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禮洋?”
她聽到有一個溫柔的聲音在喚她的名字,她起身,向溫暖的陽光照來的方向跑過去,對面那人兩人背着光看不清面容,但她知道那是她十分親近的人,要往那邊去,可是她無論怎麽往那邊跑,始終都到不了那邊。
四周圍越來越吵雜,有什麽令人煩躁的聲音不斷地傳來,眼前那兩個身影也越來越模糊。
漸漸地,程禮洋身上的感覺恢複了過來,即使骨骼撕裂般的疼痛已經都漸漸退去,但手臂上的劇痛還在刺激着她,讓她很快便恢複了意識睜開眼睛。
她的臉色仍是蒼白,因疼痛而布滿汗珠,順着她的鼻尖往下滴。
“十九,怎麽樣?我可以要帶你去殺掉的,可不止外面那些廢物,我們可以把許多這樣的人都聚集起來,可以殺掉,也可以榨幹他們最後一點點價值。”鄭銳邊說邊發出尖銳的笑聲,走到程禮洋旁邊,抓着她的頭發把她的頭擡起來,然後用手中一把刃很細窄的刀劃開她耳後的肌肉:“是什麽把你害成這樣的,你要怎麽做?心裏一定已經有答案了吧……”
“呃……”
鄭銳将一張芯片埋進剛剛切開的位置,強硬地塞進去,然後用針線在上面縫了一串以十九結束的號碼。
“你有答案了嗎?告訴我,十九!”
“感受一下身上的疼痛,然後告訴我答案,十九!”
鄭銳完成了手上的動作之後,很滿意地看着程禮洋耳後頸上的标志,用他那特有的聲音一陣陣地笑着,然後走回程禮洋面前,邊重複着那段話,邊用筆做着記錄。
忽地,他聽到一聲細微的好像是什麽東西斷裂的聲音,還沒來得及擡頭看,就被一個力道推出去,整個人砸在身後那張桌上,桌上的刀具劃破了他的外套,并且跟着他一同因為慣性摔了出去。
“這麽想知道?”
程禮洋說着,邊把一只手臂上的針一支支地拔出。然後轉身扶着自己的手臂,猛地将肩膀處往牆上撞,幾下後,随着骨骼處一聲脆響她的手臂便能活動了,再把另一只手上的針拔下,她緩步走到鄭銳面前。
鄭銳從地上坐起來,頭部因猛烈的撞擊而發疼,見程禮洋是自己将自己一只手臂給卸了之後從松開的繩子空隙中脫離開的,現在又用一樣粗暴的方式把脫臼的手臂接回去:“方式這麽粗魯,不疼嗎?”
“疼痛是有個上限的,最疼也就是這樣,你不很清楚麽……”
鄭銳見程禮洋已經掙脫出來,他并不緊張,也不從地上爬起來,只是從旁邊一堆玻璃碎片和散落的工具中摸索着自己的眼鏡:“十九,我做這些,只是希望你能意識到——你應該是自由且兇惡的野狼,做任何你想做的事,而不是約束自己,成為看守那些綿羊的牧羊犬。”
程禮洋仍然沒什麽表情,但眼眸裏卻閃過幾絲異樣的神色。她知道鄭銳很擅長洞悉人的心理,并且也善于利用外界的刺激來引導他人的思維。鄭銳所說的話,字字都能解放她的心中暴戾的那一面,也讓她心裏越來越毛躁。
“你說得挺對的。”
鄭銳聞言,用那薄薄的聲音笑了。
“我哥哥跟你一樣,也很容易知道別人到底在想什麽,只是他比你要安靜多了。”
盡管程禮洋看上去沒什麽表情,但話音剛落,她就拾起剛剛鄭銳一直用于做記錄的筆,用它快速從鄭銳頸部側面刺入,他沒發出什麽聲音,也沒怎麽掙紮,瞪大着眼睛直視着程禮洋,手上剛拾起的眼鏡慢慢滑落。
程禮洋将腿上別的刀抽出兩把藏進袖子裏,活動了一下一直被捆着的四肢,也沒覺得和之前有什麽不同,那個藥劑作用似乎也不大。
