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魂]夏雷（亮光）

第23章

“據報導，近日在日本沿海一帶登陸的第十三號臺風‘梅蘭達’已經于昨日傍晚十七點五十三分抵達京都。據當地的氣象臺報導，臺風的中心風力大大超過了他們的預估，途徑京都周圍的全部地鐵、高鐵以及火車和飛機場都全面禁開，手機的短波通訊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像，據專家估計還有至少四天才能恢複正常通訊，請各位有家屬在京都的觀衆人員不要太過擔心，本次臺風‘梅蘭達’雖然是近十年來日本最大的海上龍卷風，但京都的一切相關設施都已經到位，目前還沒有發現傷亡者……”

NHK的女記者披着雨衣，在風雨交加中盡職地進行現場報導，雨水把她露在外面的長發全都打濕，顯得異常狼狽。

在女記者平穩的聲線中，導播将鏡頭轉到了被采訪者的身上。

“唉……”蘆原挫敗地放下手機，垂下頭對着桌面上的棋譜唉聲嘆氣。“還是打不通……早知道就問一下他們兩個住在哪家酒店了，這樣還能打電話給酒店問一下。”

緒方精次狠狠地吸了一口煙，“明天就是他們兩個的LG杯對戰預選賽了，就算現在馬上坐新幹線回來也來不及了。”他把煙頭放在煙灰缸上撚了撚，“我去找院長，看看能不能把他們兩個的比賽往後調一下。蘆原。”

“啊？是！”

“你打一下藤本的電話，讓他在京都的所有酒店裏查一查小亮和進藤的入住記錄，順便給我訂一張新幹線的車票。”

“啊咧？可、可是現在京都的路線全面停開啊。”

“那就訂一張重新出發後的票！”緒方抓過白色西裝的外套披上，大步走出了吸煙室。

金絲鏡片的下面，眸光冷冽。

“希望我的預感……只是錯覺……”

第十三號臺風“梅蘭達”的登錄，讓京都這個古老的城市一時間處于風雨交加的境地，那些沉澱了千年的古跡在狂風暴雨中搖搖欲墜，卻又給人一種矗立不倒的感覺。

進藤光拿出鑰匙，打開院子的大門，剛剛進了玄關，就聽到了美津子的驚呼。

“你這個孩子……！怎麽會淋成這樣的？”自家兒子從早上七點就冒着大雨出了門，任她怎麽勸說也沒用，搞得她整天在家裏提心吊膽的。聽到開門聲，連忙跑過來查看，不出意外地看到了被淋成落湯雞的兒子。“快進來！馬上把衣服脫掉，去洗個熱水澡。”

被美津子推搡着進了浴室，進藤光呆愣半晌，褪下衣物，打開了浴室的花灑和水龍頭，等了一會後踏進浴缸，整個人都沉陷進去。

蒸騰的水蒸氣把浴室熏得一片迷蒙，從大雨中歸來後泡一個熱水澡确實是很舒服的事情，但進藤光泡在溫熱又舒服的浴缸中，思緒卻飄到了一個月前，東京下了五十年未見的三天大暴雨時的那一天。

他因為沒有注意到斜飄的雨勢而一把拉開了棋室的拉門，結果被瓢潑的大雨淋得滿頭滿身，還讓身後的塔矢亮也淋到了一點雨水。

本來嘛，男生就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又是炎熱的夏天，即使下暴雨溫度也不見得會降下去，所以被淋了一身的雨，進藤光也不在意，反而覺得渾身上下很涼快，爽透了。

他訂好外賣後回到棋室，拿出棋盒就要擺出剛才沒有下完的那一局，坐在對面的塔矢亮就很驚訝地問他：“進藤，你不去洗澡嗎？”

他不在意地擺擺手，“晚上再洗啦，先下棋先下棋。”

沒想到一向聽到下棋二字就會戰意迸發的塔矢亮卻破天荒地放回了棋盒，态度堅決地盯着他：“先去洗澡。”

進藤光當時正想剛才的那一局想得在興頭上，又覺得男生淋這點雨也算不了什麽，跟女生一樣大呼小叫着去洗澡多沒有男子漢氣概。所以他大手一揮，拿了一顆黑子擺出第一步。“等會洗啦，我們先把這一局下完。”

但是塔矢亮卻把他手邊的棋盒給拿了過去，對上自己因為被打斷思路而有些憤怒的眼神，他帶着不容置疑的氣勢說道：“你去洗澡！我來複盤。”

“塔矢亮！你不想下棋啦！”

“想下棋和你洗澡有沖突嗎？”

“我不想這麽早就洗澡！等會兒和你吵架又要出一身汗然後再去洗一遍，很麻煩的好不好！”

“誰讓你跟我吵架了！”

