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王妃來了(二)
在季王府門下站定,陳公公甩了一把拂塵,清了清嗓子,對門口的守衛道:“快去知會季王殿下,陛下親自甄選的王妃來了,季王府的大喜事來了!”
王妃!竟是王妃來了!門口守衛互相對視了一眼,臉上流露出欣喜之色,領班上前趕忙請着幾位尊駕入內。
“王妃,二位公公,快快往裏面請!小的這就差人去喚季王殿下與譚管家。”領班弓背抱拳道。
一行人朝內走去,跟着身後的一個仆役匆匆離開隊伍,往內院的方向跑着。徐江菡偏頭不留痕跡地瞥了一眼,辨出那是寝殿的方向。
仆役快步跑進寝殿小院,卻見院中空空,并沒有季王的身影。
“王爺呢?”仆役喘着氣問道。
一留下職守的丫鬟答:“那京師來的陸小公子又鬧事了,将王爺心愛的荷花都給糟蹋了,王爺氣極,帶了人去了荷塘邊。”
“诶呦,這陸小公子也忒壞,這一遭絕對不能饒過他!”望了望荷塘的方向,仆役憂心道:“也不知那廂處理好事情了沒有。王妃來了,還在大堂內等着呢。”
“王妃來了?”丫鬟臉上也露出了驚喜的笑容,連聲追問道:“是個怎麽樣的人?”
“匆匆一瞥都不敢直視呢,哪裏曉得。尋王爺要緊,我還是先去尋王爺。”仆役沒敢忘記正事,交談了三兩句後便要離去。
“對對對,快去。”
徐江菡随着守衛領班剛踏進精心布置的大堂,還沒來得及欣賞兩眼,耳邊便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給本王抓住那個豎子!”
聽着聲音,是“小瞎子”的無疑,她又留神多聽了兩耳。那廂好像是在吵架。
聲音的來源約莫是在後花園,吵吵雜雜,很是混亂,徐江菡感覺那頭出了事情,“小瞎子”的聲調都變樣了,她很少動怒,如今這氣急的模樣,應當是被人觸及了逆鱗。
徐江菡的腳步不由自主地朝着花園的方向邁動。
“王妃,您這是去哪啊?”陳公公剛坐定,新沏的茶水才端起來,還沒飲上,卻見王妃已經從座椅上起身,往堂側小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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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四下走走,陳公公便留在這兒等我。”徐江菡微微颔首道。
陳公公扯起一個知曉的笑容,嘴中輕輕吐出一個字來:“好。”待王妃與仆役的身影消失與拐角,他如釋重負,趕緊飲了一口茶水,身子癱軟在椅子上。
這一路随着王妃的車駕快馬趕路,可将他累慘了,片刻修整的時間都沒有,他這一身老身子骨颠來颠去,都要散架了!
現下可是徹底走不動路了。
“愣着幹嘛,過來揉揉啊!咱家這個肩膀酸得喲!”見小太監不懂事,陳公公又喝了一句。
小太監顯然是個新人,溜須拍馬的招數會的還不多。聽到他喚,才趕忙上前殷勤地揉着肩膀。
徐江菡在季王府中穿梭自如,快步踏下石階,前頭拐個彎便能到達花園。
仆役在後頭跟着,腳步不及她快,心中也生出了一種奇怪的感覺,面前的這個王妃好似來過王府,雲淡風輕地左拐右拐,竟将那些死路統統避過了,暢通無阻地朝前走去。你說這奇怪不奇怪?
仆役還沒琢磨清楚,徐江菡已經到了花園,她伸頭一看,瞥見不遠處荷塘旁站着許多人。她繞過石橋,徑直往荷塘邊走去。
離荷塘還有幾步的地方,腳邊出現了破損的荷葉,徐江菡匆匆瞥了兩眼,發現那荷葉面上殘留着一只腳印,腳印洞穿了荷葉,留下一片狼藉。
荷塘邊還散亂着許多斷了莖杆的荷花,徐江菡隐隐地猜到發生了什麽。她地眸子瞥到手握三朵荷花的陸秉身上之時,眸中之色更冷了,面上也似浸了一層寒霜。
此時的荷塘稍稍安靜了些,捅了事的罪魁禍首陸秉已經被兩個下人捉住,按在季王的身前等候着她的發落。
季王拄着拐杖,胸前起起伏伏,震怒未消。
“劣孫貪玩心性,折了殿下的荷花,老臣替他請罪,還請季王殿下饒過他這一遭吧。老臣回去定會狠狠地懲治他,讓他長長記性,保證不會有下次了!還請季王殿下恕罪啊!殿下恕罪啊!”陸鐘跪在地上,哭得是涕泗橫流,季王大怒至此,他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趕緊跪地求饒道。
這一招對旁人不一定有用,用來對付季王就不一樣了。她耳根子軟,心善且氣消得快,多扮些可憐,必能将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見話說完季王還沒有出聲,陸鐘又往滿是碎石子的地上磕了兩個實在的響頭,賣着可憐:“殿下饒過劣孫吧,老臣只有這一個孫子啊,陸家也只有這一個獨苗……待他回京之後我必定嚴加管教,絕不再犯!絕不再犯!”
