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醍醐灌頂
大晏八王府坐落在京師街頭最繁華的地段,乃麗妃最受寵時所建,規模宏大,布局講究,威嚴氣派。
王府中的花園名為“醉景”,大家建造,層巒疊嶂,風景秀麗幽深,游于園中猶如漫步于山水之中。
正直秋日,天氣涼爽,花園景致怡人,八王爺夏容厚坐在石凳上,臉上堆滿了笑,正拿着一把花生逗弄着懷裏的小猴:“來,乖乖,張嘴。”
花園竹架上還挂着兩只色澤豔麗的鳥兒,鳥兒被馴養得十分乖順,一動不動地站在橫竿上,不吵鬧也不亂飛,睜着好奇的雙眼看着行跡奇怪的人們。
猴兒也聽人話,主人示意他張開嘴,它就乖乖地把嘴張開,任由他向自己投喂食物。
八王身旁還坐着一名貌美的女子,女子臉上畫着亮麗活潑的妝容,一雙美眸靈動流轉,嘴角時常挂着笑。
這就是名震京師的襄王妃周氏,在茶樓酒肆添油加醋下,她的嬌蠻性格可謂是人盡皆知。
“厚兒調皮好動,性子急且易怒,不能找那種溫柔娴靜的,要找一個能降服他的王妃,哈哈!朕看寧國公家的那個小孫女就不錯。”這是萬盛帝夏時雍的原話,只不過是在醉意醺然的時候說下的。皇帝金口一出,底下的人自然都當了真,這門親事就這樣敲定下來了。
成親後,二人針尖對麥芒,将這個王府乃至整個京城都鬧得雞犬不寧,後來磨合了數月,漸漸轉變成床頭打架床尾和,這樣,夫妻關系才和諧了下來。素日裏的小打小鬧,倒衍生成了情趣,無傷大雅。
周氏見那猴兒聰明可愛,心也起了逗弄的念頭,她将手裏的零嘴撒下,手朝着襄王手中的猴兒伸去:“這猴可真聰明,給我抱抱。”
八王的逗弄正在興頭上,有些不願,但一想起周氏發火時的脾氣,又趕緊将猴兒遞了過去。自己耳後前兩天被抓的兩爪子,現在還疼着呢。
“小心點。”妻管嚴的混世魔王将自己的愛寵遞了過去。
“文紫,快,拿一個桃子給我。”周氏小心地抱着猴兒,喚着貼身婢女給她遞桃子。
“是。”文紫聽到呼喚,依依行了一個禮,從果盤上拿起一個桃子,遞到周氏面前:“這個桃兒又大又水靈,猴兒肯定會喜歡的。”
“你看你看,它吃桃子了。”周氏見猴兒吃了桃子,激動地扯住了襄王的前襟,将他的臉拽了過來。
“王妃,看見了,我看見了,不用湊這麽近吧……”襄王這幅逆來順受的模樣恰好落入了匆匆剛來的心腹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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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腹名為鮑全,跟着襄王身旁多年,晨間收到祿州知府來信後,便匆匆趕到王府來。
“王爺,小的有要事禀報!”
襄王正被王妃懷中的小猴逗得開懷,瞥了一眼在場的人之後,說道:“這兒沒有外人,你說吧。”
候在一旁不言不動的文紫聞言,眼波閃了閃。
“王爺,祿州知府來了急信,說祿州百姓沒鹽吃受不了了,三天兩頭聚在衙門前鬧事,知府問您撥去的官鹽什麽時候能拿出來賣呢?”
“讓那些知府和新來的總商等着,沒有本王的命令,不許将鹽搬出來。百姓越急,我們的鹽越好賣,對我們越有利!”襄王擺出說教的姿态。
“可知府大人說,那些暴亂的百姓都鬧到他的府邸裏來了,他有些撐不住了……”
“撐不住也得給本王撐着,多麽好的機會,可不能浪費了。百姓要鬧就讓他們鬧,祿州偏僻路難行,消息閉塞,不管怎麽鬧,只要那幾個當官識相,怎麽也不會傳到京師來。馬上就是太子的壽辰了,這件事不能辦砸,鮑全,你多盯着點。”
“是!小的這就去給祿州回信。”
心腹鮑全走了,開懷的笑意重新聚在了襄王的臉上,他繼續逗弄這猴兒:“來,乖乖,不要吃桃子了,吃根香蕉吧。”
他是上位者,不懂下位者的疾苦。一句重達千斤的話壓了下來,他手下的那一撥人絲毫不敢違逆。
他全然不知沒有經過深思熟慮說出口的話将會給百姓帶來多大的磨難。
***
乾清宮內,萬盛帝坐在龍椅上,身子半靠着椅背聽着兵部尚書裴泳的禀報,發白的眉皺得很緊。
“陛下,前夜一股瓦剌勢力襲擊我境程家村,屠盡程家村百姓,還在村中留下了大不敬之語,這是快馬傳入京中的奏報,請陛下過目。”
司禮監掌印李奎接過折子,往龍座上送去。
萬盛帝看罷,狠狠的一排桌案,怒道:“反了!反了!這群人真是反了!求和的時候說得那麽好聽,現在又生了另一幅面孔。好處都讓他們占盡了,我大晏的顏面何在?”
“陛下息怒!這幾年大晏邊軍操練不懈,武力絲毫不減,神機營厲害的兵器層出不窮,我們只可能勝,不可能敗!臣請求出戰!”大将軍衛洪鐘跪地抱拳道。
“好!”萬盛帝豪邁一聲吼,好似在疏解心中的怒氣:“衛卿,軍饷、兵器,你要多少朕給你多少,朕只有一個要求,以最快的速度滅了他們,還我大晏邊境安寧,揚我國威!”