“反正我就是不去洗澡！”

“進藤光你給我像個大人一點！全身濕噠噠地坐上五六個小時不感冒才怪，我可不想照顧病人！給我去洗澡！”

“不去！”

“去洗澡！”

“不去——！！！”

進藤光以向來引以為豪的大嗓門怒吼，棋盤都被他震了三震。

塔矢亮放下棋盒，深呼吸，微笑——

然後，他猛地站起來，繞到進藤光背後拉住衣服，把他拖去了浴室。

開門，推人進去，關門，鎖門。

一氣呵成。

裏面的人靜了幾秒鐘，才像是反應過來一樣劇烈地拍着浴室門。“塔矢亮你要死啊！放我出去！”

此刻的塔矢亮已經沒有了剛才的憤怒，他氣定神閑地晃了晃鑰匙串，鑰匙發出清脆的碰撞聲。“你什麽時候洗好澡，我就什麽時候放你出去。棋局你不用擔心，我很快就會排好的。”

“混蛋——！”

“那麽，我先去棋室了，好好洗澡啊。”

“喂！喂——！先給我一條幹淨的毛巾和換洗衣物啊——！塔矢亮！”

回憶源源不斷地湧來，進藤光在水氣的蒸騰下雙頰有些發紅，他一手□□發間，閉着眼，臉上帶着又惱火又無奈的笑容。

“啊……真是想到那個家夥就一肚子氣，和我一天不吵架就一天沒有活着的生趣似的，每次和他吵完架，都覺得我嗓子肯定要啞了……真是笨蛋……”

水漫出了浴缸，進藤光把身體又往下沉了一點，雙膝曲起，抱住。

更多的水溢出了浴缸。

“真是……笨蛋……”

“……你……在哪裏啊……”

從那個叫賀茂的家夥走出酒店房間到現在，已經過了五天。

地鐵、自行車、甚至是走路，都無法到達那個清水寺，只會在周圍一圈又一圈地繞着圈子。

旁敲側擊地問着美津子要不要去清水寺感謝一下給外婆治病的高人，順便把他也一起帶過去時，美津子卻像是完全忘記了這回事一樣，說着阿光你在說什麽啊，外婆的病手術很成功，這都是醫生的功勞。

在圖書館泡了三天，幾乎翻遍了所有平安時代的有關書籍，網上也查詢了幾百頁的有關賀茂的信息，但知道的東西還是寥寥無幾。

除了知道安倍晴明和賀茂保憲的一大堆事情之外，根本就沒有多少書本提到過“賀茂世家”這樣的字眼。

上網查詢，則多是些近日人氣高漲的漫畫陰陽師，裏面關于賀茂保憲的資料倒是不少，就是沒有他想要找的。

不過有一件事，他倒是通過圖書館查到了。

在專門記載平安時代奇聞異錄的書本上，有提到過這麽一句話。

名字，也是一種咒。

在陰陽師之間，互相告訴對方自己的“名”是一件非常魯莽且危險的事，因為對方只要知道了你的名，就能夠通過這個名對你下咒。除非對方法力不及你反被咒語反噬，不然，這種暗地裏下咒的法力是非常狠毒的。若是對方欲殺之你而後快，被對方知道了你的名字，就會釀成無法挽回的後果。

——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我的名字，或許我會把他還給你。

五天前的晚上，賀茂在離開房間時，曾經說過這樣的一句話。

這是不是意味着，如果他知道了賀茂的全名，就能危險賀茂把塔矢亮還給他了？

陰陽師應該不希望有人知道自己的真名吧，好幾本書上都這麽說的，如果被一個法力高強的陰陽師知道了自己的真名，如果對方有心要殺自己，那就絕無幸理了。

進藤光背靠着光滑的浴缸壁，身體漸漸地放松。

那個賀茂，好像很希望和安倍晴明打一場的樣子。

如果……把他的全名告訴安倍晴明……不不，他根本不是安倍晴明的對手……

不對，現在最緊要的是要想辦法知道賀茂的全名，全名，全名……怎麽知道啊！

他是什麽人，又是哪一個時代的，怎麽查出來！

圖書館裏根本沒有什麽賀茂世界的記錄，有也是只有平安時代安倍晴明活躍的時期，現代的賀茂世家傳到了哪一代、又叫什麽名字，他怎麽知道！

進藤光緩緩沒入水中。

還有……佐為的托夢，和這件事又有什麽關系？

塔矢亮身上到底有沒有佐為的扇墜，這個問題已經不重要了。

現在的他只想把塔矢亮找回來。

佐為，如果你早就知道了這一切，一開始在夢中相會就是為了幫助我們……那麽，求求你，再和我在夢中相見吧……

我有好多事情……都要問你……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