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魂]夏雷（亮光）

第9章

進藤光這邊百轉千回愁腸百結，那邊塔矢亮的思緒卻早已飄到了九霄雲外。

他的能力又提升了。

自從今天早上開始，他就有一種隐隐約約的預感，總感覺今天進藤會跟他說什麽事。而在棋院碰到進藤後，那股預感就更強烈了。

進藤家裏應該是出了什麽事，不過應該不是大事，因為他沒有那種大禍臨頭的感覺。但是他身上有一些若即若離的蕭索氣息，看來是家中有人即将遠行。

果不其然，進藤光的父母要離開兩個月。

想到這裏，他嘴角泛出一絲冰涼的笑意。

真是好用的能力啊。

能夠驅鬼除靈，還能看到人身上的靈魂和預知一些事情，以後他還會有什麽能力呢？

一絲絲莫名的感覺漫上心頭。

真是……既讓人期待，又讓人恐懼啊。

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獲得什麽東西，塔矢亮從來就相信這個道理。圍棋上他相信努力的重要性遠超過天賦，而這件事，他也相信着得到這些能力，也會付出相應的代價。

只是這些能力都不是他想要的，老天若要收取代價，是不是太過分了點呢。

每每從那個茫茫大雪的夢中醒來，塔矢亮總會陷入一段時間的沉默。

他也不過才只是十七歲而已。

也許也開始他是有些驚奇的，但越往後，那些驚奇都漸漸變成了一種對未知的茫然和恐懼。

前方會有什麽在等着他？是邪惡的兇靈，還是陰陽師的康莊大道？或者是和那本小說的主人公一樣悲慘死去？

手機已經打開了通訊界面，手指已經放到了父親的號碼上，但停頓了幾秒，還是關閉了界面。

父親好不容易從沉重的棋賽和光環中脫身，在母親的陪伴下帶着點點欣喜的心情下棋，不能讓他再為自己擔心。

更何況，父親的心髒病并沒有全部治愈……

不能，讓家人為自己憂心。

因為塔矢亮出乎意料的好客，進藤光心裏也有點小九九，留宿兩個月的事就這麽在幾句話間拍板定下來了。回家跟美津子一說，聽說借宿的對方是之前來過家裏的那個塔矢君，美津子前一秒還陰沉的臉色立刻多雲轉晴。“阿拉，既然是去塔矢君那兒住，我就不擔心了。那孩子一看就是會照顧自己的人，小光你要多多向人家學習啊，別老是麻煩人家。”

接着絮絮叨叨的一通說得進藤光立刻舉雙手投降，開始說起進藤正夫出差的事來轉移美津子注意力。一提到丈夫這次具有的升職前景，美津子立刻把注意力轉向了，果然不再念叨進藤光。

進藤正夫在一個星期後正式出差，美津子也于幾天後去往京都照顧重病的母親，進藤光則是被美津子在走前鄭重地托付給了塔矢亮。“這孩子一向事多，以後的兩個月還請塔矢君多多照顧了。”

塔矢亮微微躬身：“夫人多禮了，進藤和我都是很好的朋友，說不上麻煩的，平日裏都是我一個人在家，他能來住我很高興。”

一番話說得美津子欣慰不已：“啊呀呀，我們小光要是也能像塔矢君這麽懂事就好了。好了，阿姨就不打擾你們了。小光，在塔矢君家裏的兩個月給我老實一點，別添什麽亂子。”

“媽，我都說了多少遍了，我下棋還嫌時間不夠，哪有時間出去瘋玩啊。你老是當我還是六年級以前的我啊？好啦好啦，快走啦，再晚就趕不上電車了。”

目送美津子乘坐出租車離開後，進藤光放下行李，朝天比了個哦也的手勢。“耶！我的獨立生活從現在開始啦！”

“獨立？”後面有人用涼涼的語氣問道，“不是借宿我家的嗎？”

“……”

面對進藤光一臉“你這個人一點都不懂雅興打斷我幹什麽啊”的表情，塔矢亮舒眉笑開，“好了，不說笑了。進來吧，我帶你去看看你的房間。”

“客房啊？”

“你還想住哪裏？”

“當然是你的房間咯。”進藤光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拿出手機來刷推特，随口說道：“反正之前不都是和你睡一個房間的麽，睡不着還能來盤棋切磋一下。”

“是啊，切磋着就更加睡不着了，幹脆在棋盤上來了一局，結果第二天誰都沒睡好。”

“……”進藤光第二次無話可說。

話是這麽說，塔矢亮最後還是鋪了一床在自己的房間。父親喜歡傳統的日式風格，家裏除了他的房間有一張床，父母的房間包括客房都是榻榻米式的床榻，進藤光睡哪裏都一樣。從前面幾次留宿的經驗來看他對榻榻米還是挺适應得來的，兩個月不睡床大概也過得去。