把房間裏感覺能用上的東西收到身上,很快整頓好身上裝備,再毀掉所有關于自己的信息。看了一下鄭銳手腕上表的時間,如果于苒有在等她的話,那她應該快些離開這個地方了。
從這個房間出去,一路幾乎都沒有什麽敵人,往前跑了幾步才發覺自己速度和之前确實有些差別,起碼步子邁得更大,而且彈跳力也比之前稍微好些。偶爾遇上幾個來攔路的,拿他們練了練手。雖然真的只是如同鄭銳所說的,不過是将全身關節的活動範圍擴大了一些,但即使是這樣也已經是不錯的條件了。
最後她到了所謂的出口,是一道通往上面的樓梯,仍然不見什麽人,她便順着樓梯上去了。臨出去前,她回到了剛剛經過的機房,将這地下建築的供電和緊急儲備用電都斷了,确保那扇門短時間內不會再被開啓。
到了上面,果然是一片荒郊野嶺,甚至連樹和水源都很少,這樣的環境一時半會兒要離開是不可能的,到了夜晚溫度會往下降很多,陽光偏西,已經是下午的樣子。程禮洋在附近一座土堆後找到了于苒。
只有她一人在這。
“于苒,其他人呢?”
“他們分頭去那邊看看有沒有路,我在這兒等你。”于苒被她慘白的臉色和滿是血的手吓了一跳,但很快便冷靜下來。
她連忙撕下一片衣服要給程禮洋包紮,但程禮洋沒怎麽理會,坐下以後先掏出匕首,刀尖刺入自己耳後,細微地悶哼一聲,便将埋入肉中的芯片連皮帶血地挑了出來。
“你,動作不能小心些嗎!”于苒沒好氣地說她,立即湊上去給她止血,盡管她有些吃驚程禮洋的行為,但手上的動作很平穩。
程禮洋面無表情地,她不是感覺不到痛,只是經過剛剛那一段事情,這點疼痛已經不算什麽,現在疲憊得很。于苒不知她從哪兒掏出來的醫用膠帶和紗布遞給自己,接過來,将她耳後皮膚上斷裂的雜線清理幹淨,隐約看得出那是串數字,望着它于苒一頓——這串編號是做什麽用的?把人弄得像商品一樣。
于苒不知道程禮洋在下面遇到了什麽,總之一定不是什麽輕松的過程,能感覺出她和幾小時前分開時的樣子不太一樣。剛剛那一段時間她十分擔心她,好幾次有想要回去找她的沖動,可她實在幫不上忙,萬一她在下面正好能應付過來,更不想拖累她,還不如安安穩穩把能做的做好,現在終于松了口氣。
程禮洋像于苒拿回自己手機之後,查看了上面莫語秋發來的信息,她說她帶了一個可以幫上忙的人,正往這邊來的路上,而這個地方大概的資料,莫語秋已經把能找到的比較重要的都傳過來了。掃了一眼資料,便把手機收好。
“這樣就沒問題了。”拍拍她的肩膀,把膠帶和紗布還給她。
程禮洋閉上眼睛,往于苒身上靠了過去,倚在她懷中。
于苒感覺肩上一沉,然後另一只手被程禮洋拉過去握着,見她一副準備休息的樣子,整個上身都靠在于苒身上,枕得于苒肩膀酸痛。剛想移動一下位置,就聽程禮洋冷聲道:“別動。”
她是特地挑她肩膀靠着,且握着她另一只的,這樣于苒若是想移動雙手做些什麽,她一定會感覺得到。程禮洋變得警覺得多,即使是這樣,在這個地方她給于苒的信任,是她能給普通人的最多的了。
“……”于苒一怔,只能乖乖保持那個樣子。
程禮洋很快睡了過去,她睡得很淺。于苒盡量維持着那個姿勢,肩膀一個小時前就已經酸麻難忍,不過對此于苒似乎總能想辦法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這人怎麽看都不像普通人,好像挺厲害的樣子,不知道她在下面遇到了什麽,還能逃出來,可是看這個樣子大概吃了不少苦吧。在這種場合我除了不添亂之外,又能做什麽呢?