言閉,陸鐘又朝地上磕了兩個響頭。
這響頭落地聲音惹得季王生煩,她最怕這樣的局面,賣慘求饒一開脫,她的心就止不住地搖擺起來。
可是她的荷花,白白被人糟蹋,這一口氣要這樣就咽下嗎?
季王心煩至極,欲走兩步平複腦袋中的雜亂,不料剛邁出一只腳,腳尖便踢到了一個凸起的石塊上,她的身子驟然朝前倒去。
“王爺!”
下人們此起彼伏的驚呼聲響起,眼疾手快的伸手去拉,卻沒有及時拉住。季王摔倒于地,伸出手去的下人趕忙将她拉起。
徐江菡見狀心一揪,面上帶着愠怒,快步趕了過去。
摔倒的季王被下人急急扶起,下人們正欲詢問傷勢,還未問出,一個陌生的人影已經蹿到了季王面前,扶住她的手臂急聲問道:“可是摔疼了?”
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季王一怔,又聽耳旁下人們嘈嘈雜雜地說:“這是王妃,這是王妃啊!”她的忽然腦袋一懵,接着,兩行淚不由自主地落了下來。
“當真摔疼了?”見季王只落淚不說話,徐江菡緊蹙着眉頭又問了一句。
“疼的。”徐江菡突然出現,季王呆愣得仿佛周身都失去了知覺,哪裏還知道疼。疼只是一個借口,她的淚并非為摔疼而流,而是為了她與她隔世的重逢。
見到季王落淚,徐江菡不再淡定,怒意全部寫在了臉上,她蹙起眉來,冷冷地目光瞥到了陸鐘爺孫身上,好似寒刀穿頸。她已是怒不可遏。
扭過頭來,目光落至季王臉上的時候,又重新變得柔和。“小瞎子”還在抽噎落淚,她必須先将她哄好。
徐江菡擡手用指腹抹去季王臉上的淚,柔聲安慰道:“待會兒擦個藥就不疼了,別哭。”
王妃的溫柔的話語就像是一劑定心丸,而季王的淚顯然很聽她的話,她話音剛落下,眼淚就自己止住了。
徐江菡見季王乖乖地止住了淚,心中的擔憂也放下一些,她轉身面對陸鐘爺孫二人,眯着眸子,一步一步地朝着他們靠近。
一種凝重而壓迫的氣息撲面而來,牢牢地将二人包圍在內,徐江菡的臉色比那寒冰還要冷上幾分。
陸秉吊兒郎當的臉顫了顫,咽了一口口水,目光弱了下來,偷偷地扭頭看了陸鐘一眼。
陸鐘呆愣住了,沒對上陸秉的眸子,他的心突然慌亂了起來,按着他方才的計策往下走,顯然是會成功的。可這突然到來的王妃徹底打亂了他的計劃,他不知該如何招架。
“這荷塘的荷花可是你糟蹋的?”徐江菡在陸秉面前三尺的地方站定,居高臨下地看着他,語調冰冷。
這麽多人都看見了,撒謊不現實,陸秉弱弱地道了一聲:“是。”而後向陸鐘投去了求救般的眼神。
“私動王府之物,便如行竊,陸太醫為官多年,我想問問陸太醫這行竊之舉該如何定罪?”徐江菡目光一閃,落在了陸鐘身上。
“這……”面前之人壓迫的眼神落了下來,陸鐘頭一低,不得不如實答道:“小竊牢獄一至三年,罰金十倍,大竊牢獄二十年,情節嚴重者……斬……”
陸鐘說完,倒吸了一口涼氣。
“依陸太醫看來,行竊王府,能否算是情節嚴重者?”徐江菡的話落在了陸鐘耳中,激起了千層浪,他臉色的血色霎時間褪的一幹二淨。