然是自己，簡直就像是把自己傷心欲絕的畫面錄下來，然後發放給路過的人看一樣。如果她不在乎自己哭不哭地也就算了，可是她在乎，非常在乎！所以羅绮和徐曼煙那兩人在她眼裏，就像是知道她的軟肋在哪，她還不能不去在意，因為那兩人雖然沒能耐拿刀捅，但是有事沒事就喜歡拿手指戳戳尋開心。

在程禮洋看來，這種人留着又危險又煩，價值為負。

于苒重新倒回去想着程禮洋那句“別人可以犯錯我不行”的其中一部分意思，是指……她簡直想殺掉那兩個人即使知道是因為自己的判斷失誤，嗎？

“我喜歡你，苒，不是曾經對羅绮的那種喜歡。”說完之後感覺心裏舒坦多了的程禮洋笑嘻嘻地抱緊這人。

“我知道……”你言下之意是說自己對我不是一時興起的喜歡喽？于苒想了想，立馬又覺得不太對：“不，不不不，你回憶一下我們結識時的場景，你當時明明也是饑不擇食。”

“……”好像是，但她不會承認的，反正就現在的情況看來，她運氣很好嘛。

“沒有啊，當時我是因為喜歡你的小說，誰不想認識自己最喜歡的作者，對吧！”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