天色漸漸偏暗了,于苒見不遠處有人影往這邊來,是那些去找出路無果的人回來了,看着懷中人,覺得這姿勢實在太過親密,在荒郊野嶺,又不是什麽度假一樣的氛圍,這樣似乎不太好,戳戳她手:“禮洋,他們回來了。”
程禮洋馬上便醒了,睜開眼。
她坐起身深呼吸,感覺精神稍微好了些,原先疲勞的肌肉也多少恢複了一點,身上幾個傷處的血早就止住了。
沒回頭看于苒,就伸手過去遞給她一條壓縮餅幹,自己嘴裏嚼着一條。于苒又沒看清她到底是從哪裏掏出來的。程禮洋回憶了一下莫語秋給自己傳訊息時的時間,那莫語秋也應該差不多該到這裏了。
人們雜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其中一男人跑上前來,對于苒擺擺手示意他們沒有收獲。然後他看見程禮洋,語氣裏多了幾分欣喜,上前問道:“哎,我們該怎麽回去?”
程禮洋冷冷地掃了他一眼,沒說話,繼續嚼着嘴裏的東西。
于苒在旁邊插了句:“呃,這位先生,你先別急,等大家夥兒都來了先。”
她說話間,後面那些人已經走進,大約五六個,說其他人正從另一個方向回來。他們見到程禮洋在,心中都多了幾分安心,自從在下面發現她不是一般普通人時,許多人都誠心希望她能夠平安出來,尤其是出來見四周是荒郊野嶺根本無路離開時。
程禮洋站起身,朝徐曼煙走過去。
“把你和你們家涉及到的情況都說清楚。”程禮洋盯着她,沉聲道。
徐曼煙被那個凜冽的眼神弄得有些不舒服,也知道程禮洋的身手,再加上先前正是自己說要用她換所有人的,現在心中有些不安,甚至不敢直視程禮洋。但徐曼煙覺得現在他們也已經脫險了,性格所致讓她乖乖聽眼前這人話她心裏不太舒服,仍是倔着小聲嘀咕一句:“現在不是已經沒事了嘛,還管這個幹嘛。”
程禮洋瞳孔一緊,她腦中忽然浮現鄭銳的聲音——十九,你應該是自由且兇惡的野狼,做任何你想做的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現在這樣,是哪樣?
程禮洋在心中問完自己,就對上徐曼煙甚至沒有正視她的眼神,還有她身後的羅绮。心中越來越雜亂。
徐曼煙話音剛落,程禮洋就猛地出手掐住徐曼煙的喉嚨,徐曼煙沒看清她的動作,就突然感到喉部就一窒,一口氣吸不上來,還沒來得及掙紮,就被推了出去,摔倒地上拼命咳嗽着喘氣。
一旁的羅绮等人都被這突然的動作吓到了。
“再給我多一句廢話?”
徐曼煙大腦一片空白地倒在地上,程禮洋兩步上前,将徐曼煙的手腕踩在地面幾片碎石上,用力往下擰踩着。徐曼煙立即慘叫起來,哭喊着想要抽出自己的手,見不僅拔不動反而被程禮洋踩得更疼,便無力地掙紮,捶打程禮洋的腿。
那哭喊聲滲人得很,旁邊的兩人看不下去了,立即上去拉開程禮洋,可他們就是普通人,才剛将程禮洋拉開,就被她反身一踢,另一個被擊中了臉側倒下。程禮洋看着地上的人,眼眶裏幾根血絲讓她本就黑着的臉更加兇狠。
“再妨礙我試試看?”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