不過讓進藤光和他自己同睡一間還有另外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不想在夜半夢醒時見到的只有一室的冷清，偌大的宅院只有他一個人，偶爾還有風過樹葉的沙沙響動。

那是一種噬人心骨的孤獨。

有這個人在，應該會安心很多吧。

進藤光和塔矢亮說是朋友，但聚在一起更多的是談論棋局和互相切磋棋藝，鮮少有一起玩樂的時候。今天也是如此，進藤光留宿的日子不算少，塔矢亮也就沒有介紹什麽，直接拉着進藤光到了棋室先來了一盤。

等兩人下完，一看時間還早就複了盤，結果複着複着就吵了起來，兩個人從今天的對局吵到了前幾天的本因坊循環賽，又開始了新一輪的複盤。等兩人都吵得氣喘籲籲時，進藤光偶然憋了一眼手機屏蔽，才驚覺已經晚上九點了。

這種時候也只有便利店和超市才不會關門了。為了适當地表示一點對新舍友到來的慶祝，塔矢亮就挽袖下了廚，親自做了一頓晚餐。

對于塔矢貴公子難得的大展身手，進藤光顯得期待無比，等一筷子清蒸魚入了口，他的臉色就變得有些微妙了。

“……好……”淡的味道。

說起來，塔矢老師心髒不好也不是一時的事情了，飲食清淡一點是應該的。可問題就在進藤光平日吃的要麽是拉面，要麽是燒烤之類的重口味東西，這些清淡的食物在他看來就食之無味了。

想着這也是塔矢的一番心意，以前也都是叫的外賣，沒有提前說明自己偏好的口味是自己的問題，進藤光正準備默默地把這些飯菜都吃光時，塔矢亮擡頭看向他。

“味道很淡吧。”

“啊？不不不，”他連忙搖了搖筷子，“正好，挺好吃的。”

“你不用說謊了。”塔矢亮平靜地放下筷子，“廚房裏的鹽只剩下了一點，所以這頓飯燒得很淡，其實我也吃不下，太淡了。”

“……”

進藤光差點把筷子折斷。

塔矢亮！你還能再混蛋一點嗎！

最後還是進藤光怒而起身翻箱倒櫃地搜出了兩包泡面，還是他來這裏留宿時留下的，下廚煮了兩碗面出來。

吃完了方便面，碗裏還剩下一點湯，進藤光看塔矢亮那碗還剩下很多，知道他不會喝這種速食垃圾的湯底，就拿了過來一起倒在了米飯上，拿筷子拌了拌就迫不及待地大吃了一口，然後呸呸呸地全部吐了出來。

真難吃！

塔矢亮皺眉，拿起他自己的一份晚飯去了廚房。“餐桌你自己擦幹淨。”幹淨利落地從主人風範轉變成室友模式。

進藤光筷子一拍：“擦就擦，別以為我在家裏沒幹過就擦不幹淨！”

塔矢亮一個踉跄，身影都似乎有點不穩。

和之前留宿的一樣，進藤光在擦幹淨了桌子後就被塔矢亮叫到了棋室，開始就即将到來的LG杯國內最終預選賽做準備。先是下了一局快棋培養棋感，再進行一次複盤，時針就已經劃過了十點大關。

十一點過後，那些游蕩的東西活動就會頻繁起來，雖然整棟宅子都被塔矢亮布下了除靈結界，但對那些東西越來越敏感的體質還是讓他催促着進藤光早點洗漱，到十點半時，兩人已經全部都躺在了床上。

進藤光翻來覆去地睡不着，平日裏打譜起碼打到十一點，又是精力旺盛的年紀，叫他這麽早睡覺都睡不着。想要和塔矢亮來盤盲棋吧，人家又事先就這件事嘲諷過他。就這麽翻身來翻身去，過去二十分鐘了還是一點睡意都沒有。

他偷偷往塔矢亮那邊瞧去，房裏沒有開燈，黑暗中只聽得到對方輕緩的呼吸聲，輕輕叫了聲塔矢，也沒反應，看來是睡着了。

他立馬動作放輕地翻了個身，拉高被子，在被窩裏拿出手機刷推特。

別看塔矢亮那家夥什麽東西都是最新款的，手機也是新出的一款限量版，他可讨厭這些浪費時間的應用和網站了。平時進藤光拿出手機超過三分鐘就會瞪他，并且輔以“不要把時間浪費在這種東西上”的冰冷語調。現在好不容易有時間，還不趕快刷一遍，不說別的，就他那些中韓棋院朋友的動态就要刷一遍，把看着好一點的棋譜都保存到手機上來。

刷了幾頁，動态上那一張張的棋譜漸漸變成了舞動的圖案，睡意漸漸上頭。在刷到第五頁時進藤光緩緩放下手機，蜷縮了身體陷入夢中。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