“臣遵旨!”
***
一直維持趴着睡的姿勢的季王翻了一個身,腦袋沿着軟枕滾了半圈,背部一翻就舒服地枕在了柔軟的褥子上,壓抑着的呼吸與心跳瞬間變得暢快。
本該是舒舒服服的一個翻身,卻将迷糊中的季王吓得打了一個激靈。她突然睜開雙眸,潸潸冷汗冒了出來,她伸手摸向後背,好在那兒空無一物,上頭的銀針已經拔光了,只是虛驚一場。
不然她這一個翻身,後果真真是不堪設想……
這一情況,徐江菡也料到了,季王睡着之後,她在她身旁守了一個時辰,後來将銀針拔出後才敢走開,此時她正在偏殿忙碌,還不知她的小瞎子已經轉醒。
季王扭了扭肩膀,神奇地發現自己的背部不痛了,王妃的醫術竟如此之好!高興之餘,季王多了扭了幾下身子,一種奇怪的感覺自下而上地蔓延,她發現此時的自己竟不着寸縷。
衣服呢?衣服怎麽不見了?身旁有沒有其他人?季王如臨大敵,拉過被子将自己遮掩得嚴嚴實實,而後一雙警惕的眸子從被褥中探了出來,仔細地打量着四周。
床榻周圍的紗帳被放下了,未合緊的縫隙中僅能窺看到房間的一角,季王不能辨明現在是什麽時辰,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
偌大的寝殿裏只有她一個人,啊不,還有一個人,季王從那一晃而過的衣角辨認出了那個人的身份。
是王妃!
“王妃!”季王雙眸閃爍着激動的光芒,她壓低聲音喚了一聲,想将她叫到自己身旁來。可王妃似是忙碌,竟沒有聽到她的呼喚,還在折騰着手頭的事情。
她這廂都要火燒眉毛了呦!
“王妃!”季王從被褥中解放出自己的雙唇,用着更大的聲音喊了一聲,喊往之後被子一蓋,身子往裏頭縮得更多了。
其實頭下王妃就聽見了,只是她想逗逗小瞎子,故意裝作沒聽見而已。第二次,她都用那麽大的聲音呼喚自己,自己再裝作沒聽見,就有點說不過去了。她從門後探出頭來,“啊?”了一聲,接着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柔聲道:“醒了?”
季王猶如抓到了救命稻草,激動地狂點頭:“醒了醒了,剛醒的。”還好屋裏頭的人是她的王妃,而不是別人,這讓季王大大松了一口氣。
見徐江菡朝着自己走來,季王趕緊問道:“王妃,我的衣服呢?”
徐江菡望着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嘴角勾着笑道:“衣服嘛,自然在衣櫃裏頭了。”
“王妃能幫我拿一下嗎?”季王朝着她擠了擠眼:“拿到這裏來。”
“可以。”徐江菡撩開紗帳,走到了季王的身旁。季王還沒來得及高興,只聽她話鋒一轉:“不過臣妾有個條件。”
“什麽條件?”
“王爺不能再裝瞎了。”徐江菡在床榻邊緣坐下,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為什麽?”季王還沒将自己的整個打算都告訴王妃呢,此時聽她這麽說,有些不明就裏:“王妃都不好奇我為什麽要裝瞎嗎?”
“不好奇。”沒有絲毫拐彎的三個字讓季王癟了嘴,随即她補充道:“因為我知道。”
季王驚訝了:“王妃如何知道?”
“就你的這點小心思,我哪裏會看不明白。你是想借裝瞎,讓信王欠下人情,來日他登基了,盼着他念及恩情,對季王一脈不會大肆殺怒。可臣妾明明白白的告訴你,這是白日做夢。信王若是再登皇位,還是會對我們痛下殺手的。”
“痛下殺手”四個字,徐江菡咬得很嚴重,她神色肅然,無半分開玩笑之意。
季王怔住了,辯駁道:“可現在信王兄對我很好啊。”
“他待你好因為現在他是臣,來日他若為君,就大不一樣了。難不成前世的信王對殿下不好麽?後來登基之後連幾十年的兄弟之情都不認,殿下還企盼着這麽一點小小的恩情就能綁住他?”
被徐江菡這麽一指教,季王可謂是醍醐灌頂,讷讷地張着嘴一動不動。
“殿下可知于我們來說,唯一的自救之法是什麽嗎?”
季王回過神來,盯着徐江菡的臉問道:“什麽?”
徐江菡将唇覆在季王的耳旁,一字一字,不疾不徐的說:“那就是王爺自己當皇帝,讓他們俯首稱臣。”
“皇帝”二字像一計重拳砸在季王身上,她的臉登時紅了起來,火燒一般,這是一條在她看來希望更加渺茫、她更不敢想象的路。
“謀劃之事,殿下不必費心,臣妾會為你鋪好路的,王爺只要好好配合臣妾就好。”徐江菡看出了季王的擔憂,輕聲地補充道。她斜卧在床榻上,目光落在季王白皙純淨的臉上,雙目半眯着,手臂自然放着,欣長的手指在季王枕邊一下一下地點着,一幅胸有成竹、氣定神閑的模樣。
“我當真什麽都不用做?”
“不用。”徐江菡笑了,臉上的笑意中染上了一些不可言說的情愫,她将身子俯得更低,雙唇在季王耳旁一張一合:“王爺只需要配合,臣妾讓王爺做什麽王爺就做什麽。王爺還是不懂的話,我們演習一遍就什麽都懂了。”
話音落下,趁着季王木讷之時,徐江菡伸手掀開了她的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